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暗色的氛圍響徹震耳欲聾的音樂,閃爍多樣的光線不停遊動,周圍一切如浮,銀與白的裝飾交替在黑色人群之間,反射出空間的虛幻與不真實感。

舞池裡,燈光的變化更加多端詭譎,誰也難看清楚誰。少年略顯纖瘦的身影隱在擁擠黑密的人群之中,修長的身形在低腰緊身皮褲里輕易被勾勒出曲線,跟著音樂,身體自若的擺動,在光線的錯落里,緩舞出一股奇異妖嬈。

午夜剛起,兩名嬉皮型男手執酒杯踏進了舞池,在頂上DJ音樂的催促下,朝眼裡尋獵已久的目標貼去。

「小美人,一個人跳舞多無趣……」貼近舞動的身影,男人隨之輕貼搖擺,充滿侵略的鼻息有意無意嗅往對方頸線,挑逗味濃厚。

沒有搭理,上挑的眼稍只是微瞥過對方,少年冷淡的舞開,在之外的空間繼續隨著音樂化開體力。

欲擒故縱嗎……瞬間被那眼輕佻迷得閃神的男人們對看了一眼,舌尖野性的舔過勾起的嘴角,再次往目標移去。這次,兩人一前一後,緊貼住少年而動,幾乎無縫的距離,兩道讚歎的目光細細瀏覽過黑幻里依舊細膩無瑕的臉龐。

幻化華麗燈光下,少年在黑暗中更加性別難分的特質變得異常妖冶,隨著身體流暢的舞動,寬大的衣領露出細緻的肩線與鎖骨,那截隱在短擺之間的腰線,隨著動作若隱若現,著實令人心癢難耐。

手裡的酒杯湊近少年瑰紅的唇畔,男人的手從肩線上,開始不受控制的向下滑去,緩緩撫過臂膀,大腿,就要往回探進腰間的衣物底下──「匡啷──」一聲,酒杯砸碎造成的聲響,並無在偌大吵鬧的空間里傳開,只在這一小角起了小小騷動。

棕色液體隨著那人不敢置信的表情滑下臉端,四周響起一片喧嘩,而身後那一個王八蛋,則在少年毫不留情曲起的手肘里狠狠的彎下腰,吃痛的捂緊了下腹。

「呿。」嫌惡的嗤了聲,蘇洛無視周遭愕然的目光,逕自拉好肩上的衣物,跨過地上兩個無恥之徒,轉身走回夥伴們所在的包箱。

二樓一方VIP包箱內,一大群人玩得正興頭上。

剛不知影的人終於回來了,Play等人瘋顛的忙不迭遞上酒杯,就要灌人喝。

「小洛,你去哪?來來,這杯是你的。樓下剛怎麼啦?很熱鬧的樣子。」

被發情男騷擾的作嘔感始終揮之不去,甫一看到酒,立刻就想起上回的事,蘇洛擺擺手,臉色難看的推開好友的美意。「酒我不行。」

「為什麼不行?」

「就不行。」不多作回答,蘇洛逕自拿起桌上的無泡飲料喝。

「別告訴我你喝酒會亂性啊!」

大夥無厘頭笑了起來,也不管被笑者還一臉大便,卻也不再勉強他。

然而,一旁始終安靜的壽星卻突然開口了:「為什麼不行?」

灌水的動作一頓,蘇洛轉頭給了個笑,卻是皮笑肉不笑,反問他:「為什麼不行不行?」

拿過別人剛添滿的杯子放到蘇洛面前,Vick也回頭看著他,滿臉的平靜,全無平時兩人見面時的弩張劍拔。

「今天我生日,你都來了,怎麼能不賞光?」

房裡突然安靜下來,大夥沒人吭聲,就怕在兩人在這天又吵起來,然而王子難得開口,兩張同樣出色的臉龐對看一會,最後,蘇洛慵懶笑了笑,不再拿翹,二話不說拿起酒杯,在眾人的鼓掌聲里一口乾完。

火辣辣的酒氣在舌尖散開,還帶了股辛甜,蘇洛擰起眉,抿了抿唇問道:「這什麼?」

大夥面面相覷,在桌上瓶瓶罐罐間看了看,最後爆笑出聲:「不知道,亂調的。」

翻了翻白眼,蘇洛剛拿起開水漱口,一道涼涼的聲音就傳來了:「不行喝可以不用勉強,也沒人叫你幹完,一口就夠誠意了。」

放鬆往沙發背靠去,蘇洛突然傾身靠向金髮少年,近得只有一分,輕聲在他耳畔說道:「怎麼?給你作足面子不好?嗯?」

要命!這傢伙在幹什麼?

從未與人有近距離的接觸,脖子與臉龐全是股香甜的酒氣熱呼呼襲來,Vick措手不及轉頭一看,東方少年幾乎貼著他看的眼神竟有種嬌媚,襯著視線里敞開在頸線下寬大衣領,無意間撩撥人心。

不同於平時凈朗的陽光氣息,這時突然滿富挑逗味的言行讓人心不由自主失了半拍,Vick呆了下,忙伸手推開他拉出距離。「你、你幹什麼?」

無趣的睨了他一眼,蘇洛撇撇嘴,起身朝外頭走去,「小V,你真不好玩。還是留給別人好了。」

Vick一愣,驀然會意過來,才發現自己被耍著玩──「蘇洛,你這混蛋!」

回頭,那雙上挑的眼尾布滿挑釁,努了努對面不遠處,一道緩步上樓的身影,懶懶地回了句:「是啊,我跟那傢伙學的。」

那個人上來二樓了,卻沒有朝他走過來,而是繼續步往三樓去,蘇洛只在包箱外佇了會,腳便像有自我意識般走過去。

今天下午比賽過後,他說晚點就會過來,距離他的承諾,已過好幾個小時,而這個時間點,再過不久就是午夜,他一直在等他……

跟著上了樓,唯一的一間房間就在他面前被闔起。蘇洛的腳步終止在門口,他突然後悔了,不想再前進。然而抬起頭,門的另一邊,那人依舊冷冷淡淡的背影還是躍進了微懵的視線里。忽然,一隻屬於女人的纖臂從旁探出,緩緩攀上他的肩膀,他無一如平常般冷漠的拒絕。蘇洛的手摸上門把,緊得發白。

門被鎖上了,蘇洛更用力一拉,仍是動也不動。

「不……」

女人媚意的笑聲刺耳的傳了出來,姣好的曲線軟軟的朝男人貼了過去,臉也漸漸移近。蘇洛用力拉扯著門,也不管這樣的舉動會造成多大的聲響,甚至讓裡頭的人發現他的存在。

「不要……」蹲下突然乏力的身子,再虛軟的手只能輕輕扯著動也不動的門把,蘇洛將臉埋進手臂里,連指尖都在發抖。

「……不要吻她,你有我了啊……有我了,不要……」

手心原本拉住的支撐點突然一空,門開了。

「你哭什麼?」

清清淡淡,冷冷冽冽,如同冰塊撞擊,還是他認識的那個人的聲音。

滿臉淚痕的人恍惚的抬起頭來,隔著模糊盯著男人蹙眉的臉,蘇洛緊咬著下唇,抑止住抽噎的衝動,低頭揉了揉眼睛,復又抬起頭來,傻笑道:「沒什麼。」張開手臂,他低聲央求他:「抱我起來,好不好?」

他看著蘇洛醺紅的兩頰,「你喝了什麼?」

「嗝、不、不知道……」

眉又蹙了分,展靖堯冷冷地,「不是要你別亂喝不知道的東西?」

噘起嘴,蘇洛可憐兮兮底望著他。

「靖,你什麼時候轉行做保母了?」一隻擦滿蔻丹的玉手突然出現,攀附在男人身上,柔聲問道。

出現在門后的美艷臉龐上漾滿笑,帶著絲絲諷刺的意味,右頸子上一小顆潤痣彷彿在嘲笑著他的愚蠢,蘇洛腦中一片空白。

廢工廠與人挑板的畫面清楚的回到腦海里,不同的只是,當時那個戴著帽子的少年變成現在這個火辣的女郎罷了。

那麼,當時那朝他射來的怨懟眼神,似乎也不用再驚訝或疑慮了。

剎那,彷彿瞬間酒醒。

「你吻了她嗎?」感受不到兩腿微麻的失力感,蘇洛自行緩緩站起,平靜地問了聲。

展靖堯原先只是微蹙的眉心乍地擰得更緊,黑眸里的清澈與深邃全定在他臉上,瞬也不瞬。

深吸了口氣,蘇洛又問了一次:「你吻她了,是不……」

「不就是你看到的那樣?還問什麼。」

女人媚笑的出聲代答,蘇洛嘴一閉,轉身就走。

這裡明明音樂大到可以吵死人,卻還可以清楚聽到背後那個女人傳來的笑聲,細細柔柔的,刺激著他的聽覺。剛剛才蹲一下下,雙腳就麻成這樣,蘇洛停在樓梯口,彎身捶了捶膝蓋與小腿。

然而不知是否力道沒使好,竟疼得他眼眶發熱,一滴液體忽地落到了地上,接著又一滴,重複疊上的透明液體,在鐵色的地板上印成一圈圈,漸漸擴大。

最後,可能連頭也被酒意醺暈了,蘇洛索性整個人又蹲了下來,將臉埋進臂膀里。他突然有點累。猜來猜去的遊戲向來就不適合他;他要的,是簡簡單單,可以直接承受的乾脆。而那似乎是那個寡言漠然的男人無法給的。

抬起臉,狼狽的抹乾淚痕,才剛站起身,一道忽然襲來的力道捂住他的嘴巴,猛然將他連人帶身用力拽到一旁,拖進了一間包箱里──「碰」的一聲,門在身後被關了起來,兩個男人立刻一人一邊鉗制住他的手,讓他動彈不得,更別說是掙扎。

「小美人,怎麼一個人偷偷的哭呀,誰惹你傷心了?」

聞聲望去,房間里共四個男子,全不懷好意的盯著他,除了抓著他的兩個,另外兩個就是剛在樓下吃癟的傢伙。

挑起眉,蘇洛哂嘴慵懶的笑了笑,回道:「我哭你怎麼還沒性無能?」

那個男子臉色一變,手不覺按著下腹,眼神變得狠厲,突然,他緩緩走近蘇洛,手又往那張端麗卻神韻帶挑釁的臉龐撫去。

「嘖嘖……」享受著指尖傳來的細膩膚觸,男子淫穢的笑了起來,褻道:「這張嘴也挺利的,就不知道嘗起來味道……」

蘇洛受不了的翻了翻白眼,才剛舉腳,立即被眼明手快的男人擋住,提往兩旁用力扳開,連人也擠了進去。

突然貼進距離就在下身上,蘇洛一愣,喝道:「你要做什麼?!」

「老子今天就讓你知道我到底有沒有性無能!」

將人推往牆上用身體的優勢抵著,男子朝夥伴使了個眼神,其他三個下流曖昧的笑開,退出房間。濕熱的氣息倏然埋進頸間,卻不是自己一直所熟悉的,蘇洛呆了下,作嘔感來得急且快,連胃也難受的翻攪著。

「放開我!」竄進衣擺底下的手掌開始游移在腰際之間,蘇洛渾身一震,恐懼開始在心底蔓延,抗拒的手更加使力想推開男人。

「放開!混蛋!」

「省省吧,逃得了我,你逃得到外面嗎?他們都在外面守著,你乖乖的……老子我有很多方法可以讓你舒服……」

「什麼方法?」冰冽的嗓音,清晰而空洞地回蕩在空間里。蘇洛呼吸一窒,房裡的一切驟然靜止,靜得可以清楚聽到心臟跳動的聲音。

男子愣得回頭,卻只能伴隨著頭皮驀然被抓住逆向拉扯的絲微撕裂聲,緩開侵犯的手,仰起臉吃痛的扭曲著。「呃啊……」

那雙睥睨往下俯視的深黑眼睛,如同他的聲音,冷凜而無溫度。

「你、你是誰?!干什……」

置若罔聞,展靖堯視線調往緩緩就牆滑坐在地的人身上,霍地鬆開手,那人卻來不及往外竄逃,冷不防地就被踹倒在地。

「啊!」最脆弱的部位猛然被股巨力踩住,男子登時全身動彈不得,只能蹭著地板哀嚎大叫。

無意識的手緊揪著衣服,蘇洛坐在地上看著男人慘叫,突然胃裡一陣翻騰,緊挨著地板乾嘔起來。

「滾。」

隨著一聲淡定的特赦,壓住命根子的殘忍力道終於離開,那人咬著牙硬是忍著痛,連滾帶爬終於出了門口,才赫然發現兄弟們不知何時拋下他,溜之大吉。

抑不住的嘔吐感翻攪著胃部,蘇洛難受的捂著嘴,卻什麼也嘔不出來,只有眼淚不停簌簌的流下。

「走、走開……」

伸手推拒著走近的人,卻被反攫住,硬是扯近了一道熟悉的懷抱里,令人安心的氣味隨之鼻翼與胸懷處蔓延,埋著臉,蘇洛哽咽的換了氣,硬是忍住哭泣的衝動。

「你……走開。」

毅然決然的推開人,蘇洛自行顫抖著腳站了起來,再次伸來的手卻不容他再拒絕,強硬的拉著他朝門外走去。

「展靖堯。」

手忽然被扯住,展靖堯回頭看他,人站在原地垂著頭,動也不動地低聲說:「我只讓你碰我而已。」

話落,手輕輕一掙,想脫離另只手,卻不被允許,蘇洛抬起頭,布滿淚痕的臉上滿是清楚平靜的堅定。

「如果你吻了別人,就不要碰……」

尾音,驟然消失在猛然襲來的吻里。背部撞上牆,推拒的手被壓到旁側,蘇洛下意識想要咬住口間竄入的柔軟,卻被早一步知曉的男人按住了下頷,吻,延續得快且深。

再無法阻拒什麼,伸手環向男人頸間,直到兩人嘴間都嘗到了絲絲鹹味,睫下的淚跡被一次次拭去為止,才剩下擁抱。

「這是你的回答嗎?展靖堯。」他輕輕說,卻不是要回答。

多久,淚乾了,眼睛也累了,相依的溫度穩定了,餘下的酒意燒得腦中一片轟轟作響,蘇洛將臉靠在他肩上,緩緩的,又說了一次。

「展靖堯,我只讓你碰我而已。」

抓抱在男人背上的雙手,固執而執意的,怎麼也不肯放。

幽邃的目光只是低頭定定看了眼懷裡的人,展靖堯腰略微一彎,他便把人攬腰扛在肩上,轉往後門大步離去。

突然被抬起,儘管的確驚嚇到了,蘇洛手卻還是緊抓著男人的背以防摔落……如果不這麼做,他的手便會顫慄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蘇洛羞愧的埋著頭,卻難掩困窘的紅了臉,小聲地說:「對、對不起……」

他的雙腳,顫得幾乎站不穩……

***

夜,是深黑的夜,外頭一片清冷,室內的溫度卻隨時可以被燃高。

沒有開燈,就著習慣性的眼力與天頂上一點點露白的月光,展靖堯將人放在床上,緊抓著自己的手卻還是不肯放,頭仍是駝鳥心態的低垂著。

垂眸看了他一會,展靖堯伸手覆上柔軟的髮絲之間,淡淡地問:「後悔了嗎?」

伏靜的曖昧點點浮動,埋著臉的人搖了搖頭。「沒有……」

「後悔,也來不及了。」

截斷的話方落,展靖堯抬起的他臉,低頭瞬間落下一個緊窒的吻。

幾乎剝奪他呼吸的吻,反覆交替出深淺吻,徐徐纏繞卻越發濃烈,時而露現的粉色舌尖帶著情色的味道,直到呼吸極限,雙唇方離,緩緩牽出細細銀絲。熱度蔓延不去,急促的氣息全呼哈在雙方的臉與唇間,蘇洛垂下雙睫的臉上浮映出一抹旖紅,突然的更加傾近他的耳畔,幾乎呼吸不穩。

「別放開我。」話的餘音,弱得幾乎聽不見。

少年的唇瓣微微抖瑟著,輕輕地落在男人喉頭,小心翼翼啃咬的力道,帶著喉結上下滑動,順著精斂的每一個弧線滑下,然後吸吮,時而舔舐。

單薄彎下的腰背弧度完整曝露在黑眸視線底下,衣擺順著腰線被撩起,滑過凸出的脊線,順著肩與自然抬起的臂膀整件褪去……

意識逐漸迷離之際,頭頂上的矇矓月光縷縷反射而來,蘇洛緩緩睜開眼睛,恍惚想起兩人第一次見面時的畫面。

精斂刻劃下的背影,沉默式的漠然,那雙墨黑淡定的眼睛……

眼眶不知為什麼突然被溢滿,倉皇的仰起下巴,卻盛不住液體的重量,只能急迫的掩住臉,細碎的,抽起泣來。

拉開他的手,露出了一張無法制止落淚的臉龐,就著敞開的雙腿將人順膝托抱起,坐進自己懷裡,赤裸的兩具軀體瞬間交疊在一起,展靖堯閉上眼,吻住他每一滴水珠。

「展靖堯……」

抵在股間的火熱令人顫抖不已,眼淚卻不知道為什麼還是掉不停,那雙深邃的目光看著他,專註的凝視,細細在他臉上每一吋之間。蘇洛不敢再往下眨眼睛,望著他一會,慢慢地張臂環緊他,斷斷續續的抽噎里,輕聲地問出:「我是誰……展靖堯……我是誰……」

有什麼東西在那雙黑眸中潰散,如同寧靜的湖水被石子砸出陣陣漣漪,然後,重歸清冷與死寂。

展靖堯斂下雙眸,將人按進了懷裡。「別哭。」

完整闔上眼眸,掩去瞳孔里最深處的一點細微燃光,展靖堯腰桿倏然精準往上一挺貫進,在蘇洛失喊出聲的同時,徹底將自己埋入了他的身體里,感受著被柔韌包覆住的溫暖。

「蘇洛……別哭。」

耳際捎來的低沉嗓音,婉轉得如此清晰而不減淡然,卻那麼輕,那麼輕……蘇洛睜著的雙眼不敢眨下,恍惚的一會,終再無法剋制,埋進他懷裡徹底的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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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限零距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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