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二次來到充滿藝術的街巷裡,腳已自動停在一棟三層樓建築外。
上次來是黃昏,雖然清楚這建築物外表的與眾不同,但在陽光的照亮下,這樣的抽象顯得更為神秘。
看來很寬敞的白色大門一開,才發現出入口只是扇雙人寬的小門,而其餘偌大的部分,面積如同車庫般寬。一樓的空間呈暗,隱約感覺有東西靜止在裡頭,待眼睛適應了黑,才認出是車子的輪廓。
緩緩拾階而上,鐵制梯子在安靜的空間里顯得特別響亮,一步一步,或許是心境的漫漫,總覺得這次的樓梯特別長,蘇洛心臟跳得響,突然有些緊張。
長廊上,蘇洛好奇的往周圍巡視一眼,發現長長走道上除了牆,就只有右邊那扇雙門,連再往上的梯子也沒有。
樓下那層應該就是車庫,看來整棟建築物並非如他所想般的一樓一住戶,因為這裡根本沒有三樓。
整棟建築物里,就只有一間房間。朝右走去,手一點也不猶豫,蘇洛直接推開那扇雙門──真的沒上鎖。門的另一面,室內像隔開了外世界般微暗,卻是視線剛好可以清楚的明暗度。
蘇洛視線在上端與周圍之間繞了圈。上次沒注意,這才發現原來是把樓層挑高,而且非常寬敞,上頭的一排氣窗近在屋頂。
「也不怕被闖……」喃喃,視線正好落在室內唯一的白色大床上;果不期然,床中央的確有個身影,蘇洛咧嘴一笑。
他就是那個闖入者,而且是第二次。
窗戶被窗帘遮蔽,只余上頭氣窗微微打下的光亮,在地板上留下一道道淺薄的白線。蘇洛沒有刻意壓抑腳步聲,只是走近,停在床邊,然後也像靜止了不再動。
室內無聲,天花板上的三片白色扇葉緩緩而慢慢的圍繞轉動。夏天尾端似的清涼與寂靜。床上安靜趴睡的背影,依舊只有件薄被當作象徵性遮掩,擱在枕上的雙臂劃出背脊上的曲線,這樣的明暗度,正好勾勒出一道屬於男人式的頎長好身材。
四周圍寧靜,床上的人睡得沉穩而安逸,他卻聽到呼吸聲與跳動聲,從自己身上傳來的,一種鼓噪的延續。出神片刻,蘇洛捏捏自己的臉頰,微燙的觸感從指尖傳來,胸口漏了一拍,他使勁捏得更大力。
「瘋了吧我……」
吁了口氣,邁開步伐,走到床邊緩緩靠牆而坐,蘇洛放下滑板,把盒子擱到床上,視線盯在床上深眠的男人。
微露的臉龐,藏不住五官的清晰,少了清醒時的面無表情,顯得慵懶而恣意,卻略減不了那股冷淡的氣質。討厭鬼,多做個表情也好啊……想著,蘇洛托腮發起呆來,爾後,壓不可抑的扯開了嘴角,笑意漸漸擴大,笑聲細細溢出。
這不就是他的目的嗎……不只是一號表情、二號表情、三號表情,甚至是四號、五號!他很貪心,一旦決定要去做,那麼便要全部都擁有。
無措從蘇洛微揚的眼眸里撤離,取而代之的,是他向來的自信與倨傲。
哦?挑起眉,笑容驀然對上一雙不知何時睜開的眼眸,清清亮亮,凝滯著焦距。沉默對視里,蘇洛猶然揚著笑意不退縮,心裡卻複雜難平。
──這瞬間,以為我是誰……下一秒,要喊出誰。「傻笑是你的樂趣?」
許久,蘇醒似微啞的低嗓,淺淺淡淡回蕩在安靜里,格外沉脆,似帶戲謔,實而無意,甚是清醒。
恍若初醒般的,心臟的跳動在頃刻間安然平穩,蘇洛挑起眉,望進那雙眼眸里。「啊啊,你果然有低血壓!」
展靖堯緩緩翻身坐起,薄被承不住起身的角度,蘇洛的視線無可避免,以為又是一次令人尷尬的赤裸,卻是腰間裹著白色布料,走向遠處那麵灰牆間。「我沒有低血壓。」展靖堯淡道。
「我還以為你喜歡裸身……」蘇洛說,掀起眉宇。「害我很期待呢。」
背影微微回首,側視了眼坐在地上的少年,腳步未曾停頓,持續穩健,腰間布料霍然鬆開,垂落至地上成了一片白。
他……隨口……說說的……罷了……
跟在最後一片膚色余影隱進灰牆裡,蘇洛訝然的雙眼微微瞪大,然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竟然接受了他的挑釁,這表示什麼?原來這男人也有乖戾的時候……
美麗的對象果然令人移不開視線啊。
其實根本不尷尬,同是男人有何尷尬,如果是困窘或羞恥,大概也是心虛。然而,那卻是初見時,已不再是現在這個進行式了。
「展靖堯,你騙人!你一醒來就獃滯,這還不是低血壓?」
水聲傳來,嘩啦嘩啦,沒人回答,蘇洛盯著灰牆一會,轉而巡視起這空間。灰色隔音牆,白色天花板,很大的空間,劃分成兩半。
靠近門的這一邊,是微暗中呈現開敞的卧房,一張就地而擺的大床,角落裡的三人座沙發,貼牆而靠的大電視,還有一個開放式廚房,其他諸如桌子、椅子,全是不多餘的裝飾。
而另一邊的窗口下,大片敞式健身空間,只有滿地的健身器材。
什麼都有,而什麼都冷調。蘇洛側身靠著床,頭垂落擱躺在床沿,雙眼角度九十翻轉,看向同面窗口泄漏一地的光線。
那是陽光……?
可是這裡好冷,一點生氣也沒有,冷冰冰的空間,就像它的主人一樣。
對於他是怎麼進來的,展靖堯一句話也沒問。
第二次了,這男人沒警覺心嗎?還是一點也無所謂?因為這位闖入者身上掛的牌子寫著:前同班朋友的弟弟──所以,就不用擔心了?
水聲停了。蘇洛姿勢未變,只是轉動了眼珠子。視線里,地板被踏濺出一道水跡,步出浴間的男人,渾身濕淋淋。
腰上圍了片浴巾,遮掩不住錯落分明的線條。在冰箱前昂起首灌水,水珠從指節壓著瓶身的隙縫裡落滑,流彎過唇線,匯聚至下頷,遂而淌下頸間,順沿上下攀動的喉結,最後於鎖骨間淹沒。蘇洛彷彿聽到了牆上時針與指針的交錯聲。響徹的,催促著他開口說話。
「喂,展靖堯……」感覺床陷了塊,蘇洛抬起頭,接近正坐在床邊未著寸縷,手上的毛巾正揉拭著濕發的背影。
托住臉,蘇洛暫時越過欲說的話,眼裡漲起些無奈。「這位先生,你在家裡都習慣裸奔是嗎?」
果然,擦拭的動作未頓,少年不放棄,眼裡閃逝過一絲狡黠與興奮,爆炸性地又丟了句:「都不擔心我……強暴你嗎?」
停了。擦拭動作的手臂停了──那瞬間而已,蘇洛笑容里的虎牙顯露了出來,絲毫不以為忤男人沉默中所散發的危險氣息,身體一攀,攀過了床沿靠近,鼻間倏時聞到一股沐浴后的味道,清清淡淡。
仰起臉,蘇洛好笑地問:「欸、你也會怕?」
沒搭理他,展靖堯繼續擦拭頭髮,毛巾時而遮住他閉眼的冷淡,少年頓時有些不滿,伸出拉住了他的手──健臂驀然翻轉,一隻大掌猛地迅速攫住他的臉龐,固定住的力道從頰邊緩緩蔓延開來,蘇洛茫然了下……矛盾,以為是不可侵犯的強勢與迫力,彷彿未是如此,依舊淡然而沉著。
轉眼間就在咫尺的兩張臉龐,近得只有一公分,鼻尖與氣息微涼搔過臉上。蘇洛不遑多讓,長睫迎上他的黑眸。
即使那瞬間他的心臟之躍動如此巨大,也不能退縮。「你是第一個敢在我這裡撒野的……愛玩,最好收斂點。」展靖堯微微垂下淡眸凝視,清冷低語地道出事實。
如此近距離的對視讓雙方都在瞳孔里別無去處。對於自己就在他眼焦之內的那瞬間,蘇洛揚起嘴角,彷彿沒有聽見他的警告。
「可是你也沒有拒絕啊……」伸手覆上那只有力的手腕,笑問道:「你要吻我嗎?」
片刻過去,卻像冗長已久。
四片唇瓣,逐漸貼近,蘇洛穩住心神,卻不住緊張起來,下意識閉起眼廉──半晌,唇上仍是涼涼,慢慢睜開眼,頰邊的大手同時鬆開,展靖堯僅是平淡的睨了他一眼,起身走進置衣室。
「真以為我要吻你?」
蘇洛愣了愣,霍地爆出大吼:「──展靖堯你這混蛋!」
吼完,身體驀地一虛軟,蘇洛整個癱趴在床上,鼻間聞到一股味……
是那人身上獨有的清冷……停頓,復又耍賴的滾了幾圈,停下來,手摸上臉頰,竟是燒紅一片。
混蛋……他看到了,他看到那傢伙眼裡微顯而低調的調謔。雖然很輕,很淡,很薄,幾乎是沒有,但他明確看到了。
真可惜,他幾乎要以為這男人會再次露出他隱藏起來的乖戾,並且接受他的撩撥,讓他得逞呢。看來是他想得太簡單了些,他的冷然,果然不容他這麼簡單就挑戰成功啊。
嘴角抑不住揚起,心裡被漲滿的感覺竟來得如此之快,蘇洛把臉埋進膝蓋里,敏感的察覺到背後的人。
「喂,展靖堯。」
不遠處一塊艷紅滑板正躺在那,展靖堯淡看了眼,拿起床上被送來的盒子,反轉倒出來。
「教我溜板吧……」悶住的聲音輕輕地傳散開來,「好不好?」
伸手拉開窗帘,灰色硬布頓時向上收捲起,露出床鋪上邊大片的透明玻璃,外光適時透了進來,照映出床上蜷伏的少年。
孅薄的軀體柔軟的彎折,椎骨在背上與衣服間突出,似弱似強般的曖昧體態,竟稍稍顯露出一股嬌媚。
展靖堯瞥去一眼,簡而言之:「你不需要。」
「不管,你一定得教我!」猛地翻身坐起,蘇洛滿臉認真,任性的神情有著堅定,目光霎時落在男人手上的東西。
幾顆大小適中少有的輪圈,呈現全黑,軸心也是暗色。
跟他目前所持的板子輪身應屬同款,很高級的材料,並非一般人可以輕易取得或製作,那樣的規格與硬度皆像是……像是量身製作般。
他記得那天出了機場,自己踏上那塊板子滑行時的那種撼動與驚訝,心裡強烈的躍動聲,灼烈而快速。像被重組過後再調適到完美的板身,比舊有的那塊還來得更加適合自己……
出神的睫簾不由微顫了下,恍然間,蘇洛翕動唇線,輕聲道:「我要參加比賽……所以,你一定得教我。」
「為什麼?」良久,才傳回來這麼一句。
為什麼?打火機被拋上桌面的聲音清脆響起,隨後是股虛渺的煙草味襲來,蘇洛須臾間恍然,視線轉而對上那雙眼眸。
不知何時,已走近的人正俯視著他,抬起他的臉,趨近卻帶著冷淡的問:「我為何要教你?」
因為……
鼻息間,吁出的煙味更濃烈了些,夾帶著一股淺香,淡淡而舒緩,兩種味道交織成一股難以言喻的衝擊,卻不是唐突的刺鼻。相對的,竟意外地讓人著迷。
貪婪的吸了口氣,煙草猛地嗆進鼻腔,蘇洛倉促地咳了起來,眉眼一皺,眼角嗆出了些淚液。
「如果只是想玩,不須教你也可以盡興。」放開他,展靖堯走近煙灰缸捻熄未抽近半根的煙體。「不……」嗆紅的臉還未褪,蘇洛難受地說著:「不是啦,我……」
「不是?」複述,展靖堯轉身看著他,雙手環臂,面無表情。「那麼,就是『真心』想玩了?」
忍住喉頭欲咳的慾望,蘇洛蹙起眉瞪著他,「什麼意思……你在挑釁我?」
「教這字眼你並不需要。」冷峻的視線直視著蘇洛,波瀾不興。「想玩,隨便一個板場都行。」
蘇洛愣了愣,一時不懂他的意思。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胸口,眼睛骨溜溜地轉著方向,遂而拉回視線,表情一松,霎時恢復向來的坦蕩直率,澄澈而凈朗。
迎上展靖堯瞬也不瞬凝視著他的視線。四目相觸,一個看似無緒,黑眸實而摸不著其意;另一個看似愉悅,亮眸滿含蓄勢待發。「展靖堯,你太小看我了。」跨步拉近兩人的距離,蘇洛揚起臉,伸手抓住他的衣襟,拉近自己,神情挑釁而張揚。「『玩』?這字眼不是用在這地方上的。」
徐徐格開那隻看似無心實則用力攥緊的手,展靖堯淡應:「是嗎?」
「展靖堯,不要不相信。」蘇洛嘴角揚起,臉上因為驕傲而篤定,「『玩』雖然無可避免,但那不是我的目的。」
展靖堯抬起他的下頷,望進他眼裡的神采,好整以暇。
「哦?」
「這……」話落當下,腳輕輕一踏,一抹艷紅適時跳翹起來,蘇洛看也不看的伸手接起,眼神堅強,「才是我在這裡的原因。」
或許對方不會知道,也不會明白,更不會懂得他真正想表達或隱喻的是什麼,然而那些都無所謂,他不在乎;重要的,是他所決定的事。
深邃的黑眸直直的睇著他,展靖堯無波面容專註而沉漠,眼底那抹顯現的犀利卻逐漸淡化。
張開手,蘇洛念出一直無意間惦記起的數字:「五次。算上你給的這塊板子,我欠你五次才對。」
手裡捏上的下巴尖巧,展靖堯傾首,在蘇洛以為他唇要碰上的瞬間,熱氣僅是擦過臉畔,氣息在他耳邊輕吐納。「算錯了。」
「咦……」
耳垂倏地被銜住,輕柔的濕潤劃過,輕顫著,蘇洛下意識側頭想閃,後腦卻無預警的被托固住,絲毫無法動彈。他微訝,伸手想隔開,利牙壓入的刺激卻太過鮮明,驚呼脫口而出。
「很痛!」
鬆開嘴裡緊抿的渾圓,潤紅的像要擰出血來。展靖堯鬆開手,面容淡靜如陶土,氣息清冽。
「等你算得清楚的那天……」
什麼?蘇洛怔了怔。
但開口的人卻不再說了,逕自轉身在桌子前端詳起輪軸,蘇洛不滿的走過去拉著人,也不管手被甩開,硬是要聽完。
「你話別講一半啊。」好奇心被挑起,就像刺鯁著不舒服。「等我算清楚……然後呢?」
背對他的身影高大,陽光灑下的斜角竟籠罩不住他。蘇洛最討厭沉默,偏偏這男人好像不會懂得這種行為帶給別人的介意。而一旦和他有了對話,這種情況便是無可避免的必然。他雖有心理準備,卻不喜歡被吊胃口啊!
偏偏,他就是這種人,自己已是最知曉的,不是嗎……暗怨了聲,蘇洛撇撇嘴,就在考慮要怎麼套他話的時候,沉默的背影開口了:「就是你該還的時候。」
有些距離的聲音經過背影繞回來,聽在蘇洛耳里就像淡淡不經意似的風輕。或許這男人自己說的也不甚在意,但他卻還是放在心上,惦記著。
「還?」耳垂像被烙印似的燒了起來,蘇洛揚嘴一笑,指著耳朵,「那這算什麼?」
「提醒?」被咬下的地方留有齒印,平整般深刻。「那麼你是答應了?」
沒有回答,展靖堯又點了根煙,倚坐在窗台上。
煙味繚繞,上癮的味道。
「怎麼不知道你會抽煙?」在他印象里,煙對吸食者們而言總是不離身。起碼,他認識的每一個吸煙者都是如此。
「你不知道的事還很多。」煙霧裡的展靖堯看著窗外,淡淡地回了句。
不知道的事還很多……咀嚼這幾個字,蘇洛也學他貼身倚靠在窗框的另一邊,陽光適時映照在兩人側面上,偌大的四方形內登時融入兩道身影,竟不顯得窄小。
「那你要不要考慮讓我知道『很多』?」
意料之中的,不會有人回答他。只是被冷淡的掃了眼。
蘇洛哂笑。罷了,如果真是他主動,他也會嚇著啊,而那也就沒有挑戰的樂趣了,還是他自己來吧,總有一天……
靜默里,蘇洛也不再說話,揪了揪落在眼前因為陽光而透紅的髮絲,轉眸,睇眼描繪起對面人看著窗外的淡靜。半身沐浴在陽光下的男人,黑髮散落眉眼之間,輕夾著煙身的手指骨節分明,隨意垂落在大腿邊,修長的腿部因為姿勢而折出有力的彎線。
這樣的角度,陽光似乎驅散了那抹冷度,身線周圍暖和了些。蘇洛抱著滑板輕巧地往後退了一小步,退出那張窗框里的陽光範圍,隱在室內的陰影里。定定注視了會,蘇洛出聲:「喂,你很篤定我算不清嗎?」
男人不動的側面上,冷淡式未曾改變,低沉地反問回來:「你認為你可以?」
氣結,這是質疑他的記性了?咬著唇,蘇洛望進他無波的眼裡,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猶豫……
最終,也只是皺了皺鼻尖,咕噥著:「我或許現在沒算清楚,但不代表我後來也算不清楚吧……真不知你哪來的自信……」他也不過可能是漏了什麼罷了。「反正欠你的我會還就是了。」
吁了口煙,展靖堯掃了眼過去,淡然答道:「那很好。」
「哼。」些許惱人的視線瞄了過去,無意間落在頸間因為側首而拉出一道弧度優長的曲線上……莫名的有股衝動……很想──咬一口……
衝動化為意識,步伐跨出陰影,蘇洛身子前傾,雙手穿越探過肩線撐住了他,將這男人頸部圍在臂彎里的挑釁與無懼。
「喂,展靖堯……」過近的視線里,嗅得到他身上的味道與煙草。氣息就近撫搔過懾人的側面上。
轉動回來的膚上線條,直接的角度,正好貼上蘇洛已啟唇瓣里呵出的熱氣,「這樣……才公平……」話尾,頸線乍然被唇給覆上,徹底阻斷了弧度。
皮膚被尖銳刺入的感覺下一瞬傳達進神經,展靖堯微微蹙起眉,抬起的手已面臨推拒,卻在觸及的前一刻放下,冷然的目光變得沉沉而深邃。
蘇洛絲毫沒有留情,狠狠的咬上一口,竟停滯了好幾秒不肯罷手。
唇上的薄膜、牙齒、舌尖,全都觸在彈性極佳的皮膚上,原本單純的輕咬舔舐,已剋制不住齒尖咬嚙的慾望。
沒有悶哼,沒有像自己一樣的顫動,有的只是瞬間的頓然,復又恢復一身平靜。那是跟自己不同的,近乎完美的無所謂冷漠……
蘇洛泄恨似的加劇力道,難再支撐的臂膀微微抖動,逞強的不肯鬆手。血的味道,絲絲滲了出來,終於願意鬆口,舌尖頓時沾滿鐵鏽的紅。「哈……」低頭審視起自己的成果,齒印完整兩排對立,蘇洛滿意地收攏手臂,轉而圍住對方脖頸,力道加重而不減。「你看,這樣是不是公平多了,你留一個,我也留一個,也當是在『提醒』你!所以吶──」揚起了嘴角,孩子氣耍賴的看著表情始終淡漠而無動於衷的人,貓般上挑起的眼尾勢在必得,宣告道:「你,一、定、要、教、我!」
展靖堯僅是睨了他一眼,清冷黑眸里的淡然幽幽閃爍著斂光,伸指輕撫過頸間的斑點血跡,拉開他的手,俯首在他耳邊冷喃:「你欠我的,數不清了。」
那似乎是警告啊?蘇洛無畏,咯咯咯的笑了起來,輕巧的跳坐到窗台上,手一掬,撈來板子抱進了懷裡,揚起了下巴:「好啊!欠就欠,我不怕欠,也不怕還!」
攥緊懷裡抱著的板子,少年的黑髮在艷陽中綻放出紅彩,眼眸因為湛亮而躍動閃爍,神情愉悅而燦爛。
展靖堯,你必須要。
因為是你,給了我一個留下來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