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站立在最頂端,蘇洛腳下的板子前端已跨出了突面,關節隱隱間還在顫著,卻已不復疼痛。蓄勢待發中,就等秒數的開始。

等待間,蘇洛不由得轉頭看向場外某一角,陽光打下光圈正好遮住了他的位置,隱約只能看見那道挺直的身形未變……但已足矣。

一襲微風吹拂而來,少年閉上眼睛輕吐了口氣,陣陣涼意里,心頭漸漸放鬆,右腳慢慢向內縮,由Goofy換成Regular(注八),左腳轉為重心支撐點。「嗶──」前端壓往下墜──黑與紅在髮絲飛揚交錯間,一道艷紅劃過,板子帶人向下往前俯滑而去。

幾十秒的乘風間,卻像不會停止般的長。身體在變化,本能的忘了曾有過的疼痛,每次翻轉不再害怕或遲疑。

他不能害怕也無法遲疑,他僅有的,就是固守執著繼續滑行騰躍。即使沒睜開眼睛,他也能感受到那雙黑眸的視線。

就是這樣……看著他,一瞬也不瞬地看著他。看著他如何在風速中讓自己攀高而行,看著他如何駕馭他給予的板子,看著他如何在身體與板子之間做出最完美的信任契合度。只要看著他……

腦海浮現當初淪陷時剎那,那抹無謂的身影如何躍出陽光停留在他眼裡,熠熠光芒下,如何考驗著板子的速度與極限……那樣的清冷與傲然……

少年凈朗的嘴角微微一揚,彷彿沒有痛過,身體在瞬間與記憶里的畫面重疊,雙腳即像有自我意識般,重力帶起板子橫向一翻,像那人抓板時的俐落弧度與速度,輪子極快的衝出了頂端,身形一轉,三百六十度后落回軌道上──就像那人躍進他視線與左胸之間般,這麼狠狠的傷灼著他的眼。

讚揚的歡呼與掌聲錯落,這個少年,也正狠狠的綻放出神彩,捕獲周圍每一雙緊盯著他燦爛光芒的視線。

「他的輪架似乎鬆了,是你調的吧?」

展岳瑞視線未轉,問著一旁的人,盯著場內的表情頗帶興味。展靖堯沒回話,凝聚視線的表情雖然淡定卻瞬也不瞬,專註的眸光緊跟在U板里飛躍的身影上。

知道他不會回答,年長的那一方倒也無所謂,反正答案絕對如他所料。否則,還有誰能調得動那塊板子呢……

另一旁始終沉默的金髮少年,藍眸緊抓在場上,抱著懷裡屬於他的板子,手上攥緊的力道像要撕裂它一般泄恨而抖動。

「嗶嗶──」計時器最後一聲乍響,空中翻轉的少年終於得以踏回板上,左腳撐住前端,穩住了落地時的速度,「喀」一聲,全部靜止在頂端上。

絡繹不絕的掌聲與歡呼霎時吵鬧般響起,為這最後一場比分劃下完美句點。少年轉頭,最後一眼烙進主審們高舉起的拿分牌,模糊里終於看清楚自己拿下的數字。終於……熬過了!回過頭,朝不遠處的夥伴們溢出一抹帶著傻勁而得意非凡的笑,緊繃過後的身體驀地鬆懈,雙腳頓時一軟──身形終於支撐不住頹然倒下,尖叫聲中,從頂端滑摔而下的軀體再次安然無恙落進一雙臂懷裡。陷入無意識前,他看到那雙冷冷俯睨著他的深眸倒映的只有他一個人,蘇洛嘿嘿一笑,緊緊抓著他,闔起眼睛,呢喃地溢出了最後低語:「……累死了……混蛋……」

***

比分賽正式於一周前落幕,少了過去繁複的規定,今年街頭錄取額比往年各界分派選手加起來還要多,其中更有許多令人大開眼界的好手雲集。

距離正式賽還有將近一個月,十月第二個周末正好連上美國ColumbusDay,連著幾日空閑假期,一群人駛出車子拿出雪具,說走就走便浩浩蕩蕩上了西部雪峰。

深夜,四輛越野吉普一致行駛在山道上,後座始終未闔眼的少年凝視著窗外,夜黑里,沿路上山的白皓雪景只是微閃淡色,幾乎難看清楚。

想起那人把葯丟給他的神情,手也乖順的拿出藥膏擦揉著傷口。為了防範傷口拖延或惡化,這幾日在眾人視線盯緊下,藥膏全照三餐加消夜,一次也馬虎不得。

蘇洛有一下沒一下的揉著,車子里瞬時滿是股葯香,淡而不郁,清香自然,卻還是有人不滿想找碴。

剛蘇醒的金髮少年微皺著眉,沒好氣的轉頭,「臭死了!你就不能下車再擦嗎?!」

扯開嘴角,蘇洛笑容滿面,手裡的藥罐遞了過去,笑咪咪道:「要不要來一點?展靖堯給的哦!展家牌自創藥膏,看你哪裡有創傷,包你葯到傷除……」

「你無聊!」懶得理他,Vick嫌惡的回頭,嘴裡啐念著咒罵,一點也無平日高貴的形象。

一旁專心駕車的大個見狀,笑著道:「你們兩個真寶,久了其實也有一番趣味,感情不錯嘛!」

「誰跟他感情不錯啊!」

「誰跟他一番趣味啊!」

異口同聲──車內頓時凝滯一分,直到雙方互瞪了眼各自轉開,呆了會的駕駛人終於忍峻不住大笑出聲。「兩個都很可愛嘛!」

另外兩人再次爆吼出聲:「誰很可愛啊!」

笑聲里,車列終於抵達在山頂雪場。

深夜的雪場溫度特別低,木屋外除了些零星的黃燈之外,就只有一盞高掛的大白燈圍照著停車場。

因非冬季滑雪期,雪山上顯得人跡稀少,更遑論會有人願意一路行駛十餘多個鐘頭上山,除了一行列的他們之外,頂多兩、三輛停靠在木屋外的停車場上。

甫一下車,便在門外認出了那輛黑色吉普。

因為冬季賽道的事,那人提早一天上山。

裹著手套呵氣,明知無人,蘇洛仍舊貼著玻璃往車裡頭瞧,一片漆黑空蕩,指尖驀地一涼,原來是在外一夜的車子受凍,外殼全撫上了層薄薄白冰。才至秋季,雪山上的溫度卻已不容挑戰。

「小洛!」JK見屋內沒人,忙跑出來喊。

從頭到腳全副武裝的少年走進屋內,吹呼著凍僵的指尖,環視了眼室內才發現竟是挺熱鬧,除了他們一群之外,還有幾群也在大廳里等候房間分配。

雪場上唯一的七層樓高民宿極寬敞,為了應付一年兩季的遊客,房量必定可觀,然而今日雖非滑雪季,滑雪的愛好者們仍趁著假期上來踩第一批雪,大半夜的,想必是趕搭夜登山車上來要房。

多了些人,整間民宿顯得熱鬧許多。礙於他的腳傷不便,雪具全讓夥伴們幫忙架去放了,等著配房,蘇洛挨在沙發上看著窗外。

黑壓壓一片,偶爾那片雪白像灰卻又明亮,如果不在燈光範圍內,幾乎無法看清楚外頭景象,不遠處應是賽道的方向,在大半夜還亮著盞盞黃燈……

JK曾在車內提起那人也會在夜裡試道,眼前似乎就可以想見遠方肉眼無法掌握的那一角,會有道細小黑影滑過白景。

「這麼晚了,還在試賽道嗎……」喃喃地,蘇洛盯著窗外那一角的方向像在等待。

「小洛,進室內怎麼不把外層衣物卸下,這樣體溫會一直暖和不了哦。」見他在室內還從頭到腳包得緊緊,Rock說道。

「沒關係啦,等下到房間再脫就好,現在我還想包著哦。」他最怕冷了,天生就像得活在夏季似的體質,一遇寒就只想將自己縮著衣服里。「蘇洛,喏。」JK過來,遞了把鑰匙給他。「一樓房滿了,你跟Play住二樓房間,這樣不用爬太多樓梯,對你腳方便些。」

「OK!」擺擺手,蘇洛將鑰匙拋給不遠處正在搭訕的傢伙,「小P,半夜你要是太吵,我就罰你講一夜笑話!」

被指名者連忙蹭過來,枕在蘇洛肩上,玩笑回道:「唉唷,為了女王你,我就是幫你暖床也沒問題!」

Play是伙里的搞笑王,油嘴滑舌慣了,平時愛把妹,對女人也挺有一手,最大嗜好就是耍寶。自從發現蘇洛雖然長相跟哥哥般相像,話題度卻是完全生冷不忌后,有色笑話講起來更是毫不客氣。

拍拍肩上的大狗狗,蘇洛大笑。「那就走吧!」

二樓以上的房間各有個獨立室外陽台,蘇洛一進門不脫鞋帶襪,直接打開落地窗走了出去。這樣的高度,已足夠他眺望黑夜裡那整片連綿而排的白雪山景。

「好美……」讚歎和著冷風拂面,少年臉頰凍緋似的紅。房間內,Play正在排雪具。蘇洛的那一套則全是從哥哥房裡拿的,也因此,他才知道原來這群傢伙當初會跟哥哥熟識,也是因為滑雪。

雖然一年他往來國外的時間不短,但相較起來,像滑雪這類需要地理與季節的運動,還是不若常年生活在國外,能將滑雪視為普通休閑活動的哥哥精通。

那他怎麼會跟過來啊……

視線又轉向那片渺茫似的雪白,蘇洛眼眸霎時捕捉似的一亮,遠方近處一塊坡地,有道黑影騰空似迅速順著一片雪白劃過,不是反方向更遠的賽道外,而是──「他回來了!」

回頭昭告似大聲的說完,沒讓Play搞清楚,蘇洛已一溜煙地朝門外跑了出去。

「不是腳痛嘛……還跑……」Play搔搔頭,念道。

又是跑又是跳,其實是忍著痛才急走到一樓大廳,見人正推門要進屋內,蘇洛興奮的脫下帽子,終於露出一直埋在衣領內的面容。

未覺從周圍投射來的目光,笑容嘿嘿一揚,蘇洛迎上來人,跳至他面前,開心道:「展靖堯!你回來了。」

一身雪氣未退,來人拉高護目鏡,微微蹙眉看著少年,「不休息出來幹什麼?」冷冷說罷,就要越過他,手臂突然被抓住。

「喂喂,展靖堯,教我滑雪嘛……」蘇洛苦惱似的看著他。

審視的目光掠過他的膝蓋,問:「你想殘廢?」

蘇洛一愣,撇撇嘴。真冷酷啊,這臭傢伙……

「小氣鬼!」拉著他不肯放,蘇洛神情有些哀怨的瞪著他。

微掀了下眉,展靖堯突然托起他的臉,看著他被凍紅的臉頰與鼻尖,淡道:「在室內穿這麼多,想冷死?」

拍開他的手,蘇洛不高興的反唇:「我就是怕冷啊!喂、你別跳脫話題,你到底教是不教我?」

拿過他的毛帽,伸手就往他頭套下,彈性極佳的毛料可以拉至最底,速度極快的下拉便套住了整顆頭,頓時完全遮住了整張臉,連凍紅的臉頰連緋紅的唇線也看不見。

「怕冷還想學。」

冷淡的聲音隔著一層毛料傳來,似乎帶了些嘲笑味,蘇洛微惱的拉開毛帽,人卻早已轉身。

「展靖堯,你這惡劣鬼!」氣不過的朝那背影揚聲一吼,壓根沒想過自己目前人在大廳,剛剛的一幕可能已被看戲的目光收盡。下一秒,果然傳來一陣笑聲,蘇洛不怏的轉過頭,就見一個身著毛衣的傢伙站在身後,目光帶笑的看著他。

「嗨,又見面了。」

「你哪位?」

「你忘啦?上次極限比分,我們在室內場見過。」

迅速思索著記憶,蘇洛認出了他,「哦……你是那個很哀怨被那傢伙叫去降『五公分』的工作人員。」

那人不好意思搔了搔頭,嘆道:「為了那五公分,我可是費煞苦心重來很多次呢!對了,我叫Neil,你呢?」

「蘇洛。」回握他友好伸出的手,問道:「你也上來趕踩第一批雪?」

Neil俏皮的眨眨眼,比了比自己身後一群坐在沙發上的傢伙,「這次賽道是由展先生划場,所以我們都得跟過來聽命啰……」

「原來如此。」撇撇嘴,蘇洛瞭然的點點頭,又道:「真可憐啊,還要聽那傢伙發號施令。」

微喨的聲音故意似的大聲說著,音量正好環繞整個大廳,不止Neil,連身後那群工作人員也笑了。

「你真可愛,我們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敢如此對展先生。」

蘇洛不置可否的挑了下眉。他本來就不覺得他有什麼可怕,頂多就那張死人臉冷了些,還有那股似有若無的野性。

Neil跟著一笑,問道:「對了,剛聽你們對話,你想學滑雪?」

提到這,少年端麗潤紅的臉龐馬上又垮了,表情轉換之快,讓人為之一愕。Neil連忙安慰道:「沒關係,想學我們可以教你哦!反正你有滑板底子,學起來一定很快!」

聞言,蘇洛只是眼眉略微一掀,表情卻無變動。此言乍聽下挺有趣,可卻又不是那麼有勁……原來,只要不是他,就無意義了。

見他猶豫,Neil又道:「不用怕麻煩,反正我們白天都有空哦!」

他身後那群同是工作人員的夥伴們,也是積極邀約著。

猶豫半晌,想到明日大夥可能也衝去玩了,自己必定很無聊。他一向靜不住,見他們熱情,自己也好玩,點點頭,正要開口說好,卻見Neil突然雙眼微瞠看著他身後。

「展先生……」

嗯……展?還未轉頭搞清楚,腰驀地被只臂膀環過,身體瞬間懸空,雙手已本能抓住男人背部以防摔下,望著地板的距離,這才意識到自己被攔腰抬在肩上。

「展、展靖堯?!你……」下意識開始扭動掙扎,未料,原先環在腰上的手竟警告性的轉按在臀間輕拍了下,蘇洛臉上一窘,竟也不敢再動。

無視在場者們臉上的錯愕,展靖堯淡眸回首,問:「他腳有傷,怎麼學?」

Neil愣住,沒想到會被如此一問,然而他們的確不知道蘇洛有傷在身,雖然是出於好意,仍道:「抱歉,展先生,我們不知道……」

「現在知道了。」冷冷拋下最後一句,展靖堯便轉身舉步上樓。

雖然肩上扛了個人,但展靖堯一路步上四樓的步履卻依然穩健而實。

手緊抓著男人背部,蘇洛腰腹抵在結實的肩頭上,一路卻未曾感到顛簸或不適,雖然如此,這樣的姿勢與畫面還是令人陷入窘境。

他又不是布袋,有必要這樣扛著走嗎……挫敗的這麼想著,手也拍了拍身下堅實的背脊,喊道:「喂,放我下來啦……我自己可以走。」

聞風不動,展靖堯逕自繼續朝著樓上走,對偶爾路過的人視而不見,直至已在自己房內,才鬆手將他放到沙發上。

身體終於不再呈現懸空狀,蘇洛這才踏實的靠著椅背,抬眼瞪著走近的男人,才要開口,外套突然被拉開,他一怔。

「你幹嘛?」外套被褪下后,接著是上身衣擺被往反方向拉,雙手自然而然的跟著舉高任衣物脫離自己。

「很冷耶!」只剩單薄棉衣的身體接觸到冷空氣,肩膀驀然縮起抖瑟幾下,一條毯子被扔了過來。

展靖堯淡淡瞥了眼。「空調不是開了?」

裹著毛毯,蘇洛沒好氣的道:「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可以跟冷空氣共存嗎?」而且暖氣他也才剛打開吧?這種天,誰受得了突然少了衣物遮蔽啊。

一番明嘲暗諷的話,聽的人卻沒多大反應,拿出藥膏,展靖堯走近,一把拉高他的褲管,沾了些葯抹上他的膝關節。

緊繃的骨骼沾到涼意微顫了下,霎時輕鬆些,聞著那股藥味,感受他拿捏恰好的力道,蘇洛問:「你總是隨身帶著葯?」

停下推葯的動作,展靖堯審視著面積偌大的瘀血。原本腫脹的血塊已推開不少,深濃的顏色漸漸淡去,接下來如有照實推葯,再要不了幾天便又能趕在開賽前無虞上板。

「你以為你玩的運動很安全?」起身,雙手交疊脫下上衣前他反問。

蘇洛怔了怔,霎時連眉眼都笑了開來,揚起臉,他緊盯著他,問道:「所以,你是在擔心我啰?」

聞言,已然褪下衣物,露出底下結實身材的男人表情依舊淡漠,只是稍嫌回話多餘的睨了他一眼,便不再搭理他走進浴室。

「哼!」無所謂他的反應,這時身體終於不再畏冷,比起一堆厚重衣物所帶來的溫度還要暖和得多,舒服的後仰躺進沙發里,蘇洛得意的笑了開來。

「反正我就當你是默認啰!」

過午的陽光打進落地窗,正好落到靠外的一張單人床上。駝色床單微微隆起,卻只露出底下一撮頭髮,在薄黃里閃爍又黑又紅的光澤。

緊裹在棉被裡蜷伏的身體動了動,終於慢慢浮現出一顆完整的頭顱和臉龐,瀏海下猶緊閉著眼,掙扎了會,長睫輕輕一顫才睜開。薄金的陽光波波不息地打進來,微微驅走些寒意。蘇洛揉了揉一上山就堵塞的鼻翼,四周少了股清藥味……茫然了下,才裹著被單坐了起來,隨手搔了搔軟發。

「怎麼回來的啊……」有些遲頓的思考了下,無奈睡著就像徹底昏死一樣,就算被搬動也不會有多大反應,更別說是印象。於是想不到就不想了,他盯著窗外的雪景發了下呆,才慢吞吞的不肯放下被單,裹著一起進了浴室。

擦了葯,蘇洛再次全副武裝才走出了房間。膝蓋因按時上藥好了很多,步履不再顯得緩慢而遲鈍,雖還無法過於跑跳,但已可跟上正常步速。

少了夜晚視線的阻礙,白天的雪場放眼望去清晰許多,人潮竟也不少。熟悉的面孔一個都沒看到,更別說大家的臉全被護目鏡遮了一大半。

蘇洛無聊的站在門口一會,不知為什麼今天特別慵懶,一點勁也提不起來,待了會,才往民宿不遠處的練習場走去。

「咦?」正在拆鞋套的人正好起身,見蘇洛走向練習場,腦海主動憶起昨夜的事,臉上無不驚訝。

終於看見一個認識的,還是因為對方把護目鏡與帽子全摘了的關係。舉起手,蘇洛意興闌珊的打了聲招呼。「嗨。」

看了眼時間,Neil笑了:「睡到現在?早啊。」

蘇洛擺擺手,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不累卻仍是睡了這麼久。隨意望了望周圍,見工作人員全在,有的還剛從纜車下來。

「怎麼,今天不用划賽道嗎?」

「早上就划好前部分了,中午的溫度不適合……」一頓,Neil有些尷尬的笑了笑:「現在是大夥休息時間。」也就是悠閑的滑雪時間。一早就划好了?那麼那個人很早就起床啰……蘇洛絲毫未覺對方的尷尬反應是為了什麼,點了點頭,今兒個沒勁,連帶著昨晚想學的慾望也沒了。

「那你呢?今天有什麼活動嗎?」

「活動?」挑起眉,蘇洛愣了下,「這裡除了滑雪還有活動嗎?」

「是沒有……不過吧里有機子可以玩……」

「遊戲機啊……」喃道,平常無聊可以消磨時間,無奈這刻還是提不起勁,蘇洛揮了揮手,便說:「你們玩吧,我想回去了……」

礙於昨晚的警告,Neil又不忍見他無聊又不能玩雪,只好追上去。「走吧,去坐纜車,我帶你上山去看看。」

纜車一路攀附著山峰而去,坐在旁邊的人眯起眼睛,吸食陽光般慵懶,Neil乍見笑了出聲。少年一副享受的樣子,喉頭就差沒跟貓咪一樣舒服的溢出咕嚕聲。

「你很喜歡陽光?」

聞言,那雙上揚的眼角略瞥了他一眼,短應了聲:「嗯,很喜歡。」

仰著臉的少年因為薄陽的直射而顯得臉龐更為透皙,帽沿下散開的黑髮隱約透露出一股紅艷,對比的顏色,卻奇異襯托出五官的端麗與俊秀。

似乎可以沉靜,也可以躍動;而那抹光采,耀眼的……令人睜不開。困難的轉動視線,棕發的男子也不懂自己心臟的強烈躍動,只是搔了搔臉頰,輕聲說:「你比陽光,還亮眼……」

「嗯?」聞聲的人回過頭來。

「沒、沒什麼……」

一會,纜車才到了山腰,距離山頂還有段不算短的距離,Neil中途便拉著他下車。

眼前一大片拓展開來的寬長陡坡,應是從山頂處蜿蜒而下,蘇洛終於有神的眼裡,興味銳增而生。「這裡……是TerrainPark(注九)?」

Neil頗意外,「你也知道TerrainPark?」

「嗯,以前跟我哥上山,見他玩過幾次。」捨去護目鏡,蘇洛目光游移在所有俯衝而過的人身上。

「你哥?」

「嗯……」正要回答,一聲宏亮的叫喚遠遠便傳了過來。

「蘇洛!」

挑起眉,蘇洛瞪著來人:「臭小P!為什麼沒叫我起床啊!」說著,拳頭掄起就飛了過去。

嘻笑的接招,Play不敢大意,忙解釋:「拜託呀女王,您可是早上才被送回來,看你睡得這麼熟,展說別叫醒讓你繼續睡呀。」

「唔……」原來是那傢伙帶他回房的……蘇洛臉驀地一黑,該不會又是用拎布袋似的將他扛回房間吧?依那傢伙早先的作風,的確不無可能!

「怎麼了?」Neil見他臉色不對,問道。

「沒……」

「啊,對了!展也在這哦,應該等……」

Play話未落完,周圍突然地響起一陣驚呼讚歎,全場目光焦點適時被一抹騰躍進空中的黑色身影上。刺眼的陽光下,蘇洛抬頭的視線微微眯起,縮減的範圍內,依舊擋不住那人俯衝翻身劃過半空,躍進瞳孔時的頃刻畫面。

三百六十度迴旋翻轉的純黑色身形宛若一幅畫,就此倒刻在一大片湛藍晴空之中,渾然天成的優美姿態自得而敏捷,絲毫不多餘。每一次,總在他眼底無限停留。

注八:Goofy,站板上,右腳在前做重心支柱。Regular,站板上,左腳在前當重心支柱。GoofychangeRegular:因為右腳受傷(板手通常以慣性那腳做前位重力支撐),所以換成左腳在前。

注九:TerrainPark,領域。跟極限室內場的PARK一樣,利用天然地形與地勢做特技的地方。俯衝滑下時的斜坡地通常有兩種玩法,一種是北歐式滑雪,另一種就是自由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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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限零距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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