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我的書房有間密室,只要把帳冊放在裡面,就萬無一失。」非到緊要關頭,吳得興不會向外人展示密室,就連安為新和張文也不知道吳得興的書防居然還有一間密室。
「小的立刻去搬帳冊。」張文和安為新領命以後,馬上去柴房合力把金庫搬到密室內存放,吳得興這才放心。
「大人,您這招真是高啊!」安為新萬分佩服吳得興。「您不但在書房修建了一間密室,還配上文字鎖,如此一來,就算再厲害的小偷也無法破解。」
「如果那個小偷是月光的話就另當別論。」吳得興冷笑。「倒不是他有多厲害,而是他的運氣好得出奇,每回都能瞎貓碰上死耗子,楊天賜放在金庫內的月餅,不也是這樣被他吃光的嗎?」
「沒錯,全吃光了。」這事已成為杭州百姓最愛提起的笑話。」據說那一顆月餅得花二十兩,楊老爺可說是損失慘重。」
「都已經存在金庫,還放在柴房,都能被月光找到。」邪門。「你們說,他的運氣是不是特別好?」
這倒是,杭州的夜匪橫行,就找不到一個運氣跟月光一樣好的小偷,莫非他就像杭州老百姓幫他取的外號,受到月神的特別照顧,否則怎麼能一次都順利脫逃?
「就像大人說的,只要把帳冊藏在密室,月光就算有通天的本領,也找不到帳冊。」安為新就會拍吳得興馬屁。
「如果月光真的是另一個人,他也沒有尋找帳冊的必要。」除非海珍珠就是月光,才會出面幫忙尋找帳冊,月光只偷金銀財寶,帳冊對他沒有吸引力,也沒有必要冒險。
再說,如果月光真的出現,他也絕對猜不到正確的正字排列。
吳得興冷笑,對自己的聰明才智充滿自信。
又是另一個朔月。
沒有月光的夜晚,杭州百姓早早入睡,自從月光消失以後,杭州的街道就安靜許多,雖然仍舊有宵小,但官府漠不關心,因為這些小賊小盜偷的全是老百姓,至於那些奸商貪官則可以安穩的睡覺,因為沒有人會動他們的腦筋。
對杭州的窮苦老百姓來說,這是一大損拻有謠言說海家的千金海珍珠,便是名聞遐邇的夜盜月光,但杭州老百姓聽到這謠言,全都笑說不可能。
堂堂千金小姐怎麼可能會幹這種危險的事?百姓們並認定這是官府刻意放出來的風聲,目的是破壞海萬行的名譽,要知道比起官府來,杭州百姓更相信海萬行這個大善人,反而不相信吳得興。
結果堂堂杭州知府,竟比不上一個商人,想來也夠諷刺。
不管怎麼樣,月光已經銷聲匿跡這是不爭的事實,陳江快終於可以睡個好覺,雖然他對於上回無法順利逮捕海珍珠仍耿耿於懷,但至少不必帶隊夜巡,也算是因禍得福。
除了陳江快一行人以外,沒人將海珍珠和月光聯想在一塊兒,只當是陳江快夜闖海府逮捕海珍珠不成,引起月光的顧忌躲起來避風頭,改天等風聲一過,月光又會出來活動。
換句話說,陳江快的計劃徹底失敗。百姓們不但不相信海珍珠和月光是同一個人,還譏笑陳江快想錢想瘋了,妄想誣賴海萬行從他身上撈油水,氣得陳江快幾乎吐血,卻只能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
就在大家以為月光已經消失之際,吳得興的屋頂上又出現一道黑影。
咻!
李英豪刻意等了一段時間才出來活動,主要是誤導吳得興他只想潦草回覆皇命,不想認真查明案情,而經過這半個月來的努力,也已經收到效果,他的計策不僅鬆懈吳得興等人的心防,同時達到保護海珍珠的效果,可以說是一舉兩得。
但他同時也明白,吳得興並沒全放棄對他的監視,為了以防萬一,他透過密道由海家出入,果然成功欺騙負責監視他的張文和安為新,直到他成功離開海家,他們兩人還在看守李府,絲毫未曾發現他已經從對門的海家溜走。
這就是住在對門的好處,借道之餘順便借走女兒,相信海伯父也不會有所抱怨。
李英豪接著想起海珍珠,此刻她應該還在睡覺吧!如果被她發現他要夜闖吳府,一定會吵著跟來,好玩的事,她一般不會錯過。
然而,他現在要做的事可稱不上有趣,至少在找到帳冊之前,他每一步都得小心行走。
李英豪藉由黑暗掩護,順利來到吳府,由於之前已經來過兩次,手中又握有吳府的配置圖,對於柴房的位置已經能充分掌握,因此就算不藉由月光,也能準確無誤找到柴房。
他小心翼翼,一路摸索,終於來到柴房,發現吳府的柴房比別人家要大上幾倍,讓人不得不懷疑裡頭是不是藏了什麼東西?只是如果裡面真的藏了金庫,吳得興為什麼沒派人看守柴房?就算不想引人側目,但完全置之不顧也未免太不合理。
直覺告訴李英豪,這其中大有問題,帳冊不是搬到別的地方藏匿,不然就是陷阱,最可能的情況是兩者皆是。
正常情況,李英豪應當要打道回府,改日再探。但他怕萬一帳冊真的在裡面,會鐵失這次機會,因此即便有所存疑,他還是決定冒險。
少了官兵的戒護,吳府格外安靜。他靠在牆邊觀察柴房好一會兒,確定真的無人看守以後走出陰影,潛行至柴房。
柴房的門上系著一把大鎖,這點讓李英豪更加肯定柴房裡頭存放著金庫,不然沒有理由上鎖。
李英豪拿出他小時候打的萬能鎖匙,他跟海珍珠說他已經不會打鎖匙,這是真的,和她分開以後,他再也不必想辦法救她,再也不需要幫她收拾爛攤子,所以他很多技巧都忘記或是生疏,其中包括怎麼打鎖匙。
如今看來,多磨練還是有好處,這不就派上用場?
李英豪一邊拿鎖匙開鎖,一邊想海珍珠果然是他的對門冤家。他為了她學會許多事,現在統統得到回報,雖然因此而吃盡苦頭,但他絲毫不覺得辛苦,只要海珍珠能回應他對她的感情,一切辛苦都值得。
他的開鎖技巧或許不若以前熟稔,但用來對付這副大鎖卻是足足有餘。只聽見「喀嚓」一聲,大鎖沒兩下就被李英豪打開,李英豪拿掉鍞,解開纏在門把的鐵鍊,順勢打開門踏入柴房,還沒能適應裡頭的黑暗,就有一枝箭朝他飛過來。
有機關!
他彎下腰閃過,又有一枝箭從反方向射過來,他再躲過,下一枝又跟著飛來,他一連躲了好幾枝飛箭,最後還是無法完全躲掉,右邊的肩膀中了一枝箭。
可惡!
李英豪想過可能會有埋伏,但沒想到吳得興會設機關,他這招夠很也夠聰明,不費一兵一卒就可以對來者造成傷害,就算沒射中,吳得興也沒有失。
右肩後面傳來一陣強烈的疼痛,這一箭雖然未能刺穿他的肩膀,但他已經無法再調查,他得趁著尚未有人發現之前離開吳府。
李英豪帶著肩傷,一路顛簸回到自宅,他本想無聲無息地回到房間,卻在開門的時候,吵醒了正在偏房睡覺的海珍珠。
海珍珠睡眼惺忪地爬起來,用手揉眼睛,一邊抱怨。
「什麼聲音啊,這麼吵……」
當看看見李英豪慘白的臉色,整個人都嚇壞了,他的右肩後面插著一枝箭,血正從傷口源源不絕地冒出來。
「對不起,吵醒妳了。」李英豪跟海珍珠歉,差點挨她一巴掌。
「這個時候說什麼廢話!」她急忙將他扶到床上坐好,不許他再亂動。
李英豪靠著床柱喘氣,海珍珠翻箱倒櫃找創傷葯,找到葯以後趕緊去打水,並將她的白色中衣用剪刀裁成條狀,好用來幫他包紮傷口。
從頭到尾,她都是忍住眼淚在做這些事,她萬萬沒想到,看見他受傷會讓她產生一股想要大哭的衝動,但她強迫自己不能掉淚,得先把該做的事做完,要崩潰再麻崩潰。
「這是怎麼回事?」她在他身邊坐下,試圖搞清楚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平白無故你怎麼會中箭,是誰暗算你?」
「我中了埋伏。」李英豪虛弱回道。「稍早我去了一趟吳府的柴房,本來以為吳得興會把帳冊藏在裡頭,誰知道他在柴房設置機關。」他因此中招。
「帳冊,什麼帳冊?」海珍珠幫他把箭拔起來,李英豪倒抽一口氣,肩膀顫了一下。
「簡單來說,就是吳得興貪污的證據。」李英豪解釋。「這次朝廷稅收短缺,杭州大小官員幾乎統統有份,每個人在過程中或多或少都收了銀兩,吳得興將他們一一記下,記錄成冊。倘若能找到這些帳冊,就可以證明吳得興貪贓枉法,也好將這些拿錢的貪官一網打盡,還杭州百姓一個公道。」
「這麼重要的事,你怎麼沒跟我提起?」她幫他把傷口洗乾淨,發現傷口其實不深,只是多流了些血,好好休養幾天便可恢復,她大可不必擔心。
「因為我怕妳會忍不住衝動去找帳冊,所以才沒告訴妳。」
他的顧慮不無道理,以海珍珠的個性,確實會不顧危險去吳府把帳冊搜出來,然後和他一樣中箭回家。
但是他隱瞞她就是不對,所以她在幫他塗抹創傷葯時特別用力。
好痛!
李英豪痛得頻頻喘氣又不敢出聲抱怨,因為他知道她氣他背著她偷偷行動,若立場相反,他也會有同樣反應,只是不像她這麼粗暴就是。
海珍珠接下來幫他包紮傷口,她靈巧的手法讓李英豪不由得懷疑她是不是經常受傷,才會這麼熟練。
「都弄好了。」包紮完畢,海珍珠用力拍了一下李英豪的肩膀,通知兼報復。
「謝謝。」他回頭看她的臉,她的大眼噙著涙,好像在忍耐。
「珍珠,我已經沒有事了。」他手忙腳亂的保證。「這只是一點小傷,過幾天就會痊癒,妳不要緊張。」
「我才沒有緊張。」說謊,她明明就緊張得半死,手還會發抖。
李英豪也注意到了,連忙覆住她的手,柔聲安慰海珍珠。
「我真的沒事,妳不要哭了。」他伸手想要抹掉她眼角的淚珠,被她閃過。
「我管你有沒有事!」可惡。「就算真的有事,也不關我的事,你儘管去做你的大事,我才不屑關心你會不會出事!」
以往都是李英豪在繞口令,今天換成海珍珠。如果她的小臉沒有梨花帶雨哭得一塌糊塗,他會讚美她的學習能力。
「都是我不對,妳不要哭了。」他最怕她掉眼涙,她哭一次,他慌一次,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擺。
「不要碰我!」她把他的手揮開,不讓他擁她入懷。
「珍珠。」但他一定要擁抱她,除此之外,他找不到其他方法可以安慰她。
李英豪執意擁她入懷,海珍珠掙扎了好幾下,仍然無法擺脫他強力的擁抱,只好靠在他胸膛哭泣。
她不知她會這麼難過,她自己也常常受傷,有些傷比他還嚴重,但她也只是笑一笑咬牙撐過去,可看見他受傷,竟讓她不知所措,甚至產生大哭的衝動。
「你好壞,真的好壞!」她想,她已經愛上他,不然不會如此心疼,眼涙流不停。
「我最壞,一切都是我的錯,妳不要再哭了好不好?」平時最擅言辭的李英豪,這個時候竟然只能不斷重複同樣的話,比她還要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