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策忠為逆
「大人,瓦黑河什麼時候集結了那麼多部隊啊?」
一路與前往西南增援的浩蕩隊伍逆流而行,大道上黃塵馬嘶,卻幾乎沒有人聲,氣氛非常凝重。
注視著前方已經隱約可見的密集部隊,巒洛嘴角浮現出一絲苦笑:
「——這些全部是從皇城撤出的,曾經作為皇室近衛軍的中央軍。」
「啊!!!」問的卓西倒吸一口涼氣。
這些就是帝國最為精銳的皇家近衛軍,他們的團結與無畏如同傳說般被代代稱頌。巒洛一行人無聲的打量著這隻大約六萬人左右的部隊,只見這些人比其他西去的隊伍明顯更為整齊有序,他們身著中央軍特有的純黑色制服,閃亮的馬靴與銀色徽章一起在陽光下閃爍,令人不由得眼前一亮。他們從頭到腳乾淨利落,眼神沉靜冷酷,巒洛知道,這是經歷過刀山血海滾打磨礪的軍人才有的眼神。
——然而,就是這隻隊伍,也許將要成為自己的敵人。
中央近衛軍會參與叛變?記得那天晚上聽到契林滿面嚴肅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巒洛笑得一個沒憋住將滿口茶水噴了對面可憐的歐陽文翎佩一臉。
不光那時,直到現在,巒洛依舊對這個說法不屑一顧——但很可惜,契林大人對於巒洛的這個想法也同樣不屑一顧。巒洛明白,契林這樣純粹只會匯總情報審時度勢的政治家永遠無法理解軍隊的想法,無法理解軍隊的鐵血忠誠。
一支軍隊的靈魂,就是他們的無私奉獻與不變忠誠。儘管統治者們也許只會把他們定位為構建強大國家機器的擎柱,但在時局動蕩,真正災難來臨的時候,挺身而出的永遠都是軍人。
所以說,在戰局如此危險的時候居然大量屯兵用來監視軍隊防止內戰,也只能是總理府那群老鬼們和國安廳嘀咕出來的餿主意。
巒洛的拳頭漸漸握緊,弄權者誤國啊!
當然,自己的多方線報都可以證明,眀左華心存反意確有其事,但是,這傢伙現在權傾朝野,如果想凍結他手中所有可以動用的軍政力量,幾乎就是不可完成的任務。整個中央軍軍部在總理府眼中恐怕早就被當成狼窩來看了——皇室連自己的近衛軍都不再相信,那更何況整個中央軍?算來算去,自家東承軍這些土包子就被當成香寶寶了。
剛開始的時候,估計總理府是想將中央軍全部塞進塞基林絞肉機里加工成肉醬
拉算,但不成想寧翡軍攻勢這般凌厲——這個時候,想象力豐富而且都是迫害妄想的軍務處又開始擔心了,萬一眀左華趁機率中央軍降了寧翡來個臨陣倒戈裡應外合咋辦?
這個想法可不得了,中央軍可萬萬不能再上前線了,那就都在皇城留下?——笑話,那不等於直接把帝國的心臟拱手推到明左華的爪子底下嘛……這樣算來想去,最後軍務處拍板了:將皇城中央軍全部調至瓦黑河待命,正在西南各省參戰的中央軍全部撤出戰場休整。
回望自己身後,全師一萬兩千的原班人馬都被暈暈乎乎趕到了瓦黑,但除了指揮部的上層軍官,大家誰都不知道在此戰事正緊的關頭幹嘛被弄到皇城附近輪著步兵鏟大挖水渠….呃,是挖戰壕,只不過這兩天雨下的多了一點,城郊的農民們正巴巴的為田地排水問題犯愁呢,於是乎正好軍隊就來幫忙了真是軍民一體啊呵呵呵…
昨晚收到西部軍林川參謀長告急?——至目前的帕雪要塞守衛戰為止,整個西部軍傷亡十一萬人,強敵當前,部隊的戰鬥力和士氣都降至了危險的地步,請求支援。
但現在這樣的情況,任何明白內情的人都知道,不管是林川還是慕容紫楓,都不
會等到援兵。這二位最後等到的,很可能只是帝**榮院中一個冷冰冰的漢白玉英烈紀念碑罷了。
「大人,下一步我們怎麼辦啊?」
看巒洛一動不動愣了半晌,柯斂棲上前低聲請示道。
「怎麼辦?」巒洛嘿嘿一笑,「戰壕挖好了是吧,兄弟們趕路也都累了,去問問前面中央軍的帶隊長官是哪一位,今天晚上讓他把中央軍弟兄們也攏一攏,我們一起開個聯誼會吧!」
柯斂棲用意味深長的目光打量了巒洛老半天,最後看他沒有開玩笑的意思,才不情不願一步一挪的去了。
「中央近衛軍統率楊河翎統有請安副翎統。」
不一會兒,柯斂棲顛顛地回來,滿臉狐疑的通報說。
巒洛笑笑,大踏步朝著中央軍的方陣走去。
隔著老遠,他就看到了那個迎著斜陽矗立的挺拔身影,無聲散著軍人特殊的
驕傲與落寞。
巒洛心中一陣沉重,他能夠理解楊河,理解他此刻的茫然和痛苦。
他相信大部分中央軍,知道這些身居高位依舊保持忠貞的軍官受到懷疑后的不被理解的痛苦。但即使如此,理智告訴自己,依舊要保持警惕。
「楊河閣下,久仰久仰。」
巒洛滿臉堆笑,笑得楊河渾身不自在。
「巒洛閣下您的大名我也聽過了,廢話少說,陛下這個時候將全部近衛軍調離皇城,卻又不讓我們參戰,究竟是什麼意思?還有現在戰局危險,你們現在不在前線,跑到這裡幹什麼?」
看到對方絲毫不買賬,巒洛大呼頭痛。他端正的敬了個軍禮,恭謹的答道:
「下官原本奉命率部於白貢郡阻擊寧翡南路軍,目前我軍防守地段已經被西部軍羅達翎衛接防,下官則根據溫雲河總理閣下命令回京述職。」
「述職需要浩浩蕩蕩這麼多人馬?」
楊河冷哼一聲,定定盯著巒洛的眼睛:
「我知道,皇城已經不信任我們了。」
「……呃,這個我也知道。」
巒洛直白的回答氣得楊河直翻白眼。
「我們近衛軍和明左華沒有干係!我們一直由軍務處直轄,我敢以性命保證所有近衛軍兄弟都是忠於帝國的!帝國不能這樣對待忠於他的軍人!!!」
楊河惡狠狠瞪一眼巒洛,回望一下身後用好奇眼光注視著他們的士兵們,壓低了聲音。
「這我怎麼知道,我們也只是奉命行事,閣下到底忠於誰與我們東承軍好像也沒多大關係。」
巒洛漫不經心打個哈欠,任楊河想吃了他的眼神刀子一樣一刀刀砍過來,就是一副無知無覺處之泰然的模樣——沒辦法,誰叫咱裝蒜本領高強呢,天生皮厚可不是學能學來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