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等等,」她突然想起一個重點,「『不是』的理由是什麼?」她提醒他,「你還沒說,『不是』為了敏感身分,而對我提出這個要求的原因。」
歐陽臻楞了一下,隨即把臉轉回去,摘下眼鏡,抹了抹臉。
這不是他平時會做的小動作。她狐疑的盯著他。如果讓她發表意見,她會說,這個一向優雅自若的男人此時彆扭了。
是的,就是彆扭!好像有什麼真心話,他很難說出口,又被逼著說。
那她可要好好的質問他了,嘿嘿!「說啊,『不是』的理由是什麼?」
他好像嘆了口氣,她偷偷的感到愉快。
他重新戴上眼鏡,正色的說,「如果擁有那些身分的女人不是你,我不會提出這個要求。」
「嗯?」她呆了一下,努力釐清他的語意。他說的,是她理解的那個意思嗎?「是、是……」從來沒有人能令她這樣結巴!「是因為我嗎?」
他不悅的橫她一眼,這也是很少出現的惱怒神情。
「我……注意你很久了。」老天,要說出這些話,比他想的困難多了。歐陽臻注意到自己的嘴唇乾燥,喉嚨發緊,心跳加快,也許臉上顴骨的位置還有一點紅。
沈雙如目不轉睛的看著他,眼神像看著世界八大奇景一樣的不可思議。
歐陽臻討厭這種宛如有蟲在爬的感覺,但他想,如果他要她接受提議,說明自己怎麼想就非常必要了。
「注意我什麼?」她的聲音里,也有一絲輕顫。
「整個人,一切,每件事。」他盡量保持聲線平穩。「你有很多部分,我看得懂,看得懂的,我欣賞。」其實是喜歡。「但有些部分,我看不懂。」
「我身上還有你看不懂的事?」她大奇。她還以為他什麼都看得透呢。
「當然有。」那些只有情人才能洞悉的思緒,想法,秘密,渴望,她屬於女人的部分,無論身體或心理,對他來說,都是極想了解的秘密。「我想完全懂你。」
沈雙如的雙頰慢慢浮起紅暈,因為明白了他沒說出口的,比說出口的更澎湃。
她應該羞得說不出話來,可這不算告白的告白,釣出了不畏一切的勇氣,她想正視他的心意。
她伸出雙手,輕輕扶在他的鏡架上。
他抬起眼,似是不解她在做什麼。
她將鏡架小心翼翼的往下勾。沒有鏡片的遮蔽,讓她將他看得更透徹。
那雙好看的眼睛仍是溫和的,優雅的,但多了一些些彆扭,不自覺的閃到一邊,迴避她的審視。
啊,這男人顴骨處紅咚咚的模樣,好可愛。
她把眼鏡推回原處。她所需要的,只是這個確認。
「好。」她說。也許之後會後悔,但這一刻,她沒有別的答案。「我答應你。」
自那之後,他們更常見面了。
由於歐陽臻被擺在明面上,而沈雙如也因為沈碧漪的緣故,漸漸受到一些注目,兩人在一起的風聲,很快就傳到老爺子耳里去。
這天,討論完公事,歐陽臻著手要煮咖啡,想放鬆一下時,老爺子發話了,「聽說你跟沈雙如在一起?」
來了!他淺笑,「是的,爺爺。」
「我不會允許另一個姓沈的來愚弄歐陽家!」
「她不同,她跟瀋海之沒聯絡了。」歐陽臻說著,不禁想起之前,將沈碧漪發生的事告訴沈雙如時,她問都沒問起瀋海之的情況。
那不重要。當時她是這麼說的。
他刻意告訴她,沈碧漪的男人揍了瀋海之一拳,可她毫無反應,像沒聽到他說的話。如果她還關心他,會問他有沒有受傷;如果她恨他,少說也要露出一絲解恨的笑容,但她神情如常,好像他壓根沒提過這件事。
由此他知道,在她心中,瀋海之不再具有任何意義,無論好壞。
不知道為什麼,這件事總讓他感覺有些刺刺的。
「但她還姓沈,瀋海之這名字還填在她的身分證父親攔里。」老爺子揪著她的出身不肯放,「總之,我不准你們來往,你馬上跟她斷個乾淨!」
「辦不到。」
「我會生氣哦!」
歐陽臻慢慢的磨咖啡豆。「那真是太可惜了。」
「是你才會感到可惜吧?」老爺子虎眼瞪他。
「不,爺爺,是你。」
瞪著他的神情,老爺子逐漸了悟,「你的意思是說,如果我不同意……」
「你可以卸掉我暫代的職務。」他穩穩的說。
老爺子一掌拍在桌上。拿這來威脅他?「兔崽子,你明知道我手上沒人!」
歐陽臻滿面謙沖,「家族裡人才濟濟,爺爺手上不可能沒有人。」
「養成他們需要很多時間,你是唯一能上火線的人。」老爺子改掌為指,食指尖搭搭搭的敲著桌面,「這你也知道。」
當然知道。歐陽臻笑得眉也彎彎,眼也彎彎,好生和善。
「說話啊!不要只是笑!」老爺子半點不覺自己正踏入他的陷阱。
他一臉無辜,「說得太白就沒趣味了。」
「有屁當放!」
「好吧,是你讓我說的。」他欠了欠身,「如果不是拿住這一點,我憑什麼跟你談判?」
老爺子著實愕楞了一下。他當這是訓話,沒想到孫兒當這是談判,而且是只贏不輸的談判,打從一開始,他就在下風而不自知。「誰又講得贏你這個老謀深算的兔崽子?」他不悅咕噥,借題發揮,「不過是煮杯咖啡,你要蹭多久?」
「爺爺等不及的話,」歐陽臻停止磨豆子,慢條斯理的指了指窗邊一角,「那邊有膠囊咖啡機,口味多,選擇多,按一個鍵就能煮好,快速又方便。」
意有所指哪,小子!「混蛋,明明就你煮的比較好喝。」
除了笑,他還是笑啊。「那得耐心等了,是不是?」
自己輸了,敗了!老爺子猶有不忿的問,「她有那麼重要?」
歐陽臻沒吭聲,磨好咖啡豆后,拿出濾杯、濾紙,仔細擺好。
「怎麼認識的?」老爺子不情不願的問。
「很偶然。」他將熱水倒入手沖壺裡。
「偶然不見得是好事,搞不好人家設局仙人跳,你怎麼知道她沒有歪心?」
「我看她看很久了。」他輕觸壺底,探探水溫。
唉,不妙。「多久?」
「兩年。」
「噢。」老爺子不說話了。
儘管忙碌,可所有孫子的成長過程,他都不忘從旁細瞧。
他的內孫外孫都是在家境富裕后才出生,多多少少有小霸王脾氣,想要什麼,立刻馬上就要得到,不管是伸手去拿,還是動手去搶。
但是阿臻不同。
他想要什麼,當下不說,以後也不說,更不會輕舉妄動,可他會擺在心裡慢慢揣想,慢慢估量,多方觀察,直到把事情想圓了才行動。
他一動,就等於到手。
所以,當他說看了一個女人兩年,身為爺爺的他,就知道擋不了了。
該死的,饒是他,也看不穿這孫子。包含他及歐陽家所有子孫,都是積極取向,他們比較敢冒險,這種略急的性子,讓歐陽集團的版圖擴張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