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扣除你是嫩晴的前夫身份不說,你其實是一個滿有情有義的男人。」
「謝謝,我也這麼認為。所以,丁先生,看在我如此情義相挺的份上,你是否應該挪個房間給我?好讓我至少在周休假日時可以留下來過夜,『幫你』把嫩晴和孩子照顧得更完善、更徹底。」嘿,對,最好照顧到床上。
熟飯變炒飯,無疑是前夫敗部復活的最佳籌碼。
嗯,可行,他一定要好好的把握良機,至於丁士彥是否會變成當戴綠帽的阿獃,他才不管咧!綠帽總要換人戴戴看才公平……呃,他自high成癮,抱歉了,丁先生。
「言下之意是,你想直接住進我家?」宣至澈的心思昭然若揭,丁士彥老實歸老實,卻也不是個笨蛋,會感覺不出來那人城府之深。
「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更何況隨侍在側是目前對嫩晴和小孩最好的照料方式,你說對不對?」講些好聽又不跳針的話,他最厲害了。
自high無罪,繼續high下去。
「對,既然宣先生如此古道熱腸,我也不好吝嗇,這樣吧!我直接把我的房間讓出來給你,夠誠意吧!」唯一的客房已有賀振進住,他只好貢獻自己的房間。
宣至澈受寵若驚,狂嘆不可思議。「真的假的?睡你的房間,那怎麼好意思?」
丁士彥這傢伙是真的有病,讓房間等同讓床位耶!
他大方的說讓就讓,都沒仔細的考慮一下喔?
那他老婆……要不要順便交接給他?省得他一天到晚動他老婆的歪腦筋……
「你別客氣,不過我還有一件事要拜託你。」
「是,你請說。」連床位都拱手讓給他享用了,丁士彥就算提出十個或上百個請求,他都無條件的含笑接受。
「我母親不小心摔斷腿,住在醫院裡,也麻煩你有空一併照顧,等過一陣子她可以出院時,你別忘記替我去醫院把她接回來。」
丁士彥的話愈講愈順,宣至澈的下巴快掉下來。
「什麼?」
賣大附小還贈老?他懷疑了士彥的人生是否遭遇什麼不測,要不然怎麼會一口氣將妻小跟老母全都「出讓」給他這個「危險情敵」呢?
「一切有勞宣先生了,感謝,咱們保持聯絡。」不等宣至澈反應,丁士彥隨即中斷通話,看樣子是刻意不留給他回絕的空間。
「呃?」宣至澈機械式的收起手機,像是整個人踩進迷幻夢境,遲遲回不了神。
這……這也太離譜子,老老小小全部加起來,他總共擔負照顧四個人的責任,其中一個還是那個強烈排斥他、直稱他為外人的外人,丁母耶!
家裡的父母都沒空照顧了,他還照顧到別人的媽媽……
好吧!看在嫩晴的份上,以及丁士彥疑似頭殼壞去而大方讓出的床位,他就代為盡點孝道,等哪天他真的把嫩晴搶回來,也可以不必太愧疚。
比起之前的卑微沒地位,有了丁士彥的授權,宣至澈每次來丁家報到就變得十分理直氣壯、堂而皇之,連賀振都擋他不得,禮讓三分。
連續幾個星期,他過午即來,一來便是不到天黑夜深不走,不單一手包辦小籠包的吃喝拉撒睡,還下廚幫忙賀振替嫩晴做月子餐,甚至連洗晾衣服、拖地打掃等家庭主夫才會做的事,他都照單全收攬去做。
他如此慇勤周到,賀嫩晴點滴在心頭,感激與讚賞並存,原來宣至澈不只是個會拼事業和交際應酬的男人,他做起家事來有板有眼、有模有樣,超像那麼一回事的,真是深藏不露,教她不得不對他刮目相看。
還有更教人稱奇的是,在丁母住院期間,他不厭其煩的前往探視,出院接回家之後,更是不敢怠慢,哪怕丁母拄著拐杖,寸步難行,還老是嘴硬要他走開,別多管閑事,那滿臉嫌惡的模樣簡直跟賀振如出一轍,他看在眼裡,記在心裡,卻依然耐著性子不多說半句,任勞任怨,超有風度和格調,令人佩服。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他無可挑剔,她卻總覺得事情的進展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
直到這個周末,大約深夜十二點鐘,宣至澈喂完小籠包當晚的最後一次奶,待小傢伙打完飽嗝,乖乖的入睡后,他竟二話不說,直接往她身邊的空床位一躺,當下嚇得她大動作的坐起身,盯著他,訝異得說不出話,直到後來經過她一番逼問,這才知道原來宣至澈和丁士彥私底下有過這麼一場……協議。
「你說士彥把我交給你?」她圓眸瞠大,駭然出聲。
這麼重要的事,丁士彥竟然連跟她打個商量或告知一聲都沒有,實在太不符合他素來坦蕩的為人處世風格,害她強烈的懷疑那根本是宣至澈自己編出來的謊言。
「是的,除了你、小籠包、岳父大人,連丁伯母,丁士彥都一律托給我保管跟照顧了。」宣至澈躺在床上,挪個舒適的姿勢,笑嘻嘻的說。
面對如此重責大任,他還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甘之如飴的模樣,足見為了親近前妻,他什麼事都幹得出來,連研究小籠包大便的顏色和氣味是否如書上所說的那般健康,都變成了一種不可多得的樂趣。
「不會吧?你是不是在騙我?」她實在不相信丁士彥會那麼做,他一向尊重她,以她的意見為意見,怎麼可能偷偷在背後扯她後腿?
「騙你做啥?我句句屬實,你若不信,自己打電話問他。」
「我當然要求證。」她當真拿出手機,打給丁士彥。
「你慢慢問,我先睡了,晚安,嫩晴。」宣至澈拉起棉被,當真準備就寢。
「你不能睡這裡!」她連電話都顧不得打了,急狠的推他一把,想把他推下床,但是他文風不動,氣急敗壞的她只好自己跳下床,離他老遠。
「丁士彥說他願意把他的房間讓給我睡,盛情難卻嘛!床位空著也是空著,我跟你睡剛剛好。」睡「別人的妻」真的很刺激,此刻他心跳加速,喔!超興奮的。
他出其不意的伸出手,將站在床尾的她猛力一拽,她一時沒防備,整個人撞到他的身上,他趕緊趁勢摟住她,摟得超緊。
「宣至澈,你下去,不准你上我的床!」她翻身,用腳踢他,幸好她的傷口已痊癒得差不多,不然動作這麼激烈,肯定痛死。
「丁士彥說我可以睡他的房間,意思不就等同我可以睡他的床?」他長腿一跨,便壓制住她那雙朝他亂踢一通的美腿,使她動彈不得。
天啊!他的嫩晴,他有多久沒這樣抱著她、壓著她了?
他忽然好感謝丁士彥的成全,縱使這樣的成全很莫名其妙,教人難以理解,不過他是受惠者,東西拿到,他愛怎麼用就怎麼用,盡情享受,合情合理。
「你弄錯了,他的房間在隔壁,不在這裡。」狗急跳牆,人一急,什麼天大的秘密都可能脫口而出,意識到自己說溜了嘴,她立刻捂住嘴巴,並飛快的與他錯開視線。
咦?事情不單純。
他驟然收斂銳利的雙眸,探究性的望了她好半晌。
她臉上不自然的神情,似乎正在默默的招供一段不為人知的故事。
夫妻分房睡是因為感情不好,還是另有隱情……
「丁士彥的房間在隔壁?你是說你跟他沒有睡同一間房?」他饒富興味,緩緩的開口,一張俊臉湊得她好近,炯亮的眼神散發出迷人的挑逗與邪壞的光芒。
「誰規定夫妻一定要睡同一間房?」她冷冷的掃視他一眼,深怕他緊咬相關話題不放,只好先發制人,手腳並用的猛推狠踢他,並下逐客令,「夜深了,你快走,我不留你了。」
「嫩晴,不準動,沒把話說清楚,誰都不準離開這張床。」每三句話當中至少有兩句半以上像是在出謎語,他真的快被她煩死了。
今夜不把事情搞個水落石出,她隨隨便便就想趕他走……別傻啦!沒那麼容易。
翻身壓上她,他撐住自己的雙臂,替她預留一些喘息空間,若她再不合作,不好好的給他一個明確合理的交代,他發誓,今晚他小人當定了,絕不放過她。
「你別忘了,我是……丁太太。」果然被他借題發揮。她始終將臉轉向一旁,不肯正視他,就怕他那帶著微怒而得理不饒人的嘴會忽然落下,吻住她。
若是被他吻住了,最後把持不住的人一定是她,她必須阻止這樣的結果。
「那麼請問丁太太,為什麼你跟丁先生不同房?」
「他習慣一個人睡。」該死!何止丁士彥習慣一個人睡,自從跟宣至澈離婚,這九個多月來,她也習慣一個人睡呀!
「是嗎?」宣至澈將信將疑,環顧房間四周,覺得似乎有必要更進一步的勘查,於是起身下床,未問房間主人可否,便像警察辦案一般,開始在房內搜索。
浴室里,除了新加入的嬰兒洗澡用具,清一色是女性用品。
衣櫥里,除了新加入的嬰兒衣物和幾袋尿布,清一色是女性衣物飾品。
「為什麼浴室里連支刮鬍刀都沒有?衣櫥里也連件男人襯衫都沒有?」不合邏輯,想當初他和嫩晴的卧室里,他的東西可比她的多出一半。
「各有各的房間,為了方便起見,個人日常生活用品當然不會擺在一起。
「不對。」一切的一切都如此不尋常,思忖著的同時,他又忍不住拉開床頭兩邊的矮櫃抽屜,大有不將她個人隱私毫不保留的揭開絕不罷休的意思。
「你翻箱倒櫃找什麼啊?」
被他沒禮貌的舉動激怒,她出手壓住其中一格抽屜,阻止他再胡鬧下去。
他攫住她的手,強硬的拉開最後一個抽屜,快速的翻動,並未在裡頭看見預期中應該存在的東西,於是抬起眼眸,犀利的質問,「保險套呢?怎麼沒看見?避孕藥呢?為何也沒看見半顆?你們不睡同一間房,總也要『在一起』吧?」
「我都懷孕了,幹嘛用保險套、吃避孕藥?不用,我們都真槍實彈的來。」
「你……」
真槍實彈的來……
出乎意料的回答,讓他大為錯愕。
不可諱言,她直白的說法,很輕易的就把他的心狠狠的划傷了。
痛著啦!
他默默的走到窗邊,看著高掛夜空的明月,黯然神傷。
自取其辱,是他把自己搞得這麼難堪的。
「至澈……」她想收回那句言不由衷的謊話,卻又怕說了,一切都將變得更複雜,目前的狀況已經夠亂了,她不能再犯錯,即使已錯得夠多。
冗長的沉默后,他嗓音沙啞的問:「你很愛他嗎?」
賀嫩晴一語不發,並非刻意違逆,而是無從答起。
她要如何告訴他,她和丁士彥的關係完全不是他腦子所猜想、雙眼所看見,更不是從丁母口中所聽到的那樣?
「你很愛他嗎?」他再問,咬緊的牙關使得他俊朗的臉龐變得十分僵硬可怕。
「孩……孩子都生了,你說呢?」迴避著他那雙懾人的眼睛,她答得心虛。
「我只問你,你愛他嗎?」快回答!
「我當然愛他,不然怎麼會嫁給他?」誤會已形成,她也不想費心釐清,就錯到底吧!反正她唯一的目的只是要他死心,別再妄想與她複合的事,但……天曉得她愛誰!她愛的人始終只有一個,就是他宣至澈啊!
「最好你沒半點心虛。」
「我沒有。」什麼都不說,就不算說謊,一旦說了,即是蓄意及惡意的欺騙和扭曲,她不想當這樣的人,現實卻一步步逼迫她非得成為這樣的人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