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尹卓伶這輩子從沒像現在這麼窩囊過,心慌意亂的她做了一件連自己都瞧不起的事——
為了躲韓澈,居然一口氣把整年的休假請完,逃命似地收拾行李四處流浪。
第一站先回了老家,把自己關起來,一步也不敢踏出門,以為這樣就能擋下所有事端。
可是六天過去了,她依然躲在棉被裡傷腦筋。
一切都亂了。為什麼他要破壞表面的祥和呢?就讓她一直矇混過去不行嗎?非要挖出全部的秘密讓大家難過嗎?
有些事放在心裡總好過浮上白面又得不到結果。
她跟韓澈就是這樣,她跟他能有完美的結局嗎?
「死倭寇,不要一回家就擺死臉好嗎?七月半都過了,別奢望我會準備三牲祭祀你!」尹麗涓一進房就毫不客氣地踩過橫躺在地上的卓伶,冷酷地往自己的床位走去。
「喂!很疼耶!」卓伶吃疼地大聲嚷嚷,暫且丟開了煩惱。
「怕痛就不要回來擋路。」招牌的三眼白一瞪,伊麗涓不改陰沉本色。
「我是你姐,這是我家。我想回來就回來,你管得著嗎?」不曉得為什麼,家人當中她跟麗涓最不合,彼此看不顧眼就算了,一碰上面沒有不鬥嘴的。
「是管不著,不過家裡多了個日本醜女總覺得礙眼。」
「我不是日本人!」明明她的血統純正無雜質,為何路上的歐巴桑、歐吉桑、親友們,都老愛說她像日本妹呢?她又不是韓澈,有個日本老媽。
唉!努力憋了這麼久,還是想起了他。
她已經被他制約了,一天總會不經意地想他幾遍,難道她真的離不開他了嗎?
「誰叫你長得像。」麗涓輕蔑地瞄了她一眼。
「那又怎樣?」
「難看。」
麗涓不留情的批評再次引燃戰火,頹廢許久的卓伶決定讓嘴皮運動一下。
「你那副灰暗滯郁的樣子又好看到哪裡去了?一定常嚇壞你班上的小朋友吧?」
當初麗涓說要念師大時全家只有她一票反對,她很懷疑麗涓這種彆扭又陰沉的個性能為人師表嗎?可是當她說出第二個志願時,卓伶立刻舉雙手雙腳贊成她去誤人子弟,因為麗涓不當老師就要當護士,為了醫院的氣氛,病人的福利,也為了當醫生的自己,她決定犧牲健康的國家幼苗。
於是麗涓就帶著全家的祝福踏上了國中教師之路。
「你覺得現在的國中生會跟你一樣膚淺嗎?」
「嘿嘿,很抱歉,小姐我的工作就是膚淺。整形醫師每天做的事僅止於皮下,很難再深入了,比不上你們春風化雨,每天澆水偉大。不過,你恐怕還是會先嚇壞人家吧!」
「哼!」麗涓不屑的瞪了她一眼后,反常地沒繼續拌嘴下去,默默躺在床上對著天花板發獃。
「你今天沒課不用上班嗎?」現在學校不是才剛開學,她怎麼有時間回來睡午覺?
「不是每個人那能埋直氣壯地在家當米蟲。我只是回來拿東西,待會還得回學校去。」嘴裡雖這麼說,卻一動也不動,沒半點拿東西的意思。
卓伶了解她這個妹妹乖辟又悶搔的個性,她現在這樣子肯定有事,但絕不會讓她或麗涓的雙胞胎妹妹知道。
「立綉呢?你們不是在同一間學校?她沒回來嗎?」
立綉跟麗涓是雙胞胎,落地前後只差八分鐘,卻有著天與地的差異。
立綉高挑纖細,面容白皙秀美,脾氣軟,個性佳;而麗涓卻略顯矮小.外型不如立綉突出,性格暗沉乖戾,隨便一瞪眼就會嚇哭小孩,從小就很難教人相信這一黑一白會是雙胞胎。
可是打出生到現在,她們倆還沒真正離開過,念書時同班或同校,長大工作也在同一個環境。換個角度想,她們還真算是生命共同體哩!
「她在樓下接電話,好像是找你的。」
一聽,卓伶緊張地跳了起來。
「她有沒有說是男是女?算了,你快去告訴她,無論是誰我都不接。」
「你幹嘛這麼緊張?是不是有男人突然對你示愛,所以設心沒肝又沒經驗的你才會害怕地逃回家?」麗涓收回神遊的視線,奇怪地看著難得慌亂的卓伶。
被說中心事的卓伶臉上閃過一絲狼狽。
「你又好到哪裡去?!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該不會是被你暗戀多年的對象給甩了吧?」麗涓懂得察言觀色,她就不會看人臉色嗎?論道行,她還差她一截呢!
麗涓的三眼白立刻投射出傷人的銳光,沸騰的殺氣看得卓伶有點膽顛。
「哼!」白了她一眼后,麗涓轉頭盯向天花扳,難得的放卓伶一馬。
卓傳沒時間慶幸,她得趕快阻止她那單純的妹妹說實話,要是韓澈打來的,她不就得被活逮回去逼供了嗎?
不行!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不能就這樣回去。
倉皇地跑到門邊,手才剛碰到門把,就被人狠狠地撞過來,痛得她搗著鼻子眼淚直流,腳也軟在地上。
「你沒事吧?我有敲門,可是沒人回答,所以我才自己開門,不曉得你在門后,沒撞傷你吧?真的是對不起。」溫婉的立綉一臉愧疚地跟著蹲下,水汪汪的大眼就要滴出淚來。
卓伶沒時間喊疼,一把捉住立繡的手臂,劈頭就問:「剛才的電話是誰打來的?你有說我在家嗎?」
立綉來不及反應,嬌俏的小臉上寫滿疑問。
「你不疼了嗎?」
「現在不是討論這種事的時候,你快告訴我,剛才是誰找我?」她急得連性命都不顧了。
「是意殊姐。」被卓伶的激動嚇到,立綉楞楞的說。
卓伶總算鬆了一口氣,可是接下來的話卻電得她渾身酥麻。
「她要我傳話給你:大軍殺到,若尚無心面戰,及早撤退。」
立綉一字不漏的把話傳到,完全不懂話里的意思?只見卓伶聽完傻了幾秒,大叫一聲,就開始沒命地收拾行李,嘴裡輕顫著一句:「不行,我不能被他捉回去!一碰到他我就慘了,會被他拐到出賣自己的!不行,我不能回去。」
「俗話說:惡人無膽,真是你的最佳寫照。平常作威作福的你,一談到愛情卻龜龜縮縮的,看起來真是礙眼。」冷眼看著卓伶忙進忙出,麗涓嘲諷的說。
合上行李箱,卓伶這才能喘口氣。回應麗涓的挑釁。
「你自己又好到哪裡去,始終暗戀一個男人多年,卻沒有勇氣表白,還要幫他追女朋友,他失戀也要跟著一起頹廢。比較起來,誰可憐?」
麗涓真是個奇葩,明明為人孤僻難相處,卻純情得要命。
誰能想像在她貌似哈士奇狗兇狠的外表下,潛藏的竟是一段凄美的苦戀!
幾年前她聽立綉提起麗涓有愛慕的人時,她的確掉了滿地雞皮疙瘩。後來知道她死心塌地守在那男人身邊,她更是有股想解剖她的衝動,很想切開麗涓,看看在她惡狠的皮相內到底有哪條神經牽錯了?
一觸及麗滑心底最無防備的角落,她的表情益加深沉。
「要自己痛苦也要拖累旁人下地獄,你儘管煩惱自己的落腳處,我的事你少管!」
「我是為你好耶!做姐姐的看不慣自家妹妹可憐兮兮地乞討愛情,想幫幫你也不行嗎?」她的火氣也跟著大了起來。
為何麗涓總是拒人於千里之外,所有煩惱都寧可自己承受?她們就這麼不可信任嗎?
看著她們殺氣騰騰地對峙,一旁的立綉不知該如何滅火,整張小臉布滿了憂慮,視線不停地在她們之間穿梭。
「有事我們慢慢談,不要用吵的。」
「慢慢談?!一、二十年的時間還不夠講嗎?你聽過她親口告訴你她的心事嗎?我們會知道她的秘密還不都是外人傳來的?做姐妹做到這種地步,能不吵嗎?」卓伶難得大聲說話。
最近她心情非常鬱悶,明明很煩惱韓澈的告白,卻又苦於見不到他人,她快被這種矛盾擾得精神分裂,才會讓麗涓一激就全爆發出來,再不發泄-下,她收假后可能要去掛意殊的精神科門診了。
「自己不好好反省,只會苛責別人,你有沒有想過我為什麼不跟你們聊感情的事?」麗涓不滿地指著立綉說:「她,善良單純得不知人心曲折,愛憎的複雜對她而言太困難了。」
被指名的立綉不會為自己辯護,只能慚愧地低下頭去。
矛頭一轉,麗涓換瞪向卓伶。
「你,整個腦袋只會用來想些莫名其妙的怪事,又善於保護自己,心總與人保持一段距離,無論是親人還是朋友,你從沒坦白過自己,給人看的永遠是自信無敵的尹卓伶。這種隔絕也斷了愛,你敢說你很愛你的親友嗎?那我又何必眼一個不會愛的人談感情?」
麗涓的指責給了她一記當頭棒喝。
仔細想想,她還真的有點無情;她可以關心身旁的人,但最先考量的永遠是自己。
原來她刻意保持狹小的生活圈,不花心思結交新的朋友,不只是因為她懶,也因為膽小。
雖然心裡有所覺悟,但誠如麗涓剛剛說的,在人前她是自信無敵的,怎能屈服在麗涓之下呢?
話題一轉,她逞強的說:「你說我不會愛人,好,我偏要愛給你看!為了強調我的決心以及增加娛樂性,我們來打個賭吧。」
稍微消怒的麗涓不屑地瞟了她一眼。
「我拒絕。」
「你怕了,對不對?因為你能贏我的籌碼太少了。」卓伶賊賊地笑說。
「你的激將法用得過時了。」麗涓酷酷地不予理會。
雖然感情不好,做姐妹也好歹做了二十多年,卓伶有多少伎倆她還不清楚嗎?
「噢!我覺得我們還是坐下來好好聊聊,用賭博決定人生似乎不大好。」安靜許久的立綉又怯怯的開口,她很怕失控的卓伶會做出不可收拾的大事來。
「我不是激你,我是在呈述—項事實。暗戀別人的你比起被人逼愛的我而言,我的勝算確實高了許多,再說,你不先聽聽內容就斷然拒絕,不覺得可惜嗎?」卓伶的鬥志異常高昂。
事情一旦讓她覺得有趣,她非做到最後不可,即使風險高得可怕,她依然想嘗嘗那種達成的快感。
「你說。」麗涓可有可無地應道。
她不像卓伶那麼大膽,連感情都可以拿來下注,不過她也厭倦了自己的膽怯,做點變化,突破一下也無妨。
「基本上,我們的情況滿像的,你的暗戀持續了許久,我跟他也糾纏了七年;你是不敢表明愛人,我卻不會愛人。既然我們現在有心打破僵局,不如就來個比賽吧!看誰先嫁出去,沒有時限?只要其中一人有了歸宿,比賽就宣告結束。對象不拘。而賭注是:婚禮后一整年的退讓,輸的人不能跟贏的人頂嘴作對,我已經厭倦每次見面都要跟你吵上一回,藉此我們也能休戰一年,搞不好感情還會因此變好、仔細想想,這真是個兩全其美的好主意!」她的笑容漸漸擴大,邪佞的程度跟嘴邊上揚的角度成正比。
她從不做沒把握的事,也不打沒把握的賭。
現在她已經有烯月、韓澈兩個對象,只要她一想通,要結婚絕不是難事。
反觀麗涓龜毛的個性,不拖過三十歲,是不會有結婚的覺悟的。
麗涓靜靜看著她暗自得意的樣子,很清楚卓伶心裡的盤算,但她更明白卓伶善變又想太多的個性。
卓伶會結婚,但不會太爽快。
而她現在也萬念俱灰,做什麼都無所謂了。
於是她漫不經心地點頭答應:「好,我跟你賭了。」
想不到她答應得這麼輕易,卓伶跟立綉都嚇得瞠大了眼睛。
「麗涓,你不是認真的吧?你還這麼年輕,比起卓伶一定晚結婚的呀!」立綉第一個搖頭反對。
最近她發現麗涓有點反常,一定是暗戀的感情發生了變化,所以才會變得自暴自棄,但婚姻這種事卻開不得玩笑啊!
「你有沒有聽過,女人就像聖誕節的蛋糕.一旦過了二十五就乏人問津。卓伶已經過了精華時期,我贏的機率反而大得多。」
麗涓隨性—笑,立綉卻能感覺她埋藏的悲哀。
該不會麗涓又失戀了吧?她暗戀的對象又交新女友了嗎?
可是以前也沒見過她這麼凄涼的表情,肯定是出事了!
立綉求救地望向卓伶,希望她取消這次賭約,她不願看到麗涓輕忽人生的樣子。
卓伶回答她的卻是一個燦爛的微笑。
「既然你也這麼有信心,我們就各自努力吧!」
「卓伶……」立綉急得擰緊了秀美的眉。
卓伶不可能沒有感覺到麗涓的黯然,還故意撩撥她,這其中有什麼特殊的意義嗎?
臨行時,卓伶雖然走得倉卒,她還是笑笑地與送門的立綉道別,又丟紿她一句匪夷所思的謎語。
「放心,至之死地而後生就是為了創造幸福的遠景。」
***
狼狽地從家裡逃出后,卓伶開著車漫無目的地亂逛。
幾乎快走遍了整個北台灣,她還是不知道往後的棲身之地在哪裡。
隨著崎嫗的山路攀升,她的眉頭也愈鎖愈緊。她不曉得自己為什麼要躲韓澈,只是現在見到他,她不知道該用何種表情來面對他。以往的關係都被他推翻了,她不是他的代理母親,不是他的姐姐、不是室友,只是一對原本陌生的男女,因為某種機緣而相聚!
這樣說起來,他們的開始跟一般情侶相同,可是過程心境卻離奇得複雜。
他說他愛她,可是她不知道什麼是愛。
麗涓說得對,她是沒經驗,所以才不懂得該如何反應。
她承認她很喜歡韓澈。那種喜歡是前所未有的獨佔欲,她不準別人覬覦他,無論是男是女,她要韓澈完完全至只屬於她跟他自己、她竟讓韓澈在她的生命中活得自由自在,她尊重他的任何決定,卻無法忍受他選擇其他女子與他共享生命。
她討厭這樣自私的自己,卻不明白這是不是愛!
如果她也愛韓澈,那接下來該怎麼做呢?沒有一本書、沒有一個人,會教她該如何談戀愛,所以她才會不知所措地拚命逃離。
她會茫然無助、會控制不了自己、會被韓澈的一舉一動影響,恰恰她又討厭無法掌握的事,因此,地只能選擇離開,消極地用時間與空間換取答案。
疲倦地從方向盤上抬起眼來,卓伶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她竟然回到了與韓澈的住所,嚇得她立刻迴轉,慌張地住反方向駛去。亂七八槽地繞了一圈后,她終於看到一線光明。
她怎麼忘記了呢?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要她收留她兩三天應該不成問題吧?
心情愉悅地停好車.卓伶半跑半跳地按向門鈴,期待來人驚訝的表情。
門一拉開,她就迫不及待地沖向前去想給對方一個擁抱,卻被一個圓滾的肚子頂了回來。
「怎麼會是你?!」
「你終於來了!」
萸君像是早有準備,神態自若地看著她,卓伶卻是掩不住驚呼,不可恩議地回瞪她。
她應該沒失神到車子開到了南部還不自知吧?
「你不好好在家待產,隨便離家亂跑,你家那個大流氓不管嗎?」驚愕過後,卓伶故作嚴肅的說,一講完就破功地狂笑。
她們好久沒見了,當年從萸君回鄉后她們碰面的機會就大大減少,之後過了一年,萸君居然又沒預警的宣布結婚,她跟意殊還是在婚禮當天第一次才見到新郎的真面目。
後來她跟意穌回到北部實習,這一、兩年來萸君忙著相夫教子,她們忙著工作,加上距離的間隔,偶爾能通通電話就是萬幸了,哪敢奢望見面啊!
今天居然能在意殊家見到萸君,實在是個大驚喜!
「喂,他是我親親老公,說話請客氣點。」萸君也笑得合不攏嘴。
有了家庭的牽絆后,她更加想念從前自由笑鬧的日子,乍見到故友,她的興奮絕對比卓伶多上三分。
「嘿嘿,見色忘友喔,既然你這麼愛你老公,我乾脆走了算了。」
卓伶作勢要走,萸君也不急著拉,她涼涼的說:「你還有別的地方去嗎?」
「你知道?」震驚的轉回身子,卓伶覺得很沒面子。
到底還有多少人沒聽說過她丟臉的行徑?
「韓澈打電話來,以及意殊通知你的我都在,加上我們的交情,你有什麼反應我會不清楚嗎?」幾年的室友不是當假的,卓伶的行動她大概可以猜出六成.其它的四成就需要高人指點了。
「所以你特地北上到這裡埋伏,就是為了看我出糗?」她咬牙的說。
她真想仰天長嘯,年少不懂事才會誤交匪類啊!
「你的面子沒這麼大,你該不會忘了一個禮拜后的大事吧?」萸君佯怒的賞了她一眼。
卓伶被她瞪得莫名其妙,直到見到意殊從她身後走來,她才恍然大悟。
該死!無論有多煩心,她也不該忘了這件事呀!
卓伶對後到的意殊歉然一笑。「抱歉,如果不是萸君提醒,我真的會忘了你的婚禮。」
她沒資格當然人家的朋友,新郎、新娘都是她的好同學,她怎麼可以說忘就忘呢?
「喔。」
意殊保持一貫的態度,木然的應了一聲,從她的表情,卓伶仍然看不出她的想法,只能自我安慰地想:或許意殊也不在意吧!
「我們一定要在門口敘舊嗎?我是無所謂了!不過我的兒子在抗議了。」萸君好笑地指指自己的大肚,當孕婦就是要來享受特權的。
見狀,三人都笑了,好友見面不熱情地擁抱反而隨性地在門口排開,她們可能真的是怪人吧。
進屋后,她們先聊聊彼此的近況,卓伶也忿忿地向她們抱怨自家妹妹的惡形惡狀,提到賭約的事,萸君甚至笑得張抂,因為還沒認識韓澈以前她就說過:如果卓伶銷得出去,一定是自己把自己輸掉的。
看現在這種情況,她的預言雖不中亦不遠矣。
大笑過後,萸君好奇地問:「你來找意殊是來尋求庇護,還是來解決問題?」
「都有,不過連你都料想得到我的行動,意殊這也不能待了。」無奈地嘆口氣,她們都不意外她的投靠,韓澈一定更能掌握她的想法。
「你真的很頑固耶!居然不懂愛惜韓澈這種稀世珍寶,還一個勁地拚命往外逃。真不曉得你到底在想什麼!」
遲早有一天萸君一定會掐死她,雖然這個想法從她認識她開始就一直設散過,但如果卓伶敢拋棄韓澈,她第一個潑她硫酸。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卓伶笑得很無力。那落寞的樣子她們也是第一次見到。
「你該不會在介意韓澈比你小的事實把?」萸君猛然想到一個被她們忽略很久的問題。
卓伶淡淡地瞥她一眼搖搖頭說:「說毫不介意是不可能的,但韓澈的成熟常常會讓我忘了他的年紀,當初他剛搬進來的時候真的又小又瘦,很自然地我就以保護者自居,戲稱自己是他娘。可是日子久了,他越長越大,心思也越難捉摸,不再是任我欺負的小侏儒,而是一個旗鼓相當的對手,我單方面認定的母子關係就成了一種提醒,提醒我不要忘了他的年紀,現在想想,這個說法好像是一種自我設限,限制了我對他的感覺。也許,在潛意識中我是在意的,但我不認為那是我迷惑的主因。」
「你真正少的是一個肯定。」意殊穩穩地斷言。
「的確,我需要人告訴我,我到底愛不愛韓澈?我對他是習慣成自然的依賴,還是更深的感情?」
意殊說進了她的心坎,該想的她都想過了,欠缺的就是一個確切的答案.這好像做實驗一樣.所有步驟都完成了。器具也整理乾淨了,只等著老師檢查結果是否正確。
「這太簡單了,我們舉例說明吧!」萸君熱心地說:「你先比較唐烯月跟韓澈的不同。當你知道唐烯月心有所屬時,你有什麼反應?」
「我覺得很不甘心,很氣憤。」卓伶老實的回答。
「就像玩具被槍走一樣。」意殊補充,卓伶在旁猛點頭。
萸君接著問:「如果換成韓澈呢?萬一有天他帶著陌生女子到你面前說他要娶她,你會有什麼反應?」
她聽到的第一個反應是心狠狠被捶了一下,少了一次呼吸,才聽到自己沙啞的聲音:「我會想殺人!」
「看吧,這就是他們在你心中的不同,你自以為愛上唐烯月,實際上你對韓澈的感情更加濃烈。」
萸君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卓伶卻被自己的反應嚇到。
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居然可以這麼在乎一個人,在乎到連自己都忘了保護。
「麗涓的話也很有道理。」意殊忽然想到她的發言,「你有潔癖,不論是物質上的還是精神層面,你都把自己打理得很乾凈。吃住要享受舒適,談感情也要求安心,所以你不輕易顯示出你的軟弱,不讓人有攻擊你的機會。跟你作朋友這麼久,我們從沒見你沮喪或悲傷的樣子,但是韓澈見過,對吧?」
她目光灼灼地望進卓伶的靈魂,讓她無從閃躲。
意殊不愧是精押科醫師,說的話針針見血,而且招招命中要害。
卓伶棄守了,她得到她要的答案了。
韓澈對她而言是與眾不同的,這輩子她不會再對其他人任性發泄情緒,流露出實際的感情。
不管這是不是愛情,她不可能讓這個獨一無二的人從她身邊溜走。
突然間,她好想見韓澈。
「我決定了!我要回去找韓澈,告訴他我的決定,然後跟他續約一輩子,不讓他離開我。」
說完,她行李也不拿就直接衝出門,等到旋風刮過,萸君,意殊悠哉地端起茶杯相視一笑。
「韓澈這計策真是高招,他把卓伶吃得死死的,無論她多麼刁鑽龜毛,始終逃不過他的手掌心。不過她折騰人家這麼久,他稍微報復一下也不過分嘛!」萸君笑得不正派,望著門口的眼睛看起來很壞。
意殊的眸光也亮得很詭異。
「我們只要等著看戲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