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孟禹津這一昏,就是大半個月,就在眾人對他能否順利蘇醒過來感到越來越不安時,奇迹出現,孟禹津終於睜開眼了——
「相公!」
封如蘭才剛端著熬好的湯藥走入客房,就見孟禹津雖然依舊躺在床上,卻睜著一雙眼,左瞧右看,像是很好奇自己所在之處。
她欣喜的將葯碗先擱在一旁的桌上,衝到楊邊,笑中泛淚的摸著他消瘦下來的臉頰,「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會醒來的,絕不會永遠沉睡下去……」
她這半個月來的焦慮害怕終於能夠徹底放下,重重鬆了一口氣,只要他能夠順利蘇醒過來,她相信再也沒什麼事情能夠打擊到他們的。
一切痛苦都過去了……終於都過去了……
孟禹津瞧著封如蘭又哭又笑的,遲遲沒有開口說半句話,雙眉倒是微微蹙起,像是不太了解她為何要對著他哭泣。
他想坐起身來,掙扎了一會兒,卻因為躺在床上半個月,身子早已沒力氣,根本起不了身,封如蘭見到趕緊停住淚,伸手幫忙扶起他,讓他終於能順利坐起。
等到孟禹津坐好后,封如蘭才說:「相公,有哪裡不舒服的,儘管告訴我。」
孟禹津又瞧了她好長一陣子,才終於打開蒼白乾澀的唇,就連嗓音也異常的低啞,「相公?」
「是呀,怎麼了?」
「我是相公?你是誰?」
封如蘭原本的笑意一愣,終於開始覺得蘇醒后的他……很不對勁,「我是你的妻子,封如蘭呀。」
他瞧著她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澄澈,真的是澄澈,就像是剛出生的嬰孩般純凈,尚未被人世間的爾虞我詐所污染。
他怎麼可能會露出這種像是純潔小鹿般的眼神?封如蘭突然開始懷疑,自己現在是不是在作夢。
「你是封如蘭?我是誰?」他眨了眨眼,看起來居然是莫名的……無辜。
封如蘭的腦袋頓時一片空白,換她愣了好一會兒之後才勉強開口,「你……你是孟禹津……」
「大嫂……」此時孟紫霓從外頭走入客房,見到孟禹津終於蘇醒,不敢置信的睜大眼,緊接著也興奮的衝到床邊,「大哥!太好了,你終於醒了……」
孟禹津微偏著頭,「我是大哥?你是誰?」
「呃?」孟紫霓錯愕的微頓,也感覺到不對勁,「我是你妹妹,孟紫霓……」
「喔。」他輕應一聲,就沒再繼續問下去,與床旁的兩個女人開始尷尬的大眼瞪小眼。
客房內的氣氛頓時變得異常沉悶詭異,沒人再開口說半句話,除了不知該說些什麼之外,就是對現在的情況完全不知所措。
最後,還是孟禹津一臉無辜的打破一室沉寂,「我餓了。」
封如蘭緊接著恢復反應,雖然她的內心還是錯愕不已,「春……春喜!」
「是!」在外頭的春喜聽到叫喚,趕緊進到客房內,「夫人,不知有何……姑爺?」
封如蘭沒心情理會春喜的錯愕,馬上吩咐,「去煮碗好入口的粥來,還有……趕緊請溫神醫過來一趟!」
「知道了!」春喜訝異的衝出房,快快報消息去。
孟禹津在蘇醒之後,不但失去所有記憶,更讓人不敢置信的是……他變傻了!
不像孟紫霓的裝傻,他是真的傻了,像個懵懂無知的孩子,什麼都不知道,最常做的一件是就是睜著一雙單純無辜的眼睛,與人大眼瞪小眼。
這和他沒變傻之前的冷狠模樣差別太大了,所有人都適應不良,而根據溫寒的診斷結果,孟禹津的腦傷都已痊癒,但因為人的腦袋是個無法以常理判斷的東西,會失憶、會變傻,都不是不可能的事情,甚至也有人在撞到腦袋后性情大變,從個好脾氣的人變得兇猛又暴躁,各種狀況奇奇怪怪,想都想不到。
那麼孟禹津到底還能不能恢復原樣?溫寒無法給他們肯定的答覆,一切只能聽天由命,至少他還活得好好的,並沒有成為活死人。
面對他的改變,孟紫霓與封如蘭真不知該喜或憂,他是變得不再令人害怕了,但……但也傻過頭了吧?
而孟禹津這樣一傻,也打亂了項爾盟原本的計劃,他本來打算等孟禹津蘇醒后,就要與孟禹津「談判」婚事,結果面對一個傻子,他又怎麼好意思「談判」下去?
但該談的事情還是得談,所以等孟禹津的身子狀況又好一些之後,他就帶著薛慕晴以及霍熙朝一起上門「談」婚事了。
此時,客房內擠了不少人,孟禹津依舊坐在床上休養,封如蘭及孟紫霓各站在他兩側,面對前來的項爾盟三人,房內的氣氛很怪,一點都不像來談喜事,沒有一個人的模樣是開心的。
項爾盟與他的姊姊、姊夫神色凝重,孟紫霓則是顯得有些緊張,封如蘭表情有些不知所措,只剩下孟禹津鎮定如常,像是遲頓到沒感覺到此時氣氛的詭異。
項爾盟對孟禹津拱手行禮,以極為慎重的口氣說道:「在下項爾盟,希望能迎娶孟紫霓為妻,請你務必成全。」
孟禹津只頓了一會兒,就聽話的應答,「喔,好。」
他真的答應了?項爾盟抬起頭來,內心的滋味挺複雜的,他本以為會經過一番抗爭才能抱得美人歸,結果傻掉之後的孟禹津一點戰力都沒有,害他不但開心不起來,還沒成就感到了極點。
天知道,在這之前他與姊姊及姊夫密商好幾日,努力討論該用什麼方式才能逼孟禹津對這一樁婚事點頭,甚至各種威脅利誘等等的戰術都想了好幾套,就等著孟禹津出招,結果現在完全派不上用場,所有計謀都白想了。
孟紫霓當然想嫁給項爾盟,但聽到大哥如此爽快答應,沒有任何阻止及刁難,她真的感到挺不踏實的,好像隨時都有可能會翻盤一樣。
同樣感到不踏實的不只有孟紫霓,連項爾盟他們也覺得很不穩當,現在傻愣傻愣的孟禹津是爽快答應婚事了,但如果隔了一日,孟禹津突然恢復正常,會不會馬上翻臉不認帳,硬是毀婚到底?
越想越不妥,霍熙朝突然轉身離開客房,「你們等我一會兒。」
眾人皆納悶不解他要做什麼,但也只能靜靜等待。
過沒多久,去而復返的霍熙朝帶回一張紙及一支筆,紙上已經寫下幾行宇,霍熙朝將紙攤在床上,並且把筆遞給孟禹津,笑得非常的「和藹可親」,「簽名畫押蓋手印,好留個證據,未來的親家你應該不會介意吧?」
封如蘭迅速掃過紙上所寫的字,真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紙上寫著兩家約定結成親家,不得反悔,要是哪一方將來毀約,這一封「婚約合同」就是證據,到時上了公堂,想賴都賴不掉。
霍熙朝對他笑,孟禹津也回以一笑,「好。」
孟禹津兩三下就簽好名,渾然不覺自己根本就是被逼著留下證據,不得反悔,簡直聽話配合到太好欺負了。
終於得到能夠讓人徹底安心的「保證」,霍熙朝笑得得意,「很好,咱們可以打道回府了。」
在薛慕晴到平陵縣去見項爾盟的這段日子,留在京城內的項史原沒有一日能夠安睡,始終非常不安。
他擔心項爾盟在知道真相之後,還是不打算回來,不願意麵對他,他會永遠失去這一個兒子。
「老爺!」此時總管急急進到書房內,又激動又開心,「少爺……少爺他回來了!」
「真的?!」項史原即刻從椅子上起身,已經迫不及待的衝出書房,想與久違的兒子見面。
他才剛走上穿廊,就見項爾盟已經從穿廊對頭走過來,父子倆就在穿廊中央相遇,互相凝望著,卻都一時激動得不知該開口說些什麼。
項爾盟看著久違的父親,鬢邊白髮多了好多,比他印象中的模樣要蒼老許多,一時之間感慨又自責,自己的不告而別肯定給父親帶來極大的困擾及擔憂,才會害得父親蒼老得如此快。
他真是不孝,太不應該了!
項爾盟終於鼓起勇氣,愧疚的率先開口,「爹,對不起……」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項史原眼眶微紅,欣慰的笑著,伸手給兒子一個擁抱,一個久違的擁抱。
項爾盟也跟著笑起,鼻頭一酸,眼前的視線有些模糊,終於重新擁有了回家的安心感。
他不會再像過往般衝動了,從今而後,他不會再讓父親傷心失望,繼續愁白頭髮,不得放心。
一切都過去了,往後……會越來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