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熬過新開幕的適應期,蘇雅茉的伊苑終於步上軌道,忠實顧客慢慢增加中,大家還在網路上的部落格熱烈地討論,也達到了廣告的效果。
拜口耳相傳所賜,伊苑成為這帶觀光區的一個新景點。
她對這種生意興隆的現況沒有太大的喜悅,她很清楚台灣人一窩蜂跟流行的習慣,只期待這熱潮能快點退去。
她不求門庭若市,只想做個小本生意,輕輕鬆鬆地過生活、交朋友。那種會賺大錢的工作,還是留給那些有能耐的精英吧。
一個月忙下來,伊苑的工作人員都快受不了了。
泰瑞跟她輪流值夜班看店,她已經被泰瑞抱怨因為太多次睡眠不足,而大大影響了他的美容品質。孟知遠則是在正職加班之餘,必須不定時的隨傳隨到,來店裡做電子系統的調整與管理。連頂樓的那個腐女固定住戶,也被她拖下來照顧保險套店的營運;至於那個正牌老闆已經被過多的人氣先熏倒了;更別說錢嫂他們那群在背後辛勤維持店內雜務的清潔人員了。
經過兵荒馬亂的調整后,伊苑的營運好不容易發展出穩定的步調,隨著熱潮的降溫,大夥終於可以喘口氣了。
「終於可以準時回家,接下來的都交給機器了。我今天一定要好好的敷面膜,把之前的都補回來。」泰瑞拉上櫃檯的窗帘,將販賣機調到全自動化,讓伊苑可以在無人接待下繼續營業。
「保險套販賣機的貨我也補齊了,可以關門放我回去趕稿了嗎?」白湘凝比平常更委靡的嗓音虛軟地浮在空氣中。
「抱歉,你這麼忙還麻煩你。」蘇雅茉對她的友情贊助很過意不去。
「要說道歉或是道謝,也該是那個陰森鬼娃娃來跟我說吧。」白湘凝揮揮手不很在意。
「她最近白天的工作量突然增多,有些應付不來——」
「你不用告訴我這麼多,我對女人沒多大的興趣。」白湘凝打斷好友善意的說辭,事實如何與她無關,她只想知道,「我明天還要下來拋頭露臉嗎?」
「這……」
「你哪裡拋頭露臉了?」泰瑞看不慣蘇雅茉為難的神色,開口幫腔。「一頭亂髮不整理整理,蓋頭遮臉的;生意也不好好做,只知道在櫃檯畫那些十八禁的鬼畫符。幸好你記得收錢,不然店裡多了一個腐女,連空氣都變酸了。」得知白湘凝對他的偏見后,泰瑞也不客氣了,一有機會就跟她杠上。
看到他們的戰火即將點燃,蘇雅茉不曉得是沒力氣還是放棄了,只是搖搖頭找了張椅子坐下,他們要怎麼吵隨他們去了。
太久沒有接觸人群的白湘凝雖然很累,但腐女也是有驕傲的。
一個叉腰,她接招了。
「你這種身材魁梧、長相抱歉的受君,本來就很難找到對象了,再加上心胸狹隘、善妒、嘴賤,這輩子你是註定要一個人扭扭捏捏的過下去了。」
「你……」泰瑞被一招攻上罩門,痛得說不出話來。
「我怎樣?我說的不是事實嗎?」吵架一佔上風,連聲音都有精神了。
蘇雅茉無奈地看看時間。如果再讓白湘凝攻擊下去,泰瑞今晚一定會傷心得睡不著覺,而她勢必要擔起心靈開導的責任,那晚上她也別想休息了。
為了避免悲劇發生,蘇雅茉挺起酸疼的腰,介入兩人的戰爭。
「小白,你這次說得太重了。」她用白湘凝指定的名稱喚她,語重心長地搖頭。「大家相處這麼長一段時間,你還不了解泰瑞的優點跟弱點嗎?」
白湘凝被說得心虛,垂眼偷偷瞄了一下泰瑞泫然欲泣的小圓眼,罪惡感更深重了。
「好啦,對不起嘛,是我說錯話了。大不了下一次我畫一篇肌肉發達的兄貴受的故事,算是賠罪,可以了吧?」她不是很情願。
「真的嗎?」泰瑞聽了,圓黑的眼睛亮了起來。「可是你知道我的喜好嗎?」
「我只說我要畫兄貴受,又沒說要拿你當主角。」她更不情願的低喃。
泰瑞自動忽略雜音,興奮地描繪自己的理想情人,「我喜歡那種高高酷酷、神情冷漠、戴著眼鏡的精英型帥哥。」
「哦,原來你喜歡鬼畜攻喔。」白湘凝懷疑地掃了泰瑞一眼。「不行啦,鬼畜攻跟你這型的兄貴受根本就不配,你死心吧,我不會畫連自己都覺得可怕的作品。」
泰瑞過濾刺耳的噪音,一個勁詳加敘述他的擇偶條件,蘇雅茉越聽越覺得那些特徵有種熟悉感。
「最重要的是身材。高是一定要的,還要瘦,但不能單薄;穿起衣服來要挺拔,脫下衣服要精實有看頭。」泰瑞突然變出一尊珍藏的雕像作解說,見白湘凝仍是一臉不屑的樣子,氣得甩頭看向大門。
「我知道你這個腐女的腦袋爛掉了,聽不懂我說的話。我想要的,就跟那兩個快要走到門前來的男人差不多:人又高又挺,穿起西裝性感得引人想犯罪。對對對,戴著眼鏡就是要配上那種冷酷的氣質。喔!我的天啊……」泰瑞的聲音隨著來人的接近,愈趨沙啞難辨,最後只剩下無意義的呻吟。
他的異狀引來屋內另外兩個女人的注意,一看,她們也發出莫名的驚呼。
「哦!」白湘凝的聲音中夾著驚艷。
「啊!」蘇雅茉則是伴著驚嚇。
怎麼會是他們呢?
直到來人走到面前,蘇雅茉的震愕仍持續著,甚至還頻頻張望來人的身後與大門。
「阿洛在家裡。」戴眼鏡的男人知道她在找什麼,先替她回答了。
被這低溫的聲音一冰,蘇雅茉馬上清醒,笑臉盈盈的打招呼。
「真的是貴客光臨。樓大哥你怎麼不先通知我呢?至少讓我有點準備吧。」
「你覺得我該跟他一起來這裡消費嗎?」他指指靠在他肩上那一具軟趴趴的軀體。
「道理上是不應該,不過真有需要時,我絕對不會拒絕樓大哥的。」她講道理也講人情與義氣,只要可以說服她,她一定幫到底。
「永遠都不勞你費這個心。」樓允湛冷言拒絕,恨不得跟肩上的敗家子一點關係也沒有。
看不懂他們的一來一往,泰瑞羞怯地插話,「雅茉,是你朋友嗎?不介紹一下嗎?」
他眨著水亮的熊眼,蘇雅茉可以明顯感受到那兩個小圓洞所發射出來的粉紅光束。
原來她先前覺得的那股熟悉感,是因為泰瑞的理想情人,根本就是樓允湛的寫照呀。
這個結論讓她的頭不妙地抽痛著。
她不著痕迹地嘆了口氣,「讓我介紹一下,這位是樓允湛,瀚河企業的現任負責人。」她向前走了一步,接近那個被樓允湛攙架的男人,很順手地扶住那人的腰身,鼻間嗅到濃濃的酒味。「至於這位無意識的醉漢,是樓大哥的不肖弟弟,我多年的老同學,樓允泱,職業是獸醫。」
「我知道他,樓允泱就是出錢最多的幕後股東嘛。」泰瑞低嚷著,不一會雙眼又亮晶晶地望向樓允湛。「當然,我也久聞樓先生的大名。瀚河企業經營的傢具、家飾與精品都是國際知名的品睥,想不到這個大企業的經營者居然這麼年輕優秀,我真的是太意外了。」他掩著嘴,擋不住他誇張的仰慕之情。
樓允湛不動神色地覷了他一眼。「我不認識你。」
他的冷漠沒有凍僵泰瑞,反倒是電暈了他,熊樣的身軀著迷地呆在原地。
蘇雅茉頭大的出聲緩和場面,「這位是譚睿,我們都叫他泰瑞,與我同是伊苑的經營人。另一位是白小姐,是個漫畫家,這棟公寓的房東,也是五樓的固定住戶。」收到白湘凝的暗示,蘇雅茉沒將她的名字曝光,輕描淡寫以符合她低調的宅女習性。
樓允湛不是熱絡的人,淺淺點頭聊表禮貌,只想快一點擺脫手上這團爛泥。
他手臂使勁一推,將樓允泱甩到蘇雅茉身上;她反應極快地抱住傾斜的身體,順勢在沙發上倒下。
樓允湛由上往下瞥視兩人交疊的姿勢,冷硬的說:「人交給你了。」
說完,不浪費半點時間,旋身就往外走。
「等一下!」蘇雅茉安置好身上的重物,及時叫住他。
樓允湛不耐地轉頭瞪向她。
「別想把他丟回來。」
收到他的警告,蘇雅茉小小地抖了一下。
「可是……為什麼是我?」她很不解、很委屈。
為什麼在她工作一整天,全身酸痛、精力榨乾后,還得被迫照顧一個醉漢?
「難道是我嗎?」樓允湛的眼神更冷了。
「當然不是……」她的聲音微弱,「應該有其他人選吧?」
樓允泱不會一個人喝掛的,應該有其他賞心悅目、一起享樂歡笑的紅粉知己吧?
聽出她話里的暗示,樓允湛無預警的笑了。
那笑很美、很冷。
「今天我們家族有一個慶祝酒會,嚴禁閑雜人等參加。」
他話說得很明白了,樓允泱那堆「好朋友」目前都沒有資格進樓家的門。
「既然是家族聚會,那……」幹嘛不把他留在家裡?
她的話還沒說完,樓允湛立刻戳破她的小小希望。
「我們選擇在五星級飯店裡舉辦,身為主負責人的我必須維持秩序,排除任何搗亂因子。」言下之意,是樓允泱這個不負責任、酒量又差的敗家子是被親哥哥拎出飯店外的。
送他到這裡來,已經是樓允湛難得的善意了。
蘇雅茉可以理解他辛苦,但不能連累到她呀!
他們家族聚會,樓允泱喝掛,這與她這個陳年老同學有任何關係嗎?
看出她眼底的不甘願,樓允湛給了一個更深更寒的微笑。
「他不是這家店的大股東嗎?你可以隨便給他一間房間,讓他睡到清醒。」
「樓大哥……」蘇雅茉為難地蹙起眉頭。「你應該明白允泱對陌生冰冷房間的厭惡。再說,我們現在也沒有空房。」
「有啊,地下室那個太平間,從開幕到現在都沒人指定過,一直都是空的呀。」不曉得從何時開始窩到角落塗塗畫畫的白湘凝突然出聲建議。
「太平間,很適合醉鬼。」樓允湛難得認同。
「樓大哥!」蘇雅茉眉間的皺摺更深了。「這是行不通的。」
樓允泱平常就抱怨沒人住的屋子冷冰冰,現在要是真讓他在陰森鬼涼的房間醒來,他頭一個不放過的就是當老闆的她。
「我不明白,那個敗家子有哪裡值得你對他呵護備至的?」樓允湛隨意試探。
「我只是想省麻煩。」她不想今天的快意一丟,造成往後無數日子裡樓允泱的任性抱怨。
天曉得樓允泱這個外表瀟洒的花花公子,嘮叨起來比七十歲的老奶奶還啰唆。
「既然你這麼了解他,應該很清楚怎樣做最恰當。」
「我知道了。」她很氣弱的答應。
因為她認清了事實:對於樓家人,她是沒有說不的權利。
確定她會接手后,樓允湛勾著唇離開,那抹神秘的笑意又讓泰瑞看傻了好一陣子。
「小茉,你好過分喔,認識這麼棒的男人,居然都不吭一聲。」泰瑞依依不捨地望著樓允湛離去后留下的車煙。
「你別肖想了!這兩個兄弟保證都是異性戀者,早讓你知道,也是早讓你明白就算你口水泛濫也不會有什麼奇迹的。」白湘凝不曉得何時離開角落,一手捧著速寫本、一手用筆桿抬起昏睡王子的下巴。「不過這兩個男人長得真好,型也對,這次來畫個兄弟亂倫的禁忌之戀好了。」
「怎麼可以!那我呢?」泰瑞不依的踱到沙發前,一邊抗議、一邊欣賞那張與夢中情人有八分像的臉蛋。
「會讓你客串一下娘娘腔的花痴崇拜者。」白湘凝趕忙在紙上記下泉涌而出的靈感。
「如果你們討論夠了,可以幫我一個忙嗎?」整理好情緒,蘇雅茉終於有力氣面對現實。
「粗重的事我幫不上忙。」收集好資料,白湘凝只想上樓創作。
蘇雅茉可憐兮兮地望向泰瑞。
「好啦,反正我本來就要送你回家,現在不過是多搬一個人罷了。只是我怕允湛會介意我與另一個男人有太親密的肢體接觸,即使那個人是他的親弟弟。」泰瑞紅著臉,看起來並不為難的樣子。
「你想太多了。」白湘凝離開前不忘欺負泰瑞,而他的話也讓她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小茉,剛剛樓大的意思是要你收留樓二,那表示樓二今晚要睡你那嘍?」她笑得很曖昧。
「真的嗎?」泰瑞跟著起鬨,又閃著刺眼的粉紅色光芒。
蘇雅茉見怪不怪,以非常平靜的口吻說:「沒錯,樓允泱今天會借住在我家,他的房子里。」
「想不到小茉也是人家金屋藏的嬌耶!老實說,你們進展到什麼地步了?」白湘凝撥開妨礙視線的厚劉海,八卦精神讓她神采奕奕。
「就是呀,你居然什麼都不說,好小氣喔!」泰瑞把這女性精神發揚光大。
蘇雅茉依舊不動聲色,彎身架起沙發上軟癱的身軀。
「錯了,我不是阿嬌,是倒楣的阿嫂。負責保持他房子里的人氣,讓他隨性來打擾時,有一個可以欺負的老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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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你說你不是阿嬌,可是這屋子真的是金屋。」泰瑞半架半拖幫蘇雅茉把樓允泱抬進屋裡,一邊喘息換氣、一邊打量室內挑高兩層的設計。
「之前都是把你送到門口從沒進來過,今天一看,想不到外表樸實的公寓里,藏著這麼頂級的裝潢。」學美術出身的泰瑞,雖然室內設計不是本行,但好歹也在那行業混過一兩年,不敢說做得有聲有色,可辨別材料的眼光倒是被磨得很尖。
「全是樓二少的主意,我只要有屋頂、有廁所、有床睡就可以了。」蘇雅茉總是不太感動,只知道這屋子住起來很舒適,細節不是重點。
「這麼不識貨會遭天譴的。」泰瑞沒好氣的嗔了她一眼。
「是是是,小女子謹記在心。你可以進來卸貨了嗎?」她今晚受夠了,能早一點結束,她也可以早一點輕鬆。
「樓二雖然沒允湛完美,好歹也是俊男一枚,你把他比喻得這麼沒價值,不覺得很過分嗎?」基於愛屋及烏的心理,他決定要替親愛的允湛的弟弟討回公道。
蘇雅茉沒力地垂下肩頭。
難道這群人都不長眼睛,沒看到她已經快累癱了嗎?
「人家也是有名有姓的,你們叫他樓二就不過分嗎?」
「我忘了他叫什麼,叫樓二明白又好記呀。」他只要記住夢中情人就夠了。
「好好好,你們愛怎麼叫他就怎麼叫,叫他二樓也可以。現在已經凌晨一點了,你是不是該趕回家做保養了?」她擠不出力氣跟他爭執瑣碎小事。
「對喔,我都忘了。唉呀,都是允湛害的啦,他一出現,我的心都亂了。」泰瑞嬌羞地跺跺腳,震得掛在他肩上的身軀搖搖欲墜。
她快步向前,止住樓允泱下滑的趨勢。
「一直扛著一個大男人,你不累嗎?快去房間把人放下來吧。」說到最後,她幾乎是拜託了。
再跟泰瑞扯下去,天就要亮了。
「我是沒什麼感覺啦,不過你要求的話,我只有照做的份。」泰瑞碎碎念地踏進屋內的紅木地板。
「樓二睡哪?該不會是你床上吧?」他曖昧地眨眨小熊眼。
她回他一記冷白眼。
「他有自己專屬的房間。」
「哇!你們算是同居嗎?」他把八婆的神韻掌握得很傳神。
她再送上一記樓允湛式的寒箭。
「是專屬客房。樓二少有怪癖,不喜歡冷僻、公用、沒美感的地方,所以,在他的屋子裡,有他專屬的客房。這樣的解釋你滿意嗎?」她眼中透出的凶光警告著泰瑞,若他再叫她多說半個沒建設性的贅字,她會馬上撤下修養,跟他翻臉。
「喔,那他的房間在哪裡?」他非常識相,廢話不多說地一把扛起樓允泱。
「樓梯上去,第一個門。」她指指通往樓中樓的階梯。
「好。」
這個好字脫口不到三分鐘,泰瑞便完成所有動作,駕車離去。
關上門的蘇雅茉忍不住在心裡抱怨幾句。
她的這群好友,老愛沒事找事做,十分鐘的工作,可以拖成一小時,他們嫌時間多,也不想想別人需要睡覺。
送走登記二號的麻煩,還有那個天字一號的大麻煩待處理。
蘇雅茉已經做好縮減睡眠的打算了。
她腳步沉重地踏上二樓,靜靜走到樓允泱床邊,居高臨下盯著那張酣眠的俊臉。
少了清醒時飛揚的氣勢,睡著的樓允泱有種天真的男孩特質。
看得她的手好癢……
壓不住滿心的煩悶,她伸出雙手掐住那張好看的臉皮。
「你倒好,又吃又喝又睡的,都不曉得清醒的人的辛苦。可惡!」她極盡凌虐之能事,把他的臉用力擠壓變形,最好掐出淤青,破他的風流相。
似乎是感受到那股怨恨,樓允泱恍惚地睜開了眼。
她見狀,立刻用手指將他睜開的眼縫撐得更大。
「雅茉?」他視野中有一個模糊的人影。
「很抱歉,就是我。不是艷光四射的影視明星,也不是清甜嬌羞的女主播,是你那個倒楣一輩子的老同學,蘇雅茉。」她累得只剩本能,只知道生氣需要發泄。
他這個禍首必須承擔責任。
「真好,是你。」朦朧的影像慢慢清晰,他看到那張熟悉的臉龐。
「不好,今天我過得很不好。」她忍不住抱怨。
「怎麼了?」他吃力地抬起手搭在她的肩上,酒精的威力讓他的思緒不清晰,動作變得遲緩。
「都是你害的,不然今天本來是個好日子。」她疲倦地坐在床邊,開始數落他。
他昏鈍的腦袋裝不進太多訊息,只能斷斷續續地應聲,眼皮半閉半張。
看出他的勉強,蘇雅茉心軟地嘆了口氣。
「算了,你睡吧,要算帳也得等你清醒。」她將他推倒在床上。
一沾上柔軟的枕頭,他滿足的咕噥一聲。
蘇雅茉替他拉上棉被,大功告成正準備離開時,衣角卻被一隻手指鉤住。
「你又怎麼了?」她瞪著那雙半眯的長眼。
他酒醉迷茫的樣子散發出一股自然誘人的味道,但對抗不了她需要睡眠的渴求。
現在在她眼中除了床,其它都是空氣。
「我不喜歡穿著衣服睡覺。」樓允泱用睡眠中低啞的嗓音說著引人犯罪的字眼。
「不喜歡就自己脫掉。」已經聽到免疫的她,毫不考慮的拒絕。
「我脫不掉。」他遲鈍的手指只會拉扯布料,忘了怎麼解鈕扣。
如果在床上的是一個美艷的女人、在床邊的是一個功能正常的男人,那接下來會是限制級的火辣鏡頭。
但,現實是,床上是一個惹人厭的醉漢、床邊是一個為了睡覺可以背叛人性的苦命女。
那接下來的就是保護級的暴力鏡頭了。
蘇雅茉氣壞地衝上前去,一把揪住樓允泱的領口,將他上半身拉起。
「你到底可以過分到什麼程度啊!」她邊說邊幫他把襯衫褪下,再用力將他丟回床上。
因為動作太大,她呼吸不順靠在床邊換氣。
已經醉到不會察言觀色的他笑得很開心。「我是第一次被女人脫衣眼喔。」
「這種榮幸我寧願丟去資源回收。」她一點都不希罕,說完甩頭就走。
用力的步伐卻敵不過醉鬼的糾纏。
蘇雅茉咬牙盯住手腕上那隻不屬於她的大手。
「你——還——想——怎——樣?」
「我也不喜歡穿西裝褲睡覺。」他更低更啞地說。
她聽了只想殺人。
二話不說,她跳上床,坐在他的胸腹上,兩手環在他的頸邊。
「你給我再說一遍。」她紅著眼睛,已經分不清是因為生氣還是缺乏睡眠了。
「寶貝,今天不行,我沒力氣了。」樓允泱遺憾的說,笑容放出高伏特的電力。
這下她可以肯定,殺了他,她絕不會後悔。
「你說什麼鬼話!我才沒不幸到遭你毒手咧!」她賞他兩記五爪掐面指,氣呼呼地跳下床去。
再待下去只會為了這隻禽獸壞了一生的清譽,她還是好好珍惜所剩不多的睡眠時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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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冬天的第一個冷鋒,在清晨伴著綿綿細雨竄進香暖的被窩裡。
蘇雅茉畏寒地縮成蝦球,依舊抵擋不了寒流的侵襲,下意識往溫暖的方向靠去。
臉頰碰上一團暖熱的物體,她微翹起唇,一臉幸福。
「小蝶……你好溫暖……」
那團熱源在聽到聲音后,更往她身上靠攏。
不只是她的臉頰,她的身體、一雙腿也被烘得暖呼呼。
「嗯……謝謝……」她很感恩地微笑道謝。
「不客氣。」
晚了十秒,這三個字才爬進她的大腦里,在第一時間內,她張開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小麥色、平坦中帶著起伏的蛋白質組織。
她手一撐,將那片結實的胸肌推離自己一尺,雙腿一縮,掙開被夾纏的姿勢,俐落地裹著棉被跳下床。
她毫無驚嚇的在自己床上看到一具半裸的男體,而那唯一有遮蔽效果的褲子,也在扣子打開、拉鏈半褪下,顯得極端危險。
是誰說自己不會脫褲子的?
一大早被氣醒,蘇雅茉很難找回自製的冷靜。
「好冷。」床上的人酒沒全醒,身體先冷醒了。
樓允泱一睜眼,看到的是比寒流還冷的一張臉。
「怎麼了?」他擔憂地起身靠近她。
她板著臉閃開他的關心。
「閣下昨晚不是醉得不省人事,連脫衣服的能力都沒了嗎?那麼請問,你是怎麼下樓來侵佔我的床呢?」她笑,笑得冷靜、笑得冷酷。
昨天已經被他亂了一晚,不要今天一早又來搞破壞,好嗎?
「別問我,我現在頭脹得快炸開了。」他痛苦的擠著臉,不知是真的宿醉還是為了脫罪。
「不問你,問鬼嗎?」她口氣很沖。
「你可以問小蝶。」
彷彿知道有人提到它,睡夢中的小動物咕嚕一聲當作回應。
蘇雅茉瞥了一眼寵物,再睨向他。
「你以為依小蝶過了十二點就睡死的習慣,它會知道什麼、能說什麼嗎?」她聽到理智片片飛走的聲音,覺得今天應該是為民除害的好日子。
「你今天脾氣很差,很少看你這樣。」他不懂她哪來的怒意。
「你先反省自己昨天做了什麼好事,就會了解自己討人厭的原因。」她火到不想跟他說話,乾脆棉被一拋,走進浴室。
「不過是跟你分半張床睡,又不是第一次了,有必要氣成這樣嗎?」他納悶嘀咕。
「那不是主因。」耳尖的她在浴室里抗議。
「不然呢?」
「你可以去請教樓大哥。」她站在浴室門前,咬字異常清楚。「然後,我們可以先算清主帳,再來慢慢討論你夢遊到別人房間的壞習慣。」
「等我頭痛好了再說吧。」聽到自家哥哥的名諱,樓允泱很自然地閃過凶兆,加上蘇雅茉的反應,他決定不去深究,讓事情就此過去。
太熟悉他耍賴的本事,她也不點破。
看清他浮腫的兩頰,她心中的怒火已經熄了大半。
反正現在睡飽了,用不著計較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