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你願意帶我去醫院?」
「廢話嗎?你給我撐著點,一個大男人婆婆媽媽、可憐兮兮的成何體統!」事到如今什麼都不用說了,應辟東對螃蟹和蝦過敏的反應極大,之前在家裡也曾發作過一次——
原本的廚娘有事請假,代理廚娘不知應大少的老毛病,在羹湯里熬了大量蝦頭,結果不知情的應大少——應該說是舌頭遲鈍的應大少就這樣糊裡糊塗喝了三大碗還誇好吃,羞得人家代理小廚娘快美得冒泡了,只可惜,貪吃的結果就是「噏咿……噏咿……」叫救護車送急診。
她從公司趕到醫院時,兇悍的婆婆正在發飆,嚇得小廚娘以為自己要被滅九族了,哭得哪是凄風苦雨足以形容?
同理可證,要是今天應辟東過敏的事傳回應家,那她也難逃被兇悍前婆婆立馬砍死的命運!
這時也顧不了這麼多了,她攙扶著前夫「虛弱」的身體,小蠻腰被吃豆腐沒關係,小屁股被吃豆腐也無所謂,過敏會造成呼吸道縮窄,進而引發過敏性休克,會死人的,您老可別出事啊,應大少!
兩人「摟」著彼此離開,她今天坐小紅的車過來,也只能開應辟東的車殺去醫院,她扶著應辟東離開餐廳時,對於范姜紅嘴巴張得大大可以塞橘子的蠢愣表情覺得不齒,也替雅娟的失望感到痛心。被人誤會,卻沒法立即解釋,這八月都會下雪的冤屈誰能了解!蒼天啊……
應辟東的車是全新款寶馬霧黑色休旅車,離婚前才購置,男人對車的愛好不是咱們大女人可以了解的。
站在大車旁,凌飛揚早已氣喘吁吁,懷裡的男人像沒骨頭一樣緊緊靠著她,她滿滿籠罩在他的氣息里,這熟悉的味道……以前他常出差,她總愛抱著他的枕頭睡覺,一樣的味道……清醒點,凌飛揚!
「鑰匙呢?!」她兇狠地問。
「褲袋裡。」
「拿給我!」
「沒力氣。」
她猛然抬頭瞪人,就這樣毫無預警吻上人家的下巴,時空似乎靜止不動了,她瞪大眼,眨了眨,真恨不得……真恨不得打爛他那張帶著得意的笑臉……
凌飛揚紅著臉,氣到冒煙,她也不再堅持,只想把這個該死的大麻煩送去醫院
然後回家!
她伸手往他褲袋裡一掏,迅速拿出鑰匙,男人在她頭頂上不明的抽氣聲,她只能說服自己過敏會造成呼吸急促,她之前有見過,正常正常!
拿到鑰匙后,她使勁將應辟東往副駕駛座上安頓好后,拉上安全帶,應辟東雖然閉著眼,但嘴角那抹笑意還是可以把凌飛揚氣得牙痒痒。
「你有嚴重過敏你會不知道嗎?這一點都不好笑!」
「有你在我身邊,我怕什麼?」
「你不怕,我怕!」
他睜開眼,深不見底的黑眸因她柔柔的一句話(呃?!)而柔情滿滿。「你擔心我?」
她冷冷迎視他。「當然,你要是有個萬一,你以為應夫人會輕易饒過我嗎?」應家母老虎不是吼假的,否則三個月前她不用落荒而逃。
男人沒說話,閉上雙眼,嘴角那抹笑容漸漸淡去。
凌飛揚拉高窄裙爬上車,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期待幸福」的制服就是一套桃
紅色旗袍,這車高,她姿勢鐵定不淑女……唉,又聽到男人不明的抽氣聲?
她撥撥裙擺,繫上安全帶,壓根兒沒想到自己的大腿差點擊潰男人的自制力,還是個過敏症發作的男人!
凌飛揚發動車子,她自己的車也是休旅車,當然不是這種高檔貨,但開大車對她而言很容易。
「你很不舒服嗎?」她問候他的抽氣聲。
又摟又抱又摸又親又看大腿,是男人都會不舒服。
「對。」所以應辟東為了不再折騰自己,選擇閉眼非禮勿視。
「醫院馬上到。」
凌飛揚油門一踩痛快往前沖,唷呼。
應辟東睜開眼,沒料到妻子居然是賽車界的遺珠,他臉黑得連三歲小孩都會被他嚇哭。「你都是這樣開車的?!」
凌飛揚沒多想,修長如玉的手指輕快敲著方向盤,盡情享受寶馬的高性能快感,利落轉彎,加速馳騁,真痛快。「也還好吧,是晚上車不塞,白天想這樣開也難。」唷呼!
「你白天還想這樣開?!」
「是啊,這樣多痛快!」
凌飛揚一路唷呼,也沒注意到惹毛了自己的前任擁有者。
「靠邊停,車我開!」他幾乎是咬牙切齒。
凌飛揚揮揮手,像在趕蒼蠅。「別擔心、別擔心,我技術很好,你的寶貝愛車一定不會有事的,想想幾年前我還參加過賽車比賽呢!應總,你好好坐著,我送你去醫院唷……」
應辟東陰風慘慘瞪著身旁女人,她如魚得水般的快樂,卻讓他的心吊在半空中,他生氣的不是車,也不是他在車上承受不了這樣的時速,他氣的是,她居然敢在車水馬龍的大台北這樣開車?!不只今天?!
醫院到了,她在急診室前「唰」地一聲完美停車,很得意地望著身旁的黑臉男。
「如何?」開得很贊吧,唷呼。
應辟東眯眼,威脅地瞪人。「原來這是你開車的方式,結婚快一年我居然都不清楚?」
這句話踩到凌飛揚不願再被碰觸的記憶,她下巴一揚。「你不清楚的事可多了,十一個月只是很短暫的時間。」
凌飛揚下車,打開副駕駛座攙扶「病人」下車,他們肢體接觸和之前都是一樣的,但感受卻完全不同了,無形的牆隔出應辟東再也碰觸不到的距離。
他摟著她的肩,飛揚總是給所有人很強大的感覺,沒有什麼事可以難倒她。他相信,哪怕是離婚隔天,她還是可以照常上班,以大方開朗之姿主持相親餐會,宣揚婚姻幸福的重要。
這樣好強的女人,她替自己築了一道沒人可攻破的城牆,上頭高掛著「沒邀請,勿打擾」。
但在他心裡,飛揚就是飛揚,會纏著他說話、纏著他逛夜市、陪著他的飛揚,那道別人無法開啟的大門又如何?她為他關上門,就只能因他再度開啟!
病人到,醫生護士全過來協助,醫生診斷後主因就是過敏,癥狀不算輕,緊急打了一針后,醫生怕過敏反應壓不下來,要求病人在急診室吊點滴觀察狀況。
因為要留院,自然會詢問陪同人資料。
「你是應太太?」
呼。「不是,只是廠商。」
「那小姐能夠聯絡應先生的家人嗎?應先生要留院至少四小時,狀況排除沒問題才能離開返家。」
「我沒法聯絡他的家人。」
「還是我請駐警協助呢?」
那不就等於把應家全叫來?!
「算了,我可以陪他。」
護士得到答案后,交代要注意的事項,隨即轉身離開。
應辟東身形高大,病床都快被他擠爆了,剛打了針,之前的經驗這針會讓人暈暈沉沉的,他手臂掛著點滴,閉眼休息。
凌飛揚深呼吸,拉了椅子在一旁坐下來,這場景和幾個月前幾乎一樣,只是那時她的身分是應辟東的妻子,她坐得很近,親昵地依在他身旁,他們的手緊緊相扣在一起。
現在,她是前妻,坐得遠遠的,雙臂環胸,蹺著腿,保持陌生人的距離。
「我是洪水猛獸嗎?」
她以為他應該要暈沉沉睡覺才對!
「不是。」
「你離我很遠。」
「這樣很好。」
「因為你是我的『廠商』?所以要保持距離?」他的諷刺很明顯。
凌飛揚勾著笑。「難道不是?有合約關係就是廠商。」
「合約?我忘了我們離婚了。」
「這可不能忘,離婚協議書還收在我的床頭櫃呢。」
話題既然是應辟東提起的,她非得刺個幾下才甘心,她存心氣他,對病人這樣不友善的確不道德,不過他沒說話,方才急促的呼吸漸漸和緩,或許睡著了吧……交手這兩次,已讓她心力交瘁,都不知失眠幾夜,這回的雅娟老師要是沒成功,真沒勇氣再來第三回了,誰知道應辟東又會搞出哪一招?行走江湖這麼多年,第一次感到無助。
她也遇過難纏的會員,但應辟東根本沒心來相親,說來拆台還比較像!
既然無心相親那幹麼扯出那種荒謬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