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時序進入初夏,早該悶熱的五月,早晚依然帶著涼意,但每年的這個時候卻是婚禮業者最忙碌的季節,就算許多新人是以合八字來決定婚期,不過渴望成為六月新娘的女孩還是不少,所以包辦大小事的婚禮顧問公司可是忙到不可開交。
一早的「花漾」就像打仗一樣,今天有三個中型案子,合作的新娘秘書已經確定,姜曉源在晚上的喜宴才會出現,但事前的注意還是少不了。
姜曉源一一和新秘書做最後確認,才掛上電話,就看到佳佳曖昧地看著自己。
她被看得渾身不自在。「什麼事?」
佳佳呵呵笑,指著她的鎖骨。「種草莓?」
她一怔。「什麼?」
佳佳神通廣大地由口袋變出一面小鏡子。「喏。」
姜曉源接過鏡子,照了照,才發現自己頸窩上有一個粉紅色的痕迹。她皺眉,早上盥洗時並沒有看到啊。「是過敏吧……」
佳佳大笑。「老大,我是情場高手,不會傻傻地連吻痕都分不清的?」
姜曉源突然想到早上的「KissGoodbya」,小臉頓時整個炸紅……
那個男人怪怪的,有時嚴肅得像不言不笑的石頭,有時卻奔放得讓人意想不到。
早上吃早餐時,因為前一夜激情的餘溫仍在,她不好意思面對他,就窩在客廳看著HBO吃早餐,剛好電視重播「澳大利亞」,演到休傑克曼和妮可基熳的吻戲,美得就像幅畫。她不自覺地讚歎休傑克曼真的太帥了,沒想到她家的男人聽到她的讚歎,在兩人要出門前,竟在玄關處將她攫進懷裡,好心地饒過她精緻的唇妝,俯首在她頸窩處烙下一個吻……
「我做過事的不是只有吻你而已。」
「喔。」
「不會比休傑克曼差吧?」
然後她傻愣愣地站在玄關,害羞到一個字也吐不出來。所以,那男人在吃醋?
真是的,老夫老妻了,還吃一個影星的醋做什麼……
佳佳很高興看到她臉上的嬌羞,老大就像沉浸在戀愛中的女人,眼眸迷離,臉頰紅嫩。
「所以說『小三』過去嘍?」
姜曉源嘆了口氣。「我不知道,我只能確定他們過去的關係,也知道董秀清在他的事務所工作,但沒有其他更進一步的證據。」
她沒忘記董秀清那天說的話,她很清楚董秀清對子言的想法,現在的情況很簡單,就看男主角的態度。如果子言是以一個學長的身分和態度關心她,那就沒什麼好說的……
只是,男人都搞不清楚,女人的心只有那麼一點大,怎麼可能容得下他們「單純關心」別的女人?
姜曉源忽然覺得煩躁。「工作。」她回到工作上,不想繼續這些討厭的話題。
工作持續忙碌,她忙著和預約的客人討論事項簽訂合約的同時,沒忘了要去醫院看看新生的孩子,同時為林先生和林太太準備另一份計劃。這是她的承諾,要給林太太一個浪漫美麗的婚禮。
林先生很感動地流下男兒淚。「謝謝你,姜小姐,玫玫一定會很開心。」
她計劃將林太太的告別式會場,以白紗和紅玫瑰布置,在公祭和家祭前,林先生將穿上黑色的燕尾服迎娶林太太。
姜曉源抬手拭去眼角的淚。「嗯,林太太一定會喜歡。」
寶寶還在加護病房中,不過情況良好,有母親庇護,她知道寶寶一定能夠健康長大。
和林先生道別後,姜曉源準備離開醫院,卻在一樓大廳看到一個她想不到的畫面。
董秀清依偎著宋子言,手肘上纏繞著紗布,臉色蒼白,男人低聲安撫受驚的她,是她未曾見過的柔情。
原來宋大律師也有這麼溫柔的一面?她以為他是石頭,只會偶爾說說冷笑話氣死她而已……
這時候她這個大老婆應該怎麼做?回家算賬?但男人哪會承認自己做過的好事?還是轉身離開然後讓這麼甜蜜的畫面折磨自己?其他女人也許會,但她是姜曉源,她絕對不會讓自己這麼委屈。
「這麼巧?」
她上前,失望於他們臉上沒有太過震驚的表情,但也沒有迴避,董秀清還是柔弱地偎在別人老公身邊。
「姜小姐……」董秀清柔柔地說。
姜曉源沒理她,她的注意力全在這高大地男人身上,他是她的丈夫,帶著其他女人也不內疚,果然是男人中的男人。還是說,他這個相親結婚的妻子,並不值得隱瞞?
她仰頭,直視著他。「小王說你們在開會。」
宋子言並非不在意,只是當下,他習慣了以受傷的秀清為主,秀清讓倒下的文件櫃給砸傷了。
「你有找我?」
「是啊,想問你晚餐吃什麼,不過看樣子,你晚上應該不會回家吃飯了。」
「你可以打我手機。」
姜曉源掏出手機,顯示「已撥電話」。「有,但你沒接。」
她冷眼看著這一切。「你學妹怎麼了?」
「被柜子弄傷了。」
「如果傷口再前面一點,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割腕呢。」
「學長……」
秀清害怕極了。
「曉源。」
男人出聲制止。
呵,大老婆果然都是洪水猛獸。
「開玩笑的,只是你最近好看多了。」
姜曉源扯了扯嘴角,雙臂環抱住自己,才發現自己顫抖個不停。
「老公,下次帶學妹來醫院可以照實說,『開會』這個借口總不好一直拿來用吧?」
宋子言的臉色很難看。這是狼狽吧?光這個借口她就捉到三次之多。
「姜小姐,學長一直對我很好的。」
「宋太太。」
「人家不習慣。」
是啊,她也不習慣有女人偎在她老公身上還死不放手!
這時,宋大律師開金口了。「我只是單純送她來醫院,你別想得太複雜了。」
是啊,單純的關心!
「呵,我知道你對她好,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但在老婆面前摟著別的女人倒像是炫耀。」
「所以你希望我現在推開秀清?」
姜曉源舉起雙手投降,擠出笑。「不敢不敢,受傷的人最大。」她作勢看看腕錶。「我還有事,不打擾兩位了。」
她不得不走,因為再不離開,她怕自己委屈的眼淚泄露心裡的傷心和在乎。
宋子言望著她離去的娉婷身影,他看到她眼中的傷,有那麼一瞬間,他想追回她,告訴她……
只是……他能告訴曉源什麼?保證他們婚姻正常,和以前一樣?鬼扯,他連自己的心都摸不清了……
「子言?」
宋子言懊惱地深呼吸,收回凝望的視線,對秀清說:「我送你回家休息。」
「好。」董秀清柔順地點點頭。
兩人轉身離開,姜曉源正巧回過頭,眼前的畫面著著實實打敗了她,她眼眶裡隱忍的淚水終於滑落。
她記得董秀清說過……
「在愛情的世界里,不被愛的才是『第三者』,對我而言,或者對學長而言,你才是『第三者』。」
那兩人之間早已容不下任何人,正如董秀清說的,她才是那個阻礙他們的第三者,結婚證書算什麼?名分又算什麼?那個男人心裡愛的人不是她,就算他吻她、要她,再如何激情也好,都只是生理需求,他心裡沒有她。
在這四不像的婚姻里,她什麼都沒有,卻遺落了自己的心,可笑吧。她經由相親嫁給一個陌生人,日日相處后,他的自信和魅力吸引了她,但他不愛她,這就是她目前悲慘的狀況……
婚前協議里有說,任何一方找到真愛,可以協議離婚,她是要現在提出結束婚姻解救自己,還是死撐著等宋子言攤牌,明明白白告訴她,他不要這個婚姻了?
「姜小姐?」
姜曉源擦掉眼淚,轉身面對林先生。「林先生。」
林先生當然看見她淚眼汪汪的,卻也不便說什麼。
「兒科加護病房剛好開放了,我想姜小姐應該還沒看見過我和玫玫的女兒,要不要看看?」
姜曉源漾開了笑。「太好了,我當然要看!」
不足月的孩子原本就比別的孩子瘦小,小小的身體又接著許多管線、點滴,身體讓長長的線纏繞著,可是她不哭不鬧,坦誠接受上天的安排,她是她媽媽用命博來的新生命……
這樣的震撼讓姜曉源的淚水再度沾濕了臉頰。
她想到自己過世多年的雙親,想到爸爸媽媽也曾像林先生和林太太一樣,呵護照顧著自己的孩子。她的親人只有叔叔和嬸嬸,雖然他們待她如親生女兒一樣,可她還是想念自己的爸爸和媽媽……
不久之後,或許她和宋子言就要結束這段可笑的婚姻,依自己的個性,她不可能想再結婚,那麼,她能為自己留下什麼?
好諷刺。結婚後,她還以為宋子言會是代替她父母陪伴的重要親人呢!
她剩下什麼?
自己?
她不想只有自己。
望著羸弱卻堅強活著的孩子,姜曉源按著自己平坦的小腹……
她有了新的想法。
晚上的喜宴結束后,「花漾」一群人擠到常去的小酒吧飲酒放鬆。
幾杯黃湯下肚,姜曉源原本的壞心情不但沒消解,反而整個引爆。
「你們這些小朋友,告訴姐姐,男人都喜歡嫩妹還是熟女?」她問。
阿傑這幾個男生就像弟弟一樣,對她也沒什麼好含蓄的。
「哈哈哈,當然是嫩妹啊!曉源姐,你看每個電玩動畫女主角一個比一個還嫩就曉得啦!」
姜曉源趴在桌上。「那阿傑哥哥,你覺得曉源妹妹可以當嫩妹吸引男生嗎?」
阿傑欠扁地大笑。「怎麼可能……」他才剛出口,就讓佳佳海K一頓。「死孩子!沒禮貌!」
阿傑無辜地揉著頭。「啊,我的意思是老大都結婚了,宋律師金光閃閃耶,老大哪需要吸引男生注意啊?」
姜曉源支著下顎,雖然有五分醉意,但神智比平常還要清楚。「如果我想吸引的人是宋律師呢?」
這下阿傑像嘴裡含了顆滷蛋,吐不出話,其他男孩卻開始鼓噪,甚至幫宋律師解釋。「哎呦,老大你想太多了啦!宋律師一定是太忙了,絕對不是不理老大啦,要不然你脖子那顆草莓是種假的喔!」
「對啊對啊,我還以為只有年輕人才會種草莓,老大和宋律師這叫保有赤子之心嗎?」
姜曉源聽著小朋友你一句我一句,完全不想回應,發現酒瓶空了又叫來一手啤酒。
佳佳嘆了口氣,顯然事情不但沒結束,反而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否則老大不會借酒澆愁,甚至還想誘惑自家老公。「老大,你想做什麼?你想誘惑宋律師,等他上鉤后再拋棄他嗎?」
這是連續劇里上演的「大老婆的反擊」。
姜曉源冷笑。「我的反擊哪有這麼簡單?他都不愛我了,我幹麼非要他愛上我不可?」
阿傑整個氣憤到不行。他不知道什麼小三,只是單純認為宋律師怎麼可以婚後又說不喜歡自己老婆!「宋律師太過分了,曉源姐這麼優秀,況且你們都結婚了,他怎麼可以沒有愛上你?」
姜曉源漾著淺笑。「是啊,我也覺得我都愛上他了,他怎麼可以沒有愛上我?只是,愛情啊……阿傑,你還年輕,不懂這些奧妙,你只要教我怎麼變嫩妹就好。」
阿傑火大地捲起衣袖。「我撂人把宋律師的事務所給拆了!」
佳佳當然又是一陣海K。「笨蛋!喝酒就變笨了喔?暴力是能解決問題嗎?你只要教老大怎麼變嫩妹就好!虧你還自稱『A片教父』,難道就不能幫老大好好想個辦法嗎?誘惑男人是很難喔!」反正老大說什麼,他們照著辦事就對了!阿傑被打得抱頭鼠竄。「很難好不好?老大沒有變嫩妹的啦!」
佳佳火力全開。「你欠扁喔!」
「本來就是啊,你看哪個嫩妹有老大的氣勢?老大是女王啊!」
姜曉源揉揉眉心。「阿傑,你告訴我日本AV女優中,你最愛哪個熟女?」
提到自己喜歡的話題,阿傑雙眼亮晶晶。「小泉彩!」
姜曉源嘆口氣。「沒聽過。有比飯島愛漂亮嗎?」
「吼,老大,你拿我的聖女和飯島愛比?」
「所以,小泉彩很美?」
「美又性感,熟女就她了,沒話說!」
「那明天把她的影片放我桌上,我要自然發展的,不要給我看SM或者其他不正常的情節。」
接著小男生開始熱鬧討論要拿出什麼壓箱寶獻給老大。
佳佳很擔心,「老大……用身體去報復或者挽留一個男人是最不智的。」
姜曉源大笑。
「老大,我能知道你的想法嗎?」
她安靜地搖晃著酒瓶。「復不復仇或反不反擊不是重點,那個男人不愛我,所以,我也不想再愛他了,我想離婚,只是在和他離婚之前,佳佳,我要為自己留下一個紀念品。」
「紀念品?」
她的眸心堅定澄清。「接下來的人生,我想要一個孩子陪伴我,這個孩子將是我在這世上最親的親人。」
這是她打算誘惑丈夫的理由,她想在最短的時間內懷孕……
姜曉源晃著身子打開門,再關上門。
一室黑暗,半醉的她沒想到要開燈,她低頭抵著牆壁,讓自己適應一波接著一波的暈眩。
突然,光明重現,宋子言冷冷地看著她,因她渾身的酒氣而皺眉。
她漾開了笑。因為已經下定決心,所以她覺得心情輕鬆了,什麼宋子言,什麼董秀清,管他宋子言愛不愛她、心裡有沒有她都無所謂了,這些傷她心地人,她統統都要忘了……
「你一定要喝得醉醺醺的才回家嗎?」
她笑了,腳步一個踉蹌,幸好宋子言及時反應過來而沒跌個狗吃屎。
「謝謝……」她嬌柔地偎在他懷裡,是今天下午另一個女人依偎的地方。「我想哭……」她說,但沒人當她是認真地,只以為是她的醉話。
宋子言的眉頭沒鬆開過。她脫掉身上的外套,裡面只穿著一件低胸細肩帶背心,展露的性感風情讓宋子言的怒火飈升。
「你就穿這樣去喝酒?」
她媚眼一瞟,扯著老公的衣服。他身上是一件挖背背心,這是他睡覺時的基本穿著。「不好看嗎?應該很好看吧?阿傑幫我趕走好幾個愛慕者呢!」
宋子言不願細想心裡的不舒服,直接打橫抱起搖搖晃晃的妻子。
她聞著他身上的味道,淡淡地麝香是他沐浴后的味道,這個味道她聞了三個多月,已經習慣且愛上這個味道,往後如果聞不到了,怎麼辦?她是不是該去買同品牌的沐浴乳送給阿傑他們?這樣她就能天天聞到這味道,沒錯,事情總是有辦法解決的,宋子言絕對不是唯一。
「我想哭。」
「你醉了。」
「我沒醉,你要抱我去哪兒?」
「帶你去洗澡,我不習慣和酒鬼同床。」
她笑了,順勢地將吻印在他頸上,並且加重力道,製造一個和她頸上位置相同的吻痕。
宋子言無奈地搖頭。他不是不理解她的做法,這個問題同樣困擾了他一整天。
當她對休傑克曼崇拜得哇哇叫的時候,他就像打翻了醋罈子,心裡萬般不舒服,所以忍不住吻了她,忍不住在最明顯的地方做記號。
為什麼他要這麼做?他只能解釋這是丈夫的佔有慾,他相信別的丈夫也是一樣!
「這是報仇?」
她仰起下顎,指指自己的脖子。「我可是頂著這個吻痕在外頭跑了一天。」
「所以你要我明天穿低胸衣服上班嘍?」
「襯衫會遮到嗎?那我再來一個……」
她仰頭要吻他,不過整個局勢逆轉,她沒吻到他的頸子,卻讓他霸道地吻住了紅唇……
「我還沒洗澡。」她說。
兩人一起跌落在主卧室的大床上。
「我不在乎……」他低啞地說著,大掌愛撫她渾圓的胸。
情慾來得又急又猛,宋子言不再克制自己的慾望。他知道,如果她是那個點火的人,他的剋制力就會全面崩盤。
「你說我是酒鬼。」
他大手伸到她背後,扯掉她的胸罩,引來她性感的嬌吟。
「我不在乎。」
他褪去那該死的背心,將她的窄裙往上推至腰際。
「想要我嗎?」
她呻吟著,急切地將身體弓向他。此時此刻,真的什麼都無所謂了,他的激情所點燃的慾望,將她的理智完全焚燒殆盡……
「要我……」
她獻上自己的吻,他褪去自己的束縛,仔細欣賞她每個性感的回應,同時將自己送入體內,因她的緊窄濕熱而深呼吸。
情慾有如一波一波的浪潮不斷襲來,她迎合著他,兩人的唇舌彼此纏繞,他的佔有越發強烈。直到最後,激烈的快感如暴雨般襲來,她抱住了他,輕輕呼喚著他的名字,忍了一晚的眼淚,悄然滑落……
他拭去她臉頰上的淚。「為什麼哭?」
「我醉了……」
她推開他,狼狽地爬下床,轉身走向浴室,穩住自己的步伐,抬頭挺胸,同時告訴自己……
不再留戀。
姜曉源開始執行自己的計劃。佳佳認為風險太大,如果真的懷孕,只怕宋子言不放手。宋大律師怎可能讓自己的孩子流落在外。
「呋,我這個當娘的事業也不差,我的孩子怎麼會流落在外?」
「老大,你要帶孩子住在哪兒?」
恩,這的確是個問題,婚前是住在叔叔家,她當然不可能帶著孩子回叔叔家,所以當務之急是除了懷孕外,「房事」也是急需解決的問題,她可不想挺著大肚子在烈日艷陽下找屋看屋。
「發什麼呆?」
以上是昨天和佳佳在小酒吧的談話內容,當然在懷孕忽然買房子之事完成之前,她得和助她懷孕的男人和平相處才行。
「想公司的事。」
她低頭忙著準備早餐,不敢正眼,面對身旁的男人。就算下定決心了。但現在光是想起昨晚的激情,就讓她覺得全身發燙,一瞬間,白皙的小臉像在驗證她的想法一樣熱得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