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當吃午餐時他又出現在她面前,宋千容已經沒有那麼驚訝了;當下午他又跑來叫她休息時,她已經習以為常了。
人真是一種容易習慣的動物,她竟然在短短一天內熟悉了他的存在。
「啊!」一罐冰涼的易開罐觸上臉頰,宋千容嚇得往後跌坐。
眼明手快的汪岳驥拉住她,沒讓她摔著。「休息嘍。」
接過飲料,她瞪著那張惡作劇得逞的開朗笑臉,分不清心裡是高興還是生氣。
「你剛剛不是來過了?」跟著他走向藤蔓架,她忍不住開口。
「下午那麼熱,只休息一次哪夠?」汪岳驥輕哼。
明明之前他都只休息一次啊……宋千容腳步一頓,突然明白那句話是站在她的立場說的,他怕她又累過頭,特地來提醒她。
坐在圓木上,宋千容啜著飲料,視線偷偷覷向像前兩次一樣靠在柱子旁邊抽煙的他。心裡飄飄浮浮的,才剛鞏固起來的自我告誡又無法堅持了。
這樣的人啊,既粗魯又細膩,就算關上心門,他也要用蠻力撞開,然後無賴得讓人生不了氣。
怎麼辦?她沒遇過這種人,該拿他怎麼辦?她垂下眼帘,試著抽剝夾纏凌亂的心思。
「給我一根。」她突然開口。
汪岳驥轉頭看她,眉宇微擰,然後走到她面前掏了根煙給她。
「早知道就不吃什麼口香糖了。」他嘴裡嘀嘀咕咕的。
還以為他是看不慣女性抽煙才會皺眉頭,沒想到他在意的是這個。有那麼嘔嗎?都早上的事了,到現在還在念。宋千容忍著沒讓嘴角彎弧,面無表情地讓他幫她點煙。
煙點燃,她熟練地以手挾起,湊近唇邊一吸——
「咳、咳……咳——」
汪岳驥詫異地看向她。
「嗆到。」她啞著嗓子解釋,順過氣,又舉煙抽了口。「咳咳咳咳——」這一次,她彎腰瘋狂地嗆咳。
汪岳驥一把搶下她手中的煙,大掌在她背後撫拍。宋千容咳到眼淚都流出來了,難受得不住深呼吸。
等她氣息平順了,汪岳驥才不悅地開口。「煙是拿來慢性自殺的,不是用來嗆死的!」拿煙的架勢那麼足,還以為她真的會抽咧!
宋千容抹去眼角的淚,微微勾唇。「知道是慢性自殺你還抽?」
她……這是在跟他說笑嗎?汪岳驥怔住,這次輪到他被嚇到了。
「我抽不凶,本來一天只抽兩根,今天是特例。」他的視線在她臉上搜尋,怕錯過絲毫的情緒轉折。「要我戒也可以。」
這表示抽煙只是個藉口,主要目的是來看她嗎?宋千容低笑。要是再這樣下去,他會被她害得煙癮越來越大。
汪岳驥眼睛綻亮,捨不得挪開目光。這是她第一次真正對他展露笑靨,而不是在夢中不曉得對哪個男人笑,他好想拿相機把這值得紀念的一刻拍下來!
宋千容笑容微斂,輕輕地吁了口氣。
「因為我前男友抽煙,我身邊很多人也抽,你又抽,我想試試它是不是真的那麼好。」搞創意的人大多會靠煙提升靈感,不煙不酒的她算是同業里的異類。
前男友。汪岳驥沒漏掉這個詞,也沒遺漏她的笑已染上些微苦澀。「你們分了?」
「嗯。」她點頭。「一個月了。」
他沒料錯,她的防備、她的心傷都是因為某個男人。想到有人害好如此痛苦,汪岳驥就覺得火大,但又因為她的鬆口感到欣喜,她願意討論這件事已是一種進步。
「什麼原因?」難得挑起這個話題,他當然不會放過。
宋千容凝視置於膝上的手,沒有回答,須臾,才抬頭看他。「跟你說這些,是想讓你知道我還沒準備好,別把心思浪費在我身上。」
如果是在之前遇到他,這樣的男人會讓人想義無反顧地留在他身邊,但時間不對,人也不對了,前一段情已經將她傷得不敢再相信任何人。
汪岳驥定定地望進好的眼裡,突然冒出一句:「我和他像嗎?」
他的眼神堅定有力,幾令她無法直視。
「不像。」一個斯文爾雅,一個強悍霸氣,兩人完全沒有相似之處。
「那你不試看看,又怎麼確定我不會比他好?」他微笑。
他雖沒碰她,但他轉柔的眼神代替了手輕緩地撫過她的輪廓,誘引著她。宋千容心好亂,她想堅定自己的立場,卻又渴望投入他懷中接受他的疼惜。
輕輕地,他攬住她的頸后,將她的身子往前帶,曖軟的唇覆上她的。
他的吻和他的人截然不同,溫柔得幾乎讓人心折,令人不禁懷疑他將強大的力量藏在何處,為何給得出這樣的呵疼。
怕一次躍進太多會壞事,汪岳驥只敢淺嘗即止,她沒將他推開賞他一巴掌,他就已經夠滿足了。
「還好你剛剛也抽了煙。」他笑得像偷腥得逞的貓。
宋千容不知該氣或該笑,明明是在拒絕他,卻在不知不覺間反而被他逼近一步。怕又被他取得機會進攻,她後仰上身拉開距離。
「我不喜歡煙味。」心慌意亂的她只說得出這種義不正詞不嚴的抗議。天曉得,她沉醉在他的吻之中,根本沒心思顧慮到什麼煙味!
「說戒就戒。」他拿出煙盒,捏扁,然後塞進陶罐里。「這樣以後就不用怕被口香糖打斷。」
「沒有以後。」她惱紅臉。他怎麼會這麼有自信啊?「我不會再讓你碰我了。」
「哦。」汪岳驥不置可否地應了聲,但那挑笑的表情擺明了他絕對還會再創造出以後。
她該怎麼辦?該怎麼辦?她怕真的會被他動搖……無助感漫然而生,宋千容將臉埋進掌中。
「拜託,讓我一個人,別來煩我……」
一隻大掌溫柔地按摩她的後頸,然後他離開了。
她知道,他只是暫時讓她獨處,給她喘息的空間,並不是答應放棄她。
過了幾天,播下去的種子一點動靜也沒有,宋千容又延長了住宿天數,這次她一口氣延長了兩個禮拜。
他依然每天盯著她吃飯,早上一次、下午兩次過來陪她休息。他沒強迫她做出什麼承諾,除了偶爾會不小心——或故意——做出扶她一下、握住她的手教她如何施力這種舉動外,沒再對她有任何肢體碰觸,來了就跟她閑聊,她刻意冷漠時他也不以為意,就靜靜陪她坐著各看各的風景。
以為他真這麼紳士嗎?錯了,他用他那雙眼,毫不保留地透露出對她的想望,深凝著她的視線炙得教她發疼,讓她無法忽視他的存在。
害她跟他說的話越來越多了,雖不至剖心掏肺,她依然很少講到自己的事,但聊聊天氣、聊聊莊園、談論一些種植的技巧,他誘引出她的回應,讓她沒辦法再把自己關在冷漠寡言的心牆之後。
時間又到了禮拜五,餐廳開始人滿為患,他們選擇在七點半用餐,剛好那時好嬸和怡君也空閑下來,準備吃飯。
「我真討厭假日,餓死了。」汪岳驥照例端來兩份餐點,和她一起坐在角落。
宋千容遲疑了下,低聲開口。「你不跟好嬸她們一起吃?」
平常他們的用餐時間都錯開,並沒什麼特別感覺,但當同時用餐卻分坐成兩桌,她有種破壞鐵三角的罪惡感。
「你願意和好嬸她們一起吃?」汪岳驥挑眉睇她。
她驚愕,忙不迭搖頭。「你,我說的是你,不是我們。」
「要我丟下你?想都別想。」他哼了聲。「快點吃,別光顧著說話。」
宋千容只好開始動筷子。奇怪,他為所欲為也就算了,為什麼好嬸和怡君她們一點反應也沒有?一般來說,應該多少都會來邀個幾句,尤其好嬸又是那麼熱情的人。
而且這幾天,他那麼明目張胆,他們兩人之間的改變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卻沒有人對此提出疑問,包括莊園里的人,大家竟然都理所當然地接受了。
不對,這太詭異了,心念一動,她猛然抬頭朝旁看去,正好逮到好嬸來不及避開的窺探。
好嬸乾笑,先是眼神飄走,然後臉跟著轉開,端起碗挖啊挖的,裝作沒這回事,而坐在她對面的趙怡君則是大大地翻了個白眼,懷疑獲得印證,宋千容臉紅了。他們不曾改變的態度降低了她的防心,但只要稍一細想,就會發現沒問題就是有問題,她居然隔這麼久才察覺到!
「你跟其他人說了什麼?」她窘惱地低聲逼問他。
「有什麼問題找我,誰都不準去煩你。」汪岳驥聳肩,完全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開玩笑,她的心防已經那麼難打開了,他哪有可能讓其他人的揶揄或所謂的撮合來幫倒忙?從醫院回來那天下午,他就把話放出去,他們聽進去了,但也沒輕易饒過他——每一天,概括承受的他都差點被虧到死!
「你……」她該罵他沒權利把她當成所有物一樣捍衛,他這三旱日,不就代表他們之間真的有什麼了嗎?但他暗地做的,又讓她覺得甜,她沒辦法想像要是真的有人來問她那些有的沒有的,她會窘到什麼程度。
功過相抵,宋千容都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對他了,她想發怒,卻又高興得想笑。
「快點吃,別跟我說你吃這幾口就想停了。」汪岳驥催促。「你害我都吃得很撐你知不知道?」
又沒人要他接手她吃剩的東西!不想和他鬥嘴,宋千容只敢在心裡反駁,鬥嘴是情侶間的情趣,她不想和他發展到那種地步。
只要想到這種舉止看在旁人眼中會有多曖昧,她都努力狂吃,但不管她再怎麼拚命,最多只能消滅掉三分之二,每次看他再自然不過地端去繼續吃,她都尷尬到不行。
汪岳驥吃掉他那一份,知道她已經快不行了,起身去端了一碟西瓜回來,擺在兩人中間。
宋千容默默地嘆了口氣,認命地宣告陣亡。「我飽了。」
汪岳驥笑笑,負責清空,她則是乖乖地吃起飯後水果。
「哎呀,阿岳,好久不見了!」突然一隻手拍上汪岳驥的背,一個半禿的中年男子開心大嚷。
抬頭看見來人,汪岳驥微笑回應。「阿福叔,怎麼有空回來?」
「我當叔公啊,當然要回來看看,阿採的兒子可愛的咧!」阿福叔呵呵笑,瞥見宋千容,更是興奮地喊:「這就是你娶的老婆吧?很美捏,我那時候剛好有事沒辦法回來喝喜酒,歹勢啦!」
宋千容動作僵住,臉色瞬間慘白,不可置信地望向他。老婆?他結婚了?
「阿福叔,你聽我說……」汪岳驥試著關掉對方的大嗓門。
「先讓我欠著,等你生兒子的時候我再補你一個大紅包!」阿福叔講得高興,根本制止不了。「厚,你長這麼英俊,老婆又那麼漂亮,生出來的小孩子一定很可愛啦!」
「再福,我好久沒看到你了。」好嬸沖了過來,想把他拉走,拚命偷使眼色。
「好嬸,我也好久沒看到你了。」說得興起的阿福叔哪裡看得懂什麼暗示?還以為好嬸在跟他握手。
「我們到旁邊聊——」好嬸臉上的笑已經近乎猙獰了,咬牙用力拉。「宋小姐,你們繼續吃啊!」
「我還想跟阿岳聊天欸……」被拉走的阿福叔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
「走啦!」好嬸拽住他的手,把他拉出餐廳。
宋千容全身冰冷,她往旁邊看去,看到怡君一臉莫可奈何的表情,心頓時沉入了谷底。這表示她們都知情,卻沒有人願意告訴她這件事。
他怎麼能?明明已經結婚了,卻又不知羞恥地糾纏她,其他人也跟著幫他隱瞞,他們到底把她當成了什麼?!她倏地起身,快步奔出廚房。
一陣腳步聲追來,汪岳驥拉住她的手。「走,我們去散步。」他有許多事還沒跟她說,不能就這麼讓她離開。
「放開我!」她掙扎,聲音氣得發抖。他竟然還可以這樣毫無愧疚地面對她?
汪岳驥擰眉,怕硬抓著手會傷到她,猶豫了下,他直接圈住她的腰際,大步朝走廊盡頭走去。
「放開我——」宋千容又抓又咬,心已快痛成碎片,更痛的是她的眼淚落不下來,積在心中將她尚未痊癒的傷再深深重創。
她的反抗根本造成不了什麼影響,汪岳驥強力的箝制完全沒被撼動,他推開一扇門,帶她走了進去。
他一鬆手,宋千容立刻想逃離,卻發現她被帶到一間房間,而他正擋著門,目光灼灼地看著她,臉上似笑似怒的表情讓人難以解讀。
「讓……」她才一開口,就被他截斷。
「如果要我把你壓在床上你才肯安靜聽我說,我會很樂意這麼做。」他輕緩低語,滿意地看到她僵硬抿唇,站在原地。「坐下。」他朝床一指。
宋千容直接在地板坐下,倔強地不看他。
汪岳驥微笑,沒對她的反抗行為做任何錶示,他走到她身旁坐下,長腿隨興曲起,向後靠著床。
宋千容想拉開距離,但他無言散發出來的氣勢清楚告知她只要她一動,他就會連現在這樣的距離都不讓她保有,所以她只能緊咬著唇,依然坐在原地。
進來時他沒點燈,房裡暗暗的,唯一的光線是窗外透進的月光,將房中的擺設和氣氛都變得模糊。她的雙手緊握,覺得心也變得模糊了。她痛、她氣,但更多的是難過和不甘。他不是她的,這麼好的男人並不是她的,他已經是別人的了……
「我在三年前訂婚,婚紗拍了,喜帖發了,然後新娘子在婚禮前一個禮拜跑了。」
宋千容怔愕地看向他。
汪岳驥笑睇回去,挑眉道:「不信?要看身份證嗎?配偶欄還是空白的唷。」
明明是那麼悲慘的事,他為什麼可以輕鬆得像在講笑話一樣?他是那麼好,為什麼那女孩捨得放棄他?她應該替他感到難過,為什麼高興的情緒會不斷在心裡冒泡泡?
「為什麼?」問題太多了,情緒太複雜了,她只問得出這句話。
「她以為會嫁給一個年輕有為的社會精英,結果發現我只想做農夫,所以她決定不要再跟我耗下去。」他伸出手覆上她的,她沒躲開。
「她不知道你是經營莊園的嗎?」會論及婚嫁,應該對彼此都有足夠的了解。
「她以為我只是來度假。」汪岳驥輕輕一拉,將她拉進懷裡,她還是沒抗拒,他笑了,長臂一伸,將她環進臂彎里。「我不是這裡的人,不過從我有記憶以來我就一直待在這兒,我爸媽把我丟給爺爺奶奶帶大,念大學才離開這裡。我一路平步青雲,錢、工作、車子、房子、女朋友什麼都有了,心卻很空。」
宋千容靜靜地靠在他溫暖的懷抱,聽他飽含磁性的好聽嗓音帶她經歷她缺席的過去。
「有個伯伯想退休養老,準備出售莊園,聽到這個消息時,我立刻明白自己缺的是幹什麼。我把房子車子都賣了,還貸了一筆款項,把莊園買下來。我未婚妻以為我只是想經營副業,本來假日還很高興跟我一起過來打理,但當我把工作辭掉全心投入時,她翻臉了。」汪岳驥揚了揚眉,那段從早到晚不斷爭執的日子還真是不堪回首。
「這樣的犧牲不會太大嗎?」他怎麼有這種勇氣?拋開已經擁有的一切,毅然投入一段冒險。
「不犧牲又怎會有獲得?」他確定自己做對了,回到這裡之後,一直擾攘不安的心終於能夠平靜了。這裡是他的家:永遠的家。
「你不試著去把她追回來?」如果真的在乎,會費盡心思把對方留在身邊。
「勉強只會讓她痛苦,她是適合都市的人,是我背棄她。」說不痛是假的,那時他藉由忙碌忘掉被遺棄的傷,曾經以為再不會遇到讓他動心的人,直到她的出現。他收緊手臂。
她呢?來自都市的她也會因為這一點而嫌棄他嗎?他們之間不曾討論過這一點,因為光是要把感情代入就已費去他所有心力,他不想再讓這些現實問題來綁手綁腳。
他是奸詐的,仗著她知道他身份的這點,強悍地進逼,因為若是她願意接受他的感情,表示她也願意留在這座莊園,所以她迴避不提自己的事,他也就刻意不問。現在的他只想集中火力破除她畫地自限的防備,其餘的只能之後再考慮了。
感覺他的大掌開始在她的腰間游移,宋千容心跳整個被打亂。
「你爺爺奶奶呢?你……你爸媽呢?」她慌亂地找話題。不是還在談他的往事嗎?怎麼開始對她動手動腳了?
「爺爺奶奶在我念大學時就相繼過世了,我爸媽在大陸忙他們的工廠,我從小就跟他們很不親。」汪岳驥隨口應著,而後頓了下,突然附在她耳旁輕聲說道:「知道嗎?剛剛看到你在吃醋,我高興得心都快爆炸了。」
溫熱的氣息拂在耳上引起她一陣輕顫,宋千容面紅耳赤,緊捉住殘存的理智抗拒他對她造成的影響。
「我才不是在吃醋,我是氣你……騙我……」在他將下顎靠上她的頸側輕輕摩沙時,那微生鬍髭的刮搔感讓她的反駁變得破碎。
她不想承認,卻又不得不承認,在得知他並沒有和任何人結婚時,那種如釋重負的喜悅感瞬間流透了四肢百骸,將她冰透的心暖融。
「我以為你知道,住那麼久,多少應該都會聽到好嬸他們說這件事。」他咕噥。
「他們沒說。」她又不是聊得起來的人,哪會跟她講八卦?而且她可以理解剛剛好嬸和怡君的反應,她們怕在他面前舊事重提,會勾起他的傷心,平常當然也會更加避免去談論此事。
「真是的,我應該拿麥克風宣傳一下。」汪岳驥輕笑,手順著她的曲線來回挪移。「你長肉了。」他滿意道。
「放手……」她阻止他,不讓他繼續往上摸。在他的緊迫盯人下,她怎麼可能不變胖?而且這幾天她睡得好多了,常常一沾枕就入睡。
他反捉住她妄動的手,在她又要開口斥喝時,俯首吻住她,貪婪地攫取那令他朝思暮想的唇,將她的一切全然吞噬。
不同於那次溫柔的吻,這一次他完全把他的渴求全然釋放,她無助地攀著他,任由他攻城掠地,在她體內激起一波波狂熱的慾望。
他停下,給她喘息的空間,輕輕吮嚙她的下唇,緩慢而折磨地,輕嚙了口,然後又輕嚙了口。
「再多吃一點,多長點肉,別瘦得讓我不敢用力。」他疼惜低語。
用力?用力什麼啊……渾沌的心思回籠,宋千容推開他,慌忙拉下已被揭起的T恤,雙頰幾快染成櫻色,羞得想逃。
他拉住她的手不讓她走。「你還要說不喜歡我嗎?」
宋千容望向他,黑暗中,他的眼芒閃動著,隱約不明的視野渲染成曖昧的氛圍,只有眼中的情感是如此清皙,烙進彼此的眼裡、心裡。
她沒辦法回答,因為她說不出違心之論,但她不想承認已對他動心。
「我還需要時間。」她只能這麼回答。她真的需要時間,去思考、去釐清自己的心思。
汪岳驥先是慍惱地皺起眉,然後扯了扯唇角,笑意染上了眼。「唉,我還以為這次可以順便派上用場的。」他意有所指地瞄了大床一眼。
他的腦袋裡只裝這件事嗎?她咬唇,很想生氣,卻反被他的強大性感招惹得心煩意亂。不行,她不能再在這種危險的地方和他獨處!她趕緊起身,朝房門走去。
這次他沒拉她,而是點亮房裡的燈。「記得我房間在這兒,下次有需要可以直接過來。」
不理他的調笑,已握上門把的宋千容停住腳步,忍不住回頭好奇打量。原來這是他的房間——
同色系的嵌壁式衣櫃和書桌,一張Kingsize的大床,床頭櫃有本看到一半的書插著書籤,牆邊的工作靴一隻直立一隻倒躺,換下的襯衫和長褲掛在椅背上,雖略顯凌亂,但整個房間充滿他特殊獨有的粗獷氣息,看了就很舒服。
「床很好躺哦,要不要試試?」他坐上床沿,拍拍身旁的位置。
宋千容瞪了他一眼,開門離開。
望著關上的房門,汪岳驥愉悅輕笑,仰躺床上,雙手枕在腦後,獨自品味心裡滿滿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