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Aim把張蕊帶到二樓，她發現這裡的格局相對於一樓寬敞許多，也安靜許多，仔細一看，居然只有一間辦公室，正在張蕊感到奇怪的時候，Aim已經開始敲門了。

「叩叩叩！」

「請進。」

一推開門，Aim就微笑著開口道：「老闆，客人已經帶過來了。」

「辛苦了。」

「不辛苦，怎麼會辛苦呢？」Aim把張蕊引到沙發那邊坐下，就徑自走到「Boss」的辦公桌前，典型的一副「八卦」嘴臉。

Aim眯著眼睛看著他們的老闆，在心裡還想著剛剛電話里的內容。

辛苦了？剛剛一通電話讓她出去接人，人都帶進來，又一通電話，說什麼他現在比較閑，讓她把這位客人直接交給他，那剛剛乾嘛不自己去接？

絕對有問題！

陳苑傑抬頭瞟了眼Aim，似笑非笑的說道：「還有事嗎？」

「唔，需要我給二位倒杯咖啡嗎？」Aim對陳苑傑那明顯的逐客令不為所動，反而還有一種不讓她抓住姦情，休想讓她離開的架勢。

「不用了，對了，下個月澳門有個私人企業想要台北開家分公司，想找個台北這邊的律師人選作代表，我在考慮要不要接這個案件，我覺得你最近挺閑的，要不我讓你去澳門和那家公司談談？」陳苑傑說得雲淡風輕，但是眼神卻暗藏殺機。

「啊，我想起來了，我手頭還有十幾個大案件沒處理完，我先忙去了，您二位慢慢聊，需要帶上門嗎？」正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況且Aim已經找到她想要的答案，心滿意足的退到了門邊，臨出門前，還衝著張蕊投了一記曖昧的笑容。

「有勞。」陳苑傑搖頭笑笑，他也不知道自己有這樣深具探究精神的員工是福還是禍。

而張蕊從進到這間辦公室起，就一直低著頭，乖乖的坐在沙發上，雖然那位Boss大人的臉被碩大的計算機屏幕給擋住了，但是他一開口，張蕊就認得了那聲音，那位Boss不是別人，正是她此行的主角陳苑傑。

等Aim帶上門出去以後，陳苑傑才從計算機後站起來，走向沙發這邊，低頭看著張蕊，被她這副小媳婦模樣逗樂了。

他忍住笑，開口道：「要喝點什麼？」

「這裡環境不錯。」可能真的是和這裡八字不合，一開口，張蕊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來這裡做什麼？是有事諮詢，還是想打官司？」陳苑傑也沒在意張蕊的答非所問，從冰箱拿了瓶果汁給她倒了杯冰鎮的柳橙汁，就坐到她對面的沙發上了。

「謝謝。」接過柳橙汁，冰涼的觸感讓張蕊鎮定不少，決定一鼓作氣，可剛準備開口，卻被陳苑傑給搶了個先。

「如果是公事，就在這裡說；如果是私事，我不介意換個地方再談。」陳苑傑靠在沙發上，眼睛始終不離開張蕊的臉。

張蕊差點被陳苑傑給弄嗆到，借著放杯子，偷看了他一眼，「那個……我是代表學校過來的。」

「哦，原來是為公事。」陳苑傑拖長音，倒也看不出他的情緒變化。

「唔，就是那天和你說的，你考慮得怎麼樣？」張蕊決定切入正題。

陳苑傑反問道：「就你認為，接不接受這個委託，對於我來說，是好處多，還是壞處多呢？」

「我們學校會按上課的次數付給你酬勞的，而且只是晚上的課，不會耽誤你太多的時間。」張蕊一邊說，一邊將委託協議書遞給陳苑傑。

陳苑傑認真的看著協議書，「一周兩個晚上，一個晚上兩節課，時間由我定，這個看起來還不錯。」

張蕊點點頭，「是啊，如果你對協議書上的條件不滿意，也可以提出來，我們學校會優先考慮，能接受的，就絕對不會拒絕。」

不得不說，這男人認真的表情，真的非常的迷人。

陳苑傑忽然抬頭看了張蕊一眼，「你晚上有選修課嗎？」

「嗯？我沒有，我只是個小班導師，也算半個學生。」張蕊對陳苑傑這個沒頭沒尾的問題，有些摸不著頭緒，但還是如實回答。

「這樣啊，這協議書，我是看完了，大致上沒有什麼問題，不過……」陳苑傑合上協議書，並將它放在桌子上。

正在張蕊以為陳苑傑已經答應了，有些喜出望外的時候，聽到後面兩個字，她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來。

「且不說幫你們學校講課，我所得的酬勞與我在這裡接的案子沒得比；再則，雖然只是上兩天課，可是上課前所要準備的教案，找的資料，製作的PPT，這些所花的時間，也不會少吧？於私，我並不是你們學校畢業的，所以也不存在回饋母校之說，而且，將來貴校在招生的時候，拿這個來做宣傳，我是不是應該額外的收一筆廣告費呢？」陳苑傑笑著看著張蕊。

「這個……我打個電話給歐陽理事請示一下。」張蕊想了想，還真打開自己的皮包開始翻找手機起來。

不管陳苑傑教得如何，單憑他的稱號擺在那，對學校來說，以此做宣傳，是絕對有益的，所以學校很有可能會這麼做。

「呀！」

在張蕊找手機的時候，無意中將自己的錢包給翻了出來，掉在地上不說，還好巧不巧的是打開來的。

想起錢包里的照片，張蕊急忙彎下腰去撿，卻被陳苑傑給搶先了一步，因為錢包掉落的地方，離他比較近。

陳苑傑撿起錢包就合起來了，也順手還給了張蕊，似乎並沒有看到裡面的照片。

「謝謝你。」張蕊忐忑的接過錢包，不敢看陳苑傑。

速度很快，他……應該沒有看到吧？

「不用打了，我和你說笑，不過言歸正傳，就我剛剛說的，這些都不夠成為我接受委託的理由。」陳苑傑直視著張蕊的眼睛，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那你上次還不是接受委託來代了兩節課？」張蕊聽了陳苑傑的話，有些泄氣，小聲的嘟囔了一句，其實也是心裡話，可又不知不覺的給說了出來。

「因為拜託我代課的那位，是我恩師的一位舊友，我一直欠我恩師一個人情，那次他來拜託我，也保證只此一次，我才答應的。」雖然很小聲，可還是被陳苑傑給聽到了，還很耐心的道出了原委。

「那就當我拜託你還不行嗎？」張蕊抬頭，張張嘴，又合上，再低下頭去，且再一次將自己的心裡話給說了出來。

她突然覺得好委屈，她都說了不想來的嘛！可歐陽理事非要她來，她來又有什麼用呢？人家跟她又沒什麼關係，憑什麼幫她？她又不會求人，也不會說好話。

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張蕊並不知道，她這一系列表情的變化，盡收陳苑傑眼底。

沉默了一會，陳苑傑突然起身，「走吧！」

「去哪？」正在「憂傷」中的張蕊，聞聲隨著他起身。

陳苑傑沖著張蕊眨了眨眼睛，「為了慶祝我們即將共事，我請你吃飯吧！」

「呃，這麼說……你答應了？」等反應過來陳苑傑話里的意思，張蕊激動得一下子跳到了他面前，睜大雙眼看著他。

「記住你現在欠我一個人情，是要還的。」陳苑傑迎著張蕊那如泉水一般清澈透亮的雙眼，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秀髮。

張蕊傻笑道：「呵呵，謝謝，我一定會還你這個人情的。」

雖然她也不清楚自己在高興些什麼，就是很高興，傻乎乎的，也沒察覺到陳苑傑剛剛那個格外親密的動作。

收拾好東西，兩人就下了樓。

「你們在這裡做什麼，都沒事做嗎？」陳苑傑一下樓，就看到他的那幫同事們都擠在休息室里說話。

其實他也猜到會這樣，瞟了Aim一眼，隨即假裝板著臉對著眾人，可是似乎心情不壞，而在這裡工作的都是人精，即便板著臉，也看得出是在假裝，也沒有人怕的。

Aim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的移到陳苑傑跟前，「咦？老闆，您這是要外出嗎？」

陳苑傑淡淡的答道：「嗯，有事，下午就不回來了。」

「那個……Aim姊，今天的勤表上，我可不可以寫，老闆為了與佳人幽會，故因私外出呢？」這時陳苑傑的小秘書小柔也跟過來「小聲」的說了一句，雖然小聲，但剛剛好在場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包括張蕊。

這群人都是嘴上功夫厲害的，怕張蕊臉皮薄，陳苑傑回頭看她，果然小女人又石化掉了。

掏出自己的車鑰匙，遞給了她，「認識我的車嗎？就在隔壁的停車場里，幫我開過來。」

「好！」陳苑傑的話，就好比特赦令，張蕊接過鑰匙，就飛也似的跑了出去。

張蕊剛剛出去，就又有一個男同事過來諂媚，「老闆，是嫂子？很正哦，多帶來這裡走動走動嘛！這麼正的美女，根本就是活動廣告，自己人，可不準藏私哦！」

「多事。」陳苑傑笑罵道，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哎呀，忘記問大嫂電話了，大嫂穿的衣服挺好看的，絕對是我們這一咖的，以後一定要經常拉大嫂出來逛街才是。」這時，連前台新來的接待小美也跑過來湊熱鬧。

這東一句，西一句的，惹得正主終於開始發飆了。

陳苑傑轉過身來，眯著眼掃了一圈這幫人，雙手環胸，「你們看起來都很閑嘛，需要我重新幫你們分配一下事情做嗎？」

Aim作無辜狀，「天地良心！您看我都忙得把『客人』推給您了，哪還有精力去接新案子？」

隨著Aim的表態，其它人也紛紛借口散開了。

開玩笑！要由他們的老闆親自指派工作，那他們接下來的日子，就別想睡一天的好覺了，

「小柔啊，你剛剛那話說得就不對了，怎麼能這麼說我們老闆呢？應該這麼說，他是因公外出，可是太忙太忙了，忙得都抽不開身，才帶著佳人順便去吃個飯的。」Aim臨走時，還不忘拉著小柔調侃了一句，讓在前台簽字的陳苑傑哭笑不得。

「沒什麼事的話，就早點下班吧！」陳苑傑簽好了字，又交代了一句，直接出門了。

因為他的這句話讓整個事務所又鬧翻了天，可是他也不打算理會了，因為他看到張蕊已經開著他的車過來了。

「你們同事的感情真好。」

張蕊下車，將駕駛位置讓給了陳苑傑，自己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上，透過車窗望過去，還看到有人給他們揮手呢。

陳苑傑看了張蕊一眼，怕她還在意他們說的話，「一群猴子，不過也就嘴上功夫厲害，人不壞，他們沒有惡意的。」

「沒有啦，我覺得他們都挺好的，和我想得不太一樣。」張蕊搖搖頭，同時也禮貌的和他們揮揮手。

陳苑傑挑眉，反問道：「哦，你想象中的是什麼樣呢？」

「啊，就是，就是……」其實真要她說個所以然來，張蕊也說不出來，但是和電視里的真的不太一樣。

「你想象中的律師，是不是都是冷酷也冷血，為了錢沒有底線，為了贏官司，不惜使用任何手段，鐵齒毒舌，功利主義的那一種人？」

張蕊聽到這話，有些著急，連說話都結巴了。「沒有啦！我……我不是這麼想的。」

她想象中的律師是都很厲害的，可能不太好說話而已，但沒有那麼壞。

「我承認，做我們這一行的，是有不少這樣的人，但是在我的事務所里不會有，我記得我的恩師曾經說過，一個沒有良知的律師，隨時都有可能被利益泯滅了人性，而當律師的，本來就是來劃分道德底線的，如果本身都沒了道德底線，那他也不配做一名律師。」

不知道為什麼，張蕊突然覺得，在陳苑傑說這番話的時候，是那樣的光芒四射，就像拿著天平的阿努比斯，將公平和正義平衡得絲毫沒有偏斜，極具魅力。

「我知道，你是位非常優秀的律師！」這是張蕊的真心話。

而陳苑傑聽到這話的時候，愣了片刻，繼而就笑了，像孩子一樣的笑了。

不記得是誰曾經說過，再怎麼樣優秀的男人，也會像小孩子一樣的笑，而當他們那樣的時候，是可以將一切的都融化掉的，張蕊此刻相信了這句話，因為她現在就是這樣的感覺。

兩個人吃完飯，陳苑傑就開車送張蕊回去，隨後就離開了，並沒有多做逗留。

當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那麼快，總是隱約記得，好像有什麼事被她遺忘了，而等她回到家，洗完澡，坐在床上擦頭髮的時候，才想了起來。

和陳苑傑在一起真的很快樂，他的詼諧、他的健談、他的博學，無一不讓她欣賞；他的體貼，他的細心，更是讓她著迷。

這樣的一個男人，是會讓女人著迷的。

如張蕊想得一樣，越是和陳苑傑相處久了，就越是沉淪！然而，她不能讓自己再這麼下去了，因為那個男人已經有了愛人，而他愛的並不是自己。

靠在床上，抱住雙腿，將臉埋在雙膝上，張蕊想讓自己安靜下來，想讓自己的心也安靜下來，可是只要一閉眼，腦子裡就全是他的臉，他的笑，他的聲音……她想她真的是要瘋了吧！

不行！反正他已經答應了學校的委託，她的任務也就完成了，以後他來學校，她就早退，兩個人不再有交集，就不會再讓自己迷失下去。

「睡覺！」

點點頭，關掉床頭燈，用被子蒙住腦袋，讓自己不要再胡思亂想了，也許真的是想得多就容易疲憊，所以不用一會就睡著了。

因為開學沒多久，開始報選修課也是在十月之後的事，校方已經和陳苑傑簽訂好了委託書，也敲定好了是在每個周二和周四的晚上。

至於陳苑傑為什麼要選擇兩天，張蕊也不知道。

因為在正式簽約的那天，她謊稱病沒有到場，事後陳苑傑有打電話給她，她也是謊稱有課，就草草掛了電話。

之後陳苑傑就沒有再打來，雖然心裡有點小小的失落，但是這樣也好。

不管怎樣，當選修課開始報名時，發現『法律與道德』這門課的老師欄的名字寫的是陳苑傑時，學校里的學生們都瘋了。

按照學校的規定，學生在學期間，必須自選六門選修課，所以選修的內容可與專業課無關，本來一個班最多七十個學生的班，早在開始報名的上半天，陳苑傑兩個晚上的課都爆滿了。

選課時間只有一周，一周很快就過去了，到了第二周的周一張，蕊回學校看到名單時，也不禁咋舌，不只這樣，她還發現，就連他們班上也有好幾個學生報名的。

周二和周四嗎？

查了查自己的課程安排，巧了，正好那兩天她下午都沒課，而他們班的學生也只有下午兩節有課，離陳苑傑來上課，中間隔了三個小時，她完全有時間在兩人碰面以前離開。

張蕊在心底歡呼，老天爺畢竟還是眷戀她的。

然而到了第二天，也就是陳苑傑要來上課的那天下午，她就傻了。

正在張蕊已經處理好班務，收拾好東西，拎著皮包歡樂的準備下班，走到辦公室門口，一打開門，就看到陳苑傑站在門外面。

張蕊睜大雙眼，不可思議的看著陳苑傑，「你……你怎麼這個時候來了？」

「今天是我第一天來貴校上課的日子，你……這是要去哪？」陳苑傑倚在門邊，看著張蕊手裡的皮包，也掃了眼她那收拾得乾乾淨淨的辦公桌，似笑非笑的反問著。

「我下午沒課，準備下班回家了。」張蕊越說越小聲。

奇怪了，距離他上課還有那麼長時間，怎麼看，也得晚飯之後才過來呀！他的事務所難道都沒事做的嗎？

「你難道不知道？」陳苑傑拿看外星人的眼光看著張蕊，一邊說，一邊走到她的辦公桌那坐下。

「我……」張蕊正準備問她要知道些什麼的時候，突然手機響了，看了眼陳苑傑，他作了個請便的手勢，就自顧自地打開了她的計算機，還在計算機上插入了一個隨身碟盤。

拜託，那是她的計算機！她來不及抗議，手機一直響個不停，仔細一看號碼，立刻按了接聽鍵。

「喂，歐陽理事好，請問有什麼事嗎？」

「……」

「剛準備要走。」

「……」

「什麼事，您說？」

「……」

「啥？」

「……」

「是，是，我知道了。」

張蕊一掛掉電話，頓時有種很無力的挫敗感，認命的搬了張椅子坐到了陳苑傑旁邊。

「很抱歉打攪你下班了，不過你也知道，我對你們學校的教學完全不熟，所謂熟人好辦事，所以我就和你們的歐陽理事提了個小小的要求，沒想到他挺好說話的，立刻就指派了你來當我的助手，我以為你知道的，真是不好意思。」陳苑傑嘴裡說著抱歉，可是表情卻沒有絲毫的歉意，反而還有一種奸計得逞的笑容。

其實張蕊不知道，陳苑傑那天聽她說她並沒有選修課後，就特意找了她最空閑的那兩天來上課。

因為陳苑傑已經答應來講課，校方也給了他校內網路的教師管理許可權，所以要查到張蕊的課程安排，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是，您有什麼吩咐，請直說。」張蕊努力掛著笑臉，其實心裡在哭。

無語問蒼天，不是這麼耍人的吧！

「教案我已經準備好了，第一次上課，不想你太辛苦，PPT也已經做好了，至於往後，這些可能就拜託你了，這份數據你先看看吧，然後我們試著看看有沒有要修改的？」陳苑傑只要一開始講正事，就變得一本正經起來。

他移開一點位置，並把計算機的屏幕調整到張蕊那邊。

「好，我馬上看。」受陳苑傑影響，張蕊也開始認真的看起了數據。

「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再問我，我先處理一下事務所的事。」陳苑傑一邊說，一邊拿出自己的筆電開始處理事務所的事。

於是兩個人就在這小小的辦公室里，同一張辦公桌上，安靜的各自工作著，偶爾她會有提問，陳苑傑也會停下工作，詳細的幫她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