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日正當中。
房裡時斷時續的曖昧喘息聲,隱隱約約的飄出門外。
黎映雪被撩撥了一個上午,慾火焚身無力自救,坐在他身上的女人,一直吊著他胃口似的極力挑逗他又不讓他獲得滿足。
偏偏他雖然是個男人卻身為受害者,就算受盡撩撥也無法不顧顏面的要她「負責」到底!
「想要我嗎?」馮夕照將他的雙手綁在左右兩邊的床柱上,開心的觀賞他任人宰割的姿勢。
黎映雪白皙的肌膚泛著柔柔的紅暈,銳利森冷的目光已經被情慾衝擊得喪失了殺意,朦朦朧朧的。
「想要就求我。」她邪魅一笑。
黎映雪默然不語,注意到她袒露出來的肌膚上滿是舊傷疤,那是經歷了諸多激烈的打鬥才會有的痕迹。
他實在是想不出來這個深藏不露又無恥惡劣的女人,究竟想做什麼?
他淪落至今,已無反手之力,她卻還是神神秘秘的,除了調戲他之外,依然不透露她有什麼用意……難道她真的是愛慕他,愛到忍不住綁他來歡愛一場?
這麼離譜的事情,他完全不信!
「不求我呀?」馮夕照見他不僅無動於衷,還分神不知在想啥,簡直視她如無物嘛!
他還真有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定力。
她敬佩道:「那我們就再忍一忍。」
黎映雪調勻紊亂的呼吸,力持平靜。事實上他已快要忍不下去,慾望的出口被她束縛著無處宣洩,人又動彈不得只能讓她玩弄。
這個女人若不趁現在殺了他,早晚他會將她碎屍萬段以泄心頭之恨!
馮夕照端詳著他微微充血的鳳眼,並不畏懼他眼中的敵意。「看樣子,你快忍不住了。」
黎映雪冷淡的笑著,就算快被情慾逼瘋了他仍不失理智。「像姑娘這麼下賤的女子還真是少有。」
「那我們是不是很登對呢?」
「……」人若無恥,天下無敵。他輸了!
「哎呀呀,我肚子有些餓了。」馮夕照捏著他的大腿內側,可愛的嘟了嘟嘴。「是先吃黎大教主呢,還是先吃午飯呢?」
她故意耍弄他的意圖,在充滿笑意的嬌媚臉上清晰可見,再裝可愛也掩蓋不了她內心邪惡的動機。
「滾!」他終於變了臉色。
「呀,別這麼凶嘛!」她笑嘻嘻的撫著他的嘴唇。
「……」黎映雪越漸陰沉的樣子詭異得可怕,在他體內不斷衝擊的強烈渴求和痛楚,得不到發泄,逼得他連開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
馮夕照雖然表現得十分大膽放蕩,佔盡他的便宜,調戲他到底,卻始終沒有做到最後一步。
她有所保留的輕薄舉止,戲耍他的態度,激怒他的做法,在在勾起了黎映雪嗜血的怒意。
「黎教主不反對的話,我先去填飽肚子再回來。」赤身裸體的下床,馮夕照隨手拉起一件袍子穿上,就要丟下慾望未能釋放的黎映雪不管了。
黎映雪鳳眼微瞠,遭受到生平最大的羞辱與戲弄,他陰沉的臉上雖沒有半點崩潰之色,但內心的怒火早已把他的耐性燒毀了。
「你的名字?」他困難的開口問,目光緊緊的盯住她的背影。這個女人,他死也不會放過!
馮夕照剛走出門,側過身看了看他,屋外的陽光把她的笑臉照耀得璀璨明媚。然而就算她笑得那麼甜,眼裡仍藏著融化不了的冰冷與無法描述的孤寂。
「我……只是你的一個無足輕重的愛慕者罷了。」
那麼多年過去,他不記得她的相貌、她的名字,也許連給過她的傷痛,他也沒放在心上吧?
黎映雪徹徹底底的忘了她!
馮夕照若無其事的關上門,面向午後的陽光,甜美的笑臉漸漸冰凍,在寂靜無人的庭院里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她眉心一斂,快步離開。
守在院子外頭的人見她出來,紛紛緊張的探身張望,見院子里毫無動靜,確定黎映雪不會作怪,眾人才圍著她小聲詢問──
「沒事吧?」
「黎映雪怎麼樣?」
「馮姑娘對付得了他嗎?」
知道他們怕她控制不了黎映雪,馮夕照露出一抹笑容,保證道:「沒事,我先休息一下。」
「需要讓人進屋監視他嗎?」
「不用了,他現在的樣子是出不了屋子的,你們繼續在外面守著,時間一到就按計畫行事。」
眾人紛紛點頭。
馮夕照忽然面色凝重,加快腳步拐進隔壁的院子,閃入一間房內,立即趴在床上蜷縮起身子。
她的雙拳握得死緊,美艷的臉龐在劇烈痛楚的折磨下,總是好整以暇的表情漸漸的扭曲起來。
「馮姑娘,你人不舒服嗎?」有人追到門外輕聲問道。
「不……」她強撐起力氣,用輕鬆的語調回道:「我只是發現衣裳破了,回房換一件,你們別擔心,忙你們自己的事情去吧。」
門外的人應了一聲,慢步離開。
馮夕照等四周都安靜下來才又掩住嘴,在全身各處不斷湧現的疼痛折磨中忍住痛楚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
為了活下去,為了報復,為了習武,她付出了太多代價,學最陰狠傷身的功夫,長年服用能增進武功卻會縮短生命的禁藥。
用了十年的時間,她從手無縛雞之力,到天下難逢敵手,甚至能擊敗武林公認的頂尖高手黎映雪。
只是她付出的代價,是她的生命,急速流逝無法挽回的生命。
如今要殺黎映雪,簡直易如反掌,不過,她不會這麼簡單就讓他解脫的,那太無趣了。
黎映雪曾經說過,懲罰一個人,直接殺掉太過仁慈,留下來慢慢折磨才有意思。
「我會如你所願的……」低聲笑著,馮夕照吞下咬出來的血。
她大概活不了多久了。
為了得到這一身功夫,毀了身體,使得不定期的痛楚頻繁降臨,摧殘得她痛不欲生。
既然如此慘痛的代價她都習慣了,那麼,該從黎映雪身上索取的回報,她也絕對不會手軟,一定要全部討回來!
馮夕照出去沒多久,屋外便起了騷動。
門忽然被人踢開,一群陌生男子沖了進來。
黎映雪一絲不掛的躺在床上無力移動,眼看著一群人面帶譏嘲的圍在床邊對他的赤身裸體品頭論足,他卻連一點反應也做不出來。
「喲,這就是大名鼎鼎的擎天教黎大教主?」
「果然不同凡響,瞧他的皮膚比妓院里的娼婦都要白皙。」
黎映雪看清了出言譏諷他的人,記住他們的長相。不要緊,他有的是耐心,誰欠了他,以後他都會討回來!
即使他死了也會留下線索讓人替他報仇雪恨。
「看什麼看?像個娘兒們似的只會瞪人嗎?」一個男人伸出手,粗魯的捏住他的下巴,羞辱他,「學狗叫幾聲來聽聽!」
黎映雪無動於衷,閉起眼不搭理。
「看來不給你點苦頭吃吃,你不會識相一點。」猛地一扯,男人將黎映雪拉下床。
他身無寸縷的摔落地上,半睜的鳳眼已充血,猩紅的顏色有著懾人的殺意,可惜他趴倒在地,沒人看得見他此刻極度的不悅。
「你們在做什麼?」一聲懶洋洋的詢問從門口傳來,適時挽救了黎映雪再遭侮辱的命運。
屋裡的人不約而同的望向門口。
馮夕照慵懶的倚在門邊,有些憔悴的臉上帶著淡淡的倦意卻不失嫵媚,像個從青樓走出來的煙花女子。
「姑娘,我們才要問你在做什麼?為什麼留著黎映雪,不趕緊殺了他為民除害?」
馮夕照置若罔聞的走進屋裡,蹲下身攙扶起黎映雪,把他放到床上,她慢條斯理的取過衣裳為他穿上。
「你們先出去。」
「不。」眾人臉上都流露著不滿之色。
「你得先說清楚,你要如何處置黎映雪!」
「他一天不除,我們就多一天危險,你不要忘了擎天教還沒倒,黎映雪的人手都在找他!」
「我知道了,我會儘快解決他。」馮夕照背對眾人,低聲說著。
黎映雪眼裡的猩紅慢慢消退,他看馮夕照輕柔的舉止似乎很珍視他的樣子,嘴巴卻答應了同伴要解決他,她的心思讓人難以揣測。
他對她的感覺一下子複雜了起來,美麗危險熱情又無禮而且神秘,這個女人充滿了矛盾,令他提防惱怒的同時也深深的為之吸引。
「你們都出去,我不想再說第三遍。」馮夕照笑咪咪的請走那群來意不善的人,隨即關起門。
她凝視黎映雪半晌,好像在思考著如何處置他,最後嘆了口氣,他以為她就要「解決」他了,不料,下一刻——
她竟飛速的翻箱倒櫃,收拾行囊。
黎映雪很意外,「你要搬家了?」
馮夕照瞥他一眼,沒回答。
「你們是逃不掉的,就算我死了,我的人還是會繼續找下去,直到與此事有牽涉的人一個個命喪黃泉。」
「呵呵,大教主,你別擔心了,我怎麼捨得讓你死呢?」整理好行囊,她一邊梳理儀容,一邊朝他嗝難邸!拔沂且憷肟!
黎映雪不領情的冷哼,「你並不是發號司令之人,恐怕你沒有權力決定我的生死去留。」
「請不要套我的話,我的情況可不能隨隨便便透露給你知道。」馮夕照走過去為他穿好鞋子。「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我身邊的人都想殺你,你不是個好人,黎大教主。」
「你不想殺我?」
「如果要殺你,我何必辛辛苦苦帶你回來?」她一臉垂涎的撫摸他的大腿兩下,邪魅道:「比起你的性命,我更想要你的身體。」
「……」黎映雪說不出話了。
他看得出馮夕照對他有著濃厚的興趣,但他一點也不想作為獵物被她一口一口吃掉。
「你會後悔的,女人。」
「我們等著瞧!」
夜黑風高。
馮夕照帶著黎映雪避開眾人,悄悄離開位於深山野林內的莊園。
黎映雪被她不合情理的行為迷惑住了。
她不遺餘力的玩弄他,卻在同伴想傷害他時挺身而出,甚至帶他逃避,她不怕惹禍上身,眾叛親離嗎?
彼此的立場對立,她的所作所為又嚴重的傷害了他的自尊,就算她使盡渾身解數討他歡心,他也不可能原諒她給予的羞辱!
她明白嗎?
「以後的日子裡,我們該逃到哪去呢?」馮夕照策馬前馳,目視前方,心有憂慮似的喃喃自語。
夜空不見星月,天色黑如墨,若非她身懷絕技,根本看不清前方的道路,即使看清楚了,她不確定的語氣也聽得出她根本想不到下一步該怎麼走。
這樣的她,如何負擔得起懷裡惡名昭彰的男人?
兩人離開暫住的地方,已過了兩個時辰,至今尚未有人追來。
黎映雪側坐在馬背上,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依靠著馮夕照,她柔軟的胸懷溫暖的支撐著他。
遠遠看上去,兩人彷彿是一對恩愛的情侶,雖然女人駕馬,男人窩在她懷抱的情景有點怪異。
黎映雪面無表情的聽著她的嘟囔,過了半晌才道:「你可以帶我回擎天教,今後就不必逃亡了。」
「放虎歸山,後患無窮,黎教主以為我是笨蛋嗎?」
「我也許不會傷害你。」
「也許?」馮夕照玩味的重複他不確定的措詞。「你真夠老實的,假如你願意哄騙我,承諾永遠不會傷害我,也許我還會考慮你的提議。」
「你相信我會輕易寬恕對我不敬之人?」黎映雪的語調微微變化,臉躺在她的肩膀上,望著黯淡的月光。
他生性殘忍,從不懂得仁慈,對於蔑視他的人不曾饒恕,而世上根本沒幾個人敢羞辱他。
如今落到馮夕照手上,他遭受了生平少有的侮辱,這些債,他不找她索賠該找誰?
「我和別人不一樣,黎教主,我不會傷害你,只是想得到你而已。這次為了保你,我都脫離門派了,你沒有一點點感動嗎?」
「感動?」黎映雪只想到此時正在荒郊野外,她若是獸性大發把他壓倒在地大肆侵犯,根本沒人能阻止,而他只怕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哪裡有功夫去感動什麼!
「你真夠冷淡的,怪不得你看中的那個新娘也不願意嫁給你。」
「……」又再傷他尊嚴了,這種女人誰受得了?「明知我性情如此,你為何還對我青睞有加?」
「這可就說來話長了!」她開始興緻高昂。
「我不聽也沒關係……」
沒等他把話說完,馮夕照自顧自的講述起她的迷戀史。
從她聽說他這個人如何禍害世間為非作歹就對他產生興趣,直到見過他之後又為他邪惡氣質和妖孽般的相貌所傾倒,再來她是如何隔著遙遠的距離不斷妄想著掠奪他的身心……
她詳細的訴說著對他的各種貪婪企圖,流露出的濃烈慾望足以令人掉光滿身的雞皮疙瘩。
黎映雪不由自主的渾身發寒,即使強敵環伺,他也沒這麼頭痛過,這種飛來艷福他可吃不消。
在動身之前,馮夕照用八支金針刺入他體內,徹底封鎖他周身要穴,讓他連凝聚起力量都做不到,更別說使出內力逼出針。
她做事如此決絕,他不敢想像若是他始終拒絕她的愛意,最終她又會耍什麼霹靂手段來逼他就範?
一輪圓月,慢慢的推開濃雲,露出身影,灑落細微的光芒。
「前面就是城門口了。」奔波了大半夜,總算看到了落腳之處,馮夕照放慢速度,朝著不遠處的城門前進。
城門緊閉著,離清晨開門還有段時間。
馮夕照讓黎映雪坐在馬背上,自己牽著馬在城門外坐下,她優閑的神態彷彿是在春日晴朗的陽光下踏青。
「我沒什麼力氣帶你翻城牆,我們就在城門口等天亮。」
「姑娘是在給我選擇的機會嗎?」
「不,我在敘述我的決定,而你必須遵守。」馮夕照嗔思敲難鄹鍥痔鵜邸
夜色漸漸變化,從深到淺,由黑轉灰,灰濛濛的似乎等待破曉的曙光。
黎映雪毫無倦意,看著倚牆而坐的馮夕照閉目養神的容顏,他不得不承認她很美,美得動人心魂。
只是更美的人他都見過,當然,那些美人沒有她異於常人的性情和嗜好——對他的嗜好。
他感嘆的想著,原來被人迷戀也不是件美好的事。
突地,馮夕照輕呼了一聲,想起什麼似的起身走向他,取出一顆藥丸讓他服下。
「你對我做什麼?」
她沒有回答他,快手快腳的回到牆角閉眼假寐。
黎映雪雙手撐在馬背上,側坐的姿勢十分辛苦,好像在保護自己不倒下。
「你就趴著休息吧。」她小聲說,「附近又沒別人,你坐得再端正我也不會給你鼓掌。」
他瞪著她,感覺吃了她的藥丸后,身體有些異常,體內有股暖流蔓延到四肢百骸,誰知道這股暖流是什麼東西?
她讓他吃了什麼?
「回答我!」
「我怎麼捨得對你做什麼呢?」馮夕照用帶著睡意的聲調,呢喃道:「只是喂你吃了點補藥而已,別大驚小怪。」
「……你跑不掉的。」早晚他會讓她付出代價!
這世上的人,不是他的仇敵就是他的擁護者,她如今兩邊都得罪了,註定沒有好下場。
「我沒想逃。」馮夕照洒脫的笑,語調清晰的道:「我只想找個地方和你親熱,黎大教主。」
她比星子還明亮的雙眸如烙印,深深的刻入他的腦海,看著她的笑顏,黎映雪咬了咬牙,無力的趴在馬背上。
恍惚間,他竟覺得他的損失能令她笑得如此燦爛,其實……這也不是件非常可恨的事情,也許……她給的羞辱還是能夠稍微原諒一點點的吧?
不!恍惚過後,黎映雪堅定的對自己說,絕對不能寬恕這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