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見她不作聲，一雙鐵臂溫柔的緊了緊。
「我愛你。」昏昏沉沉間，她聽到這句讓人心醉的話語。今夜，肯定會有個美夢吧？
最近……是遇到什麼好事了吧？她想應該是又成功嚇跑一打相親對象了，所以身價再度高漲，看那表情分明就在得意什麼似的！不不！瞧瞧那氣色紅潤，面如桃花，根據閱人無數的精準眼光來看，敢賭這百分之百是談、戀、愛啦！眾員工用眼神互相交遞著無言的訊息，面對這樣一個詭異的早息，所有人都懷著既震驚又興奮的矛盾心情。
好像察覺到背後無數的注目禮似的，古芯芯猛然旋過身。
淡紫色的裙擺在空氣中飛舞，及腰的飄逸長發沒有任何贅飾，她的一個旋身美得令所有人都驚攝了，一股淡淡的冷香在氛圍中瀰漫開來。
一雙美眸巡覽過眾人的臉孔，古芯芯突如其來的點了點頭，「早安。」她輕聲道，倔傲的五官面無表情。
眾人莫不驚嚇地倒抽一口涼氣，已經有人三三兩兩的跌下椅子去。
她冷眼看著若干瞠目結舌臉孔，沒多說什麼，又轉過身子，逕自走遠。
窸窸率率地，辦公室里所有人紛紛齊聚在中央，議論不止。
太可怕了！這古家大小姐的轉變會不會太大了一點？還記得幾個月前這位大小姐來到企業總部參訪，不過有個倒楣的同事在走廊上不巧與她「擦肩而過」，便當場被罵了個狗血淋頭。
還有、還有，之前似乎有個高層幹部對古小姐發出追求之意，然後古小姐一怒之下，便當場賞了那人一個耳光！威嚇那人要是膽敢再騷擾她，就要給他好看！年紀小小，氣焰卻太囂張，從那時以後，企業總部上上下下都怕死了這位跋扈千金。
她的來到，讓大伙兒都頗有默契的繃緊神經，深恐自己成為下一個開刀的對象！可是大小姐今天竟然一反常態，瞧那向來冷冰冰的臉孔竟然出現了笑意，而且還主動對他們道早安，這、這、這、這……莫非世界末日要來了不成？另一頭，古芯芯早已朝古懷恩的辦公室方向走去。
不料，在她推開內室的門后，卻看見一個意外中的人影。
「是你？」古芯芯瀏覽了一下四周，沒發現古懷恩的蹤影。「你怎麼會在這裡？」她隨口問道，也不拘謹忸怩，大大方方坐上一旁的高級沙發。
沈耀伶淡淡看了眼對方，「古小姐，你好。」隨即又轉回頭去，雙手熟練整理著辦公桌上的資料。「我是送資料來給總經理的。」對於沈耀伶淡漠的態度，古芯芯先是皺起柳眉，可隨後即難得地壓下心頭怒意，沒有反唇相譏。
算了，也許沈秘書還沒調適好心情吧？昨日古懷恩明明白白的表達拒絕之意，自己總不能強求剛失戀的女人還強顏歡笑，對著情敵諂媚巴結對吧？更何況昨天自己在暗巷遇難，嚴格講起沈秘書也算救過她……好吧！那她今天就暫且不與她計較。
思緒飄遠了，忽然想起昨夜凌晨古懷恩對她的無數次求歡，古芯芯忍不住羞紅了臉蛋，唇邊漾起甜蜜的微笑。
「古小姐今天的心情好像很好？」不知什麼時候，沈耀伶早已站在她面前。
「算是吧。」她哼了哼，臉上的笑容讓對方備感刺眼，「懷恩在哪裡？他去開會了嗎？那你知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回來？」雖心情極佳，但自幼養成的驕縱口氣一時仍難以戒除。
懷恩？沈耀伶有些錯愕的一楞，她瞪著底下的人。
她是恨，恨為何老天如此偏袒？恨自己究竟哪點比不上眼前這黃毛丫頭？沒錯，這女孩的確是美，可她自認容貌也不差，更何況個性比起對方好上千百萬倍，為了心愛的男人，她可以拋卻一切自尊，甚至若要放棄如今的事業她都會義無反顧的答應，為了什麼？為的只是要古懷恩的一顆心……
的確不可否認的，她除了看上古懷恩的人外，真正覬覦的是他那一人之下的崇高地位，以及未來奢華享樂的少奶奶生活……
然而這幼稚尖牙利嘴的丫頭卻奪走了本該屬於她的男人！這大小姐懂什麼？懂得現實嗎？懂得人間冷暖嗎？為何像她這樣不知人間疾苦，又不懂體諒他人的刁鑽千金，卻可以得到老天爺的眷顧？
「總經理大概再十分鐘后就會回來了。」拉了拉黑色的套裝衣領，沈耀伶漠聲回答，眼神含著輕蔑及冷意。「那就請古小姐在這裡稍候，我先離開了。」說著，準備掉頭離去。
「那個……對不起。」身後，古芯芯唐突站起身來。
「你說什麼？」聞言，沈耀伶驚訝的旋過身。
她沒聽錯吧？這女孩現在是……在跟她道歉？
「就……那個……」古芯芯雙眼飄忽不定，故意看著四周。「你知道的，懷恩昨天都跟你說了吧？因為他拒絕了你……說到底，原因在我……我……我現在替他向你道歉。」沈耀伶先是傻了一下，接著腦中的理智線瞬間崩裂，她驚怒瞪著對方，適才好不容易壓下的屈辱再度盈溢胸口。
這是誠心的歉意？還是惡意的羞辱？這女孩簡直目中無人！難不成她今天來此的目的就是來示威的？
「啊！對了……」古芯芯小臉浮現淡淡的暈紅，彆扭的絞著手。「如果你真的很缺對象的話，我可以幫你介紹喔，或者……請我爸爸替你介紹……畢竟人家都說女人快到三十歲時就要拉警報了……」
「住口！」沈耀伶氣的大步走向她，大聲打斷對方的話。
古芯芯有些呆住，她不懂自己說錯了什麼，這番話她剛剛可是已經在心中預習過了一遍，因為爸爸曾訓斥她說話時總是帶刺傷人，所以她……她現在到底做錯什麼了？
「你什麼都不懂吧？像你這樣的大小姐每天好吃懶做，只知道揭人瘡疤扯人後腿，沒有一技之長，整天只會打扮美美的勾引男人……我想就是這樣懷恩才被你迷惑的吧？」沈耀伶咬牙罵道。
古芯芯別白了臉，「你這是什麼態度？我是好心想要幫忙你！因為懷恩拒絕你，所以我……」她首次對討厭的人示好，這女人竟不知感激？夠了！可不可以閉嘴？沈耀伶渾身顫抖，握緊雙拳。
「為什麼要瞪我？你為什麼要不服氣？那明明就是事實，難道我說錯了嗎？」古芯芯再加大音量，唯恐對方聽不見似的扯嗓。「你輸不起嗎？我想懷恩不選擇你也是有他的理由吧？」沈耀伶實在是忍無可忍了，她用盡全身力氣猛力一推。
古芯芯一時不察，轉眼間身子直直向後倒退，腰部好大力地撞上辦公桌的一堆文件，瞬時片片紙張散落一地。
「你敢推我？你這……」古芯芯憤怒的蹬了一下腳，接著不甘示弱的衝上前去，揚起手掌。
無巧不巧，辦公室的門在這時給推開了。啪的一聲，清脆的巴掌聲響徹空氣中。
古懷恩剛踏進門，就望見這一幕情景，他的腦中只空白了一秒，隨即馬上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他快步走進兩人之間，將兩人的距離隔開，「怎麼回事？」聲音不具起伏。
古芯芯見到來人，準備控訴剛才沈耀伶對自己的動粗行為，可是小嘴才剛張開，她就發不出任何聲音。
因為古懷恩已伸手擒住自己的手腕，接著微微使力的鉗制住，從頭至尾他沒有看她，反而滿臉憂忡地望向沈耀伶的方向。
古芯芯當場呆傻住了，那側臉冷漠的讓她感到一陣心慌。
「沈秘書，你沒事吧？」見古芯芯的掙扎不復，他終於鬆手。
「懷恩，她……」望著他的寬闊背影，古芯芯急了。
為什麼他要背對著她？「對不起。」他輕聲代為道歉，低下頭去審視著對方的容顏，「很痛嗎？」沈耀伶聽著那溫柔關懷的低嗓，楞楞地瞧著上方的男人，「你……」
如果只有此刻才能讓古懷恩正視著她，那何必說是一巴掌，要她的半條命她也願意！鼻子酸了，沈耀伶飲泣著投入古懷恩的胸懷，哭的不能自已。
昨日的傷痛，今日的難堪，全都化為無數眼淚撲簌簌地流下。
古懷恩先是退縮了下，可見沈耀伶緊緊揪著自己的襯衫不願鬆開，也只能認命的提供胸膛，雙手盡量避免越矩的碰觸。
「你走開！你在做什麼？」古芯芯倒抽了一口氣，她慌亂的走到兩人之間，想阻止眼前礙眼的景象，她又驚又憤的抬頭瞪著古懷恩，「你！我不准你抱她，你放手！你怎麼可以……」一邊叫嚷著，便想伸手推開沈耀伶。
「夠了！」一記不怒而威的嗓音讓她的手僵在半空中，古懷恩頓了一下，緩了緩過於激烈的語氣，「芯芯，你到底來這裡做什麼？」他嘆息。
不管她怎樣灑潑他都可以無量容忍，可為何她要將小姐脾氣出在別人身上？尤其是沈耀伶，他都還來不及表達自己的歉意，她就又再對方痛處上補上一腳……不管是什麼原因起了爭執，先動人打人就是不該。
古芯芯睜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著他。做什麼？她來這裡做什麼？問的真好。
因為昨夜兩人甜蜜的共度春宵，讓她今天無時無刻都好想他，所以就忍不住跑來見他；因為昨晚他對她說了他愛她，她今天匆匆跑來只是因為想投入他的懷抱里撒嬌……
「你心地好惡毒！我從沒看過像你這麼壞的女人！」試圖壓抑哽咽的語調，古芯芯放聲尖叫，直指向沈耀伶的鼻頭。
「芯芯，不準污辱我的朋友！」古懷恩沉聲道，斂眸逃避那控訴的視線。「你先回家吧！」
「你是在跟我說教嗎？」她眼眶含淚，卻倔傲的掩飾悲傷。「原來你是這樣的人，經過昨天之後，你就變這樣了……」她被騙了嗎？被騙了身體，被騙了感情……
古懷恩楞了一下，才頓悟到話中的意有所指，劍眉微慍的皺起，「不要胡說。」還是長不大，她仍舊如此的不懂事，他到底該拿她怎麼辦？
「你……」古懷恩莫可奈何的瞥了她一眼，隨即將沈耀伶微微推開，「沈秘書，真的很抱歉，我等一下請人去拿個冰袋給你冰敷……對了，剛才你拿來的是明年的人事調度汁划？等會還要麻煩你跑個腿，替我送份文件給總裁……」公事為重，古懷恩整理好心緒，轉身投入一堆文件夾里。
沈耀伶點點頭，抹乾眼淚，跟著古懷恩走到辦公桌旁。
古芯芯獃獃地站在原地，看著前方的兩人。
他們在說什麼？為什麼她一個字都聽不懂？她被漠視了嗎？「喂！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剛才……」
「芯芯，乖，先回家。」古懷恩沒有抬眼，雙眼盯著電腦螢幕，雙手在鍵盤上喀喀地敲打。
那態度，分明就在譴責她，像在無言對她說著她已經闖下大禍了還不明白嗎？恍然間，古芯芯腦中想到剛才沈耀伶對她所說的話。
那兩個人，平時在公事上肯定也是這樣親昵互動的吧？然而她，的確插不上半個字、幫不上半點忙，她甚至根本不知道過去他在國外求學時讀的是什麼系，學了些什麼東西……突然間，她惶恐了，覺得那個坐在電腦前的男人離她好遠好遠。
相當相當奮力地，古芯芯快速將手中的包包往前一丟。
名牌包包瞬間砸在辦公桌的邊緣，發出一聲巨響，原本擺放好的文件再度可憐兮兮的摔在地板上。他錯愕的抬起頭。
「古懷恩，從今以後你都不要叫我的名字！不要跟我說話！」古芯芯聲嘶力竭的大吼，碰地一聲甩上大門，離去。
「古經理，剛剛……」沈耀伶看了門板，欲言又止的啟口。
是的，她現在有些後悔，她知道自己不該跟個小女孩計較，那從不像她會做的事，難道她還嫌自己不夠落魄？她苦澀的揚起唇角，笑自己的失控。
他停下手邊的動作，視線落在地板的小包包上，淡聲開口：「算了。「
「其實……」
「我說算了。」那向來溫文的語調多了幾分強硬，沈耀伶一愕，隨即低首整理起手邊的資料，不再搭話。
古懷恩斂下眼，頓覺自己無心專註在螢幕上頭。
芯芯，芯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自小以來，他就怕她的眼淚，也許是她那不同以往的軟化讓他看穿了她的偽裝；也許是，那與他很像，他們總是喜歡用不真實的個性將自己包裝起來……她剛才哭了，像是很努力地強忍著。
他盯著電腦，費了很大的努力，才壓下那份衝出去將她追回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