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七月中旬,天氣漸熱,樹上的蟬也叫開了,待在宮中實在不是一件好事,我走在去往文淵閣的路上,雖然宮中的禮儀繁多,但現在正在重整,而且我也不想像個老頭子那樣要別人抬著走,以致現今兩個月已就步行。
想著現在的禮議之爭,本想把父母的名分早早訂下,就這麼過去,不是以後生變故,然後開始真正的恢復建設階段,就像新中國建國初十年那樣。不成想還會有這樣的麻煩,御史言官竟如此積極的辯證,而內閣意思模糊不清,更添混亂,如此難以掌控無力,再想想太祖時的有如臂使,這就是開國者和守成者的區別所在吧。
「呂芳,現在宮中的事情已經辦完了,那些奴婢都安置好了?」我無聊的看了一眼呂芳,突然想到了楊廷和整理的兩個月的亢員,不知宮中的事情怎麼樣了。
「回皇上,奴婢和張佐受命整頓內廷財物,后兼理內廷。不過都是楊學士在掌理內廷事物,現在內廷以孝宗名冊,已革掉內廷二萬七千六百人,除去軍士、匠役回原籍外,尚餘一萬九人。張佐依潛邸舊制,這些人中願去者給十兩白銀,留者就幫助生產物件。結果皆為留者,張佐現已經和王忠、王義、王廉、王信四人收留下,建立皇室製造廠。
皇上,現在因為建立製造廠,遣散內廷和錦衣衛亢員,已經花費了四十多萬兩白銀,現在才七月,這要是到了年末宮中無銀,奴婢恐不利於皇上呀!」
「不用擔心,只要製造廠建成了,那你就不會這麼著急上火了。至於說年末大朝封賞,就從這個製造廠的製品出了。沒事兒的。」聽到呂芳說的越來越急,我笑笑安慰道。
「啊!原來皇上早有安排,奴婢這就安心了。」
「這都是你們盡心,還有,向外面傳下去,自嘉靖元年正月後,宮中不再接受自戕進宮的太監,另外宮中現在不缺人手,著令到嘉靖七年以前不在招募太監進宮。」
「奴婢領旨,回去就把皇上的意思傳下去。」
「嗯!你辦事我放心。」我讚許的看了一眼呂芳,說道。
剛進內閣大堂,就聽見楊廷和在談論劉爵上奏的韃靼小王子侵犯庄浪的事,見我在呂芳陪同下進來,幾人連忙起身相迎。
內閣其實佔了一個園子。就是文華殿地園子。略顯狹小地地方有一間大殿。一個書閣。一件大堂、連著誥敕房、制敕房兩間小屋、一個古今通集庫和一個庭院組成。綠樹成蔭。河水流過。是紫禁城少有地清爽之地。內閣也就設立在此。以表威容、文雅。
從太宗開始設立內閣到仁宗以楊士奇、楊榮東宮舊臣。升士奇為禮部侍郎兼華蓋殿大學士。榮為太常卿兼謹身殿大學士。閣職漸崇。其後楊士奇、楊榮等皆遷尚書職。雖居內閣。官必以尚書為尊。代宗景泰年間。王文始以左都御史進吏部尚書。入內閣。自后。誥敕房、制敕房俱設中書舍人。六部承奉意旨。靡所不領。而閣權益重。世宗時。三殿成。改華蓋為中極。謹身為建極。閣銜因之。嘉靖以後。朝位班次。俱列六部之上。
瞧著內閣大堂豪華地裝修、飾品。亮堂地屋內幾把紅木大椅。就能明白幾代人經營過地內閣在天下人心中。是怎樣地權重!我徑直走到中間地座位上。轉身坐下后。才對楊廷和他們說道:
「好了。眾卿也都坐下吧。」
「謝皇上。」
「剛才進門地時候聽眾卿談論劉爵地事情。怎麼了。不是都已經把那個小王子給大會去了嗎?」待他們坐定。我問道。
「回皇上,這次小王子侵犯庄浪,指揮劉爵御把他抵抗住,這本是他應盡職責,臣以為不應予以嘉獎,但此時又是先帝駕崩,新皇登基,故而有些異議。」蔣冕起身說道。
「嗯,這樣吧,朕從內庫拿出二百兩白銀出來賜予他,這就行了。年末再看,如再立新功另行封賞。眾卿以為如何?」我想了想,說道。
「臣無異議。」蔣冕率先說道。楊廷和和毛紀、費宏等也附合道。
「好,那這件事就交由蔣卿辦了。今日朕來此是為了佛郎機這件事,廣東會城和禮部員外郎李民各自上奏,請旨佛郎機請求開市場進行易貨,朕想聽聽你們的意見,為什麼拒絕他們的請求。」我從袖子里拿出那兩份奏摺,然後放在桌子上。
「陛下,臣等不贊同佛郎機人的求市要求,他們遠隔萬里來到我朝,本應是一心向善的,但正德十五年的是讓臣等記憶深刻。
十五年,御史丘道隆言:「滿剌加乃敕封之國,而佛郎機敢並之,且啖我以利,邀求封貢,決不可許。宜卻其使臣,明示順逆,令還滿剌加疆土,方許朝貢。倘執迷不悛,必檄告諸蕃,聲罪致討。」
御史何鰲言:「佛郎機最凶狡,兵械較諸蕃獨精。前歲駕大舶突入廣東會城,礮聲殷地。留驛者違制交通,入都者桀驁爭長。今聽其往來貿易,勢必爭鬥殺傷,南方之禍殆無紀極。祖宗朝貢有定期,防有常制,故來者不多。近因布政吳廷舉謂缺上供香物,不問何年,來即取貨。致番舶不絕於海澨,蠻人雜遝於州城。禁防既疏,水道益熟。此佛郎機所以乘機突至也。乞悉驅在澳番舶及番人潛居者,禁私通,嚴守備,庶一方獲安。」
他們佔據我朝屬國,使戰船進入我朝邊城,還阻礙我朝交通,且邊行變放炮進行威嚇,實在猖狂至極,如今李民所奏事無多大出入,如不對他們進行懲戒,還要對他們施行貿易,實在有損我朝威儀,臣等所以拒絕。」
「嗯,那麼如果他們繼續侵犯我朝邊城呢,你等亦說他們『致番舶不絕於海澨,蠻人雜遝於州城。禁防既疏,水道益熟。此佛郎機所以乘機突至也。乞悉驅在澳番舶及番人潛居者,禁私通,嚴守備,庶一方獲安。』現已過年逾,地方應該不止於此了,你們的對策呢?有什麼辦法?」毛紀說道
「臣等已經行文廣東,要他們細心辦理此事,並且嚴令地方衛所嚴防佛郎機人侵入,量他們遠來,還不至於兵進犯,挑起戰端。」楊廷和道。
「完了?哪有你認為不會就不會的?如果他們真的侵入呢?」我挑挑眉,問道。
「那地方一定會將敵人擊敗!」楊廷和鏗鏘有力的揮舞著拳頭,說道。
「唉!那好吧,還有!傳朕旨意,沿海各地加緊防務整理,傳旨廣東布政使、提刑按察使嚴查不法情勢,穩定秩序,著都指揮使協辦。召楊一清,王守仁整理邊務文案,限十月初一日前進京見駕!你們的意思呢?」我拿著剛剛才放下的奏摺把玩著,然後站起來炯炯有神的說道。
「臣等無異議!」楊廷和等人無奈的說道。
「好,那內閣擬票,朕在這裡就批了出去!還有,把朕的口諭也寫進往廣東的詔書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臣領旨!」楊廷和聽到我這句話鬆了口氣,然後拱拱手說道。
等到內閣給擬好,我蓋完章,即可交與誥敕房制詔出。辦完了這件事我心中輕鬆了一些,伸長胳膊斂斂寬大的衣袖。笑著問道:
「朕前些日子跟你們提前的內廷財物自立的事情怎麼樣了?」
「陛下,這件事情隨歷朝歷代所未有,臣等細細思量雖亦以為然,但不知如何如何辦理籌措,這史無前例之事,請容臣等慢慢思量。」楊廷和猶豫了一下,出身答道。
「好,朕不及,不過有一條,這事必須在嘉靖元年的事情定下以前有個明確的答覆,不可使之拖延到嘉靖元年以後!」
「臣等謹遵召命!」
「很好,那我就回去了。」我滿意的點點頭,然後站起來緩步走向大門。等到了大門口,突然轉過身子,把楊廷和他們下了一跳。
「朕突然想起了現在朝中的禮儀之爭,現在也持續了一月有餘,朕不想此事如濮議一樣要持續一年多,太久了,也太容易出變故了。現在朝廷要有太多的是事情要做,在這上面浪費本就有限的精力。」
「皇上,開始臣和吏部尚書毛澄說『宜尊孝宗曰『皇考』,稱獻王為『皇叔考興國大王』,母妃為『皇叔母興國太妃』,自稱『侄皇帝』名,別立益王次子崇仁王為興王,奉獻王祀。』但被皇上斥回,『吾父不可易』使朝野洶洶,張璁等藉機邀寵,使事不可制,現今之事,臣請陛下詔稱孝宗為「皇考」,慈壽皇太後為「聖母」,興獻帝、後為本生父母,不稱「皇」。以此把事情停止,皇上的意思?」
看著楊廷和直視著我的眼睛,眼神中一片誠懇、希求的目光,我在心裡嘆了口氣,然後點點頭,說道:
「可!就以卿家之意,明日我請旨太后,然後頒詔天下吧!另外張璁調回來吧,這件事不是他的錯,也不是你們的錯,原因另有!」
「臣等尊旨!」楊廷和和費宏、蔣冕、毛紀、石珤、毛澄六人齊聲說道。
「現今內廷的財政是按王府正德十四年舊制還是按宮裡的舊制?」我離開文華殿回到養心殿里,轉身向呂芳問道
「皇上,現在都已經按王府正德十四年的舊制,把賬冊分為預算和支出等賬冊分開,並按照有支比有入的原則,確保賬目準確,要遇到支出過多,收支不符都有紅點點綴。這事兒由王府的老人盯著,不會有問題。」
「嗯,那好!你傳下去,現在國事多艱,朕每天早上和粥一碗,其餘皆按王府時就例二菜一湯。節省宮中開支。不過太后那就不用了,照常供給便是!」
「奴婢記下了。」呂芳知道我的脾氣,也沒多說,然後見我擺手后慢慢退下,留我一人在這間被我特意裝飾的古色古香的房間里待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