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夏後宮流杯殿
文畫和陳嬤嬤手忙腳亂地給新入宮的才人除服去釵,她是當朝權臣文華文宰執的庶女,在家排行第八的文知藝,小名叫藝娘。
陳嬤嬤是文知藝的乳母,文畫是和她從小一起長大的貼身丫頭,此刻兩人都面露心疼。
「才人,想來今兒晚上萬歲是不會過來了,你還是早些歇著吧。」陳嬤嬤說道,腔調中帶著些忿然。
文知藝輕笑,並不在意,只是囑附道:「陳嬤嬤,這裡已不是文府,在文府中尚且要小心行事,這皇宮莫說比我尊貴的,就是比爹爹尊貴的也是大有人在,咱們更應謹言慎行。」
陳嬤嬤憐愛地將文知藝的碎發順到耳後。「才人說的是。奴婢剛才一時不謹慎,以後再也不會了。」
陳嬤嬤忍得住,但文畫卻年輕氣盛,老早就有話想說了,就是主子的警告也沒能澆熄她心中的火氣。
「才人在家是庶,三小姐是嫡,三小姐抬進宮就是九嬪之首的昭儀,這點奴婢沒有任何怨言;才人作為昭儀的陪嫁侍妾嫁入宮中,咱們也認了,為了尊重昭儀、避開昭儀,才人晚了一個月才抬進宮來,可今天是才人的大好日子,皇上不過剛到,連杯酒都沒喝上就被昭儀派人叫走了,這算什麽事兒?」她說得義憤填膺。
陳嬤嬤拉拉文畫,卻沒能止住她的話。
「如果是別的娘娘在伺候皇上,昭儀有這麽大的膽嗎?還不是才人在家總讓著她,她拿捏起來最不費力!要奴婢說,才人當初若是嫁給趙家少爺,雖然沒有宮裡的富貴,但怎麽樣也是個正室,卻為了昭儀一句『自己一人進宮害怕,想要個姊妹作伴』,一段好姻緣就被大太太給硬生生掐斷了。」
文知藝被文畫大膽的話勾出了幾分傷感,可這皇宮是個人吃人的地方,她們剛入宮,什麽都不熟悉,她怕隔牆有耳,傳到了有心人那裡,等著她們的就是一個「死」字。
她性子好,從來不對身邊服侍的下人大小聲,但見文畫這麽不知收斂,也不由得拉下臉,冷聲道:「跪下!」
文知藝使個眼色讓陳嬤嬤出去,看看有沒有什麽人在偷聽,陳嬤嬤會意,掀了帘子出去,不一會就回來,對著她搖搖頭。
文畫跪在地上,脖子抬得老高,仍是氣憤難平的樣子。
文知藝氣得捶了她肩膀一下,「你若再由著自己的性子,我也不敢留你了,橫豎出了文府我就是沒根的浮萍,姨娘的命握在大太太手裡,姊姊又是那個樣子,你再不幫著我,不替我著想,成天拉我的後腿,不必別人整治,我就先死在你的手裡了。」說著,眼淚就落了下來。
庶女命賤,她自小就吃慣了虧,忍讓已是常態。
大太太並不是寬厚的人,自己養了兩個女兒,嫡長女本是皇后,可惜早逝無子,為了鞏固文家的皇寵,不得已才將次女文知書送入宮中,她又因是庶女中姿色最差的,才被挑中當了這個陪嫁。
一頂軟驕抬入宮中,說好聽是兩姊妹同心協力,其實她不過是個媵妾。
文知書姿色傾城傾國,一入深宮,六宮粉黛再無顏色,她進宮多久,昏庸的皇上就多久未早朝了。
文知藝用手帕拭掉眼淚,「往日種種都譬如昨日死,沒有實現的就是鏡花水月。人過日子是要看眼前、想著以後,我更希望我們三個無論遇到什麽樣的情況都要懂得避禍,好好地活著,聽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她今年雖只有十六歲,長得嬌嬌弱弱,但貼身伺候的陳嬤嬤和文畫都知道,這位八小姐是個有主見的人,只要她拿定了主意,就會一步一步去實現,絕不輕易改弦易轍。
叮囑完,文知藝難得一張小臉綳得死緊,文畫都跪大半個時辰了也不叫她起來,許是知道主子真生氣了,文畫終於服軟。
「才人的話,奴婢絕對不會忘了。」
「以後定不可再多話。」文知藝不放心文畫炮仗一樣的火爆性格,咬了銀牙嚇唬她,「若是再不知道輕重,我就叫你出宮去。」
文畫聞言嚇得不輕,膝行到文知藝的面前,不停磕頭。「才人,奴婢知錯了,千萬別叫我出去,我從小就服侍你,離開你奴婢活不下去的,嗚嗚,才人我知錯了……」
文知藝這才綻開笑臉,牽著文畫的手,讓她起身。「無論如何,我已經進宮,是皇帝的妃嬪,趙家少爺與我之事切不可泄露,趙家好歹也是二品的武官,先不說這事兒透露出去,為我牽姻緣線的姨娘會怎麽被大太太整治,連我和趙家少爺的性命都將不保。」
文畫哭了。
別人都爭著入宮,盼著能一夕得寵,飛上枝頭變鳳凰,但她的小姐她知道,一輩子只求與夫君舉案齊眉,平淡幸福到老。
只可惜唾手可得的幸福因為一道聖旨下來,兩嬌入宮,一個得勢,另一個成陪襯。
「小姐怎麽還能如此平靜呢?」她問。
不平靜又能如何?文知藝在這晚獨守空閨時,幽幽嘆了口氣。
姨娘曾讓她偷偷見過趙家少爺,趙家是武將出身,作為趙家唯一的兒子,趙先聰慧有能力,人又踏實沉穩,確實是個好人選,但事已至此,多想無益。
上天給藝娘什麽,藝娘好好受著便是,不敢有分毫怨氣,只求能讓藝娘和我姨娘平安終老,再不會多求其他。文知藝默默在心中祈禱。
皇上自把她抬進宮中,就好像忘了有這麽個人存在似的。
後宮三千佳麗,一輩子老死在宮中,連皇上的面都沒見過的不知凡幾。
可文知藝絲毫不在意,悠閑的過自己的小日子。
只是她想好好過日子,偏偏有人不肯,時常來找麻煩。
流杯殿的主位是九嬪之一的劉昭容。當年剛進宮時也受寵了一段時日,沒多久就有了身孕,只等著誕下龍子,無論男女,要晉個妃位那是意料中事,可也不知是她太不小心還是有心人加害,孩子都成形了卻滑了胎,還是個男嬰。
可想而知,這位昭容娘娘有多麽心痛。
她成日在皇上耳根念叨有人加害她的皇兒,念得皇上不再來她的寢宮,宮中新進的美人何其多,尤其是現在風頭最健的文昭儀,進來小半年就椒房獨寵,皇帝不早朝成了慣例。
她恨啊,可人家地位比她高,根本動不得,正巧文昭儀的妹妹在她宮裡,又只是個小才人,到現在都沒被皇上臨幸過,不拿她撒氣找誰撒氣啊?
於是她先尋各種由頭讓她出銀子。要知道才人一月的分例不過十兩,連打點下人都成問題,等到她沒銀子了,再讓宮女太監們苛待她們主僕三人,沒熱飯、沒炭火,日常所需也是缺斤短兩,最後更直接讓她到主殿中立規矩。
一晚上不讓睡,跪在佛像前撿佛豆是最尋常的,大太陽底下一跪就是一下午更是家常便飯,而這些文知藝則是一聲不吭地全部忍下。
劉昭容敢這麽肆無忌憚,無非是近段時間朝局緊張。
南方淹水後又逢大旱,人口餓死、病死了不少,屋漏偏逢連夜雨,匈狄在西方邊界擾民,青金亦蠢蠢欲動。
劉昭容的父親是鎮守大夏邊界的封疆大吏,皇上再寵愛美人兒,但沒了江山又哪來他這皇帝,他不得不給宮中幾位得力武將家族出身的后妃做臉面。
劉昭容讓父親在宮外動作,聯合朝臣進諫,奏摺上將文昭儀比作亡國的妲己,亂了朝廷綱常、害君王從此不早朝的楊貴妃,直言若皇上再寵愛下去,國家將亡,江山不再。
不過文昭儀大概極被看重,皇帝竟然一怒為紅顏,斥責這些都是無稽之談,說他不是亡國之君,祖宗的基業只會在他手中發揚光大,小小蠻夷想侵佔大夏的領土?看他親自披掛上陣,將匈狄和青金人趕出去!
於是,大夏朝在皇帝的親征下舉國為戰。
皇宮裡唯一的男人出去打仗了,妃嬪們也消寂了一陣。
但幾個曾得寵的妃嬪想,不趁此時把文昭儀那狐狸精拿下,難道還等著打完仗的皇帝回來更寵幸她?萬一讓她坐上了久懸的后位,那大家可真的一條活路都沒了。
於是,在一個夜黑風高的晚上,文昭儀就被捉姦在床了……
這幾日劉昭容難得沒來挑刺,文知藝過了幾天舒心日子,晚上終於能睡個好覺,可躺下去床還沒熱,就被姊姊文昭儀的貼身宮女文琴吵醒了。
文琴一進入內室,就哭著跪到了文知藝的面前。「才人,求你救救我們娘娘吧,若去的晚些,我們娘娘的命就要沒了!」
聞言,文知藝也不讓陳嬤嬤和文畫幫忙,自己就快速穿好了衣服,扶起文琴問道:「出了什麽事?」
文琴腿都是軟的,眼淚和鼻涕一起流。「宮裡的幾位娘娘半夜突然到我們娘娘的處所來,說是皇上去外面打仗,國家危難,大家商量著想捐些東西出來,特地找我們娘娘一起商議,奴婢們攔不住,被她們闖入內室,但不知為什麽,娘娘昏睡在床上,怎麽叫都不醒,一個年輕太監竟然、竟然跟娘娘睡在同一張床上……」
文琴哭得幾乎說不下去,一個勁兒地給文知藝磕頭。「更可怕的是,那太監竟然是個沒凈身的男子,奴婢成日跟娘娘在一起,娘娘斷不可能跟他有什麽私情,可其他娘娘們也不問個清楚,就把這太監杖殺了,我們娘娘如今是百口莫辯。才人,求你趕緊去救救我們娘娘吧,八小姐,文琴求你了,好歹去看看,再找人去府里給老爺報個信……嗚嗚……是她們嫉恨我們娘娘受寵,聯合起來害我們娘娘……」
文知藝聽明白了大概,低頭不語,手臂被文畫扯了扯。
文畫在她耳邊小聲道:「才人,我們去了也沒用,現在宮門已經下鑰,這高牆大院就是鳥兒都難飛過,到哪裡去找老爺來?才人若去了也只是白搭條命進去,萬萬不能冒險。」
文知藝又豈會不知?
如此簡陋的局,想必是這群女人也顧不得其他了,反正人人都有分,先把人處死了,再把事情圓回來,等皇上回來,看到的也只是她們想給他看的罪證如山,而哪個男人能忍受得了綠雲罩頂?
就是告知父親,此刻已是深夜,他也不能私闖皇宮,而她就更不能往前湊了,只有白白送死的分!
文知藝捏緊了拳頭。她不去,還能當作什麽都不知道,在這個宮裡寂寞無聲到老,她若去了,這群女人是絕對不會放過她的。
文琴見她遲疑,心下大亂。
她是三小姐的親信,八小姐怎麽進的宮,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但怎麽說都是親姊妹,大家好歹同是文家的人,總不能見死不救啊。
文知藝也左右為難,她去了就是往現成的陷阱里跳,可她若不去,難道就真能撇清關係?
先不說她姨娘的命還捏在大太太手中,自己的親姊姊在宮裡出了這樣的醜事,皇帝同樣會厭她、棄她,事發之時她連問都沒問,更會讓人心冷生疑,到時連父親都會懷疑她。
這深宮日子本就不好過,反正伸頭是一刀,縮了脖子還是一刀,再說,怎麽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姊妹,她做不到置之不理。
「文畫,去把我的披風拿來。」文知藝咬了咬唇,決定還是要親自去一趟,至於結果好與不好,就看老天爺的意思了。
文畫還要多勸,但見主子面色嚴肅,也不敢說話了,文琴則是大喜過望,起身就到外頭等候。
陳嬤嬤向來是主子說什麽是什麽,見文畫一臉不樂意,她就把披風搶到自己手裡,服侍文知藝穿上。
「待會你們不必跟來。」見兩人想反駁,文知藝輕聲說道:「你們留在外面,萬一有什麽事,還能想辦法幫我一二。」
她私下交代,「我若今晚回不來,你們一定要想辦法將消息傳到父親那裡。」
「是!奴婢們就算死,也會將消息傳出去的!」文畫和陳嬤嬤一臉凝重地答應下來。
文知藝跟著文琴匆匆趕往玉華殿,玉華殿的主位是玉淑妃,除了她,殿內還有劉昭容和其他妃嬪。
此時的文知書早沒了以往珠圍翠繞的雍容華貴,臉上一片蒼白,頭髮披散,穿著白色中衣癱倒在地。
一看到文知藝來了,她獃滯的臉龐終於有了點神色,趕忙爬到她面前。
「八妹妹救我,她們想趁著皇上不在的時候害我!」她掩袖嗚嗚哭了起來,模樣嬌柔可憐。
文知藝蹲下身子,安撫地拍拍文知書,後者彷佛是看到了救星,一下子躲到文知藝身後,手緊緊扯著她的後襟,無形中將她推到了前面。
玉淑妃輕笑一聲,「文才人,你好大的膽子,宮中尊卑有別,這裡的娘娘們哪一個身分不比你高貴,我們沒人傳你,你卻不請自來,怎麽?是想以下犯上?」她說話時面帶微笑,但字字句句夾槍帶棍。
劉昭容就直接多了,指著她們嬌喝道:「這姊妹倆都是狐狸精,姊姊竟趁皇上不在做出這等醜事來,妹妹想必也不是什麽好的,不用多說了,一起綁起來!」
其他幾位嬪妃也附和道:「說不準兩人在宮中都有什麽不乾凈呢,怎麽文昭儀一出事,文才人這麽快就趕來了?依嬪妾看,文昭儀敢在皇宮豢養假太監,不可能沒有內應,這文才人一定什麽都知道!」
玉淑妃還是一副淡然的模樣。「依姊妹們的意思呢?」
劉昭容上前一步,狠毒進言,「皇上御駕親征,宮裡又沒有皇后,淑妃娘娘自然是主事的第一位,文昭儀、文才人犯下滔天大罪,娘娘理應立刻下令,賜毒酒或白綾處死她們。」
一聽說要死,文知書腿都軟了,在文知藝的背後嚶嚶哭叫道:「不,不,我是被你們冤枉的!我要等皇上回來給我做主,我是被冤枉的!」
文知藝暗自掐住了她的手腕,示意她不要再多言。
生死本來就握在別人的手裡,求情尚且不能保住性命,更何況是當面指責,這不是嫌自己死得太慢嗎?
她立刻下跪,也不理旁人,獨向玉淑妃道:「淑妃娘娘明鑒,嬪妾只是個小小才人,進宮不到半年,時時受劉昭容娘娘的照拂,每日的教導也時刻銘記在心,有娘娘如此悉心教誨,嬪妾絕對不敢做出什麽出格的事。」
文知藝抬起眼眸,平靜地看向劉昭容,緩聲問道:「娘娘,嬪妾謝謝你平日的教誨,嬪妾進宮後的所學所知都是娘娘的言傳身教,你說是嗎?」
劉昭容聽了,內心氣得牙痒痒的。沒想到這小小才人竟有這樣的才智,她若再堅持文才人有與她姊姊一般的罪行,那豈不是連她這個教導的人也要受牽連?
她只能僵硬地點點頭,「文才人還算知禮,但—」
不等劉昭容說完,文知藝就對著她行叩拜之禮。「多謝娘娘為嬪妾作證。」
她優雅起身,又對玉淑妃行了更恭敬的跪拜大禮,「淑妃娘娘,文昭儀是我的姊姊,她若真犯錯,嬪妾必不敢包庇,就算是嬪妾的父親也定然沒有話說。但今日各位娘娘們不免過於氣憤,行事匆忙,淑妃娘娘是各宮之首,等皇上回宮,文昭儀如果罪證確鑿,那淑妃娘娘就是罰得對,皇上一定有賞,若皇上稍有不信,淑妃娘娘就得代表各位娘娘接受皇上的質疑了。」
說到這裡,文知藝故意停頓一下,窺看玉淑妃的臉色,果然見她有了幾分遲疑。
她就不相信玉淑妃敢把這麽大的責任背到自己身上。
文知藝再接再厲,「不如這樣,請太后回宮吧。太后雖在陪都行宮小住,但她到底是長輩,有她做主,就算皇上回來也說不得什麽。」
如此一來,她們就能爭取到時間,希望陳嬤嬤和文畫能儘快將消息傳遞出去,至於父親怎麽解決這個事情,皇上能不能趕到,這就要交給上天了。
劉昭容惡狠狠地盯著文知藝,還想說些什麽,卻被玉淑妃一擺手。
周圍陷入沉默,西洋鍾滴滴答答地響著,就在文知藝覺得事情要不行的時候,玉淑妃開口了。
「陪都來回就算快馬加鞭,至少也要半個月,也罷,就先饒你們這半個月的時間。」
劉昭容仍然不解恨,快言加上一句,「半個月後,你們就再沒什麽話說了吧?這半個月,你們就好好在廢宮裡等著消息吧!」
說完,她招手叫了幾個身強體壯的太監來。「卸了文才人的釵環、宮服,一併綁了送到廢宮去。」接著意有所指地說:「一定要好好伺候文昭儀和文才人,千萬不得有任何差池!」
「是!」
可憐兩個弱女子,就這麽被捆綁到廢宮中,吃不飽穿不暖,劉昭容還時不時過來侮辱一番,文知書本就嬌弱,漸漸地就有些受不住,開始埋怨起文知藝來。
「八妹妹既然想救我,為什麽不救到底?你那天言里言外的意思都是姊姊我確實犯下了那羞人的罪責,嗚嗚,我沒有,我沒有,為什麽你不跟她們說清楚?」
文知藝腹中飢餓,口中乾渴,實在是不想浪費精力說話。
文知書以為她是默認了她的指責,心裡涼了半截,哭得更厲害了。
「早知你不安好心,你怪我在家中受父母疼愛更多,又嫉恨我是嫡女,進宮身分比你高,比你得寵,你更恨我壞了你的姻緣,逼你進宮,還讓皇上心裡只有我,你、你說,你跟她們是不是一夥的?」
文知藝心下黯然,嘆氣道:「三姊姊,我若想陷害你,不理會這事便罷,若沒有我及時去了玉華殿,姊姊以為自己還能多活半個月嗎?」
聞言,文知書慌了,不知道到底誰對誰錯,既不相信文知藝,又不能不相信她,於是哭叫道:「你們這群壞蛋,等皇上回來,他一定會為我做主的,皇上,求你快點回來給臣妾做主呀……」
皇上回不來了。
整個大夏朝的皇宮早亂成了一團,玉淑妃、劉昭容都沒那個心思管廢宮裡兩個小妃子的死活。
青金聯合匈狄的鐵騎踏過國界,打敗了大夏皇帝親領的帝師,俘虜了皇帝,陣前斬殺兵馬大元帥,揮師南下,很快就攻破大夏國都的城門。
後宮的妃子哪個不想逃?但朝廷的大臣可不允許,因此將這些平日趾高氣揚的嬪妃們全部關在皇宮裡,誰也不能逃離半步。
太后據說在趕回來的路上就被敵軍俘虜,送到北方的青金國內,跟大夏的皇帝關在了一起。
大夏國君都被俘虜了,城門一開,普通的老百姓想活命的,都沿路跪在街道上,迎接青金和匈狄的大軍入城。
大夏的大臣們分成了三派,不願投降又惜命的,早帶著老婆孩子跑了;還有以死殉國,堅貞不屈的;剩下的便是投降派,此派以文宰執為代表,親自向青金和匈狄的大將軍送上降書。
降書稱大夏以前的皇帝為廢帝,列舉廢帝不配做國君的罪狀,什麽玩物喪志以致大半年不早朝、窮兵黷武、不孝順太后、聽信奸佞之言,百姓都活不下去了等等,然後再稱讚青金的天汗鬼戎是上天派來拯救大夏的救星,歌頌了鬼戎的文治武功,然後無比歡欣地表示要迎接天汗做大夏的新皇帝。
降書呈上後不過半天的時間,鬼戎就立刻帶著三千親衛隊來到大夏的皇宮。
「大汗,這就是大夏的皇宮啊,果然壯偉非凡,以後這裡可就是大汗的皇宮了。」鬼戎的大弟黑達舔著唇,一臉羨慕的表情。
鬼戎冷哼一聲,用捲起的馬鞭敲敲黑達的頭,「知道你心裡想什麽,還不是想要個美人兒,除了宮裡最受寵的、那個文宰執的女兒文昭儀,其餘的隨你挑。」
黑達嘿嘿一笑,「還是大汗疼我,大夏的美人兒個個細皮嫩肉,不像青金和匈狄的女人高壯,聽說是水做成的,咱們兄弟幾個娶的跟這些美人兒相比,都粗鄙不堪的很吶。」
鬼戎搖搖頭,面露無奈。這個大弟勇武善戰,忠心不二,深得他的喜愛,唯一的缺點就是好色。
他們青金人善於征服,兩個部落征戰,勝的一方為炫耀武力,一定要把輸的那方的女人全部接手過來,雖然長年受到大夏文化的影響不小,但祖宗的規矩定了就有它的道理,他不打算違背。
另一個就是政治上的考量了。
大夏皇帝的妃嬪出身非富即貴,他和他的兄弟們娶了這些女人,再生下後代,這血緣就是永遠都割不斷了。
想以少數的青金人統治多數的大夏人,只能先從統治大夏人的貴族階級開始。
被鎖了一個月之久的宮門終於大開,鬼戎氣勢洶洶地領著親衛隊進宮,如入無人之地,裡頭的宮女太監像無頭蒼蠅般四處奔散,見這群人氣勢懾人,有些膽小的早軟了腳,趴在地上,大喊著饒命。
鬼戎揪著一個太監的領子,不費吹灰之力就把他提到眼前來,沉聲問:「文昭儀在何處?」
「大爺饒命,大爺饒命……」那太監像是小雞仔被掐了脖子似的,面對高大強壯的鬼戎,嚇得尿了褲子。
鬼戎嫌惡地把他扔到一邊,太監頓時嚇暈過去。
他又轉過頭,深黑的雙目盯著一個癱在地上不停打哆嗦的宮女,「你說。」
宮女伸出手指,顫抖地指著右後方,「順著這條路走,穿過端門和後花園,再往右走,最角落的那處就是廢宮,文昭儀娘娘被關在那裡。」
黑達蹲到那個宮女身邊,抬起她的臉,抬頭對鬼戎笑道:「連宮女都長得那麽好看,大汗,這個賞我可好?」
那宮女一聽,嚇得連連磕頭,「各位大爺們饒了奴婢吧,奴婢不過是小小的洗衣奴,宮中的娘娘們個個都是傾國之姿,文昭儀、劉昭容、玉淑妃,還有新進的文才人,奴婢連給娘娘們提鞋都不配啊!」
鬼戎聽到這裡,濃黑眉頭一皺,冷聲說:「本王最恨的就是賣主的奴才,這個宮女你看著賞人吧,只是萬不可拿她當個正經有用的奴才看。」
黑達大手一抓,就把快嚇呆的宮女提起來,甩到身後的侍衛那裡。「你們誰缺暖鋪的,拿去就是,這是大汗賞賜的,只是大汗的話你們可聽到了?」
這群青金人哪裡見過如此嬌嫩細弱的女人,鬧著搶上去,那宮女尖叫一聲,兩眼一翻,也暈過去了。
黑達拍拍手,不屑地「切」了一聲。「這些大夏人真沒用,都是沒長脊梁骨的,我看不起。尤其是那個文宰執,聽說那文昭儀可是他的愛女,但為了巴結大汗,把人扔在宮裡問也不問,甚至迫不及待地告訴大汗,大夏的廢君最愛她。要我說,這算什麽男人,早該五馬分屍了。」
鬼戎淡淡瞅了黑達一眼,他就不敢作聲了。
他們幾個兄弟都怕這個大哥,別看平時他說話最少,也很少發脾氣,但他若是發起火來,那真是天搖地動,神鬼都抵擋不住。
鬼戎見幾個弟弟都把腦袋低得不能再低,這才滿意頷首。
「這裡畢竟不是青金和匈狄,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現在不靠這幫大夏的降臣,我們怎麽當大夏的主人?他們也不安,所以急著想讓我們青金貴族和他們的女兒結親,到時生下來的孩子就是雙方的保障,本王早跟你們說過,在青金和匈狄隨你們怎麽鬧,到了大夏,就要照大夏的規矩,否則休怪本王無情!」
「是!謹遵大汗聖命!」眾人跪拜。
過了良久,他才命他們起身。「大夏嬪妃眾多,本王不能全收入宮中,對本王的后妃們也不公,你們自己去選,看上了就帶走,在宮中不準亂來,回了你們的地方,想怎麽樣就是你們的事了,務必讓她們好好地生下子嗣,本王到時自會給她們冊封相應的封號。」
黑達見大哥臉色有所緩和,這才笑嘻嘻地抱拳叩拜,「弟弟先謝謝哥哥了,兄弟們,還不快給自己找小老婆去,這可是大夏國香噴噴的美人兒,可得愛惜些,別折了這些嬌貴的花兒。」
眾位兄弟四散而去,黑達卻緊緊跟在鬼戎的屁股後面,說什麽都不願走開。
鬼戎好笑地問:「怎麽,你要跟本王爭文昭儀?」
黑達面色一整,可不敢拿這個跟大哥開玩笑,到底他是主自己是臣,再有熊心豹子膽也不敢跟大哥爭美人兒。
「黑達不敢,這大夏皇宮美人多,剛才那宮女不是也說了嗎?且中原有『金屋藏嬌』的典故,想必越美的就藏得越深。」
他眼睛滴溜溜轉,見周圍只有兩人的親信侍衛,他也就放膽說了。「大哥想啊,文昭儀被藏得那麽深,想必她附近宮殿的女人也是不錯的。更何況,弟弟在青金就聽聞這大夏的皇帝為了文昭儀神魂顛倒,咱們能抓住他,還不是因為他收到了一干妃嬪要謀殺文昭儀的信兒,竟然只帶了幾千人馬往回趕,被咱們討了巧,抓了他。弟弟實在好奇,這美人兒到底美到什麽程度,讓這皇帝老兒連命都不要也要回來救人?」
鬼戎朝他背上就是結實的一巴掌,笑罵道:「都是歪理,還不是想看美女,也好,今日就讓你見見,給你這好色的性子一個警醒,江山社稷綦重,一旦耽溺女色,就是大夏廢帝的下場,就算本王不殺他,他終身淪為階下囚,不死比死更難捱!」
黑達抓抓後腦杓。「大哥的話,弟弟謹記在心,弟弟是那麽沒輕重的人嗎?大哥儘管放心。」
「那就隨本王來吧。」
鬼戎走在前面,內心也在思索,怎麽會有這麽蠢的人,江山和美人孰輕孰重,怎會分不清呢?身為帝君,竟為了一個小小的妃嬪,將自己立於危險之中,像他就永遠不會做這樣的事。
在他心中,江山社稷、宏圖大業才是第一位,美人只是生活的調劑,用完就丟毫不可惜。
兩兄弟沒想到的是,這廢宮裡是關了兩個女人沒錯,卻是兩個奄奄一息、骨瘦如柴,髒兮兮又臭烘烘的女人。
他們到底要給文宰執的女兒幾分面子,所以就只有兄弟兩個進來,而廢宮裡原先的太監宮女早跑得不見蹤影。
兩人踢開了好幾扇門,才在最荒廢的一個小屋子裡見到了緊緊縮在一起的兩個女人,不由得面面相覷。
「大哥,怎麽辦?」
鬼戎走上前去,其中一個女人拚命縮到另一人後面,大叫著,「你們是誰?滾開滾開,你們要做什麽?不準過來!」尖叫聲之大,都要穿破屋頂。
反倒是前面的那個女人一聲不響,長長的黑髮遮擋了大半面容,小臉臟污,看不清長相,只覺得輪廓清秀,眼眸又圓又亮,她警戒地瞪著他,眸中並不見害怕,只余防備。
鬼戎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只覺得心頭一震,不由自主走到她面前,大手捏住她下巴,硬逼著她抬起臉來。
黑達掩著耳朵,那女人的尖叫聲實在讓他受不了,他一大步跨向前,打算捂了她的嘴。
文知書看到黑達走上前,見這男人穿著一身異族服飾,長相粗獷,絕對不是夏人,她的尖叫聲更大,幾乎是嘶吼了。
「你們竟然敢私闖皇宮,皇上快來救我……唔……」
黑達沒好氣地吼道:「喊什麽喊?你們大夏被我們青金滅了,你們廢帝早成了階下囚,他自身難保,不會來救你了。」
這邊,鬼戎捏著文知藝的下巴,心中悸動不已,下意識伸手用袖子把她的臟臉抹乾凈,只見一張巴掌大的小臉粉膚如玉,眉目似畫,小小挺翹的鼻子下是水嫩的櫻桃小口,尤其是那雙眼睛,實在太漂亮了,不驚不懼,眸色亮得像繁星,深深印在他的心裡。
文知藝被迫仰望身前的男人,他實在太高了,她脖子仰得有些酸。
他肩膀寬闊如山,眉長且深濃,鼻樑像直削的山峰,薄唇抿得很緊,深邃的五官顯得他嚴肅冷酷,像座大山一樣地杵在面前,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你是文宰執的女兒?」
鬼戎逼近那張慘白的小臉,文知藝只覺得熱氣全撲在了臉上,這男人身上有一種兇悍的氣勢,讓她有些受不住。
她輕蹙柳眉,點頭。
「你就是那個最受廢帝寵愛的文昭儀?」
鬼戎心下不悅,這美人實在對他的胃口,竟不想被那沒用的廢帝先一步糟蹋了,可惜,實在是太可惜了!
文知藝還未答話,後頭的文知書就大喊道:「她就是文昭儀,皇上最寵愛她!我只是個小小的才人,什麽都不知道的,求你們放了我吧!」
天知道這兩個青金人會怎麽對付她,如此生死關頭,就由不得她做小人了。文知書在心裡如是想,但她沒想到的是,日後自己會多麽後悔這一刻的小人行徑。
文知藝不敢相信三姊居然說謊,如果這時候她矢口否認,對面那個明顯對她很有興趣的男人會相信嗎?
只是對方根本不給她開口的機會,文知藝只覺得一雙有力的手臂環住了自己的腰,一陣天旋地轉,她就被人像麻袋一樣甩到了肩頭。
餓了這麽久,早沒了力氣,加上從沒被人這麽粗魯地對待過,文知藝頓時感到天旋地轉。
接著又聽到她那個三姊姊像是被拔了毛的鴨般嘎嘎亂叫,「你放開我,你要對我做什麽?你這個混蛋,放開我,嗚嗚……」
文知藝恍惚中看了一眼,見文知書同她一般,也被另一個男人甩到肩膀上,那男人大概非常討厭她的尖叫,不知道用什麽東西堵住了她的嘴巴,她卻依然死命掙扎著,也不知道她哪裡來的力氣。
黑達一巴掌狠狠拍在文知書的臀部上,對鬼戎說:「大哥,既然那個是你的,這個就是我的了,弟弟謝謝大哥賞了。」
「嗯。你先退下吧。」
鬼戎很滿意自己的女人,像小貓一樣老實乖順,心下忍不住有些憐惜,把她從肩上翻下來,見她臉色更加蒼白,長長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一樣輕顫,小手緊張地放在臉側,像是怕他要打她似的。
見狀,他動作輕柔了些,也不知道自己的蠻力她吃不吃得住,只能盡量放緩力道,把她橫抱在胸前。
這小女人雖瘦弱,但玲瓏的曲線還是能感覺的到。
鬼戎征服者的慾望頓時上涌,恨不得立刻辦了這個小女人,讓她知道,他這樣的才叫真男人,那個軟腳蝦一樣的廢帝連他一根頭髮都比不上。
文知藝被鬼戎抱著,走了挺長的一段路。
她不敢睜眼,但還是能感覺到男人環抱住她的雙臂越來越緊,落在她身上的視線也越來越熱烈,像是要在她身上穿出一個洞般。
她的思緒很亂,但還算清醒地知道大夏滅國了。抱著她的這個男人是青金人,而且應是身分不低。她早聞青金人有戰勝敵方後霸佔對方妻子的蠻俗,只是沒想到有一天,這種厄運會降臨在自己身上,而且還是被狠心的姊姊推了一把。
不過,她相信文知書也沒撈到什麽好處,這也是她沒有立刻澄清的原因,相比於另一個虜獲姊姊的男人,這個好歹能讓她安心一點。
至於為什麽會有如此篤定的想法,她自身也不知道,只是一種感覺,反正最糟的處境就是如此了,她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在這個男人強壯的懷抱里,她莫名覺得呼吸不暢,現下渾身是汗,心臟不時抽緊一下,緊張得不得了,腦袋也亂糟糟的,根本不知道該怎麽應對這樣的情況。
就在文知藝胡思亂想之際,鬼戎早被親隨們引到了皇宮的主殿,寬宏廣闊的清泰宮內,高高的龍椅正是代表著天下九五至尊的寶座。
此刻他很想把懷裡搶奪來的小美人壓在這龍椅上好好享樂一番,一解此時心中的激情澎湃,但低下眼,看著懷中瑟瑟發抖的小獵物,這身嬌皮嫩肉怕是受不起這等折騰。
鬼戎冷眼掃了侍衛們一眼。「把這宮中的大太監拎來。」
「大汗,人在此處。」
留守在主殿的守宮太監很快被帶上來,看上去還有點膽識,沒有其他人的驚慌失措,鎮定的跪在地上。
「小的叫同福,請問有何吩咐?」
鬼戎滿意他的態度,聲音不似往常般冷酷,反倒放輕了幾分,怕嚇到懷中的小美人。
「主殿後面可有寢殿?」
「有是有,只不過以前廢帝經常不早朝,主殿用的不多,又天天宿在嬪妃宮中,寢殿形同虛設。」
鬼戎點頭,最好是沒用過,這樣他寵幸起自己的人來才自在。
「你去找幾個手腳俐落的宮女,給本王的美人兒凈身,把寢殿也收拾一番,這段時日,本王與她就暫時先住在這寢殿中。」
「是!」同福垂著頭,腰彎得低低的退了出去。
「你們給本王好好守住這座宮殿。」鬼戎又對自己的親隨侍衛們吩咐道。
幾十名身著戎裝的大漢全部單膝跪地,恭敬道:「是!屬下們定好好保衛大汗的安危!」
鬼戎這才滿意地抱著文知藝走向後面的寢殿。
同福倒是個伶俐的,沒一會他就帶著幾個宮女小跑過來,一看到鬼戎,幾個人便跪到地上。
「連日征程,本王也想好好泡個熱水澡了,這裡配有浴池嗎?」
大夏國的皇上愛享受,且祭祀拜天之類都要先凈身,浴池還真有,雖不算寬敞,但容納兩個人還不成問題。
同福立刻答道:「有的,就在寢殿後的右配殿中,請跟奴才來。」接著又轉頭吩咐幾名宮女:「還不趕緊去準備!」
幾名宮女應是,起身小跑著往寢殿去了,同福則躬身引著鬼戎來到配殿中。
文知藝閉著眼睛可以裝作看不到,可耳朵又沒辦法閉上,他一路上也絲毫不隱晦自己想要做什麽,大剌剌地讓他的屬下、太監宮女們都知道,讓她一張小臉紅得快滴出血來。
她心慌得很,又十分害怕。
到底是個清白的姑娘,在家中又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出嫁前親娘都不能見上一面、叮囑幾句,大太太也不是什麽好心人,她哪裡懂得嫁人究竟是個什麽事兒?
還好有陳嬤嬤,但到底一個主,一個仆,聽得一兩句,模模糊糊知道男女之事大概的模樣,詳情一概不知,只約莫知道要睡在一張床上,男的很痛快,女的卻是要忍耐。
陳嬤嬤當時說:「小姐不用害怕,一下子就過去了,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兒,平常的男人幾日有那麽一次就不錯了,更不用說是皇帝,一個月都不定能沾到小姐的身,最要緊的是能一次懷上龍子,如此小姐在宮中的地位穩了,皇上來不來就不重要了,守著孩子過好日子便是。」
文知藝覺得很有道理,就算是嫁給趙先當正妻,也保不准他好幾房姨太太往家裡抬,自己的親爹納了十幾位姨娘,都過了知天命的年紀,不久前還納了個跟她差不多年紀的小姨娘。
這些關於男人的模糊認知,好像只適用於那些她能理解的男人,例如她爹、趙先和廢帝,但能用到這個異族人身上嗎?
她覺得不安、害怕、恐懼,等從恐慌中回神過來,才發現自己已被圍在身邊的宮女扒得只剩下單薄的肚兜。
她咬著唇,想要掙扎,又像只遇到天敵的小白兔般,害怕地僵滯在原地,動都不敢動一下,慢慢被扶進浴池中。
皇帝都被俘虜了,她掙扎有用嗎?
就算現在說出自己是文昭儀的妹妹,也不過是換一個男人,根本沒有逃脫的希望。
想到這,文知藝忍不住環抱著自己,渾身打顫。
娘,請原諒她的軟弱,她只是這亂世中的一名普通女子,所求無非是平安終生到老,既然上天讓她歸屬於這個蠻霸的男人,她只能小心應對,討得他的歡心,保護好自己才能活下去。
「你們先退下吧。」在鬼戎的命令之下,宮女魚貫而出。
此時的他早已將身上的衣物剝除得一絲不掛,強壯的身體像是神只雕塑,透著力與美。
他站在浴池邊,俯身低看抱著雙臂、在浴池中瑟瑟發抖的文知藝。
她的長發蜿蜒而下,黑濃深潤,貼合著嬌弱的背部曲線,覆蓋住圓翹的臀部,絲絲縷縷漂浮在水面上,像朵盛開的黑色艷花,讓他想用大手緊緊揪著那彷佛有生命力的發,將她全部佔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