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那時的她,是以什麼樣的心情想起她的生父生母?
如果她的生母虐待她,她的生父怎能視而不見?還是父親也一塊兒虐待她?
劉雪燕在飯店哭訴她棄養父母,她卻說她的父親死在一瞬間,當時他怎麼沒發現這一點?為什麼沒能更柔軟、更細心、更有耐性的去關心她?
他告訴自已不要先入為主,卻沒有選擇相信她!
奔向停車場的路是那麼的遠,遠得他幾乎要恨起自己,恨自己當初為什麼沒把停車場規劃得近一點?
但他更恨自己的無情與自私,恨自己從頭到尾只顧慮到自己的心情,甚至為了無聊的自尊而開除她。
如果她真的發生了什麼事,他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
【第六章】
結果阮佳心並沒有外出工作。
一上車,駱冀堯就連忙撥電話到麗城飯店和「契」,但令人失望的是,兩邊都回答她沒去上班,然而更令人失望的是,齊友煌也不曉得她的新工作地點,甚至不確定她是否真的找到新工作,因此兩人決定先到她的住處碰運氣。
途中,除非必要,兩人沒有開口多交談一句話,只是專註的觀察路況,然後竭盡所能的闖紅燈、抄小路。
好不容易終於抵達阮佳心所租賃的舊公寓,兩人一下車,就往那生鏽破舊的大門沖。
幸虧是老舊公寓,大門門鎖早就失去功用,兩人沿著樓梯迅速爬到頂樓,直衝向那違法加蓋的鐵皮屋前,用力的拍射門板。
「佳心,我是哥哥,快開門!」齊友煌大聲喊著,門內卻始終無人回應。
一旁,駱冀堯也幫忙用力拍射門板,卻注意到門板底部鏽蝕腐爛,整間屋子更只是用最便宜的鐵皮搭建而成,頂多可以遮風避雨,但毫無安全性可言,更別說冬夏兩季,住在裡頭是多麼的令人難熬。
她每天辛苦工作,甚至兼了三份差,卻住在這種地方?
心臟狠狠抽疼,他卻沒有間斷的持續拍射門板,然而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鐵皮屋內卻依舊是無聲無息。
「不在家嗎?」齊友煌擔心極了,於是快步繞到另一道牆邊,想透過視窗探看裡頭的情況,卻發現窗門緊鎖,裡頭的窗帘也被拉上。
駱冀堯雖然也急壞了,卻沒有亂了陣腳,而是站在大門前冷靜思考。
雖然她的工作能力很強,但還有另外兩份工作,若是要在短時間內找到能夠配合其他兩份工作的兼差,實在不太可能。
假設她並沒有找到工作,也沒外出打工,那麼除了待在家裡休息,她還會去哪裡?
駱冀堯思考著、沉思著,眼角餘光卻忽然瞥見一抹銀光,他扭過頭,才發現是條銀色項鏈被遺落在角落,鏈條上有個愛心墜飾,墜飾不但雕工精美,還被設計成可以掀開,可惜鏈條卻斷了。
斷了?
某種念頭讓他的心瞬間一凜,他用最快的速度撿起項鏈,掀開墜飾,發現裡頭赫然是張被縮小的全家福照片,一家五口幸福的偎在一塊兒,前方坐著兩位長者,後頭站著三名子女,其中一人顯然是年輕時期的齊友煌,而他左手邊笑得好燦爛的美麗女孩,正是讓人遍尋不著的阮佳心。
看著那張燦爛的美麗笑顏,他瞬間不禁握緊拳頭,瞪向眼前的門板。
鏈條絕不會無緣無故的斷裂,她更不可能將這麼珍貴的照片遺落在門外,唯一的可能就是她身不由己,或是……無能為力!
「齊經理,我看阮佳心可能真的不在家。」他說著,故意將音量提高,確定屋裡屋外都聽得見。
「不可能!」齊友煌立刻繞過牆角,沖了過來。
他凝重點頭,接著不動聲色的將項鏈迅速遞到他面前。
看著那熟悉的項鏈,齊友煌瞬間臉色大變,開口就想質問項鏈從何而來,駱冀堯卻迅速比出噤聲的手勢,並用眼神暗示屋裡也許有人偷聽。
他一愣,果然反應迅速的閉上嘴,並瞬間領悟一切,心慌的看向屋內。
「現在流行性感冒肆虐,她也許生病了,昏倒在屋內。」駱冀堯大聲說道,語氣充滿擔憂,大掌卻始終緊緊捉著齊友煌。「我們得馬上想個辦法開門,帶她去看醫生。」
齊友煌咬緊牙關,高大的身軀緊繃得就像是要斷裂的弓弦,恨不得馬上撞壞眼前的大門,卻還是隱忍的聽從暗示,配合演出。
「房東就住在附近,他有鑰匙。」他也加大音量。
「那我們快去找房東。」說完,駱冀堯立刻半強迫的拉著齊友煌離開大門,退到樓梯的轉角處等待。
只是等待的時間是那麼的難熬,每一秒都像是度日如年,齊友煌好幾次都差點要衝回頂樓,卻都被駱冀堯拉了回來。
「為什麼不讓我去?你明知道佳心遇上了危險!」他再也無法忍耐,壓低嗓音咆吼出聲,原本英俊的臉龐因為擔憂而扭曲。
「我知道,但是貿然闖入,只會讓她更加危險!」駱冀堯也低咆。「狗急跳牆,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他又何嘗好過?他恨不得手頭有把電鋸,將那塊該死的門板給鋸爛,衝到裡頭救人,卻不得不考量到最壞的因素。
雖然明白駱冀堯說的都是正確的,但齊友煌卻還是快瘋了,因為無法確定妹妹的安全而急瘋了。
「如果劉雪燕不肯出來——」
「不可能。」駱冀堯斬釘截鐵的打斷他的話。「她非法侵入民宅,聽見我們要找房東開門,一定會趁這段時間逃走,這是她唯一的機會,也是唯一能做的。」
除非他們來晚了,劉雪燕早已離去,而阮佳心則是已經——已經——
不!他拒絕接受這樣的可能,也拒絕相信這種可能,那小女人一定就在裡面,一定安然無恙,一定也聽見了他們的聲音。
她知道他們會救她的,一切一定都還來得及!
齊友煌急得緊緊握拳,全身肌肉緊繃,每道關節都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響,駱冀堯則是始終握緊樓梯扶把,力勁之大,竟讓整排扶把微微顫動,兩人用盡意志力忍耐,屏息等待——
「快,快走,他們馬上就會回來了。」
一分鐘後,頂樓終於傳來動靜,隨著門被打開的聲音,一名女性也慌慌張張的開了口。
「我知道,可人傷成這樣,要是被人看到——」接著是另一名男性的聲音。
「管不了那麼多了,要是被人看到,就說她不小心摔下樓梯,我們正要送她去醫院。」女性隨口就編了個理由。「倒是你小心把人背好,別把她給摔死了,我還靠她還錢呢。」
「知道啦!」男人不耐煩的回答,接著便急促的衝下樓梯。
兩人一前一後忙著下樓,只顧著趕時間,卻忘了注意周遭動靜,因此當齊友煌和駱冀堯無預警地從樓梯轉角處衝出來時,兩人幾乎是措手不及的瞠眼驚叫,想要轉身逃跑,卻已經是來不及了。
「王八蛋!」
齊友煌迅速伸手扯住女人的頭髮,毫不留情的將人拉扯轉身,一見到劉雪燕那張可恨的臉,出手就是重重一個巴掌。
而駱冀堯卻是以救人為先,在男人轉身的剎那,跨步搶過他背上的小女人,男人試圖反擊,卻被他一腳狠狠踹去撞牆。
一瞬間,窄小的樓梯轉角就這樣上演起全武行,女人尖叫,男人哀號,齊友煌和駱翼堯卻不肯手下留情,非得要將兩人繩之以法不可。
建築出身的他們,體型體格本就高人一等,體力氣力更是過人,不過三兩下,就將劉雪燕和男人逼到了牆角,讓兩人無處可逃,也無力可逃。
沒想到原本該去找房東的兩個人,卻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劉雪燕這才恍然大悟自己是上當了,不禁又怒又駭,卻沒忘了自己幹了什麼好事。
如今她綁架未遂,還當場被人人贓俱獲,要是不快點想辦法逃走,鐵定會被扔回牢里吃牢飯。她心思一轉,立刻狡詐的開口大叫。
「救命啊,殺人啊,殺人啦!有人要殺人了啦!」她不停大叫,決定把樓下的住戶全叫上來,然後再想辦法趁亂逃跑。
誰知道齊友煌卻沒試著阻止她,反倒冷眼旁觀任由她做賊的喊捉賊,甚至在男子起身落跑的同時,從容揍斷他的鼻粱,並抬腳重擊他的胯下,讓他跪地慘嚎,再也無法「振作」。
眼看齊友煌出手又狠又猛,手段更是毫不留情,劉雪燕的一顆心差點被嚇得蹦出胸口,瞬間連屁都不敢再吭上一聲,只能腿軟的癱在地上,就怕下一次遭殃的會是自己。
確定兩人都沒有餘力再逃跑,齊友煌這才急忙轉身。
「佳心怎麼——」他焦急詢問,可話還沒說完,聲音便消失在空氣中。
他美麗的妹妹,健康的妹妹,竟然被人打得遍體鱗傷,不但臉上多處瘀傷,額頭還被撞破了個洞,鮮血直流……
他們竟然打了佳心?
他們竟然那麼的殘忍,把她打成這樣,他……他要殺了他們!
「她昏迷不醒,快打電話叫救護車!」駱冀堯立刻大叫,及時阻止齊友煌想要殺人的慾望。
他抱著阮佳心跪在地上,臉上雖然也凝著怒氣,可雙手卻在顫抖。
自從發現她滿身是傷後,他就不敢貿然移動她下樓就醫,就怕她哪裡骨折,或是頸椎受傷,只能將她安頓在懷裡,脫下衣服,替她止血,並呼喚她的名字,然而她卻始終雙眼緊閉,沒有半點回應。
要不是確定她還有呼吸,他真的會以為她……以為她……
齊友煌幾近窒息的拿出手機,迅速叫了救護車,也快速報警。
而一旁的劉雪燕聽見他與員警的對話,臉色瞬間都白了,一顆心撲通撲通的跳著,想逃,卻腿軟的站不起來,而她身邊的男人情況更是凄慘,直到現在都還護著自己的小弟弟,不斷的哭爹喊娘,臉色從紅到白,從白到青,不停的變換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