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是不是真的覺得自己沒救了,所以才會覺得乾脆死一死還來得省事?」
那張鵝蛋臉上的表情認真到不能再認真,讓人想要不理她都覺得於心不忍。
「不是!」風騫理咬牙切齒的回答她,當下只覺得自己頭昏腦脹,快要被某人問的問題給氣暈了。
這是什麼撈什子扣人心弦、討人歡心的狐狸精?!
這個秦無幻根本就是一個口無遮攔、膽大妄為、氣死人不償命又牙尖嘴利的市井貨色。
雪影無視眼前男子氣到快要七竅生煙的瞪視,很是苦口婆心的勸解,「那你就別再動不動把死這個字掛在嘴上好嗎?就不怕你的親人聽了會傷心?」
要是她的娘親在這裡,早就把人打趴在地,免得浪費大好生命,相較之下,她可是斯文多了。
風騫理被她說得有些愣怔,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觀點,不自覺的為自己辯解,「不說,大家也心知肚明。」
反正這早就已經是公開的秘密。
結果雪影聽了猛點頭,卻一臉納悶。
「對啊,我也覺得好奇怪喔,為什麼大家都以為你快死了?明明就還有救啊。」而且這個風騫理根本不是病入膏肓,是毒入骨血好嗎?
沒想到風騫理居然抬起頭來瞪著她,好半晌,才勉強抑制住心裡的激動,嗓音微微發顫的開口,「你剛剛說……我還有救?難道你知道怎麼救我?」
但他也沒有隱藏自己的質疑,畢竟這麼多的名醫都看不出來的癥狀,憑她一個不過是以色誘人的弱女子,又怎麼看得出來?
「沒錯!」剛剛當上風家三少奶奶沒幾天的美人兒無視他明顯的輕視,巧笑倩兮的輕輕頷首,眼角眉梢儘是難以捕捉的靈動生氣。
「你真的能救我?」儘管風騫理對眼前女子的身分有所存疑,卻直覺知道她不會無端提起這個話題。
「可以。」
果然,這個在他眼裡臭名遠播的秦無幻胸有成竹的點頭。
風騫理卻沉默了,眼神冷靜了許多。
或許一開始被設計的是眼前的她,但是現在風騫理卻明顯感受到自己正逐步踏進某種圈套里……
「你到底想要什麼?」無功不受祿,這個看似無害的小女人絕對不會平白無故的幫他這個大忙。
「首先,讓我們先把酬勞這部分談好……」雪影眉開眼笑的把自己的條件一一列了出來,幾番討價還價之後,終於滿意的抿嘴微笑。
唉,跟聰明人講話就是這麼省時省力啊。
「還有別的嗎?」風騫理看出那雙眼睛里閃爍著一抹奇特的光芒,在他把話問出口之後,瞬間綻放成燦爛的笑意,的確勾人心魂。
只見雪影笑嘻嘻的做出聲明,「我不想當寡婦。」
說完,她突然嚴肅了起來,「但是我要你當鰥夫!」
本來眼神有些驚艷迷離的鳳眼先是睜大又驟然眯起,最後終於又波瀾不興,像一口塵封多年的老井。
「你還真看不起這風家三少夫人的位置啊。」他冷冷的笑著,在眼前女子試圖開口說話前搶了話頭,「既然你不希罕,就別占著位置吧。」
也就是說……成交了。
【第二章】
新婚夫妻過著如膠似漆的甜蜜生活似乎天經地義,至少在風家老大和老二這兩個哥哥的眼裡,風騫理和自己的媳婦兒窩在院落里不想被人打擾是一件相當可喜可賀,而且他們非常願意主動配合的事情。
這將近半個月的時間裡,連負責洒掃院落的下等僕婦都知道風三少和自己的小妻子除了用膳和沐浴之外,嚴禁被人打擾。
偶爾還可以聽見幾聲男子低沉的悶哼,還有嬌滴滴的女子撒嬌聲……嘖嘖嘖,怎能不教人浮想連篇呢?
當下人們紛紛把這件事回報到主屋裡去時,風家老大、老二感動得只差沒去祠堂里燒香拜佛,謝謝列祖列宗的保佑了。
而風騫理居住的院落由他自己取名為「伯樂居」,雪影知道以後,當著他的面賊笑了好久,讓他本就冷漠疏離的面容更加寒氣森森,若不是身上插了銀針,八成早就拂袖而去了。
雪影見狀,硬是忍住身上竄起的惡寒,故意場聲喙氣的拉著那雙光滑修長的手來安撫他,「相公,還好你不是姓馬。」
其實她私底下總是用風三爺來稱呼風騫理,只有在外人面前,還有蓄意捉弄他時,才會喊他一聲相公。
「來,吸氣吐氣放輕鬆……免得不小心怒急攻心,就算我手上有仙丹妙藥,也救不了你喔。」雪影若有所思的看著他額際那幾條隱隱突起的血管,意有所指的提醒他千萬要平心靜氣,同時不禁納悶當初是何人要對他這樣的文弱書生下毒手?
風騫理身上的毒叫做「相思癮」,必須經由特殊釀製的烈酒作為毒引,然後靜靜潛伏,直到犯相思。
其實中毒者平日里毫無異狀,就是忌諱情緒上下激動起伏,最危急的時候,就是看見意中人,忍不住情動的時候,每發作一次就又毒入三分,而新婚當日的風騫理可以說已經一腳踏進棺材里了。
這也是為什麼這麼多大夫都診察不出異狀,無法對症下藥的原因。
當雪影把這些事情說給風騫理聽的時候,可以明顯感覺到他身上輻射而出的陣陣寒意,讓人忍不住想退避三舍……就像此時此刻。
「你沒事吧?該不會是做過始亂終棄這種缺德事,才遭人報復下毒吧?」
雪影研究著眼前男子凜冽的神情,故意扭曲自己的猜測來激怒他。
「閉嘴!」風騫理乾脆閉上眼睛,來個眼不見為凈,卻怎麼也忽視不了身旁那悅耳的笑聲。
「我聽很多人說過風三爺年輕有為,沉穩持重,尤其做人處世相當恭謙有禮,舉手投足之間更是溫文爾雅,嘖嘖嘖,可是我也不過多說了幾句,就把你惹惱到臉紅脖子粗……莫非你不是真的風騫理?還是不小心返老還童了,所以越活越像小孩子?」雪影不遺餘力的挖苦眼前故作鎮定的男子,雙手同時靈活的收針,然後起身去調配要添加在香爐里的熏香藥引。
風騫理聞言,冷哼一聲,「你才是冒牌貨吧?」
那張不再發青的臉龐上除了濃密眼睫飛快顫動幾下之外,就沒有其他的動靜,似乎並沒有發現自己身上的銀針已經盡數拔起。
「我也聽說秦無幻最是溫柔多情,言行舉止乖巧體貼,總是懂得討男人歡心,怎麼我的娘子卻粗魯市僧,稚氣未脫,品味低俗,還喜歡趁人之危獅子大開口,甚至落井下石。」他面色平靜,卻字字夾槍帶棒,顯然火氣不小。
「嘿嘿,這樣聽起來,我們兩個倒是五十步笑百步喔?兩個統統都是戴著假面具做人呢。」雪影態度大方的承認風騫理那一連串的批評,還不忘把他拉低到跟自己同樣的水平。
「少拿我跟你相提並論!我可沒有橫刀奪愛的習慣。」那雙染上回憶黯影的鳳眼火速睜開,朝她的方向一瞟,像要將她萬箭穿心。
那道娉婷的身影有一瞬間定格在原處,又用出乎意料之外的平靜口吻為自己辯解,「我知道你的言下之意,但是我實在不認為我有做過這些事,如果那些男人真的愛著那些姑娘,又何必來招惹我呢?見異思遷,也稱得上是愛嗎?」
她不恆不火的提出自己的見解,沒想到反而把風騫理心中剛剛浮上的歉意和理性給壓了下去。
「你總是有自己的一套歪理!」他彷彿又看見那張絕美的臉龐梨花帶一隅,泣訴自己的身不由己,胸中的怒火更加熾烈。
「難道你從來不曾對那些姑娘們心懷愧疚嗎?」要不是有像她這樣的人從中作慣,那些論及婚嫁的姑娘們早就和自己的如意郎君過著和諧美滿的生活。
雪影擱下了手中的香爐,轉過身去正面迎視那個臉色陰驚的男人,「我要愧疚什麼?」
她們才是始作俑者好嗎?她也只是拿錢辦事。
風騫理太陽穴兩旁的青筋明顯抖動了幾下,氣到必須從牙縫中擠出聲音來,「你……你這個女人三番兩次從中作梗,破壞一樁又一樁的良緣,難道這樣不是在造孽,而是積陰德嗎?」
他沒辦法諒解,他不甘願!
「良緣?造孽?我又沒有拿著刀子威脅那些男人要移情別戀,我也沒有不知羞恥的脫光衣服勾引他們做出見不得人的事來,我更沒有上門恐嚇那些閨女們退掉親事,我不過是笑得甜一些,聲音放軟一點,什麼事都說全憑公子安排……這樣就是造孽?」雪影也讓他給撩起了怒火,從被下藥那一刻起積壓到現在的憤恨不平和委屈,統統蜂擁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