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她仰頭看著他,好似沒聽見他的話,倒是注意到一旁的孫童嘴裡正塞著一隻大雞腿,紅唇不禁微微揚起,直到後者殺氣騰騰的回瞪她,她才斂下眼眉,乖乖的起身行禮。
「奴婢遵命。」
當她走進小亭。其他宮女早已捧著龍袍禮冠在一旁待命,她先是輕手為他卸下身上的衣裳,接著才拿起乾凈的內衫為他換上,然後再為他套上尊貴的龍袍。
這是她頭一次為男人更衣,動作卻是不悅不忙、毫不羞澀,只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她有多麽笨拙。每當她做錯一個步驟,一旁的宮女們就會微微抽氣,她卻始終若無其事的不停犯錯。
在她的「巧手」下,軒轅諦壓根幾不像是被人伺候更衣,反倒像是從狼爪下逃過一劫,整個人堪稱衣冠不整。
站在一旁的孫童不只嘴角抽動得厲害,就連眼角也開始抽拾,終於再也忍無可忍的沖向前,誰知軒轅禘卻揮退他,並迅速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將臉抬起。
「晚上記得到本王的夜宮來。」他似笑非笑的命令,盯著她的眼神深沈得令人捉摸不透,充滿危險。
她卻只是斂著眼睫,「驚慌」的輕輕搖頭。
「奴婢惶恐,奴婢雙腕因傷留有宿疾,恐怕尤法替皇上抽風納涼,再加上笨手笨腳,要是惹惱了皇上,那可就不好了。」她用藉口婉拒,說什麽也不想接下這粗活,白日要千活,夜裡還要替他扇風,她不累死才怪。
「不過扇個風,哪裡需要多大的力氣?總不會連把扇子都拿不住吧?何況你若真的笨手笨腳,本王自然會好好的調教你,讓你早日熟能生巧。」他加深笑意,那暖昧不明的語氣。彷彿他要調教她的不只是扇風,還有更多其他的事。
宮女們聽在耳里不禁瞬間有了聯想,不由得個個面煩暈紅,可孫童卻是一臉慘白,活像是剛死了爹娘。
老天。皇上真的打算玩火!
眼看藉口無效,鈴星依舊是一臉乖順,始終沒有將心緒顯露在臉上,更沒有因為他暖昧的語氣而有任何動搖。
打從見面開始,他凡事就愛針對她,顯然是對她還不信任,所以才會不著痕迹的刺探她,只是她部將醜話說在前頭了,他卻還是執意要她伺候,那麽就別怪她繼續笨手笨腳下去了,正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總是有機會讓他後悔的。
畢競誰都不會想要一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宮女吧?
唇角微勾,她溫馴的朝他再次欠身行禮。
「既然如此,奴婢遵命。」
夜深了,柱個宮殿安靜得沒半點聲音,就連窗外也是一片閱黑。
先帝在位時朝廷奔華腐敗,官奔民窮,因此軒轅禘上位以後便立刻興利除弊,下令全國官員廉正端己,嚴禁酒色財氣,為了以身作則,他更是一掃皇家奔靡的陋習,吃穿用度絕不鋪張浪費。
住的宮殿是先帝留下的,穿的禮服衣榻絕不曳地,吃的膳食分量足以填飽肚子就好,就連宮裡的燭火也不浪費,一旦過了子時,除了幾盞主燈留著照路,其餘燈火一概吹滅,為的就是能夠替百姓減免賦稅。
如此勤政愛民的帝皇,怎麽說都該受到百姓的歌功頌德,但此時此刻,她卻只想拿把木棍將他打暈,然後早點回房歇息。
拜他所踢,如今她的全身上下沒有一處是不疼痛的,就連雙手也早已替他扇風扇到麻瘁。能繼續動作,全靠頑強的意志在撐。
她雖淪落成為宮女,但可沒太多閑功夫為他做牛做馬,畢竟當初那幫人為了操控她,曾通她灌下一種極為特殊的慢性毒藥,雖然不會馬上致死,卻會一點一滴侵蝕她的身子,讓她意來意痛苦!軒轅諦一日不死,她就會意接近死期。
她若是不想死,就得儘快想辦法擺脫那些人的監控,逃出這座宮廷。
只是利用她這個煞星去暗殺軒轅禘,這樣怪力亂神的事說出去恐怕誰都不會相信,何況她無憑無據,貿然指控有人想要對軒轅禘不利只會適得其反,說不準還會惹來殺身之禍,為今之計只能自力救濟。
上官傲人就在京城,人面又廣,說不定可以替她找到解毒之人,但問題是她孤立無援,對宮廷里的地理形勢也不清楚,若是想進出宮外恐怕還得碰碰機運。
握著鑲玉葵扇,鈴星冷靜思索眼前的局勢,直到床榻上軒轅禘一個翻身忽然面向自己,她才注意到他的呼吸徐長,似乎已經入睡。
秀眉撇挑,她立刻停下按風的動作,接著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站住。」
沒料到偏懶的嗓音卻隨即響起,她內心一震,不由得瞬間停下腳步。
「你要去哪裡?」床榻上,軒轅禘無聲無息睜開眼,深邃眼底壓根幾毫無睡意,炯炯有神地盯著她婀娜的背影。
「奴婢以為皇上睡著了,正打算退下。」震驚不過單明那,下一瞬間她已泰然自若的轉過身。
「本王可沒說你可以走,回來繼續扇。」他霸道命令,強樁的身軀在燭光的照映下更顯得深沈危險,宛若一頭敏捷的獵豹,即使側卧在床榻上,仍然可以隨時一躍而起,瞬間撕裂敵人的頸子。
而就是這短短兩句話。她完全確定自己是別想睡了。
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
「沒聽到本土的話嗎?還不快過來。」他又命令。
「回稟皇上,奴婢人有些不舒服。」她大膽裝病。
「喔?」
「奴婢從正午時就開始鬧頭疼,如今實在是忍不下了。」她用手技著額際,好似真的很痛,下一瞬間竟拿著鑲玉葵扇跌坐在地,急促喘息。
「真的這麽痛苦?」他坐起身子,蓋在身上的襲被因此滑落,露出他雄壯結實的胸膛。
她不著痕迹的移開目光,喘息點頭。
「算起來。你的毛病還真不少。」他似笑非笑,卻似乎不打算下床攙扶她,完全沒有半點憐香惜玉之情。
「奴婢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還請皇上責罰……」她喘得更厲害了,話還沒說完人已倒至花毯上,好似就要暈厥。
這招就叫做第三十七計,逃不了,就裝死。他若不理她,她就直接倒頭暈死,他若叫人將她抬走那更好,她索性連病三日,一次睡個夠本!
當臉煩貼上那柔軟花毯的瞬間,她舒服得幾乎就要嘆息,一雙麗眸才合上就捨不得再掀開。
與葉大財生活了十幾年,她早己將能屈能伸和見風轉舵這兩門功夫練得透徹,畢竟骨氣可不能當飯吃,面子也不比一個銅板值錢,只要能夠活下去,她絕對能歌能演,況且宮裡的花毯又柔又軟,還有人定時清理,睡起來絕對不比沫相差。
蜷曲著身子,她又喘了幾聲,接著便直接大夫方方的陷入「暈死」狀態,就地裝死。
起先,她還會注意他的反應,等著他會如何處置她,誰知他卻始終保持沈默對她不聞不問,她猜不出他的心思,也疲憊得無力去猜,只撐了一刻鐘,便不敵那濃濃倦怠,迷迷徹枷的墜入夢鄉。
直到她完全放鬆身子,軒轅禘才終於下床來到她的身邊。
不出他所料,這小女人所有的乖順惶恐都是裝的,事實上她樂根幾就不怕他,他堂堂一國之君就在她眼前,她競然還能如此堂而皇之的呼呼大睡,真不知是沒將他放在眼裡,還是完全沒將他當作男人看。
只是連地上都能睡,實在讓人懷疑她先前都過著什麽樣的生活?
尤其她膽大心細,凡事從容沈定,幾乎是八風吹不動,實在不像是個尋常的姑娘家……
他蹲下身拂開她一琳發雌,若有所思地盯著她香甜的睡顏,接著下一瞬間竟拌不及防出手掐勒住她雪白嫩煩,截斷她所有呼吸,她卻若無所覺,直到好一會幾後才壁起蛾眉,露出痛苦的表情。
黑眸掠過一抹詭光,他卻不肯鬆手,反倒冷眼看著她的臉色從白轉青,帷個人像是離水的魚幾奮力掙紮,直到她蘇醒的前一瞬間才終於鬆開大掌,任由她劇咳重喘。
「既然累了就睡吧。」他殘忍低笑,沒有給她睜眼的機會便點住她的睡穴,將她一把抱起擱到床極上。
事實證明她並不儷武,只是讓人看上利用,無辜被捲入宮廷的內鬥之中,不過既然這是她的命,那就怨不得任何人,為了格個國家社裂,他只能將計就計犧牲她引出那幫亂臣賊子,徹底一網打盡。
從明日起,他要整個宮中的人都知道她與他度過一夜!
「大丈夫能屈能伸,你倒是言出於藍勝於藍,還戒的膽大包天,就不知明早醒來你會有什麽樣的反應了。」將轟被蓋住她姻娜誘人的身軀,他邪挑地輕撫她美麗的臉蛋。接著微微一笑,跟著翻身上沫睡到她身邊。
女子特有的體香瞬間飄繚到他的鼻間,他嗅了嗅。並不討厭那香味。反倒覺得愉悅迷人,於是索性伸手將她抱進懷裡,來個暖玉濫香。
臨睡之前,他低聲往窗外喚了一聲。
「灰明。」
話語聲才落,一抹身影便無聲無息的出現在窗扇的另一頭,靜待吩咐。
「帶人到洛陽一趟,去查清楚她的出身,任何蛛絲馬跡都不要放過,我要知道她所有的底細。和過往的生活。」他一邊說著,一邊打散她梳起的發,似乎極享受她柔軟髮絲披散在手臂上的觸感。
「卑職領命。」一聲低到幾乎聽不見的回應自窗外傳來,緊接著身影便消失在窗外。
軒轅禘勾起嘴角,揮手滅了桌上的燭火,這才真正的合眼入睡。
自從被擄到京城後,這是鈴星睡得最舒服的一夜了。
彎著紅唇,她不禁滿足的伸了伸懶服,並級級的睜開眼,沒料到下一瞬間,她竟對上一雙深邃然眸。
綻放在嘴角的笑花迅即消逝,她眨眨眼,再眨眨眼,卻發現眼前那張俊挺的臉龐始終沒消失。
「頭還疼嗎?」眼前的男人甚至開口對她說話。
她瞬間瞪大眼,峪里還說得出話。
她沒看錯,軒轅禘真的就躺在她的眼前,他徒至還與她合蓋一條衾被,與她同床共枕了一整夜!
面色一凝。她的目光隨即越過他健壯的身軀,察看周遭的環境,這才發現自己競然是躺在他的床榻上。
他不讓人拖走她,反倒將她抱上休榻,究竟是為了什麽?
人人都說他不輕易接近女色,他卻故意毀她消白,究競有何居心?
望著那雙深沈難側的黑眸,鈴星心中掠過千百個思緒,臉上卻始終沒有失去消白的震怒,也沒有半點女子該有的慌亂嬌羞,只有一派的沈著冷靜。
她突然裝病,也沒奔望能夠編過他,反而是有意惹惱他好藉此脫身,沒想到她卻聰明反被聰明誤,脫身不成,倒讓他佔了便宜,倘若她與他同床共枕的事傳了出去,必定要惹來不少麻煩。往後她若是想與他撤清關係,那就更難了!
想起自己騎虎難下的處境,這下子她是真的頭痛了。
「頭還疼嗎?」得不到回答,他只好又問了一次,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柔軟。
「奴婢好多了。」她內心一緊,連忙起身回答,只是才開口就發現咽喉疼得厲害,就連嗓音也變了調。
「昨夜本王讓太醫來看過了,太醫說你是染了風寒才會頭痛,額頭這一、兩天也會特別疼,你就忍著點吧。」他煞有其事地說,將她的說言發揮得更淋漓盡致。
「風寒?」她臉上波瀾不興,小手卻不著痕迹地探向喉間,不料指尖才輕輕碰到喉頭,卻牽挂出更劇烈的疼痛,彷彿像是有人曾狠狠勒過她的煩子——
麗眸一瞬,她迅速抬頭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