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在外,他翩然瀟洒,優雅卓絕,眉宇間帶苦自信與捐狂,給人極想親近又不得其門而入的距離感,然而,在她身邊,他只是一個稚氣未脫,愈來愈依賴她,愈來愈像個孩子的男人。

他悶著臉,倔著不說話。

討厭見一堆問那些沒水準問題的人,討厭生活變得很雜很瑣碎,他天生好命,忙碌不得。

「那我就幫你推掉咯!」

「可以嗎?」他靠著她的大腿,仰起臉看她。

「可以啊,只是那個可憐的女記者可能會很受傷,也許她期待今天期待好久了,搞不好還因此一蹶下振:心灰意冷,最後連工作也丟了,要是還有經濟壓力,一家人從此陷入困境。」她幽幽地形容他推掉一個採訪可能會造成的恐怖連鎖反應。

「會這麼嚴重嗎?」他皺起眉頭,內疚油然而生。

「你生在豪門,當然不知道上班族的壓力,以前我做室內設計師助理時,有次接待一位客戶,對方就嫌我穿得太土氣,直言那問工作室下可能有什麼高水準作品,不久,我就辭掉工作了,怕拖累設計師。」

「那個客戶好過分,一定是暴發戶,沒品味又裝高尚的那種人,你不要理他,不要難過。」莫禮從床上爬起來,安慰她。

「不會的……我很有自知之明,他說得也沒錯。」她心中暗笑,剛才不知道是誰,嫌記者太丑不願接受採訪。

「才不是,你的善良、開朗,也是一種美。」他眼中的她確是這樣。

「我好像記得有人說過,一個男人稱讚女人善良,就是指她全身上下找不到一點魅力,逼不得已只好說善良。」

「呃……」他滑了一下,那個「有人」,就是他本人。「好啦……我起床了,免得害得人家家破人亡。」

「那我先去盛飯。」她微笑,站起來。

其實,莫禮真的是個很善良、體貼的男人,只是他太不懂得這社會,除了像他活在金豐塔頂端的一小撮人外,大部分的人都必須為生活拚命、忍耐不得不接受的環境,所以,無法生出同理心。

這個世界,有陽光,當然也有灰暗的陰影,他和她,就是不同世界的人。

他耀眼,她平凡;他有條件任性而為、隨興而活,她則一步一腳印,踏實地做好每件事。

她擺好餐具,聽見皮包里響起手機鈴聲,她跑過去接起來,是她妹妹。

「喂……小霓,怎麼了?」

「喔,今天不能來啊,嗯……我知道,我們老弟現在忙著戀愛,肯定把我的生日給忘了……沒關係,我都二十八歲了,早就不想再過什麼生日,永遠停在二十七歲多好。」她笑著。

「好了,別再對不起了,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就這樣,快去吃飯,拜拜!」

韓映冰掛斷電話,才想起,自己已經二十八歲了。

妹妹二十五歲結婚,弟弟今年二十四歲,也已有固定交往的女朋友,而自己,感情世界依舊一片空白。

「今天你生日?」莫禮的聲音突然出現在她背後。

「哇……」她急轉身,差點撞上他,「對啊……不過,這個不重要,吃飯吧!」

她將手機收進皮包內,走回餐廳。

莫禮還站在原處,凝神不知想些什麼,又踅回房間打了通電話,才笑容滿面,坐上餐桌,開始享受韓映冰每天準備的豐富午餐,

「啊?要請我吃飯?為什麼?」下午六點,韓映冰正打算下班回家,被莫禮拉住。

「今天你生日,家人沒辦法幫你慶祝不是?那我幫你慶祝。」

「二十八歲生日不叫慶祝,要改叫哀悼會了。」她開玩笑地說。「不用了啦!你晚上不是都會跟朋友出去。」

「那些酒肉朋友,一天不見反而對身體有益,你跟我來一下。」他將她拖到二樓的一個房問。

在這棟豪宅里進出一年多,韓映冰還沒上過二樓。

這是一棟仿哥德式建築,客廳挑高,圓柱如雨傘骨架叉拱起圓形天花板,光線由美麗的玫瑰窗溫柔地穿透人屋,二樓採回廊設計,典雅細緻的石柱離花,尖拱型的鏤空壁面,空氣中彷彿還流動著女主人矜貴高雅的氣味,可以看出當初莫禮的父親為了心愛的女人,投注多少金錢與心力。

莫禮帶韓映冰走進一間兩側儘是深色木櫃的房間,唯一的擺設只有一張榆木三面卍字紋的羅漢床,和一面鑲在牆面上的穿衣鏡。

「你坐著,等我一下。」他把她按到羅漢床上。

轉個身,他將木櫃的門板往兩側推開,裡面橫著六層隔板,隔板上擺著—落落白色硬紙盒。

莫禮巡了巡,將一塊活動隔板拉出,搬下一落紙盒,低頭檢視每個紙盒上貼著的那張已經泛黃的薄紙,薄紙上繪著簡圖,標示數字和一小截布樣。

「你看這個……」他將其中一個紙盒擺在羅漢床的矮炕桌上,緩緩掀開盒蓋。

紙盒打開的同時飄出一股淡淡的馨香,裡面擺的是一件孔雀藍立領絲緞旗袍,忍不住,韓映冰輕輕撫上那美麗光滑的料面和精緻的滾邊盤扣,保養得真好。

「好漂亮,好細緻……這是我第一次摸到旗袍哎……」她發出輕嘆。

「那麼,今天也是你生平第一次穿旗袍。」

「咦?」她錯愕地看向他。「我穿?」

「這些全都是我奶奶從年輕到老收藏的旗袍,我沒細算過,應該有三、四百件,還有一些我曾祖母最早最早的清式旗服,我曾祖父、祖母都是旗人,清朝的末代貴族。」

「哇……」原來,莫禮的貴族氣質還真是天生的。

「你的身高跟我奶奶差不多,這件的三圍剛好適合你。」

「你、你又知道我三圍了……」她臉不禁一紅,想到他曾經用視線在她身上目測三圍,就令她燥熱了起來。

「你不知道這是我的專長嗎?無論是三圍還是指圍,只要看一眼就可以抓到八、九分了,快點試試。」

「這……不好吧,你奶奶的收藏……我怕弄髒。」

「別傻了,衣服就是要穿的嘛,我母親一直很想將這些旗袍拿來改,不過,我奶奶不喜歡她的洋氣,遺囑里還特地註明全留給我,不准她碰,你說這些旗袍我又不能穿,衣服不穿就失去了價值。」

其實,不只他母親,凡是見過這些旗袍的女人,莫不企圖擁有它們,但是莫禮始終沒讓任何人穿上它們。

韓映冰搖搖頭,覺得自己會讓這些美麗的衣服失色。

「好啦!穿給我看看嘛!」

他那期待的目光鼓勵著她,她的內心也漸漸生出了點勇氣。

他從她的表情中看見變化,微笑說:「我還要去準備—下,等等穿好到客廳來,對了,還有這些……」他又從另—個柜子翻出搭配的披肩和包包,然後離開房間。

韓映冰—人留在房裡,輕輕地拿起旗袍,站到穿衣鏡前比對。

「好美……」衣服好美,但,背後的人相形失色。

掙扎片刻,她還是換上了,將隨意散在背後的發略微綰起,轉前轉后看向鏡里,十分驚訝。

莫禮居然將她的身材拿捏得那麼精準。

因為衣形的限制,她不得不拉直身體的軸線,立領將她的頸部修飾得又纖細又優雅,順著衣領而不是挺直的背脊,接著是圓潤微翹的臀部曲線,她略微踮起腳尖,居然也撐出前凸后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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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哭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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