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有男朋友沒有?」他對她的退卻下以為意,另一隻手又搭上吧台,正好將她環在兩臂之間的空間。
「沒有。」她仰臉看他,心想,這個男人肯定十分自戀,不過,他確實也有自戀的本錢。
不到一個鐘頭,所有出現在他視線範圍里的女人都想挑動,就連她這個拖地用的紅色塑膠水桶,也能引起他的好奇,可謂鐵胃。
若不是她對自己的平凡太有自知之明,可能會一頭栽進這引人遐想的氣氛里,誤以為他對她感興趣。
所以,平凡也是一種福氣,能趨吉避凶。
「交過嗎?」他又問。
「沒有。」她乾脆立定,等他所有想展現的魅力都全搬上場,滿足他的自戀,然後,再開始工作吧!
「很遺憾……」他自信地挑挑眉,
「嗯?」她不解。
「認識我之後,你將對其他男人失去胃口。」
「是吧……」她順著他的話接,完全不想挑釁他、「不過,很餓的時候還是要勉強吃一點,事實上,我幾乎不挑食。」
「哈哈……」他笑。「你還滿有意思的。」
「謝謝你的誇獎,雖然很困難,還硬是要找到我的優點,我想,你一定是個好人。」他想哈啦,她就陪他哈啦。
「好人?」他覺得她真有趣。「通常女人用『好人』來形容一個男人,就表示這個男人毫無魅力可言。」
「是嗎?」她張大眼睛,天真無辜極了。「那我收回,你一定是撒旦轉世。」
莫禮愣了愣,直盯著韓映冰瞧,許久,才慢慢地咧開嘴角,而且這笑,一發不可收拾。
她也跟著吃吃地笑,雖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說了什麼笑話,反正,先撫順設計師的脾胃,說不定他心情好,工作也就能順利了。
想到梁鏡璇給她的首要任務——讓莫禮進工作室,把新作品交出來,她就不得不擔心。前面那幾位助理都沒能辦到的事,她行嗎?
莫禮笑夠了,終於鬆開手,讓她能自由活動。
他對女人一向溫柔、體貼,然而,之前的助理到最後總是變了樣,干涉他的情感,過度涉入他的生活,只要他帶女人回家過夜,隔天,必遭受陰陽怪氣的表情對待,有時動不動就突然掉下眼淚,搞得他心煩意亂。
他無法阻止別人喜歡他,但是,他也不是什麼貨色都吞得下,更何況,他最受不了那種動不動就要他發誓會從一而終,海枯石爛的愚蠢女人。
女人,是他的創作動力,要他忠貞不二,那不如讓他改行去種田算了。
梁鏡璇一直誤以為他招惹那些女孩,他也認了,壞男人是張撕下掉的標籤,這有個好處,反正別人都認定了,也就省得浪費口水解釋。
不過,這個韓映冰的性格似乎開朗多了,他喜歡她帶點詼諧的說話語調,和那雙表情很多的眼眸。
「要吃早餐嗎?」韓映冰看看時間,已經快十一點了。
「不了,我習慣早午餐一起吃。」莫禮從吧台倒了杯咖啡給自己,輕啜了口。
「喔。」
見她沒多說什麼,反倒是他怪怪地看她一眼。
「怎麼了?」她問。
「沒什麼。」他微笑。
幸好,她沒來個一大串「早餐很重要」之類的訓言。
女人很奇怪,老是喜歡把干涉男人的生活方式當成關愛,好像能讓男人吃飽、睡足、穿暖就叫賢慧,殊不知羅嗦只會讓男人退避三舍,倒盡胃口。
「那中餐你想吃什麼?」韓映冰又問。
你看,來了吧……莫禮暗自苦笑。
「這樣太麻煩,你告訴我什麼肉不吃,什麼蔬菜,水果不吃,這樣我就不必天天問你了。」
「嗯……」這的確省事多了。「豬、羊不吃,還有,我討厭所有有怪味的蔬菜,水果都可以。」
「呵,跟我外甥一樣。」她邊寫筆記邊笑。
莫禮傾身看她寫在記事本上的宇,娟秀纖細,再轉頭看她,她笑起來的樣子,像夏日清晨的風,微涼,很舒服。
「我先看看冰箱里有什麼東西。」她走到廚房,莫禮也跟到廚房。
不知怎的,他很想觀察她的反應,想再和她多聊兩句。
「完全空的?」她不可思議地由上到下,巡了一遍。「你比難民還慘。」
「呵,之前助理買的食材我都扔了。」他望向她被冰箱里的黃色燈光映得水嫩的臉龐,發現她有種讓人想要親近的沉靜特質。
「怎麼不煮?浪費,」
「就是不會煮才扔掉,你該不會也要自己下廚吧?」
每換個助理,他就得清一次冰箱,她們總是不告而別,留下一堆垃圾;一個女人不再愛你的時候就是這樣,絕對不會讓你太好過。
他寧可找間環境優美的店,悠閑地享用午餐,也不要勉強吃掉那些差強人意的「愛心午餐」。
「外面的東西又油又咸又不幹凈……」韓映冰說。
對你身體不好……他在心裡默念。全世界的女人是都看同一部連續劇嗎?怎麼台詞都一樣。
「……我吃不習慣,我喜歡自己做飯,所以,遇到我,你可有口福了。」
難得!這個台詞有改過。他新奇地看她。
「那我到附近市場逛逛,就不打擾你的「創作」了喲!」她可愛地將臉側往一邊,特彆強調「創作」兩字,然後,愉悅地走出大門。
外頭,已陽光普照,莫禮望著韓映冰纖瘦的背影,支著下巴思忖著——
她看起來平凡,但是……似乎又給他一種特別的感覺。
是她的眼神——
她望著他的眼神,居然沒有摻雜一絲「愛慕」之情?!
【第二章】
莫禮換下睡袍,穿上合身襯衫及深灰色長褲,靠在沙發翻閱時尚雜誌,看到韓映冰從市場回來,手肘、掌中掛了大包小包的紅白相間塑膠袋。
「你是去辦年貨嗎?」他起身欲幫她提。
「你不用起來,我拿得動。」她出聲謝絕他的好意。
他見不得女人受累吃苦,還是走去接過她手中的東西,看見她整隻手被沉重的塑膠袋勒出也是紅白相間的凹痕。
「你小時候逃難來台灣的啊?怕菜市場倒閉,所以全搬回來了?」他有些心疼,語氣中帶點責怪。
「哈,我妹也經常這麼說我,說我上輩子是餓死的,小時候做飯給弟妹吃,每次都煮一大桌,他們吃完部漲得哎哎叫。」說到家人,她笑了起來,臉龐因而發亮。
「小時候就做飯?嗯……你媽媽呢?」
莫禮的母親是個注重保養,高貴優雅的美婦,十指不沾陽春水,他長這麼大,沒吃過她做的飯,都是傭人打點他的生活起居,所以,聽到韓映冰提起家人,很感興趣。
「我爸爸是那種流水席喜宴的「總鋪師」,我媽媽跟在他身邊幫忙,小時候我們孩子的晚餐幾乎都是我一手包辦,後來長大了點,也會到宴會場去幫忙端菜。」
「好特別的經驗,一定發生過不少有趣的事吧!」他斜靠在廚房一角,聽她描述,眼前出現她單薄的身體在宴會席里鑽來鑽去的畫面、頓時覺得好熱鬧。
「很多喏,新郎醉到抱錯新娘、婚宴結束送客時就吵起來的新人,還有前情人跑來鬧場、客人上台大跳脫衣舞……噗,多到你無法想象。」她說著說著忍不住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