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小睫,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美國?」

晚上回到家,楊嶺不在,倒是一臉青青紫紫精采度不輸楊嶺的哥哥叫住她,開口便是這樣一句話。

汪予睫吐出一口氣。「若要答案的話,一年前我已經告訴你了。」

然而汪可擎仍不放棄。「現在和一年前不一樣……美國分公司的主事者是我,我有權力安排人事。小睫,你不是一直很想從商?我知道你有這個才能和頭腦,而且在美國的話,父親就不能反對了。」

汪予睫無言。哥哥提到的確實是她一直以來的痛。從小她便對經營管理有興趣,也許是因為自小看著埋首公事的父親背影長大的關係,於是她也自然而然對那樣的工作產生了憧憬。

可父親反對,加上一票親戚對他們的公司虎視眈眈、從中搗亂,使她淪為一顆競爭的棋子,在無路可退的情況下選擇了第二志願的醫學院,然後成了醫生──一直到現在,她的確如父親期望的一般,完全脫離了商界。

也正因為這樣,所以當初在楊嶺問到她為何不從商之時,她的反應……才會那麼的大。

畢竟,這是她心底一直以來的遺憾。

妹妹為自己做的種種犧牲汪可擎當然不會不知道。過去他在台灣總公司受制於父親,可在美國,主事者是他,他漂亮的作出了一番成績,讓父親再也無法干涉他。而現在,他渴望補償妹妹當初所失去的一切,包含她的夢想。

「你才二十八歲,從現在開始一定來得及。你可以一邊進修一邊在公司學習,等你畢業的時候,就可以直接上任……小睫,現在和十年前不同,我有足夠的能力保護你。和我到美國去,好嗎?」

好嗎?汪予睫怔著,瞅著哥哥一臉青紫卻又十足溫柔的臉。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像一年前那樣果斷的說出「不好」──她明白哥哥為自己努力鋪路的苦心,可問題是,早已放棄的夢,她已沒有任何追尋的力氣……還有,打算。

「等一下!為什麼予睫非要和你一起去美國不可?!」混亂間,另一個擅於製造更大混亂的男人一派惱怒的殺出來,汪予睫不知道他何時回來,也不知道他從哪裡開始聽的。她腦中一片紛亂,來不及阻止便看到同樣一臉凄慘的楊嶺上前狠狠揪住汪可擎的衣領。「這是怎一回事?啊?!」

汪可擎也不甘示弱的揪住他的。「她是我妹,我要帶她去哪裡干你屁事!小睫有從商的才能,過去是顧慮到我才不得不放棄,現在有了機會,我當然要實現我妹一直以來的願望!」

「什麼一直以來的願望?從商?等一下,她是醫生耶,有沒有搞錯!」不知前因後果的楊嶺一肚子莫名其妙,她對汪予睫的印象一直是醫生,過去是醫生,現在是醫生,未來也還是醫生。「我就是因為她想留在台灣才決定一個人走的……如果她要離開台灣,那還不如和我一起加入MSF,幹嘛要跟你這個戀妹情結的傢伙一起去美國啊!」

「什麼MSF啊!說得多了不起,說白了和流浪醫生有啥兩樣!雖然說是救人,可卻把自己最重要的人丟到一邊,憑什麼我妹要和你一樣過那種苦日子啊?與其加入MSF,還不如和我一起去美國!」

「你──」

「……你們兩個,不要吵了!」眼看兩個大塊頭又要上演全武行,明明是當事人,卻被晾在一旁任人決定去處的汪予睫很火大地上前把兩人推開。「大哥,你夠了。我已經不是小女孩,我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楊嶺,你也是。就算我們在交往,你也沒有權利干涉我的去處,不管我要去美國還是加入MSF或是留在台灣,那都是我自己要決定的事。」

她深呼吸,指著兩個已然呆住的男人們不爽一吼:「你們不要自己隨意決定別人的人生!」

「磅」的一聲,汪予睫火大的甩上房門,楊嶺見狀,懊惱的搔著頭在沙發上不悅的坐下來。「你看,都是你!要不是你在那裡瞎攪和,予睫也不會這麼生氣……」儘管不是第一次見到她生氣,可這樣失控大吼的模樣,他確實是第一次看到。

汪可擎也坐下。「分明就是你不對,我妹早就該和我一起去美國的……跟著你這個老是不回家的傢伙,她哪能幸福啊。」

結果兩個幼稚的傢伙又不知不覺吵了起來,楊嶺拳頭掄起。「怎樣?早上那一架你覺得還不夠就是了?」

汪可擎也不甘示弱。「早上那是我讓你!正好,就讓你嘗嘗和我一樣被另一半笑的滋味也不錯。」在和楊嶺打過架后,他出門去找小慈,結果卻被她指著發腫發青的臉狠狠笑了大半天……這樣的恥辱,他絕對要楊嶺血債血還!

「喵。」在一旁的小貓兒也加入戰局,狠狠喵個不停。

這時從房間內傳來汪予睫的怒吼:「你們兩個若敢再打架,就一輩子不要在我面前出現!」省得她也有暴力衝動出現。

於是兩個男人乖乖收了勢。「托予睫的福,你保住一命。」

「哼,若不是小妹擔心看到你重傷,我才不會客氣。」

結果搞了半天,兩個人仍是唇槍舌劍對峙了好一晌。楊嶺走至廚房拿了兩瓶啤酒回來,一瓶丟給汪可擎。「你說予睫要從商是怎麼回事?」

畢竟是拜把的,從不把這一點小爭執放在心上。汪可擎一口灌下啤酒。「你也知道我們家好歹算是台灣的大企業之一,小睫從小就有經商的才能,本來她是想要進入我們家公司做事的,只是……我父親反對。」

「為什麼?」楊嶺不解。他知道汪家生意做得很大,儘管不清楚是哪一方面的,可的確一開始知道汪予睫從醫不從商時,他還以為是她自己不感興趣。

汪可擎嘆了一口氣,把那些有的沒的家族恩怨簡單交代了一番。他語重心長的說:「反正我妹就是那一顆不幸犧牲的棋子……她為了我,被迫放棄夢想,完全不哭不鬧不任性,我現在也只是想補償她當初的犧牲而已……喂,還有酒嗎?」

「還有。」這一次楊嶺索性抱了一箱到客廳來。「我不知道原來她──」

「你不知道的可多了。」汪可擎打斷他,打開第二罐啤酒灌下去。「說真的,以我跟你拜把的關係,其實把我妹交給你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她真的需要一個能夠一直陪在她身邊、任她哭任她鬧任她不顧一切耍任性的男人……」他吐出一口酒氣,可直視楊嶺的目光卻清醒得毫無醉意。「楊嶺,你不適合她。」

第一次,楊嶺在和汪可擎數不清的唇槍舌劍中,無言以對。

「她需要一個能夠一直陪伴在她身邊的男人。」

他什麼都可以為了她,唯獨這一點,他做不到。

「你不適合她。」

因為,他做不到。

就這樣,楊嶺思考了整整一個晚上。

喝醉的汪可擎倒在客廳地板上呼呼大睡,小貓打呼的聲音偶爾摻在其中,可這個夜晚仍舊很安靜,安靜得幾乎要教人發瘋……甚至窒息。

他一個人想了很多,有關他和她,還有自己的未來和她的過去。想著想著,心中感覺越是煩亂,最後他嘆了一口氣,索性起身走至汪予睫的房間。

房門未鎖,他輕易的推門而入。本以為汪予睫睡了,卻見她身著一件單薄的絲質睡衣站在陽台上任夜風吹拂……聽見聲音,她回過頭來,見是楊嶺,便有些意外的挑了眉。「你還沒睡?」

「嗯。」楊嶺上前,抱住她在零星霓虹中顯得單薄而冰冷的身軀。「你的身體好冰。」她到底在這冰涼的夜風中站了多久?

「是你的體溫太高了。」想到楊嶺這點和一隻野生動物沒兩樣,汪予睫不禁笑了下,然下一秒她即刻斂容道:「你……不要太在意我哥說的話。」說真的,那是她早已遺忘的過去,她不希望楊嶺為此而不愉快。「他沒有惡意。」

「嗯,我明白。」楊嶺吁一口氣,他並不在乎那個傢伙說的話里有沒有惡意,他真正在乎的是──「你還記得我回來那一天對你說的話嗎?」

「嗯?」

楊嶺就著夜色瞅睬她不掩迷惘的表情,他閉眼重述:「說你喜歡我,那我就會留在你身邊,在你需要安慰的時候安慰你。記得嗎?」

「記得。」

「那,說吧。只要你說了,我就會一直留在這裡,留在你身邊。」楊嶺抱住她,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輕拂,溫柔得幾乎要令她心醉,也心碎。「嗯,說吧……」

「我愛你。」於是她說了,那樣自然,那樣簡單,那樣真切而沒有懷疑。

楊嶺嘆息著閉上眼。「我愛你」是世上最強大的咒文──不記得在哪兒看來的句子,可似乎真的就是這樣了。它箍住了愛人的心,願意就此被征服,在這一句極其強大的咒文面前,任誰都必須俯首稱臣。

於是楊嶺深呼吸,再睜開眼的時候他說:「我要留在台灣。」

對著汪予睫瞬間因驚愕而瞪大的眼,楊嶺一笑,說出他已決定好的打算。「我要回絕這一次的任務。」基本上MSF的醫生並非強制,他有權可以選擇要不要去。

而這一次,他決定留下來。

汪予睫這一刻是真的嚇到了,她忙抬手推開楊嶺。「等一下!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回絕這一次的任務……不用想都知道是為了她,可她並不樂見這樣的結果啊。「那是你自己選擇的路不是嗎?你……不要這麼輕易做出這種決定。」

可楊嶺自有話說。「也許你會覺得我說得太輕易,但我是在真正深思熟慮后才做出這個決定的──過去我來不及救治我重要的人,那是我這一生最大的遺憾,也是我加入MSF的契機。但我不想因為這樣,讓我的未來比過去還要遺憾。」

他堅決地說,炯炯的目光直視著她。「現在,我只想陪在真正需要我的人身邊。」

楊嶺說,他要回絕這一次的任務。

於情於理,汪予睫明白自己應該要阻止他,畢竟那是她愛的人所想要做的事。

可汪予睫並沒有,從頭到尾她只是呆著,沒有說出那一句她應該要說的話。「我一個人不會有事,我不是小孩子了,可以一個人好好照顧自己。」到頭來,她的優柔寡斷仍是再一次害了她自己。

也害了她最重要的人。

「……汪小姐?」

汪予睫震了下,發現眼前一雙清靈的眼眸正不解的望著她。汪予睫一愣,原來她在不知不覺間想到出神了。「抱歉,我呆了一下。」

「沒關係,只是你今天來找我……有什麼事嗎?」面前的人是楊嶺的青梅竹馬,也是她哥哥的戀人闕未慈。現在她們人在「常山」附近一間咖啡店內,今天汪予睫來找她,說白了就是為了談楊嶺的事。

然而她不知道從何開口好,只好一逕的沉默。

畢竟她真的很不習慣……這樣和人談論有關自己的事。

不過闕未慈也不在意,她笑了笑,索性自己點題。「為了楊嶺的事?」

呃?!「……對。」汪予睫呆了下,事到如今,也只有認了。她吐一口氣道:「他說……他要拒絕這一次的任務。」

這一下闕未慈的眼睛睜大了,可隨即又像是了意的。「所以呢?你怎麼說?」

「我……我不知道。」她似有一些苦惱的。「我只是……不希望他為了我而放棄自己的夢想。」這樣她要擔負的責任實在太大,更何況那是自己所愛的人啊。「我哥去美國的時候……你有想過希望他留下來嗎?」她問闕未慈。

「當然……有啊。」闕未慈一愣,繼而像是在苦笑。「而且那個時候我們才剛在一起呢。」

「那你……」不寂寞嗎?

「但說白了,其實人生不是只有愛情而已吧?他有他的目標想要實現,我也有我的夢想。他不可能不去,我也不可能跟他去,那也就只有這樣了。」她手一攤,儘管嘴上說得雲淡風輕,可其中苦楚卻是如人飲水。「或許現在我會希望他留下來,可追尋的機會畢竟只有一次,十幾二十年後他若是想到自己當初的抉擇……我只盼他不要後悔。」

於是汪予睫怔忡了,她太明白這種後悔的滋味,而如今,她難道要讓自己所愛的人嘗到那般苦澀而絕望的滋味嗎?

「而且……」闕未慈喝了一口咖啡,十足柔軟地笑了。「如果那是我喜歡的人的夢想的話,我也會當作是自己的一樣珍惜對待的。因為……他就是那樣對我的啊。」

望著闕未慈溫柔的笑,在這一刻,汪予睫終於明白哥哥為什麼會愛上她了。她成熟、自立、豁達、不依賴。這樣的她十足吸引著自己的目光,於是汪予睫懂了,她自以為獨立,可說白了,一直依賴著別人、長不大的,豈不就是她自己?

不由得,她想到了高三那年。

她想從商,可父親不許。自小,她就在父親的嚴格管教下長大,沒有那個反抗父親的勇氣,卻也無法主動說出要放棄的話,就這樣磨磨蹭蹭,直到緊要關頭,她才選擇了自己定為第二志願的醫學院就讀。

當初她若能堅持,表明自己的立場並堅決進入商學院就讀,其實父親也不能真的反對的。只是,她沒有勇氣、隨波逐流、優柔寡斷地遲遲做不了決定。結果傷害了最愛她的哥哥,讓他這十年來都活在犧牲妹妹夢想的罪惡感里。實際上,根本就不是那麼一回事。

十年前的無法下定決心造成了現在的後果,說不後悔絕對是假的。她想起闕未慈所說的話:十幾二十年後,我只盼他不要後悔──是的,她已嘗過一次這樣的滋味,何苦要讓自己最愛的人重蹈自己的覆轍?

如果那是自己最重要的人的夢想,那我也會當作是自己的一樣珍惜對待的……是的是的,她決定了。

這一次,她絕不會讓自己、以及讓自己最重要的人後悔。

絕不會。

「哥,我要和你去美國。」

一回到家,汪予睫便效法二次世界大戰的美軍,在兩個男人面前各投下一枚原子彈。

而承受這一枚炸彈威力的兩個人反應可謂是天堂和地獄。天堂組的汪可擎痛快擊掌。「真的嗎?哈哈哈!太好了!」

而地獄組的楊嶺。「等一下,這是怎一回事?!」

向兩個男人比出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勢,汪予睫先向自己哥哥道:「哥,說真的,十年前不是我被迫放棄了夢想,而是那個夢想沒有重要到讓我有堅持下去的勇氣……所以,哥,你千萬不要以為那是你的責任,你沒有錯,真的。」

「小睫……」

「還有楊嶺。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就算我一個人也不會有問題──現在我想去做讓我自己不會後悔的事,我希望你也一樣,去做你不會感到後悔的事。」

說著這一句話的她目光認真而堅定,然後她最後向汪可擎堅決道:「哥,我很謝謝你一直以來對我的關心和照顧,但我和楊嶺的事……你反對也沒用。」

言下之意就是你小妹我跟定他了,是男人就不要再啰嗦。這一下換汪可擎氣苦說不出話,楊嶺則得意的朝他「哼哼」兩聲,隨即想想不大對。「就算是這樣,為什麼你要跟著這個傢伙去美國?」

「什麼這個傢伙!我可是她哥!」汪可擎不甘,跳了起來。

吵死了。「你們兩個可不要誤會了。我去美國是為了進修,而且視學校地點,我可能會和哥在不同的州。就算在同一州,我也不打算和你住在一起。我會自己工作、自己讀書、自己過日子,絕不會讓哥哥你來干涉我的生活。」

這一下汪可擎的如意算盤碎了一地。「怎麼這樣……」

見楊嶺直直睇著自己不放,汪予睫眉一挑。「怎麼,有問題嗎?」

楊嶺搖了搖頭,吐出一口氣。「不是,只是覺得……我好像輸了哪。」他苦笑,是他把汪予睫想得太簡單?還是把女人想得太簡單了?然而不可否認的是,眼前這樣充滿自信光採的汪予睫著實令他不能自己的著迷啊。

而如果這是汪予睫的決定,那麼,他便不會反對。

話已至此,兩個男人都明白了汪予睫有多認真。汪可擎掏出煙抽了一口。「我第一次看到小睫這麼堅決的樣子。」

「我也嚇了一跳。」楊嶺則拿起啤酒灌了大半罐。

在撂下那樣的「獨立宣言」后,汪予睫因臨時有急診而回醫院去了。被留下來的兩個男人只好各自拚酒搏感情以驅走心中的無奈。汪可擎嘆了一口氣。「她是我最重要的妹妹,你敢讓她不幸福,我絕對饒不了你。」

楊嶺白他一眼。「這一句話輪不到你來說。」他自己就會先一刀砍了自己算。

汪可擎哀嘆。「唉,天下哪個男人不好選,為什麼偏偏是你咧……跟了你,這一輩子就只有路邊攤的命啊。」

什麼話!「相信我,聽到你要追小慈的時候我也是這樣想的。」楊嶺回嘴。「小慈還是不肯和你一塊去美國?」

「對。」

於是,兩個男人相對看一眼,這一回非但沒有平日那種互看不順眼的火花,反而多了一份惺惺相惜──不知是哪個人先舉起了酒瓶。「好,幹了吧。」

「好!」

另一人應和。這個晚上,他們決定不醉不罷休啦。

汪予睫決定了要去美國。

她向醫院遞出辭呈,出國日則排在楊嶺前往Darfur后的一個月左右。他們家的孩子皆在美國出生,有美國公民身分,加上托學長之福,她已在美國找好了住處,另外也寄出了申請學校的文件,剩下的就等對方那邊的回覆了。

而在這一段期間,那名日前接受肝臟腫瘤手術的病患出院了。出院前,那名婦人同她的丈夫來到汪予睫面前,朝她深深一鞠躬道:「汪醫師謝謝您,這一段日子給您添了不少麻煩……真是不好意思。」

「不會。」汪予睫仍一派不冷不熱的回應,然而看見自己儘力救治的病患痊癒出院,她著實是開心的。

「不過,聽說汪醫師您似乎要辭職了?」

婦人的丈夫遲疑的開口,汪予睫一愣!前些日子才遞出辭呈,這會兒怎麼人盡皆知了?她無奈的。「是啊。」肯定又是哪個護土小姐嘴碎下傳出去的。

「這樣不會很可惜嗎?對病患來說,這是個莫大的損失呢。」在手術之後,經過療養而看來十分健康的婦人一笑。一想到自己曾不被信任的呼來喚去,汪予睫的心情著實複雜,不過她決定單純地將之當作是讚美,心懷感念的收受了。

畢竟她是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所以,她一點也不感覺遺憾。

一切都很順利,唯獨楊嶺卻不。眼看兩人離別的日子越來越近,本來應該把握所剩無幾的時間好好溫存,結果那個該死的汪可擎卻偏要攪局──

可想而知,楊嶺現在的心情說有多不爽便有多不爽。

「我一定要讓那個混蛋滾出我的屋子。」

汪予睫則是一笑置之。

因為提出辭呈的關係,最近沒有新的病患交到她手上,所以汪予睫本來忙碌的生活一下子便空閑了許多。約莫晚上七點,她走出醫院,卻在候車處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她不由得一愣。「楊嶺?」

「唷。」聽見叫喚,楊嶺抬手招呼,汪予睫判斷不出他究竟等了多久。她上前。「來了幹嘛不打電話?等很久了嗎?」

「我剛到,而且……像這樣等你下班的感覺滿新鮮的。」他一笑,直接拉起她的手作勢要走,汪予睫不解的。「要去哪?」

「去某個混蛋不會來打擾的地方。」楊嶺幾乎是咬牙切齒了。

哎。「我哥也沒有刻意打擾我們啊。」

「啊啊,是啊,他一點也沒有『刻意』打擾,他只是剛好在我們獨處的時候一直開門進來,用完了一年份的噓寒問暖:還有隻是在氣氛正好的時候唱什麼『澎恰恰的鼻孔大』──他、只、是、這、樣、而、已。」絕對沒有刻意──才怪!

好吧,在某一方面似乎真是這樣。汪予睫哭笑不得。「好吧,那就隨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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