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是少夫人不讓安兒說的,少夫人說要是讓大家知道了,一定會很擔心她,尤其是……」安兒沒再說下去,但一雙眼睛怨懟的看著莫湛風。
「她手上的傷……怎麼弄的?」翻開窩窩細瘦的手掌,原本應該細嫩的手心布滿好幾道細小的痕迹。
「就是少爺您開始睡書房那天……安兒一回房,就看見一地的葯汁跟破碎的瓷片,而少夫人則是坐在那中間一直哭,手上的傷就是被地上碎片划傷的。」想到那天看到碎片插在少夫人手心的樣子,安兒又是一陣心疼。
擰著眉,莫湛風的臉上一點笑容也沒有。
他的軍順著她糾結的發、她皺著的眉、她緊閉的眼,最後,停在她咬破的眉。
「該死!」他低咒一聲,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房間。
「風兒!」
「小子!」
「少爺!」
屋內的人,眼睜睜看著莫湛風的離去,卻是一點兒辦法也沒有,只能互相攙扶著,嘆著氣離開。
他……又走了。
窩窩掙扎著想睜開眼,卻發現眼皮是那麼沉重。
她好想再看看他、好想再窩在他懷裡、好想再看到他壞壞的笑、好想再被他親吻、好想再跟他躺在一起、好想再跟他說說話、好想再……好想再…可是他又走了。
不用聽、不用看,他的氣味已經不在了。
眼淚,又從窩窩緊閉的眼角流下。
好奇怪,即便是離開了蒼哥哥、白軒奕和李問,她的心,也從來沒有像這樣狼狼的痛過。那種痛,好像不只要撕裂了她的心靡,甚至要扯碎她的魂魄。
而且,他也明明就還在她身邊並沒有離開啊,可是她卻還是覺得好痛好痛……
最讓她忍受不了的,是芍藥姑娘的出現。
芍藥姑娘跟每一世的蒼哥哥,就像是命中注定一樣,最後都會結為夫妻,而且也都會恩愛到白頭。這是她親眼所見的,絕對不會錯!
所以,芍藥姑娘現在出現了,那是不是代表,她就不能再霸佔著他妻子的位置呢?
以後,莫湛風會像蒼哥哥對芍藥姑娘那樣好嗎?莫湛風會像蒼哥哥那樣跟芍藥姑娘生很多孩子嗎?莫湛風會像蒼哥哥那樣一生只愛芍藥姑娘一個人嗎?
會的會的一定會的!因為,溫柔體貼的蒼哥哥是這樣、木訥寡言的白軒奕是這樣,就連那個粗魯霸道的李問都是這樣,更何況是……更何況是總把她捧在手心上的莫湛風呢?
說什麼非常喜歡她,可是到頭來,他還是會去愛芍藥姑娘的。
對她,只是喜歡;對芍藥姑娘,一定就是愛了吧。
好難受……枉費她這麼愛他,可是最後他還是要去愛別人……
等等,枉費她這麼愛他?!
所以、所以她是……她是愛莫湛風的?!
那蒼哥哥呢?
不對,她喜歡蒼哥哥,她也喜歡白軒奕跟李問,可是莫湛風……她是愛他的!
雖然她不太懂這其中的真正差別,可是……
唯獨只有莫湛風,她沒有辦法忍受跟他分開;唯獨只有莫湛風,她想要一直跟他待在一塊兒:唯獨只有莫湛風,她不想讓給芍藥姑娘;唯獨只有莫湛風,就只唯獨他!
窩窩使勁地想移動不聽使喚的身體,她想要立刻去找莫湛風,想親口跟他說,她終於想通的答案,讓他知道,她心裡是有他的。早在困住她的身體之前,他就已經困住了她的心!
可是……
一個轉念,窩窩放棄了。
她終究敵不過芍藥姑娘跟他的羈絆,不是嗎?而且她也不能替他生孩子,不是嗎?
感覺娘很想要趕快抱孫子呢,那不能生孩子的她,更沒有理由留在他身邊了。
好悲哀,當她想通了一切,卻也代表失去了一切。
真的,好悲哀……
「少夫人,你真的還想吃素三鮮餃子?」看著眼前滿桌的食物,安兒不可置信地問。
「嗯,我想吃!」挾了一口醬瓜入嘴,外帶扒了好幾口飯,窩窩笑呵呵的邊吃邊說。
「那還是……這些豆沙包子跟芝麻大餅我先幫您撤下去,順便幫您跟阿二哥要籠餃子?」大病初癒的少夫人應該不適合一下子吃那麼多。
「不要不要不要!我就要豆沙包子跟芝麻大餅!還有那籠菜包跟那盤糖衣窩窩也不準給我撤!」七手八腳的將食物挪近自己,窩窩用戒備的眼神看著安兒。
「呃,安兒知道了,我這就去幫您拿籠餃子過來,那少夫人要吃慢一點兒喔。」看少夫人剛剛的神情,還真像只護著蘿蔔的小兔兒。
看著安兒離開了屋子,靈敏的耳朵也確認她走得夠遠,窩窩才迅速的拿出藏在桌下的布包,將豆沙包子、芝麻大餅、菜包跟糖衣窩窩全掃進布包里裝好。
然後窩窩又從梳妝台拿了一隻色洚比較暗淡的玉鐲以及模樣比較普通的金釵放進懷裡,這才背起裝滿食物的小布包,走出屋子。
跨出房門,窩窩滿是眷戀的回望了房內一眼,咬了咬牙,才往南牆走去。
不能再回頭了,為了莫湛風跟芍藥姑娘,她不能再回頭了!
她知道了自己的心意,所以要是芍藥姑娘跟莫湛風在一起了,她一定不能忍受的。
以前的她,可以只是用羨慕的眼光看著蒼哥哥跟芍藥姑娘;現在的她,就連想都不敢想莫湛風跟芍藥姑娘在一起的畫面,因為只要一想,心就又會痛起來。
所以,她下定決心了要離開這裡!
反正總有一天,莫湛風的妻子會變成芍藥姑娘,那倒不如趕緊把這個位置讓出來,免得到時候是被人給趕出去。
所以她開始逼自己吃東西,這樣她才有體力可以走出去。至於事先準備食物以及可以典當銀兩的飾品,是因為她這次打算要到很遠的地方,最好是離開中原,用距離跟時間,沖淡她對莫湛風的眷戀。
而且……她也不打算再繼續尋找下一個蒼哥哥了,因為她的心,已經留給了這一世的莫湛風,再也裝不下其他人。
揉了揉眼睛,窩窩告訴自己不可以再哭了。
順著後院小徑,窩窩拖著沉重的步伐,慢慢往南牆的小紅門接近。
「哼,真不知道為什麼是那個看起來瘦巴巴的小丫頭!」
一道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心虛的窩窩下意識的躲進涼亭邊的小樹叢。
「牡丹,你真的很奇怪,為什麼這麼不喜歡錶嫂呢?」輕輕柔柔的嗓音,就像是三月里舒爽的春風,讓人不喜歡也難。
「她才不是什麼表嫂!一個不知打哪兒來的野丫頭,也想攀上莫家當少夫人?我看搞不好根本就是她跟那個算命先生串通好要來騙表哥的!」何牡
丹漂亮的臉孔,因為氣憤而猙獰起來。
明明……明明就是莫湛風跟算命先生串通好來騙我的——窩窩在心裡默默說道。
「牡丹,你怎麼能無憑無據就懷疑人呢?你不也聽說了嗎,自從表嫂嫁給表哥之後,表哥的身體就大大好轉了起來,現在還可以天天跟著姑丈去早朝呢!」明明是長得一樣的臉孔,何芍藥看起來卻像觀音像,慈眉善目又和藹。
「那、那一定是她使了什麼妖法!」不管不管,總之她就是討厭死那個臭丫頭,誰叫她要霸佔表哥妻子的位置。
可是……我雖然是妖怪沒錯,卻是什麼法術都不會啊——窩窩又在心裡回應。
「牡丹,你真的很不對勁,對於素未謀面的表嫂,你為什麼就那麼討厭她呢?」像她就覺得表嫂長得水靈水靈的,看起來也是一個好相處的姑娘,要不是那天她突然病倒了,她還真想跟表嫂一起說說話或者去街上逛逛。
「芍藥,難道你就真的甘心嗎?」看了一眼何芍藥,何牡丹酸溜溜地說。
「甘心?什麼意思?」
「拜託,爹娘他們不是有說過嗎?在那個什麼勞什子算命先生說要什麼該死的沖喜媳婦以前,姑姑跟姑丈本來是屬意等你跟表哥長大之後就成親的,難道你忘了嗎?」
果然、果然芍藥姑娘才是莫湛風應該娶的妻子——緊緊捂著嘴,窩窩害怕自己的嗚咽聲被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