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懶得跟你做口舌之爭，你只要跟我講你不是喜歡男生吧？」她咬了咬唇，目光燦爛中帶著緊張。「如果你不喜歡男生，我是想說你應該也看得出來駒，我滿喜歡你的，你能不能跟我交往啊？」唉唷，丟臉死了，心臟從沒跳那麼快過，她性子急，感情上喜歡主動，能跟曲東宇磨了兩個月已經超乎她的預期。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告白，以前也曾交過男友，但都是接受別人告白，生平第一次倒追男人，當然緊張嘍。

「好。」

還在胡思亂想的她，沒注意到他的回答。「好什麼啊？問你喜不喜歡男生你回好不好……」忽地瞠大眸，望向笑看自己的他，她呆住好幾秒，才找回失去的聲音。「你真的願意跟我交往？!」

「不要就算了。」他懶洋洋的口氣，像在討論今天中午吃什麼。

「誰說不要!我要!」她笑了，臉蛋紅撲撲的。「那那那……我就是你女朋友嘍？」

他沉默很久，吊足她胃口后，才很輕的點了個頭。

後來曲東宇回想，想清楚了自己答應她的原因。

他二十四歲時剛退伍不久，父母就出了車禍雙雙過世，他帶著妹妹自立自強，挺著腰桿辦妥父母的後事。雖然已經長大成人，但頓失父母的他們，憑著微薄薪水，還是過得比以前辛苦。在經濟壓力與痛失至親的夾殺下，家中一片愁雲慘霧讓他心情好不起來。

然而谷雁安卻像一束陽光，溫暖地暈染了他。

因為渴望暖陽，驅使他忘記兩人身分的鴻溝，接受她的告白，看見她大眼裡甜蜜的驚喜后，他竟也跟著感到平和的滿足。

他們的愛情在這天開始，谷雁安一股腦兒地栽進去，一頭熱地主導這場戀愛，約會她主動、餐廳她來選、禮物她來送……就連初吻，也是她在交往一個月後，主動偷襲得來。

看電影時，趁他拿著爆米花跟飲料，她湊上前吻了吻他的唇，得逞后亮出奸詐笑容，眼角歡快地眯起。「嘿嘿，不能反抗出，不然汽水跟爆米花會灑出來，我計劃很久了……」話說得大膽，臉頰卻紅得發燙。

這傻瓜啊，不知道他曲東宇反應神經超群，只要退一步就可以躲開她的祿山之爪嗎？要不是他放水，她能笑得那麼開心？

交往半年後，光是親吻已經不能滿足谷雁安。是的，一個美麗性感的優質女人計劃奪去曲東宇的初夜……喔不，是獻上她的初夜。

她選了很應景的西洋情人節那天，嘴裡說要給他驚喜，大膽地帶他來到知名汽車旅館，為了保有一點矜持，她拿出從家裡帶來的大包小包零食，一一堆到桌上。

「你不要想歪喔，我只是想要單獨相處的空間，新聞上不是很多名人都來汽車旅館吃海鮮，我們也可以來這邊吃零食看DVD……」

曲東宇環著胸，看她臉上的嫣紅延伸到脖子，白晰肌膚翻騰起臊人的紅暈，格外誘人，她今天故意穿著領口微低的寬大毛衣，露出好看的鎖骨引人遐想，她就是這樣一個女人，擁有天生的性感，卻不刻意造作，那雙純真的眼眸試圖想說服他什麼，好像她選擇汽車旅館當約會地點並沒有邪惡想法。

還真的咧!

零食吃沒幾口，電影的片頭字幕都還沒跑完，她就靠了過來，身上溫香竄入他鼻間，曲東宇只覺得皮膚熱起，身體某處蠢蠢欲動……她明亮的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看著他，他覺得喉嚨發啞，頭髮昏。

她軟軟的嗓音響起。「好不好？」

好不好？問他嗎？他還沒來得及懷疑自己有沒有能力拒絕前，感覺就已經率先佔領他身體，替他作了決定。

那一夜，他很溫柔地對待她。

她很緊張，真好笑，主動規劃這一切的壞女孩竟然事到臨頭時，緊張到將嘴唇咬到發白，他用很多親吻撫摸讓她放鬆下來，探索彼此的身體，隨著心跳節奏，感覺皮膚貼近的觸動……

「我不後悔。」事後，谷雁安擁著被子，看著背對她穿衣的男人，精瘦的體態是她眼裡一幅誘人風景，戀慕的目光在他身上遊走。「我還挺enjoy的。」

他在床邊坐下，看著她迷人漂亮的臉，淡淡說：「一個良家婦女不會說這種話。」

她哈哈笑。「可惜了，你眼前這一枚不想當良家婦女。」

「你這種個性是與生俱來的嗎？」他很好奇。

「哪種個性？」

「不想當良家婦女的這種個性。」

她又笑了。「什麼呀？難道你希望我馬上拿張結婚證書，逼你捺手印嗎？」

曲東宇表情明顯一愣，讓她沒來由心裡一刺。唔，其實如果現在跑去結婚，她也很願意，但看來他不願意喔？

當谷雁安再次想到結婚這個話題時，是在交往一周年。

那時她突然有結婚的衝動，發了瘋地看婚紗雜誌、網路上的婚禮紀錄，滿腦子編織著浪漫婚姻生活，還有意無意在他面前，拿著旅行社的廣告單說：「蜜月還是去希臘最好，你看這些照片，一片藍與白的世界，話說我還沒去過希臘咧!」

他捧場地看了一眼，隨口問：「誰要蜜月？」她朋友？

她臉上笑容掛不住。「不能望梅止渴喔？」

他愣了一下，明白她的意思。「我沒錢也沒辦法請那麼久的假出國。」

她垮下臉，墜回現實。好吧，談結婚還太早，凹嗚，她會收斂一點。

看著她失望的神情，這是曲東宇第一次感覺他們之間的落差，她不用考慮金錢上的問題，而他卻不得不現實。最重要的是，見她一臉失落，讓他覺得自己很愧對她。

七夕情人節的時候，谷雁安送了一隻表給曲東宇。她挑了很久，最終看中一隻很適合他氣質的，價格雖高，她卻眼也不眨就買了下來。

沒吃過豬也看過豬走路，曲東宇一看那隻表就知道價值不菲，他掙扎該收下回去再查價錢，還是當下問她價格，谷雁安見他遲遲未收，忐忑地問：「不喜歡？」

曲東宇深吸口氣，乾脆道：「多少錢？」

沒料到他會問這個，谷雁安頓了三秒，小小聲回答：「……十萬。」

「整？」

「多一咪咪。」

「多少？」他臉色難看，不敢相信這女人一出手就是十萬以上!

知道瞞不過他，她深吸口氣。「十三萬八千，你怎麼這麼沒情調啦!哪有人收禮物問價錢的？」

「拿去退。」他推開手錶，望著她呆愕的表情，解釋道：「這隻表價格太高，我不會收。」又補一句。「不要為我花那麼多錢。」

谷雁安禮物沒送成，但退貨這種事她是不幹的，不歡而散的情人節讓她好好反省了一下，送太貴的東西果然會造成別人壓力，怎麼她沒有先想到呢？

碰壁久了，谷雁安暫時打消結婚念頭，但同時，她的父親谷玉斌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對勁，想幫她介紹富二代……內憂外患下，谷雁安告訴父親自己有了交往對象，並安排日子準備讓曲東宇跟父親來個第一次親密接觸。

找了個星期天，她找曲東宇逛百貨公司，平時只逛女裝部門的她，今日一反常態，專攻男裝樓層，不顧曲東宇的難看臉色，拚命把衣服往他身上比，一連挑了好幾件掛在他身上，逼他去試衣間試穿。

「我沒有買衣服的預算。」他不覺得沒錢買衣服是沒面子的事，慢慢將衣服一件件放回去。

她伸手劫去他放回架上的衣服。「我出錢。」

他眉頭一皺。「憑什麼？」

他的口氣讓她微楞，隨即氣勢弱了些。「我爸想見見你，下周六在帝國飯店，他……嗯，很在意人的衣裝，所以，我希望你能改變一下穿著。」

曲東宇身上的白襯衫與淡藍色牛仔褲，其實很襯他的氣質。可是，她爸是那種老奸巨猾的商界成功人士，不穿西裝恐怕無法入他的眼。

谷雁安很清楚，如果曲東宇家財萬貫，那他穿什麼也無所謂，可他若沒有豐厚的身家，就只能靠第一印象拉抬分數。

曲東宇深深看著谷雁安，一直沒再開口。

他感到為難，讓她買衣服為他打造虛假的形象，然後去見她老爸？這是什麼道理？可看著她眼裡的希冀，掙扎的心終究軟了下來，對這段關係的質疑卻在心上孳生……

他不語，拿著衣服試穿，當他走出試衣間，被名貴西裝撐起的氣勢讓他看起來貴氣逼人，谷雁安很滿意，正要拿信用卡結帳時，被曲東宇攔下。

「我的衣服我自己出。」他付了帳，提起衣服跟谷雁安一起出了百貨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