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微涼的初春，從早晨就布起細細雨絲。

鬧街上一家花店，不同於鄰近的服裝店下午才營業，眉目秀氣的老闆娘早早就開了門，此時是早上九點，她剛整理好門口整齊擺放的盆栽，準備進店裡繼續察看昨天剛進的粉紅色玫瑰。

老闆娘才剛進店裡呢，隨之而來的推門聲，讓她移動目光往門口看去。

一名男子站在門邊，背著光的臉龐不是很清晰，但隱約能從他體面的裝扮，以及高的身材，推測他的五官大概也很不凡。

姜名世敲了敲開著的木造店門，朝老闆娘微微一笑。

「有粉紅色玫瑰嗎？」

「昨天才剛進呢。」老闆娘微笑，見他邁開步伐走了進來，她同時看見男人俊逸的臉龐，有夫有子的她還是因此而臉龐一紅。

男人穿著講究的灰色西裝，五官深邃英挺，身材結實，留著好整理的短髮，隨手一抓都是時髦風格。

「哪裡？」他邊問邊皺起眉看向不算大的店面。

「這裡。」幾乎在老闆娘指出方向的同時，姜名世也找到很顯眼的粉紅色玫瑰。

「我要九十九朵。」他滿意的看著玫瑰花，唇角始終帶著淺淺笑弧。

「九十九?!」老闆娘大驚。「這恐怕有點難辦到……」

他聽了，聳了聳肩，好脾氣的說：「那沒關係，只要看起來大束又氣派就好了，請你依專業幫我弄一束，中午前送到這個地址。」他將地址遞給老闆娘，接著掏出皮夾，揚了揚眉。「多少錢？」

老闆娘思考了幾秒，問：「我可以把這裡的三十朵都給你，然後配上一些麒麟草，像這樣——」她拿來麒麟草，襯在粉紅色玫瑰旁邊。

金黃色的麒麟草，柔和優雅地伴在高調美麗的玫瑰花旁，他覺得畫面很和諧，點了點頭。

姜名世結了帳，踏著輕快的步伐離開花店。

被雨打濕的街道，澆不熄他滿腹的熱情，今天是他交往兩個月女友芬芬的生日，除了鮮花祝福外，他還訂了高級的法國餐廳，並吩咐熟識的餐廳經理讓琴師今晚都彈奏她喜歡的曲子。

他善於製造浪漫氣氛，談感情比誰都認真，此刻，他期待芬芬收到花後的反應，只可惜不能當場看到她收到玫瑰花的表情。

細雨中，姜名世大步走過街道，找到停於巷弄的愛車，驅車前往公司。

巨響廣告是姜名世一手創辦的公司，尅廣告代理，規模不能說是業界第一，但也排得上前五。

他今年才三十二歲，年紀輕輕，事業有成，有房有車有女友，生活愜意圓滿，沒什麽大煩惱……熬過創業陣痛期，自從巨響上了軌道後，他檢視生活，發現自己需要一個老婆，所以他的戀愛一直以結婚為前提交往。

可惜天不從人願，每任感情都以分手收場，而且還是他被甩！

女人見到他，總是先亮出找到獵物般的興奮眼神，隨即主動邀約，繼而倒追，成功捕獲後，最後卻都不要他！姜名世不知道為什麽感情總是不長久，他只是想要一段長穩的愛情，他是這樣傳統，每談一段感情都把對方當未來妻子守護。

逐漸地，他習慣被甩的滋味，卻又忍不住在情海里浮沈，他努力保持信心，試著去相信新感情一定能修成正果，每一段逝去的戀情都是為下一段戀愛鋪路。

現任女友個性活潑外向，雖然說才交往兩個月是有點快啦，但姜名世已經「試探」過女友的心意了，答案是——她還想享受單身一陣子，不想那麽快步入婚姻。

好。

很好。

他可以等，他也不急，呵呵呵。

才兩個月嘛……姜名世邊想邊將車熟練地停入地下停車場，從副駕駛座抄來一大袋星巴克咖啡，是剛剛他刻意繞去買的，今天他晚進公司，現在正好十點，買些咖啡給員工們提提神。

他輕鬆地抱著那有著十一杯咖啡的大袋，踏著輕快步伐進入電梯，電梯快速往十二樓爬升，叮的一響，電梯門打開，巨響廣告的門面展現在眼前。

姜名世步出電梯，緊抱咖啡的手臂因為施力而肌肉賁起，忽地，手機響起，他頓時從遊刃有餘的壯士變得手忙腳亂，好不容易掏出手機，看見螢幕顯示來電是女友芬芬，他接起電話，眉眼都染上笑意。

八成是收到粉紅色玫瑰很感動吧？

電話那頭傳來芬芬甜美的嗓音，卻不是他所想的對話內容，親親女友頭一句——問候也沒有——就說——

「我們分手吧。」

不是探問語氣，而是已經下了決心的肯定句。

姜名世只覺得頭昏眼花，彷佛噩夢重演，他當場怔住了，身體忘了施力，手中的咖啡紛紛從手臂的保護傘下滑落。

濃郁的咖啡香頓時充滿整個走廊，雜沓的聲音引起巨響廣告員工的注意，先是負責接待的小美走了出來，探究的眼神率先見到狼狽的場景，接著，是抓著手機表情凍結的姜名世。

小美跑回辦公室，招來大批人群，他們站在正巧能看見、聽見姜名世狀況的地點，拉長耳朵、睜大眼睛，看老闆的失戀戲碼再次上演。

芬芬的嗓音有些急切，彷佛急於甩掉他。「喂？怎麽不說話？有聽見嗎？我說我們分……」

他打斷她。「為什麽？」他嗓音帶著困惑，想知道為什麽。

為什麽自己總是被甩？

過去不是沒問過，但他仍舊摸不著頭緒，他不懂女人想要什麽，有人嫌他規矩太多，有人說他跟想像中不一樣，天知道她們想像中的他是怎樣?!

「為什麽？」她怔了一秒，但又很快回神，口氣近乎歇斯底里。「因為我……我真的不能跟隨身攜帶酒精棉片的男人在一起！」

「這有什麽不好？空氣中充滿細菌，本來就要時時備著，跟面紙一樣啊！」

「天啊！姜名世，你真的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長那麽高大那麽有男人味，但卻隨身攜帶酒精棉片，這很……「你這樣很娘啊！婆婆媽媽的，感覺跟剛認識的你有落差，我覺得很沒fu！」

「我不明白？」這有什麽不好？

什麽是落差？她的意思是她的想像中他不該是個攜帶酒精棉片的男人？就因為這樣要分手？

「OK，那我就讓你明白，你知道我有分手這念頭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嗎？上上禮拜，你陪我參加姊妹的下午茶，我的外套袖口有一枚扣子掉了，你竟然……我的老天，我現在想到都還是糗到爆炸，你竟然給我拿出縫紉包，當眾把扣子縫上去！你知道我朋友都怎麽笑我嗎？她們說你肯定是同性戀，我只是你的煙幕彈！姜名世，你是個好男人，但你會的太多了，有些屬於女人的技巧你都會，這讓我很糗！」芬芬掛上電話，不再多說。

他握緊手機，想了幾秒，飛快回撥。

嘟、嘟、嘟……

芬芬不接。

他得跟她說清楚，他不接受這樣的分手，他不懂，很不明白，這讓他覺得很冤——

他深吸口氣，正準備再撥，一抬頭才後知後覺看見大批員工躲在那遮不住的矮門後。

他放棄回撥念頭，佯裝沒事的走過他們身邊，低頭對小美說一聲。「小美，麻煩你等等幫我把地板整理乾凈。」

小美連聲說好，憐憫的目光看向故作堅強的姜名世。

好可憐啊……

高大帥氣威猛的老闆，怎麽感情路就是那麽不順？

小美喃喃自語。「進公司三年來，就被甩了四次……」

旁邊，負責業務的大強嘆了口氣，語氣感慨得好像自己也失戀一樣。「我進公司五年，老闆被甩七次了。」

七次？唉唷？

大夥兒一起看向姜名世英挺的背影，老闆的條件的確讓他不缺女人，最大的問題，是他留不住女人吧？

她是留得最久的一個。

從他草創巨響廣告開始，她就跟在他身邊，至今快八年了。

被甩幾次？

九次。

蕭迎晰記得很清楚。

「就你一個沒跟著去看我的熱鬧。」姜名世踱進個人辦公室，望見站在文件櫃旁的她，唇角嘲諷的一勾。

蕭迎晰是他的秘書，生活上，他們也是好友。

「被凱蒂甩了？」蕭迎晰揚了揚眉，移動腳步到門口，準備端來替他沖好的茶。

「凱蒂？」他皺了眉，細想數秒，忽然笑了出來。「那是三年前的女友了，前前前不知道幾個前的女友。」

「我總是記不清楚，你知道的，你女人緣太好了。」

她挖苦的言語讓他臉色微僵，正欲開口，手機又響了，他急切接起，旁邊的蕭迎晰立時走了出去。

姜名世以為是芬芬打來的，也許她後悔了，也許她要說自己只是開玩笑，但電話號碼很陌生，他猜想或許是工作上的夥伴，連忙深吸口氣，調整心情才接下電話。

「姜先生，不好意思，這裡是花間集，今天早上你訂的玫瑰我們依地址送去，但陳小姐說她不能收，把花束退了回來……」

很好，這通電話提醒他今早做的事。

本來是浪漫舉動，現在卻覺得很蠢。

「那再麻煩你把花送到巨響廣告來，地址是……」他念出地址，又補了一句。「我會再補上車馬費，麻煩了。」

方掛上電話，覺得有些疲憊的他，眼前恰巧出現一杯暖茶，是蕭迎晰重新泡的。

他拿起茶杯，輕啜一口，她泡的茶總特別能讓他心神安定。她似乎總懂得他在不同時候的需要，就如現在，這杯茶帶著檸檬薄荷香，沖入喉嚨的清爽感，讓他立時變得清醒。

姜名世抬頭，看著站在他桌邊的蕭迎晰，她面容沈靜，長發束在腦後，看起來一絲不苟，她清澈的目光也正回望著他，裡頭有著探究。

「剛剛你想說什麽？」

他還有些不明白。「什麽時候？」

「接電話前，你好像正要說什麽。」

他回想了一下，自己確實曾有開口的衝動，但僅有一瞬，也被她捕捉到了。

「真是，什麽都逃不過你的火眼金睛。」

她不置可否，投向他的目光帶著疑問。

「我在想……」他邊說，邊覺得有那麽些荒謬。「我是不是得罪月老了？怎麽感情路這樣坎坷？」

他用坎坷來形容自己的感情路絕不是誇飾法。

因為外表或成就的關係，他從來不缺少展開一段感情的契機，但總是無法維繫，而且，都是單方面被女人甩掉。

被甩次數多了，讓他逐漸變得習慣，好像自己不可能擁有長久的感情關係，他刻意告訴自己不要抱希望，但又詭異地偷偷懷抱一點希望。

他也曾試著分析自己該做什麽改變，但不知是否總有盲點的關係，一直沒辦法看得透澈，好比說，曾有任女友說他太婆媽，討厭聽他羅嗦，覺得很不酷，他不明白的是，關心生活哪裡不酷了？對他來說，那是生活的原則。

另一任女友曾指出他太多規矩，她沒辦法遵守，所以要分手，這他有點能理解，這就是不和沒有錯，可是又會很浪漫的想，如果愛一個人，容忍度在哪裡呢？若是他，會包容對方。

如今，他習慣了被甩的痛苦，會淡化感情上的挫折，但卻忽略不掉迷惑與不解。

哪裡出了錯？

還是從一開始他就選錯了對象？

芬芬說，他會的太多了，好像他隨身攜帶縫紉包是錯的一樣，可是他不明白，因為這樣，就讓她決定分手？

分手之於她，好像很草率。

蕭迎晰玩笑道：「那你去跟月老求饒啊！」

「去了。」上次失戀時，就去過了。

「啊？」她大笑，高大帥氣的黃金單身漢擠在人群中求月老？感覺很好笑。

「迎晰，你幫幫我。」他揚眸看著她，目光里有絲軟弱。「我有一點頭緒……我想，我不懂女人想要怎樣的我。」

蕭迎晰靜靜看著他，習慣了他目光里的不解，記得頭幾回看見他失戀時，那目光里的痛苦都教她心疼，然而不知道何時開始，那些痛苦淡了，他已經習慣了，但揮之不去的疑惑變得濃厚。

他不知道自己的問題出在哪裡。

但今天，他彷佛懂了，他竟說——我不懂女人想要怎樣的我。

他看出這點，在失敗的戀愛經驗里前進，迎晰眼色黯下，竟有些怕，怕他明白這些後，會以他的積極行動力再進化，擺脫被甩命運。

她怕他找到真愛，怕他不再被甩，可每回看見他失戀後的傷痛，又感到於心不忍。

如果是她就好了，如果他選擇的是她就好了，這樣，她就不用再慌張，害怕某天他會遇見真愛。

「我是秘書，又不是戀愛顧問。」她淡淡笑了，避開他的視線。

「不用當顧問，我想聽聽你的意見而已。」他聳聳肩，不給她壓力。

他想，身為女人的她，至少會有一些不同於男人的觀點。

而確實，身為女人的她，有點頭緒。

她嘆了口氣，沒辦法對他冷漠狠心，當他用懇求眼色望著她時，她如何能拒絕？

蕭迎晰轉過身走向書櫃牆，書櫃下的橫式抽屜被她唰地拉開，她將擺放在裡面的文件拿出來，從最深處拿出一個黃色A4牛皮紙袋。

她將牛皮紙袋拿回他的辦公桌前，將裡面的東西全倒了出來。

就像是一道紅色瀑布，數張喜帖滑了出來，散落在桌前，刺目的艷紅色，燙著他們的眼。

「你簡直就是倒數第二個男朋友。」她語帶戲謔。

一張張喜帖，全是他前女友們的，幾乎都是跟他分手後，就遇到了真命天子——

通常寄喜帖給前任情人是一件很困難的事，但姜名世的前女友們似乎都不覺得這是件尷尬的事，他分手後從不口出惡言，就算遇見她們也不冷嘲熱諷，更重要的是——他很帥，如果能出席婚禮，知情的友人們總會一陣羨慕，沒錯，有時候不需要什麽理由，就只是想炫耀而已。

姜名世沒說話，只是盯著那些喜帖發怔，接著拿起來端詳，有些讓他面露困惑，有些讓他臉發僵。

「有些我甚至忘了她們的長相……」他覺得這是很不禮貌的，語氣因此有些困擾。

「你啊，沒有得罪月老，而是你人太好了。」她輕笑一聲，說：「你現在是不是覺得沒有記住她們的長相很對不起她們？」

他點頭，仰頭看著氣勢忽然變很強的她。

「你根本就不需要覺得對不起！她們甩掉你時，有沒有覺得對不起你？」她語氣有些憤慨。

他皺起眉回想，接著說：「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清楚得很，她們決定跟你分手時，有沒有一絲愧疚？你會不會覺得你對她們那麽好，但她們這樣對你，很過分？」她越講越氣。

不懂啊，這麽優秀的男人，她們到手後，卻又棄之不理的心態，她完全沒辦法體諒。

他不語。

當然會，當然也覺得她們太冷漠，就這樣毅然決然，就那麽突然地——說要分手。

他沒有心理準備，被提分手哪會有什麽心理準備，他永遠是被迫同意的那一方。

她氣勢很強，倚在辦公桌邊，單手插腰，眉毛緊蹙著，嗓音飽含不悅。「而你卻不怨她們，不說她們壞話，只知道檢討自己，姜名世，你簡直是個爛好人！」

她目光炯炯。「你外貌好，品性佳，工作頂呱呱。會衝浪會游泳會登山，有愛心會定期捐款，還參加飢餓三十。衣著有品味，對美食餐廳如數家珍，這都是女人喜歡的。」她深吸口氣，說：「但你不知道，這樣顯得你沒個性，你沒有缺點，你太完美，女人有時候很奇怪，我剛看過一篇專欄，找給你看。」

他讓座給她，讓她使用他的筆記型電腦，她在上面敲了幾個關鍵字，然後網頁一換，跳出一篇專欄。

是知名網路作家寫的，標題是老調重彈——男人不壞，女人不愛？

他有些嗤之以鼻。「這我知道，可是女人又不是全都是這樣，有很多女人也喜歡居家貼心型的。」

「你先看完。」

姜名世對上她固執的眼睛，只得耐著性子看下去，不看還好，看完他嗤之以鼻的心態全都消失無蹤，老天，他忽然覺得自己原本像走在一團迷霧中，這篇文章像一道光，撥去迷霧，他邊看心邊跳，看得心慌慌。

這是一篇作者本人的親身經歷。

她曾遇過一個男人，優秀完美零缺點，一開始交往時很幸福，但日子一久，就覺得壓力很大。他懂太多，讓她顯得很笨，但明明在其他地方她也是有成就感的，在他面前卻總覺得矮了一截。

那些尋常人得過且過的習慣，他謹遵教誨，不在電視機前吃飯、吃飯時絕不說話、洗臉毛巾為避免發霉，每三天就要曬太陽、飲食的選擇比例是肉一等分，蔬菜兩等分，澱粉一等分，就算吃buffet也一樣……

這些生活習慣讓她很有壓力，真正大夢初醒的那一次，是有次他們開車南下旅行，車窗微開，她打開飲料時，吸管的套子飛了出去，男人停下車，回去撿起來，還說絕不能亂丟垃圾。

她這樣寫——

我當然知道不能亂丟垃圾，可是那天下著毛毛雨，小小的塑膠套在鄉間路上很難找，他要我待在車上，自己下車沿路走走走，找了十分鐘才找到那個塑膠套，回到車上，他還帶著溫暖的微笑，一邊跟我講大道理，說我們不能積非成是，一定要有公德心……那當下我突然醒了，他太完美，我配不上他，我的道德觀也跟不上他的步伐，談感情不能那麽累，我決定放生。

他很好，但我只想跟沒那麽完美的男人生活。

「這……這個……」姜名世大驚，這故事似曾相識，他模糊的記憶被這串文字喚起。

「不是很像嗎？我覺得滿像你的作風。」她笑了。「撿吸管套子這件事就像你會做的事。你們都過著太完美的生活，這讓你們身邊的女人很有壓力。」

她望著他深思的神情。「好比說，你不只會男人該會的，你對女人該會的也很拿手，你會烹飪，煮的東西好吃到可以開餐廳，你還會縫紉……」她抓起桌上杯墊，又指指窗帘——「哪個不是你自己車的？」

「迎晰……」他沒回答，仍舊盯著電腦螢幕。「這說的好像就是我……」語氣鬆動。

蕭迎晰呆住，隨即笑了出來。「所以是某任女友跟你分手後，當了部落客？」

「應該是。」他苦笑，細讀幾篇文章，更加確定這是他某任女友。

看著這些文章，透過前女友的文字，他好像逐漸明白了，他懂太多東西，他以為這很吸引人，的確也很吸引人，讓他不缺女人，可是相處久了，卻不能留住女人，她們會有壓力，會窒息。

他嘆息。「所以太完美不好？」

「沒什麽好不好，有人喜歡，有人不愛，你只是正好遇到不喜歡這樣的。」

蕭迎晰笑了笑，看著他嚴肅表情，道：「拜託，別那麽嚴肅，搞不好哪天就遇到一個喜歡你這樣的，看你，表情這麽認真。」

她只是跟他胡亂分析一番，這世界上有無窮無盡的道理，有人覺得壞男人很有味道，有人覺得好男人才雋永，這本來就沒有一定的規則，他想得太難了。

會這樣去探究的他，很可愛呢！

此刻他正皺著眉，一手按著脖子，垂眸深思著，她有些失神地望著他俊逸的側臉，薄薄的紅霞在她臉上偷偷躍起。

姜名世的外貌條件極好。

深黑的墨眸，挺直的鼻樑，薄唇、方額，線條好看的下巴，他五官充滿男人味，帶著一絲認真俊朗。濃密的黑髮，高的身材，長年鍛鏈的肌肉線條，都讓他擁有明星特質，不管在何處都讓人眼睛一亮。

蕭迎晰感覺自己臉紅了，她有些討厭這樣的自己，輕易被他的一舉一動影響心情，就如今天，知道他分手了，心情好雀躍；他一臉認真的問她意見，她好為難，但又捨不得敷衍他；看見他為了失戀而眼色蒙上灰，她又會感到不舍，以及憤慨——

憤慨那些不懂得珍惜的女人們，傷害了他。

她都快要搞不懂自己想要什麽了，有時候，會希望他能看見自己，將她當戀愛對象；有時候，卻又捨不得他失戀，希望那些女人對他好一點。

但他若真的修成正果，她一定會心痛得不得了，他若失戀嘛；她又會有點竊喜。

這亂七八糟的情緒，教蕭迎晰不知該如何是好，她常想，能不能甘願待在他身邊就好？可是每當他分手，她又燃起希望，然後再次失望。

她曾想過試著去爭取，可是每次要踏出那步時，他不是已經交了新女友，就是用著太過友情的目光看她，讓她不禁擔心，如果告白失敗了，他們會不會連朋友也做不成？所以裹足不前。

如今，看著他逐漸醒悟自己在戀愛中的盲點，他那麽認真地思考……她突然好擔心。

甩甩燙紅的臉，她眼色微黯，舉步退了出去，恰巧在門邊聽見他出聲叫住自己。

「迎晰。」

她回過身，對上他好看的眼睛。

「等等會有一束玫瑰送來，就送給你吧，你喜歡玫瑰嗎？」

她虛應一聲，走出辦公室。

玫瑰？

他不懂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