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一直覺得……你很討厭我耶。」想到了往日的回憶,季沐海茫茫開口,想想又覺得臉上有一些痛了。
「怎麽說?」江梓然挑眉,頗不以為然。
「你動不動就喜歡打我,問幾個問題你也生氣……」季沐海心中哀怨,口氣又彷彿回到了十年前的不修邊幅。「在我的腦中,幾乎都是被打或被罵的畫面。」
「表示你的腦容量太差了。」
「看吧看吧。」又來了,老是這樣貶損他。「嘿,你罵我是有什麽好處?有人付錢請你罵我喔?」
「誰像你一樣無聊。」
真是三句不離毒丈夫本色……季沐海啞巴吃黃蓮,無奈江梓然的妝畫到了唇邊,有效制止了他的發言。
撲上了蜜粉,江梓然望著季沐海的俊顏,忽而靈機一動,唇角勾了一下。「你等等,我幫你的唇上一下潤唇膏,你的嘴唇太乾燥了。」
「隨便隨便……」總之他大爺高興,他這個小妾別無二言。
「這是你說的……」我塗我抹、我抹我塗──在季沐海的臉上「玩弄」了一會,江梓然才心滿意足地:「OK,你可以照鏡子了。」
「喔……」定格。
天上有一隻烏鴉振翅而過,「嘎──嘎──嘎──」的叫聲,不絕於耳。
「如何?很適合你吧……哈哈哈哈哈!」江梓然倒在地板上捧腹大笑。這個笨蛋!又不是第一次被自己惡整,怎麽老是學不乖?
「你……該死……」
季沐海口中咬出了幾個音節,末了悉數消入了腹中,成了一肚子的窩囊氣。
上當一次是社會的錯,上當二次是別人的錯,然而上當第三次……就是自己太笨了!此刻,季沐海的皮臉上,正以紅色的唇蜜寫著:「世界無敵大笨蛋」七個大字。
嗯……其實,這七個字要端端正正地擠在他的臉上,也是挺不容易的?尤其尤其「無敵」二字的筆劃多,很不好寫……等一下!他在想什麽?!季沐海恨不得一棒捶在自己腦袋上,人家已經耍你耍到這種地步了,你還有餘力去佩服人家的功力高幹啊?
他真是越來越……好吧,也許自己真的是世界無敵大笨蛋。
在江梓然身邊太久了,有智慧也通通被某人吸幹了。
「……我去卸妝。」他回了一個身,然後站起來。
呃?覺察到不對勁,江梓然扯了一下他的衣擺。「生氣了?」以前沐海惱怒歸惱怒,反應也不至於這麽……唔……平淡吧?
「沒有。」
回答得越是乾脆,往往越是可疑。「少來,真的生氣了?」
「沒有。」
「我看起來有。」
「沒有就是沒有。」
「我覺得有。」
「……」二人對峙了一會,季沐海才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好吧,你說有就有。」
也的確……是有一點。朝夕相處了十年,梓然已是比他要了解自己了。季沐海真是不勝唏噓。
看吧!「欸,彆氣了,只是開個玩笑而已啊。」他拉拉季沐海的褲管,不無小女孩耍賴的樣子──雖然這個形容放在他身上,確實挺不倫不類的。
不過撒嬌嘛,古今中外、不分男女老少用的還不是同一種方法?
「……換作你是我,你生不生氣?」
「生氣啊。」一臉的理所當然。
見到這樣的江梓然,季沐海實在要吐血。「你──」沒救了,真的沒救了。他搖搖頭。「罷了,要不你給我畫一下,我就不計較。」索性,他開了一個條件。
江梓然愣愣,然後說:「我想一下。」
我想一下?!現下做錯事的到底是誰啊?!乾脆一掌劈死他算了!
「嗯,好吧。」點點頭,江梓然終於「面有難色」地同意了。
這一廂的季沐海聞言,二字「謝謝」差一點要脫口而出了──他止不住嘆,這傢伙什麽本事沒有,就是有辦法把人弄到哭笑不得。從以前就是這樣,真不曉得自己是哪裡惹到他了。
「來吧。」江梓然抬起了頭,十分從容就義地推出了化妝箱。
「你不後悔?」
「我又不是你。」他嘲諷,閉上了眼睛。「況且大丈夫一言九鼎,駟馬難追。」
「……」
「OK,快一點。」仰起了臉龐,江梓然等著化妝品碰上皮膚的觸感,卻僅僅感覺到一種……濕濕滑滑的,不曉得是什麽的東西。
等等,濕濕滑滑?!
「沐海……你在幹嘛?」
「化妝啊。」他答得含含糊糊,噴出的熱息拂上了江梓然的耳窩。
「你……用什麽畫?」
「這個。」季沐海得意地一笑,唇瓣密密地貼上了某人的頰,然後……狠狠地──吸──
「痛啊──」
驚天動地、驚動萬教、驚心動魄……唔……其實沒有那麽痛,他已經習慣了……咳……也不是……反正……現在……他肚子里只有一句話────真他媽的該死!
◇◆◇
「哈哈哈……」揩去了眼畔的淚,夏慕回不顧形象地笑到抖個不停。「所以說……這是Sea留下的羅?」
天啊!實在是太誇張了……這兩個傢伙……能「玩」到這個地步也不容易……
「你可以繼續笑沒關係。」江梓然的聲音不慍也不火,卻隱隱有一種風雨欲來之勢。「我想,你等一下就會接到我的辭呈了。」現在也OK,看夏幕回大老闆哪時候想要,他這個小小員工決計是會乖乖配合的。
現在這個在笑的人,就是夏慕回。他是「『夏』造型工作坊」的老闆,而江梓然便是「夏」約聘的工作人員之一。
「夏」的工作專案五花八門,有個人造形設計──像是參加派對、酒席、宴會時候的穿著打扮;也有接受大型公司的聘任,替藝人打理各式各樣的造型;另有和電視台、平面媒體等等的合作,從闔家觀賞的綜藝節目,到名流薈萃的頒獎典禮,無一不是他們造型的範疇。簡而言之,這一間工作坊就是一個從頭到腳替人設計、造型的「Team」。
江梓然是Team中的化妝師,其他還有髮型師、指甲彩繪師,加上秘書、小妹、小弟等等的人員,一起在此工作著。
「不笑了不笑了!」夏慕回調整了自己的五官,因為他心知肚明江梓然是出了名的言出必行之人。問題是……一看到梓然的臉,他就是停不住啊……
原因在於──有一個大刺刺的粉紅色痕迹,正清清楚楚地「印」在江梓然的臉上,昭然若揭。看也知道不是蚊子咬的……呃……就是「那個」嘛。只是大部分都是亮在脖子上的,偏偏這下子留在面上,要別人不注意也不行了。
尤其在曉得了那是Sea為了報復而弄出來的,夏慕回更是笑掉了大牙。
無毒不丈夫,Sea這一手……著實高妙啊!
「嘖嘖嘖,他下……呃、手,真不留情……」梓然的皮膚天生白皙,結果是襯得這個吻痕益加明顯……噗,他又要笑了!
江梓然心中又氣又好笑,也不阻止他。「……『這個』要過個三五天才會消。」所以夏慕回笑不完,他也有隨時「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的可能。
「唔……我說,梓然,你沒有這麽笨吧?」
「什麽意思?」
「你自己就是干這個吃飯的,怎麽就不會……處理一下?」要不貼個OK綳也行,即使看起來一樣呆、一樣蠢,至少不會太引人側目。
「你以為我想不到嗎?」被笨蛋罵笨,真是天大的污辱!「只是沐海也說了,假如我用了任何方法,讓『它』消失不見,他不介意……再多留兩個。」而且早晚一次,保證永不褪色。
噗!「哇哈哈哈──」這下子,夏慕回笑到腸子打結,「Sea……太絕了!太絕了!」而且梓然的Case幾乎都是和Sea有關的,躲也躲不掉啊!
「……我走了,ByeBye,不用聯絡。」所謂在太歲爺頭上動土,也不過是這麽一回事。江梓然二話不說要走,然而被夏慕回手忙腳亂地牽制住。
「哎哎,別這樣嘛……」再擦擦噴出來的淚,夏慕回說:「好啦好啦,看在我們好歹是朋友的份上,我助你一臂之力吧!」
「怎麽助?」他眉一挑。
「既然Sea是說『你』用任何方法……那『我』用任何方法──總可以了吧?」
江梓然怔住。對啊!自己怎麽沒想到?
「所以羅,雖然那個東西蠻可愛的……但為了不讓你棄我而去,我這個老闆就送佛送上天,幫你一著吧。」
「……你什麽時候變聰明的?」吃了撈什子「大補丸」不成?
「我本來就是天才!」真是的。
「……原諒我看不出來。」
哼,「人家不是說『真人不露相』嗎?」夏慕回拿出化妝箱,向江梓然招了招手。「快快快,要的話這裡坐。」
江梓然笑笑,這一回倒是沒反駁,從善如流地坐了去。
◇◆◇
他不喜歡季沐海。
不喜歡不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不論在外貌上,還是在個性上,他們「完全」找不到一絲一毫的契合,自己不喜歡這個人,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他以為自己不喜歡,不喜歡不喜歡……可在不知不覺間,不喜歡成了喜歡,而喜歡也成了愛,若有人問自己為什麽喜歡這個人,江梓然自己也常常百思不得其解。
或許,愛情就是這樣,沒一個道理可言。明明他和季沐海就是二個南轅北轍的人,像是江梓然一向對自己定下的、承諾的東西十分看重,一旦決定了,就不會輕言寡信、出爾反爾。偏偏季沐海不是這個樣子……一想到自己和季沐海在那時候的「約法三章」,同住不到三個月已是名存實亡的狀態,江梓然真是哭不得也笑不得。
基本上,除了第二項「偶爾」有在遵守外,第一項根本是不存在了……自從那個晚上、那個不值一笑的晚上後,季沐海十分自動自發地,將自己列入了「朋友」的範疇中,和自己一開始要的陌生人態度──是截然不同。
真麻煩……這是那時那刻,江梓然腦中唯一存有的念頭。
「喂,江梓然!你有洗髮精嗎?」
很好,來了。
「梓然?江梓然?你有沒有洗髮精?」
不理他。埋首於案牘勞形之中,江梓然當季沐海的求救不存在,專心得無人可以聒擾。
偏偏某人看不到,喊的聲音又大了一點:「江梓然?江梓然?你在不在?你有沒有洗髮精?」
……有也不借你。振筆疾書的動作未頓,只是一雙形狀上差強人意的眉,糾成了一團麻花結。不看也知道,他有多麽多麽的不爽……
「江──梓──然──!我要洗髮精啦!」
去死吧!「媽的,上星期我不是提醒你要買?你是買到哪裡去了?!」敢情是貴人多忘事?
江梓然的粗言粗語自是嚇不倒季沐海,他的目的唯一,就是洗髮精。「哎,不管啦,總之你的借一下……」
……這人是不懂中文嗎?江梓然咬牙切齒,暗暗把某人罵了上百遍。而基於這一段日子的朝夕相處,他十分明白如果季沐海沒有達到目的,決計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例如──「梓然梓然江梓然!我要我要洗髮精!」
「洗髮精──」「借我──」
吵死了!把鉛筆狠狠摔在桌子上,江梓然怒氣騰騰地拿出了洗髮精,走到浴室門口敲一敲:「我數到三,人沒出來就不要再羅唆!」
「一──二──」
「來了來了──」急急開了門,季沐海歡喜接下了洗髮精。「哪有數這麽快的!」害自己連個毛巾也不及圍……
「有意見就不要借!」搞什麽,擾到自己已是罪該萬死了,還有臉在這裡說東說西?
「好啦好啦……」蓮蓬頭滴滴答答的,季沐海的聲音因而有些模糊:「欸,反正東西兩個人都要用,買一瓶一起用不是很划算嗎?」他就是不懂這人一板一眼的個性,像是肥皂啦、毛巾啦、牙膏啦……呃,牙刷是應該的──明明是可以一起買的,江梓然非要分得清清楚楚不可──這樣多累啊!他單是想想也覺得累了。
偏偏有人一副樂在其中的樣子……
江梓然面無表情、默不作聲──但也不是同意──對,他不喜歡和人分享自己的生活,不論事、物。而且肥皂、毛巾都是自己天天都會用到的東西,一思及「它」曾沾染過他人的污垢,江梓然就覺得噁心。
在某一方面而言,他是有潔癖的。
江梓然不置可否。他聳聳肩,繼續研究自己下個月要交的報告──什麽「滄海一粟」,意指要他們找一本「實體書」,條件是要未得獎,而自己覺得那是遺珠之憾、足以媲美經典的作品──左思右想了一會,他啃起了筆桿,望著一桌子的「候補」作品,像是望洋興嘆,也像是頭昏眼花、不如睡去。
《傷心咖啡店之歌》……不行,太多人寫了,而且故事到了末半段有些走板──雖然自己也喜歡那樣遠離塵囂、脫離世俗的氛圍,偏偏就是少了一體性;村上春樹……不,他的「村上式」邏輯不是一份報告、三言兩語所可以分析的,他投降;鹿橋的《未央歌》……呃,太夢幻了,而且已是人們心目中的經典了,要不自己找一本張愛玲,或是一本《紅樓夢》就萬事大吉了,何須在此搜索枯腸?
結論是──這一份報告真是比登天還難!
「你在幹嘛?」
……麻煩來了。江梓然挑了一下眉,不大想要搭理這個人。
然自己越是不理會,有人吵得越是欲罷不能……重重地吁了一口氣,江梓然不安好氣地──「寫報告。」
「什麽報告?」興緻勃勃地湊上來,季沐海因沐浴而紅澄澄的臉上,儘是一派興味的光。
覺得眼睛有些疼,他微微移開了目光。「自己看。」
「我看看……」把Memo上的提旨流覽了一下,季沐海半是憐憫、半是看好戲地:「很不錯的題目。」
「是不錯。」搶回了筆記,江梓然攤了攤,「只是難死人。」
「辛苦辛苦。」拍拍江梓然的肩,季沐海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地,忽視了他的不愉快,反而問:「如何?有決定要寫哪一本書了嗎?」
這就是問題所在啊!「決定好了……我有必要在這裡裝死嗎?」一個白眼送上來,擺明在苛責季沐海的明知故問。
「是是是……」欸,他也是關心、關心嘛!
不再理會季沐海,江梓然搜索著自己記得的一串書,在便條紙上寫了寫,又一本一本地再行否決掉……如此這般下,他貧乏的腦袋已想不到其他的書了。要不寫《傷心咖啡店之歌》算了,橫豎大家都在寫,多他一個也不多……
「喂。」
不然《燕子》也可以……
「喂,江梓然!」
「幹嘛?!」君不見他在沉思啊?「沒有洗髮精了啦!」
「誰要洗髮精了!」季沐海瞪目,「曉不曉得王宣一的《少年之城》?」
「那是啥?」
「書啊!」問的是廢話,答的也是廢話。「作者用的文字很平實,故事的氛圍也是淡淡的。而且……我覺得內容蠻有探討性的。」
「掰得出理由最重要。」江梓然擺了擺手,樣子不是頂在乎。「故事呢?」
「一個背負著期待的男人,在他的父親去世後,拋下一切遠走他鄉的故事。」
「……聽起來好無聊。」
「你自己看了再判斷吧!」在桌上翻箱倒篋了一會,季沐海找到了書,扔向他:「接好!」
「喂喂!」要謀殺他啊?「書不要用丟的!」
「好好好……」一下「是是是」、一下又「好好好」,季沐海真覺得自己成了小媳婦了。「對了,記得說一下感想OK?」
「我考慮。」隨隨便便回了一句話,江梓然自顧自翻起了書。
我考慮?!「嘿,你過河拆橋啊?」
「又不是我要過河,是橋自己多管閑事的。」所以被拆了也是命,不得怪他矣。江梓然又辯駁了一句,看出了興緻,索性自第一頁細細閱覽起。
季沐海一呆,這……江梓然說的也不是不對,確實是自己在多事逞才……問題是他的反應,何時有這樣快了?
他愣愣,又看到江梓然埋在黃金屋中,八風吹不動的樣子,不知怎的,頓時失去了抬杠的胃口,於是自己也摸了一本書來看。
靜止了一會──「……頭髮記得擦乾。」
季沐海震了震,像是在懷疑自己聽到了什麽,瞄了江梓然一眼──還是一副對顏如玉愛不釋手的模樣。他下意識摸摸自己濕津津的發,嘴唇……微微地,勾成了一個彎彎的上弦。
至少,他也不是真的不理這一座被拆的橋,自己是該知足了。
他依舊是一派的樂觀進取,壓根不曉得江梓然天外飛來一筆的原因,僅僅是因為水滴到地上,會使人跌倒摔跤罷了。
也慶幸他未知未覺,要不這時候早已吐血了,十年後又哪來的名模Sea,在時裝界大放異彩?嗚呼!
◇◆◇
從屬於大一的回憶中回到了現實,江梓然有一晌的失神。
他眨了眨眼,目眙著洗手台上的漱口杯,又喑默了好一陣子。
杯子里有兩隻牙刷、一管牙膏。牙膏用了一大半,尾巴扁扁的,是薄荷的口味。實際上江梓然不大喜歡薄荷,只是因為季沐海用,於是他也嫁雞隨雞地一起用了。
牙刷、牙膏,基本上都不足為奇,而小小的浴室內,也沒什麽稀奇古怪的東西,值得咱們的江大爺目不轉睛地,神搖魂盪這樣久。
沐浴乳、洗髮精、肥皂、刮鬍水……甚至是電動刮鬍刀和梳子也一樣,沒有你我之分地只有一個。除了牙刷外,幾乎看不到其他成雙成對的東西。毛巾雖然是堆了不少,卻也沒有明確地分辨哪個是你的、哪個是我的……江梓然瞅睬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有了第一個反應。
就是嘆氣。
在很久很久以前,自己還會斤斤計較地在意這個是誰的、那個又是誰的。只因為他覺得和別人一起用,很臟、很噁心──但是,問題是在什麽時候,他和季沐海變得這般親匿,親密到在生活上,完全沒有你我之別?
他一點記憶也沒有。
坦白說,這種感覺真是……怪恐怖的。
他們連內褲襪子都是一併穿……思及此,江梓然的頭隱隱痛了起來。縱然很不想要煩惱這個,只是哪一天到了他們「分家」之時,這一些……究竟要怎麽辦?留下也不是、給人也不是……一想到他們有可能以猜拳──這種既簡單又明了的方式,來決定那個是你的、抑或是我的的時候,江梓然再傷感也忍俊不禁,笑了出來。
慢慢地,他的笑淪為了滄涼。他吐了一口氣,搖搖頭,走出了廁所。
然後,他看到季沐海掛上了電話,竟是一副春風得意的表情:「梓然,我等一下要出門一趟,晚上應該是不會回來了。」
出門一趟?……和誰?
單單二字的疑惑兜上了他的心口。望著季沐海一臉的眉開眼笑,江梓然想問,可問題哽到了喉嚨……還是吞了回去。
「梓然?」怎麽呆了?
「……沒事。」恍惚了一下,江梓然仍是一樣的面無表情。「那……你自己小心,記得喝酒千萬不要開車,知道了?」他可不要在報紙上看到某人啊。
季沐海失笑:「是是,小人遵命!」
對季沐海的哭笑不得,江梓然也是笑笑,等回到自己的房間,他才意興闌珊地拿下了笑,讓自己沉沉地徜徉在纖塵不染的床鋪上,不再理會那個「走路有風」的男人。
──你和誰出去?去哪裡?什麽時候回來?這一串的問題,都不是自己可以問的吧?「它」屬於沐海,是沐海的私事,並非是他這個好朋友管得著的。
就算他們看起來,已是這樣的不分你我……咬著「好朋友」這個辭彙,良久,江梓然悶悶地笑了。
那聲音,像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