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呵,你說的話跟媽咪猜的都一樣。」安安像是早知道他會這麼說,一點都不以為意,「媽咪要我告訴你,不信的話可以去驗血,我是蘇亦耘的孩子沒錯。」
很好,指名道姓,還說去做親子鑒定都不怕,這下他完全清醒了。
「是誰?」一樣被門鈴吵醒的蘇敬祺從他身旁探頭問。
「聽說是我兒子。」
「……什麼?」蘇家兩老也被吵醒了。
「聽說是我兒子。」蘇亦耘又重複一遍。
「什麼?!」
不像兩個兒子獃獃地站在門口當門神,蘇父聽說天上掉下一個孫子,雖然半信半疑,還是立刻推開兩個兒子,仔仔細細地看著跟前的小人兒。
「您好,我叫做安安,是蘇亦耘的兒子。」安安很客氣地向老人家自我介紹。
「您是我爺爺嗎?」
「是!」
回答的不是蘇父,而是蘇母。
「媽!」蘇亦耘可回神了,他本人都還沒確認呢!
「不會錯的,這孩子跟你小時候長得是一模一樣!」
蘇母自己都覺得好驚訝,像看見自己兒子返老還童了一樣。「不信立刻帶他去醫院檢查,我用看的就能確定這孩子是你的沒錯。」
「真的假的?」
被這麼一說,他也越看越覺得孩子眼睛像他、鼻子像他,好像全身上下無一不像了。
「呃,如果確定這個小孩沒找錯人,那我--」
「沒錯,沒錯。」蘇母這才注意到保全。
「是誰帶孩子過來的?」
「沒人,這孩子自己跑來警衛室,說出你們家的住址,還說自己是蘇先生的兒子,所以我才親自帶他上來確認一下,如果沒認錯人就要帶他去警察局--」
「我沒有壞壞,不要帶我去警察局!」
想到每次他不乖,澎湖阿公就把他拎去警察局給警察舅公打屁股,安安以為又要挨打,嚇得立刻抱住自己爹地大腿。
「爹地不要安安嗎?媽咪明明說爹地一定會很喜歡安安的……」
「喜歡,當然喜歡,放心,爹地不會送你去警察局……」
小男孩泫然欲泣的表情讓蘇亦耘滿心不舍,二話不說便伸手將他抱起,耐心勸哄。
至於孩子到底是不是他的,很快就會知道了。
上班時間,難得瞧見蘇亦耘抓著頭,咬著筆桿,一副被什麼事困住的傷神模樣,鄒丹菱好奇地悄悄地走近,看見他桌上一張字跡歪七扭八的便條紙,大膽地直接抽起--
「你在寫些什麼?」
她拿正看了還是不懂,倒是其中一間汽車旅館的店名他印象深刻,正是當年他被人「劫財劫色」,她去領人的那間。
「在想我到底是在哪裡播種成功,生下安安?」他很老實地直接給她答案,親子鑒定結果,安安果然是他的兒子沒錯。
「哼,你當時還真努力。」雖然明白當時情形,不過他寫的人名、地點遠比她猜測的次數還多,光看就忍不住一肚子醋水。
「是啊,搞不好還會有安安的兄弟姊妹們冒出來。」
「那祝福你了。」
她不想聽還會有其他女人懷有他孩子的事,轉身就要回去辦公,卻被他拉住手。
「丹菱,不是你吧?」
「什麼?」她被問得一頭霧水。
「安安的生母?」他斜托腮,似笑非笑地微抬頭瞅著她。
「沒看見上面也有你的名字?」
「呵,開什麼玩笑?你玩猜謎遊戲猜瘋了嗎?」這點她倒是早有設想,回答時一點都不心虛。
「我當天早上就吃藥了,就算我有孩子也不是你的,我要回去工作,懶得理你。」
鄒丹菱甩開他的手,說完便走回她的辦公桌,繼續忙她的,裝作沒事人一樣。
真奇怪,都兩個多月了,怎麼他還沒放棄找孩子的生母?鄒丹菱心裡嘀咕著。
為了阻止他犯下大錯,想做個孝子便隨便娶個女人回家生孩子,她可是糾結又糾結,下了大到不得了的決心才把安安送進蘇家,完成他「天下掉下個孩子」的夢想,幫他和他哥擋下父母的逼婚令,她的犧牲可不是普通大。
說實話爸媽一定不會同意,所以她以想念兒子、也為了兒子的將來著想為藉口,堅持將安安接到身邊照顧,順便安排他學畫畫、學音樂、學--當然,全是騙人的。
然後她問安安願不願意和親生爹地住一陣子?孩子願意,她交代完一切注意事項,才親自將兒子送到蘇家樓下。
當然,她可沒打算將兒子雙手奉送,就只是借他拖延一下,順便讓一直知道自己有父親,卻始終無緣相見的兒子能享受一下父愛,然後,她就會悄悄將孩子帶回。
她知道,這是件蠢事,會為自己帶來很多麻煩,光是為了避免蘇家人事後找來,她已經開始著手打聽赴內地工作的機會,打算到時候帶著兒子離開台灣。
小孩子成長期的變化很大,過幾年就算路上遇見應該也認不出來,就算真被認出,她相信兒子也一定會選擇跟在自己身邊,蘇家人想搶也搶不走了。
不過,到時候蘇亦耘應該已經找到心愛女子為他生下其他孩子,安安的存在早已不再那麼重要,也可能反而不想讓他妻子知道安安的存在,連爭都不想爭吧?
「說要工作的人怎麼反而在發獃?」
鄒丹菱嚇了一跳,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跑來她桌前,被他輕彈了一下額頭才發現。
「我是在思考。」她在譚景閎手下被磨練了好些年,嚇到歸嚇到,表情依然平靜如昔,立刻就能回嘴。
「你思考的樣子還滿動人的。」
「謝謝誇獎,是讓你「動」了沒錯。」
「動」來彈她額頭?真是恩將仇報!
「我說的不是走動的動,真的是心動的動。」他輕笑道。
「這幾個月相處下來我忽然發現,你和以前有些不一樣,更聰明、更內斂,也更成熟美艷--」
「我都三十二了,不熟都不行,沒用「人老珠黃」形容還真是謝謝你了。」她知道,他向來嘴甜,自己絕不能再隨意把他的話當真。
「你就直說你想拜託我做什麼事,不必再油嘴滑舌讚美我了。」
「唉,真可惜。」他惋惜輕嘆。
「可惜什麼?」她真的覺得他今天有點怪,說話牛頭不對馬嘴的。
「你那麼了解我,我那麼欣賞你,如果我們不是朋友,而是夫妻,天天像這樣玩笑度日應該會很幸福,可惜--」他微頓,凝視她好一會兒后忽然一笑,挺直原本微傾的身子。
「可惜你不是安安的生母,不然我就有理由打破自己的原則,和你試試從朋友變夫妻的可能了。」
鄒丹菱緊握自己擺在桌下的雙手,不知道費了多大努力才讓自己維持平靜表面,不動聲色。
可惡的男人……
她在心底咬牙嚷著,也不知道最近是不是有了兒子當擋箭牌,家裡不再有人三天兩頭逼他相親,工作又一切順心如意,讓他日子過得太舒適快樂,多了很多時間找她抬杠取樂,加上多年友誼讓他百無禁忌,玩笑越天越過火,渾然不知他每一句無話語聽入她心裡都會掀起大波瀾,縱然一再告知自己那不過是玩笑話,初聽當下的起伏心情卻是她無法控制的。
明明對她不存在任何愛意,還打定主意只選符合父母心意的千金女,為什麼還要說這種話來撩撥她心情?很好笑嗎?她可是一點都笑不出來,倒是很想大哭一場。
「是呀,可惜我不是。」她強迫自己微笑附和。
他雙手環抱胸前,態度變得冷漠。
「身為母親,居然一聲不吭把孩子丟給我兩個多月都不聞不問,那麼狠心無情的女人我怎麼可能和她在一起?她要敢出現在我面前,別說談監護權,我還要代替兒子告她遺棄罪,縱使將來她後悔了,想見孩子一面,還要問我肯不肯!」
不曾見過他這樣冷酷又無情的態度,鄒丹菱有些愕然,心裡更是慌亂。
「或許她有苦衷,也或許她是好意想讓你和孩子見見面。」她忍不住以局外人的口吻為自己解釋。「你不了解她就這樣論斷她,太不公平了。」
「瞞著我偷偷生下,剝奪了我參與兒子成長的權利,對我又公平了?我又不是會吃人的老虎,為什麼不一開始就老實說懷了我的孩子,讓我負起身為父親的義務?既然都願意讓安安讓我了,為什麼還不肯站出來承認是孩子的媽?因為從頭到尾都不想和我在一起?連試著愛我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