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日本--北海道
處於冬季的北海道比平常還要冷上許多,冷颼颼的風一刮,街上的行人立即縮成一團,紛紛搓手取暖,既使身上穿帶了許多厚衣,仍是有許多的冷風鑽進衣縫裡,冷的讓人發顫。
但是有人有保暖衣服穿,就有人可憐到只能穿些薄的不能再薄的衣服,就像此刻一名正抖著身子緩步走在街上的男子。
他長的很年輕,大概二十來歲,但是相貌平凡至極,是種讓人一看即忘的人,一頭長至肩,褐到有些偏黃的發,身高大概一七三,比起日本人來說,他可以算是滿高的了,身上僅穿了件有些污垢的長袖白衫,和一條黑色破舊的牛仔褲。
男子長的雖高,可身材卻瘦弱的宛若風衣吹就會倒似的,簡直瘦的跟皮包骨一般,皮膚白的和吸血鬼有得比了!男子吃力的扛著一袋尼龍袋,裡頭裝著許多鋁罐,雙腳和身體不停的抖,卻沒有阻礙他繼續行走。
街上的人僅僅瞄了他一眼,便沒有再多作理會的繼續逛他們的街,但是男子也習慣了,反正他這幾年來也都是這個過活,根本沒有什麼好讓他在意的,要是今天不去多撿幾個飲料罐來填補家用,他才真的會死在這裡呢!
楚俞抖著身子走到巷口裡的垃圾桶里,也不怕髒的伸手就去撥那些噁心還散布著臭味的垃圾,從裡頭翻出幾個罐子收進尼龍袋裡。
巷口經過的行人看了他一眼,對他投以同情的眼神,卻什麼也沒做的直接離開,楚俞也不在意,繼續挖那堆垃圾翻找他要的東西。
早在五、六年前來到日本時他就知道自己沒好日子過了,雖然自己勉強靠在這裡的親戚財物支持下度過了他的大學生活,但是因為在台灣的父母早亡,他們根本就不想理會他這個無父無母的孤兒,所幸他已經拿到了日本永久居明證,卻也必須放棄他在台灣的公民身份,在日本住著政府廢棄的小屋過著靠撿破爛來肚日子的生活。
他不是沒試過去找工作,只是那些公司的要求很高,而且日本有規定,一旦錄用了員工,就不能將員工辭職,也就是日本法所說的終身職業,而他指不過是個三流大學畢業的畢業生,又沒什麼專長,真要說的話,他頂多會裁縫罷了,這也是他所學的科目,只是有誰會專門去請個只會裁縫的員工嘛!他們所需要的大部分都是會使用計算機科技的技術人員,他自然是三番兩次都被拒絕嘍!
楚俞將尼龍袋放到一旁,呼了一口氣的搓著發冷的手,將臟污的手伸到地上抓起積起的雪,弄雪將手搓一搓,算是洗了手,在起身扛起那沉重的尼龍袋往公墳走去,那裡可是有很多垃圾桶,一般的日子撿到的飲料罐都還不少,可冬天一到,撿到的機率就少了許多,但是他還是必須去看看,聊勝於無嘛!
他扛著尼龍袋一步一步的走道街上,拐近一個小徑里,走了差不多半個小時,來到一座毫無人煙的地方,抬眼望去,這裡簡直陰森的恐怖,暗沉的天空彷佛快下雪了,可是在這個古公墳里,卻顯得好似隨時都會蹦出一隻鬼似的,讓人不敢接近。
但是楚俞可不同,他早不知道來這裡幾十次了,剛開始或許還真的會怕,但是為了討生活,怕可不能填飽肚子,所以他整天硬著頭皮來這裡撿飲料罐和可以回收拿去賣的東西,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有些時候還會用中文對那些墳墓自言自語呢!
但是今天的氣氛真的不太一樣,楚俞甩甩頭,不一樣又如何,飯還是得照吃,東西照樣要撿,不撿他這幾天又要挨餓了!
一思及此,他也不再多想的爬上階梯開始收刮垃圾桶里的飲料罐和一些可以回收去賣的寶特瓶。
收刮到一半,楚俞不知不覺的跑到了公墳的最上方,再往前一些,就可以看到一座滿古老的涼亭,他停下腳步,隱約聽到有人在談話的聲音,他也不是故意要那麼好奇的,只是碰巧遇上,偷聽一下也不為過吧!
楚俞偷偷的靠上離涼亭有小些距離的牆,好奇的探出頭看了下,看見三名男子正在踢打一名全身幾乎是血的人,他驚的躲回牆邊抽喘了口氣,嚇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他要不要偷溜去報警呀?還…還是再看看情況好了!
楚俞膽戰心驚的再探頭偷窺,就看到更驚人的事,一名穿著名貴品味卻很粗俗的男子拿了把武士刀就往地上痛的滾叫哀求的男子砍下去,嘴裡還用日文念著三字經,虧他長的那麼好看,足以媲美那些被捧的紅透半邊天的男星呢!可惜呀!
「把屍體處理掉!」拿著武士刀的男子惡狠狠的對其他兩名隨從說道,擦掉臉上的血跡在那個屍體身上吐了口痰,從口袋裡拿出煙點燃放進嘴裡吸一口,吐出白色的煙霧。
兩名男子恭敬的點頭抓起地上幾乎可以說是血淋淋的屍體就要離開,可是之後的事發生的太突然了,涼亭里的三人簡直防避不及,只見一名戴著安全帽的男子駕著機車快速的沖往涼亭,手上拿著武士刀俐落的砍了三人一刀,輾過那具屍體的騎下階梯,順手丟了顆手榴彈。
之前還在抽煙的男子簡直是沒了形象的在那裡痛的猛哀叫,完全沒了方才的狠勁,一見那人將手榴彈丟過來,急忙的就往涼亭外跳出去,但是卻還是被餘波給炸的飛出去,撞上了一個很老舊的墓碑,鮮血都濺上那塊墓碑,身體抖了幾下,然後虛軟的倒趴在那個墓碑上。
不巧目擊到這件事的楚俞嚇的反應不過來,原本就很蒼白的臉孔顯得更加蒼白,他捂住嘴乾嘔了幾下,很想趕緊開溜,真不曉得自己怎麼會這麼倒霉遇上這些事情,轉頭看了下被炸的血肉模糊的屍體,他甩甩頭就想離開。
忽然一隻烏鴉朝楚余的方向飛來,而且不停的啄他的身體,使得他不得不邊避開那隻烏鴉邊跑下階梯,可是那隻烏鴉還不肯放過他的拚命啄他,腳步一個不穩,他整個人抱著尼龍袋滾下階梯,罐子都灑了出來。
楚俞抱著頭拚命喊:「別啄我!別啄我!」天哪!有人說人一倒霉,什麼事都會發生,今天真是倒霉透了,不但目擊到黑道殺人,還有被別人給殺了的事件,現在又被烏鴉追著啄,他真是倒霉到家了!
預料中的疼痛沒有再襲來,楚俞偷偷的放下手看了下,急忙的將灑出來的飲料罐和寶特瓶收回尼龍袋裡,撿呀撿的,看到一個罐子竟然落到最上頭,他趕緊爬上去高興的抓住那個罐子放進尼龍袋,也看見了那名長的很帥,卻很沒格調的人趴在墳墓上,鮮血還不停的流,他嚇的當場愣在那裡。
方才不斷啄他的烏鴉嗖的一聲從楚俞的頭頂飛過,驚的他滾趴在氣絕的男子身旁,他下的只差沒有尖叫出聲,抖著身體的不敢亂動,是根本就動不了才對,他已經嚇的腿發軟了,自他長這麼大以來,還沒那麼靠近的看過死人,尤其是那個烏鴉老大,牠還再用那雙恐怖的眼神盯著他呢!好象在說,他敢動一下就要啄死他似的。
烏鴉跳著腳到那個屍體旁,震了下黑翼飛上墓碑,將那尖嘴張開靠向那具屍體的額頭,口裡微微的吐出白霧,以著眨眼不及的速度鑽進那具男屍的額頭。
一旁的楚俞早就嚇的閉上眼不敢亂看,哪還看的到這等奇異的景象呢!耳邊聽見羽翼振翅的聲響,他睜開一眼的看了下,看見那隻烏鴉老大已經飛的不見鳥影,他鬆了口氣的就想趕緊爬起來溜人。
原本趴在墓碑上的屍體動了一下,忽然抽喘了一口氣,轉過身抓住一旁打算離開的楚俞,抬起頭用著布滿痛楚的雙眸看著他喘氣的說:「這就是你背叛我的原因嗎?你若要龍堡我就通通給你…我不稀罕呀!玄天……」
楚俞震驚的看著那名男子,布滿鮮血的臉孔沒了方才的醜態,反而有股無奈的感覺,尤其是他那雙眼眸,充滿了痛楚,讓他不禁沉浸在他的眼眸里,完全忘了要逃的事情。
男子就這樣拉著楚俞的手昏了過去,楚俞顫抖著手,將手指靠在男子的鼻間探了下他的氣息,發現他還有氣,只是很虛弱就是了,方才這個人說的話是中文耶!看在他剛剛那麼痛苦又可憐的份上,他就好心的救他一下好了,等他傷一好就把他趕走,不然要是被他的仇人找上門,他肯定也要跟著完蛋的!
覺得自己真是可悲,都已經窮的連自己都養不起了,還想撿個極有可能會為自己本來就很貧困的生活帶來更多麻煩的人回家,他真的是瘋了!可是他的眼神很吸引他嘛!好象積滿了許多痛苦似的。
楚俞抓起男子的手臂往肩上放,呼了口氣的將他扛起,順便拿起一旁的尼龍袋,搖搖晃晃的走出公墳,走向一條人煙稀少的巷子。
◎◎◎
山腳下有著一間破爛的小屋,材質已經老舊的有些剝落,就連牆上的漆也掉了一半之多,大門被潮濕的水氣給弄得濕淋淋的,上頭還長了許多青苔,根本就不會有人去看它一眼,更別說是去注意它了。
小屋裡頭就和外頭一樣,窄小的不能在小,根本就擠不下太多人,擠兩個人已經算是極限了,裡頭有許多簡易的傢具,不多,但是卻足夠楚俞用了,不論是吃住上廁所,都是在這個小範圍里。
楚俞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被他扛回家的男子,他真的把一個剛殺過人的陌生人給扛回家了!他瘋了嗎?一路上還不斷找借口來救他,搞不好他已經被那隻烏鴉老大給啄的頭殼壞去了咧!怎麼辦?要不要現在就把他丟出去自生自滅呀?可是都救回來了怎麼辦?他會不會是日本黑社會的某某人物呀?這樣他會不會因為救了他也跟著被追殺呢?
楚俞整個人就傻站在床邊,不知該如何是好,看著男子一副很痛苦的轉頭輕吟,他才回過神的趕緊跑去將他那個破舊的醫藥箱翻出來,順便捧了一盆水來替他擦掉臉上的血和污垢,脫掉他的衣服,看見了他胸膛上的刀痕,傷痕有些深,到現在都還在流血,他急忙替他將血擦掉,拿起不曉得有沒有過期的碘酒藥替他擦藥,來回換了好幾盆水和擦藥,忙了一個小時之多,他總算是將那人的傷給處理好了。
伸手探了下男子的額頭,發現他有些發燒,楚俞趕緊拿出他所有的棉被蓋在男子的身上,還不停的換毛巾替他敷頭散熱,抖著身體的坐在床邊看著那名被他刺後周到的男子,內心則是不斷的想,為什麼他要為這個人那麼拚命嘛!他又不是他的誰!
但是埋怨歸埋怨,人都救回來了,總不能再扛回去丟在墓旁吧!但是也不能讓他死在家裡,所以照顧好他對他也沒什麼壞處,到時他傷一好,就跟他討個醫藥費和照顧的費用,算是填補家用吧!
肚子咕嚕的一聲,發出了抗議的聲響,楚俞摸摸自己的肚皮,站起身走到壞掉的微波爐前拿出泡麵,坐到中央的小火爐將面放到一旁,拿起火柴刷了下火柴盒,將那跟小火柴丟進火爐里,火爐里的木頭開始噼趴作響,燃起了一團小火。
想他楚俞好歹也有大學畢業,可是卻因為找不到工作淪落成撿破爛的可憐人,三餐都吃泡麵過活,而且是以一包泡麵過三餐,早餐喝掉泡麵的湯,午餐吃泡麵里的面,而且只能吃一半,另一半則是留到晚餐吃,他蹲在火爐旁看著鍋子在內心裡埋怨著。
伸手將一旁的小鍋子掛在鐵架上,將碗里剩下的一小點的面倒進鍋里,加點水攪了下,等面滾熱后,又將面從鍋里撈起來,放進方才放面的小碗里慢吞吞的吃了起來,雖然肚子很餓,但是吃太快的話,沒一下子又會肚子餓了,所以吃慢點反而比較好。
將面吃完后,將碗放到一旁,走到男子的身旁替他在將濕毛巾換了下,揉揉疲憊的雙眼,床上根本就沒有位置讓他睡,他只好坐在椅子上趴在床旁睡覺。
隔天--
楚俞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一睜開眼,就看見被他救回來的人正盯著他看,他愣了下,像是被嚇到的滾下椅子。
男子見狀,連忙伸手抓住楚俞,低沉到有些沙啞的音嗓急喊:「恩公小心!」
楚俞感覺到一股拉力,整個人被男子往上拉,然後落到了他的懷抱中,兩人都有些訝異的看著對方,尤其是楚俞,他的嘴張的簡直可以塞進一顆大鴨蛋了。
「你…你剛剛叫我什麼?」楚俞嚇呆的有些口吃,這個男人真的是他昨天在公墳看到的那一位嗎?怎麼氣質不一樣?就連說話的方式也不一樣,難道是被炸壞腦袋了?
男子好脾氣的再度對楚俞說:「恩公呀!難道恩公您不喜歡龍翼如此叫您嗎?那請問恩公該如何稱呼呢?」雖然眼前這名就他的少年年輕了些,但是他還是很感激他,沒想到被玄天一劍刺中心窩,他竟然還可以活下來,看來這名少年的醫術不差,只可惜他已經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回報他了,更何況他還有許多事情需要處理,看來此德此恩只能來日再報了!
楚俞一副快昏過去的模樣,天哪!這個人的腦袋肯定被炸壞了!不然怎麼會恩公恩公的叫著他,這裡可是日本耶!不是中國耶!也不是古代耶!現在用這種名詞來和他說話,為免也太過老套了吧!而且他說話也禮貌過頭了點,還用敬詞來稱呼他,真是有些不習慣!
「恩公您怎麼了,不舒服嗎?說的也是,這裡比龍堡還要冷上許多,您一個沒武功底子的人能住在這裡那麼久,也算是厲害了,這些棉被您拿去蓋吧!別冷著了。」龍翼下床將楚俞壓到床上,邊說邊替他蓋上被子,就這麼光著上身的站在他的身旁。
楚俞呆愣的看著龍翼那張俊逸的叫人忌妒的臉孔,腦袋還是有些轉不過來,他…他是不是遇到古人了?怎麼這個人說話怪怪的?
龍翼低頭摸了下自己胸膛上的繃帶,吃驚的摸著胸口,驚訝的對楚俞說:「恩公的醫術當真高明,就連心口上的傷痕也不見了呢!」
「啊?」他在說什麼?他怎麼半句也聽不懂?他身上的傷也只有胸口那一刀呀!還有撞破頭之外,似乎沒別的傷了,什麼醫術高明呀?他有那麼厲害嗎?
「龍翼在此感謝恩公的救命之恩,請受龍翼一拜!」龍翼也不管地上有多麼的臟污,就直接跪到地上,朝床上的楚俞扣的叩了一個響頭。
楚俞被嚇的趕緊躲到床角,嘴裡拚命的叫說:「天哪!這個人瘋了!這個人瘋了!我怎麼會救了個瘋子回來呀?」完了!要是他的瘋病發作,自己等一下會不會由恩公變成他的仇人,然後被大卸八塊丟去大海餵魚呀?
龍翼一聽,不解的站起身看向楚俞,靠近他的問:「恩公為何這麼說?在下並沒有瘋掉呀!」
楚俞連忙伸手阻止龍翼說話,捂著頭緊張的說:「夠了!夠了!你沒瘋…你沒瘋!是我瘋了!」對!是他瘋了才會救了個瘋子回來!
「恩公…」龍翼上前想安撫楚俞,內心頓時有些同情他,因為他也可能向自己一樣,遭到自己最親的人背叛,才會變得如此瘋瘋癲癲,罵自己是瘋子,同是天涯淪落人,他或許應該報答完恩公再離開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