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唉呀呀,真是累死我了!」
拉松頸口的領帶,把自己整個身體都放倒在真皮轉椅里,文浩然帶著一種大功告成的喜悅大喊了一嗓子:「吳秘書,快給我拿點什麼解渴的飲料進來。」
萬能的吳秘書立即端著一杯咖啡色的液體出現在辦公桌前。
「董事長,你辛苦了。」
「辛苦是辛苦,不過總算順利交貨了。」文浩然喝了一大口飲料,「那些玩家試玩了以後,反應都很好,今天我已經和高維簽下了意向書,下周一就正式簽約。」
現在已經是十月中旬了。
從西北方吹過來的風,已經夾雜著些許的陰冷,儘管午後的陽光仍然明凈而可愛,遠遠飄浮在南方天空中的層層灰雲卻預示著深秋的涼意。然而文浩然卻覺得這真是個好季節,因為天短了,就會光線暖昧,情調恍惚,非常的適合用來思春和神迷。
而經過近一年的開發設計,他們公司的第三款遊戲也在這個深秋時節正式完成了。
「現在想起來,就這麼賣斷給高維,說不定我們少賺了一大筆呢。」
「這麼說董事長您現在開始後悔了?」
「那倒也不是,畢竟我們是小公司,還處在資本累積的階段,能賣到這麼好的價錢,不知已經讓多少同行眼紅了。」
說著文浩然又志得意滿地喝了一口飲料。
「咦,這不是……菊和軒的蜂蜜大麥茶嗎?你怎麼會有這個?」
吳秘書嘆了一口氣:「您不是說要喝解渴的東西嗎?我覺得這應該比咖啡和綠茶更解渴,雖然這是給康先生買的,但他這些天都沒喝,放在冰箱里不也很浪費嗎?」
文浩然不由得跟著她嘆了一口氣:「他又沒喝啊?我看這段時間,小裕吃得大概比你們女孩子還少吧?」
「可不是。」吳秘書略帶責備地說,「董事長你這次居然狠得下心騙他這麼久,倒讓我都忍不住覺得,您還真是一個殘忍的男人。」
「不要這麼說嘛,身為同謀者的,我最漂亮最體貼最善解人意的秘書大人。」文浩然充滿感慨地仰起頭,「你也知道啊,小肉包說有多頑固就有多頑固,不做到這種程度的話,他根本就不可能有所動搖。對著岩石拋媚眼的事,我這五年可做得不少啊,現在總算是學乖了。」
他就知道,自己的直覺沒有錯,小裕對他也是有情的,不然這段日子也不會表現得這麼失常,連最愛的蛋糕也不吃了,還徹底化身為工作狂。
吳秘書問道:「那麼,您今天是不是要繼續去和高小姐『約會』呢?」
文浩然搖搖頭;「不了。這段日子拿她當槍使,我們高總裁的意見可大得很呢。她今天已經鄭重地告訴我,我們的合作可以劃下一個完美的句號了,不管是公事上的還是私事上的。」
「那接下來董事長您準備怎麼辦呢?」
「現在的小肉包,一定正處在人生的最低潮,只要我乘虛而入用最溫柔體貼的態度去呵護他,這樣,他心頭那根已經被吃醋消磨得最敏感最脆弱的神經,一定會輕而易舉地被我撥弄得輕輕震顫,然後,我就可以把他……哈哈哈哈哈……」
文浩然說著說著,突然發出一陣誇張的奸笑,他這個人的神經雖然並不纖細,卻非常善於幻想。
吳秘書受不了他的白痴笑聲,在一旁翻翻白眼:「董事長,您想得是很好啦,但要是康先生他還是不接受你又該怎麼辦呢?」
文浩然頓時垮下肩:「不是吧?這樣都還不行?要是真的還不行,我就不得不當真忍痛含淚地……霸王硬上弓了!」
這個精液糊腦的渾蛋!如果不是害怕出人命,吳秘書真想把手裡的托盤朝著他的太陽穴扔過去!
「好了,我決定現在就去騷擾騷擾小裕。嗯,我一定要把握時機搞定他,不然現在遊戲做完了,我也再沒有把他留在公司的理由,他要是離開了公司以後又躲著我,我還真是會很傷腦筋呢。」
說著文浩然站起來,正準備邁步,辦公室的門卻轟地一聲被小妹撞開了。
「董……董事長,大……大事不好了!康先生他……他剛才突然昏過去了!」小妹慌亂得連話都說得結結巴巴的。
文浩然的腦子裡嗡的一聲,幾乎一頭栽倒,但他到底是董事長,很快鎮定下來,趕緊問道:「昏倒?是不是很嚴重?」
「我……我也不知道……技術部的人正在給他掐人……人中!」
文浩然真想殺人。他使勁一拍桌子,聲嘶力竭地大吼道:「還不快去叫救──護──車!」
*
阿裕正在做一個極其壯烈的夢。
海綿蛋糕、戚風蛋糕、布丁蛋糕、慕斯蛋糕、油脂蛋糕、阿爾薩司風蛋糕……上百種的蛋糕像開展覽大會似的擺在他面前的一張大桌子上,幾乎把他的眼睛都弄花了。
阿裕吞吞口水,想去抓那塊上面鋪滿了杏子干、草莓干、櫻桃干、龍眼乾和黃桃乾的慕斯蛋糕,可是手剛一伸到盤子邊緣,那塊蛋糕嗖的一聲,消失掉了!
阿裕一愣,又去抓旁邊一塊香蕉椰子蛋糕,同樣的,即將碰到的那一刻,蛋糕不見了!
怎麼會這樣?阿裕傷心死了,幾乎要大哭起來。
「小肉包,想吃蛋糕是不是?」
桌子的另一頭突然出現了一張惡魔的臉,不,那張臉比惡魔還要惡毒恐怖一百萬倍!
「想吃蛋糕的話,就乖乖地做我的奴隸吧。」
本來想點頭說只要給我蛋糕吃,做你的奴隸也無所謂,這時一個美女又突然出現了,正是高維的那個總裁。她把手搭在文浩然肩上,像女王蜂一樣笑著:「不是做他的奴隸,而是做我們倆的奴隸哦。」
「我才不要!」阿裕大叫起來,自己也搞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聲音這麼大,這麼悲憤。
「不要嗎?那好。」
文浩然彈了一下響指,一群人魚貫而出,有裕爸裕媽,花姨花叔,吳秘書,小妹,蓮蓬,二斗,不知為什麼還有蛋糕部落的酋長大叔和阿民師傅……他們面無表情地端起桌上的一碟碟蛋糕,向黑暗深處走去。
「不要!別端走!不要!」
任憑阿裕怎麼哀求他們,這些人還是無動於衷地,把蛋糕統統拿走了。
「不要!不要啊──!」
「小裕!小肉包!小肥豬!你怎麼了?」
有一隻手掌不停地拍打著自己的臉頰,好痛哦!阿裕終於在一聲聲「不要」的悲鳴中醒來了。
惡夢過後的現實也仍然像一個惡夢,因為阿裕看到浮現在自己眼前的那顆大頭,正是夢中那個惡魔的!
「謝天謝地,你終於醒了!」看到他睜開眼睛,一點也不了解他此刻心情的文浩然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做惡夢了吧?不要怕,那只是夢而已,都過去了。」
過去了才怪!你這傢伙就是我惡夢的根源!阿裕在心裡大叫。
文浩然小心地握住他的手,阿裕斜眼看過去,發現自己的手背上扎著點滴的針頭。
「醫生說你是因為營養不良引起了貧血所以暈倒的。真是,在現在這個食物爆滿的年代還有像你這樣餓昏的人,未免太可笑了吧?」
雖說聽上去像是在數落,文浩然的語氣里卻充滿了愛憐,他發現阿裕一向圓圓的下巴不知何時竟變得有些尖削了,不禁好是心疼。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故意在你面前演戲,害你每天吃不下飯。其實,我和高小姐沒什麼的,她早就有一個在國外深造的未婚夫,我們是清清白白的朋友關係,所以你以後再也用不著吃醋了。」
「演戲?」阿裕驚叫著坐了起來,卻因為一陣天旋地轉,又重重地躺了回去。
「你們演戲騙我?你這個王八蛋!爛香蕉!不得好死的臭蚊子!我……你死定了!等我好了以後,絕對不會放過你!」
文浩然一點也不生氣,臉上的笑意反而越加濃厚:「肉包包,看到你這麼生氣,我好高興哦。」
「你這個變態!」
「你越生氣對我來說就越是好兆頭。你看到我和別的女人關係親密態度曖昧,所以就生氣了,甚至連飯也吃不下,這說明了什麼呢?不正說明你那一貫漠視我的深情的冰封的心正在漸漸消融嗎?你就承認吧,你對我也是有感覺的。」
「我對你有感覺?不可能!」阿裕死也不承認。
「不可能變成可能了怎麼辦?」文浩然也死咬住他不放。」你就儘管否認吧,反正這輩子你也別指望我會放手,我會跟你耗下去,直到你承認的那一天,即使那一天到來時,我們都已經白髮蒼蒼也無所謂。」
一改平時輕佻的態度,文浩然目光犀利地看牢阿裕,他的眼神專註而純粹,純粹得像一大塊透明的水晶,折射出冷冽晶瑩的光,那光線足以洞穿阿裕的心事,打亂阿裕的方寸,擊潰阿裕設定的防線。
阿裕本想堅持死守的,可是在這樣的眼神凝視下,他的意志卻不由自主的土崩瓦解,潰不成軍了。
鼻子里酸酸的,眼淚一下子就跑出來了。阿裕偏過頭去,他怕這隻蚊子看到自己哭泣的臉,也怕自己看著他的臉就提不起勇氣把壓抑在心頭多年的話傾倒出來。
「從小我老媽就喜歡拿你這傢伙和我做比較,你又漂亮又聰明,又孝順又開朗,發著高燒去高考也能考上大學,十二歲就已經是鋼琴九級,還是國家二級運動員……總而言之,就是比我好一百倍,你都不知道她有多羨慕花姨有你這麼一個爭氣的兒子……你知道每次聽到身邊的人對你讚不絕口我有多難受嗎?我又矮又胖,除了成績還算可以之外一點長處也沒有,我……我本來沒這麼自卑的,都是你害的!」
「不,小裕……」
「別打岔!聽我把話說完!」
阿裕擦擦眼睛,卻發現自己的鼻子越來越酸。
「你說我對你有感覺,好吧,事到如今我也不否認了,你身邊的人誰不是很容易就喜歡上你了,我又怎麼能免俗呢?可是,喜歡歸喜歡,那也改變不了我討厭你的事實!因為我知道你是多麼卑鄙無恥,多麼虛偽惡劣的一個人!」
「也是我自不量力,自以為平時和你關係還不錯,你又挺照顧我,偶爾看我的眼神還隱約透露出那麼一絲和普通朋友不同的曖昧,就想說也許還有那麼一點希望,居然鼓起所有的勇氣給你寫了一封情書,還托二斗轉交給你……」
「什麼情書!我根本沒收到!」
「我叫你別打岔!你聾了?」
阿裕根本不聽他的辯解,不管文浩然說什麼,在他聽來都只是謊言罷了。
「我在信上寫得明明白白,如果你也喜歡我,就在第二天下午到我們宿舍後面的那棵玉蘭樹下來見我;如果不喜歡也沒關係,別來就是了。我覺得這樣我們以後就還可以繼續做朋友,可以避免用言語來拒絕造成的尷尬。第二天你當然沒有來,我卻在樹下站了整整半天……都怪我自己笨,明明都已經知道你沒那個意思,卻還不懂得死心,隔天還跑去你們教室,向二斗確認他是不是真的把信交給你了。」
聽到這裡,文浩然的心情真可謂又喜又悲,喜的是原來阿裕早已對自己情根深種;悲的是一直以為天下間竇娥最冤枉,沒想到自己竟比她還冤。
「二斗肯定地回答已經把信交給你了,可我卻還不死心,放學后又跑到你們籃球社的訓練場去,想親口聽你說一遍,也許是老天爺想讓我早點清醒吧,就是在那裡,我聽到了你和馬小月的談話。」
「馬小月?那是誰啊?」文浩然已經完全沒有印象了。
「你連她都不記得了嗎?這麼無情,還真像你的風格啊。」
阿裕帶著眼淚笑了一下,接著說:「她是我們系的系花,你們會認識還是我在中間牽的線呢,沒想到,和我比兄弟還親密的麻吉卻會在她面前那樣的詆毀我。什麼只要一句話,就可以叫我跟你上床,什麼只要對我說,就可以讓我給你寫情書……你當然可以這麼說啦,因為你那時早已知道我對你是一片痴心。在女孩子面前把這些炫耀出來的感覺,很爽是吧?」
文浩然不敢插嘴,只好默默地聽著,聽到這裡,他真是有苦難言,既無力否認,也無從辯駁。關於這件事,他心裡只有一點模模糊糊並不清晰的印象,但有印象就說明真的發生過,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要對別的女孩子說這樣的話呢?文浩然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阿裕所說的這件事對他來說一定並不重要,因為每個人的記憶都具有選擇性,只會記住那些對自己來說有著深遠影響的事情。
「聽了你們的對話,我除了嘲笑自己還能做什麼?我既不能跑出去罵你們,也不能跑出去打你們,最後我只好偷偷溜走了。我也知道,一無是處,一臉衰樣的我,卻像傻瓜一樣執著於優秀的你,你輕蔑我也是應該的,可是傻瓜也是會傷心會難過會心痛會哭泣的啊!你怎麼能……怎麼能……這麼對我……嗚嗚嗚……」
阿裕拿起床單胡亂抹抹眼淚,又用力吸吸鼻子,不然的話他就哽咽得上氣不接下氣,沒辦法說下去了。
「最可笑的是,過了兩個多月,你居然又跑來對我說,你喜歡我!我不知道你又和誰打了什麼噁心的賭,但我已經不可能再上你的當了!我真應該慶幸,如果是兩個月前,能聽到你說『我愛你』,我一定會高興得昏過去;可是兩個月後,這三個字聽起來就像在說『你是豬頭』一樣諷刺。我知道,因為我的拒絕太果斷太突然,讓你那冰山一樣高傲的自尊心受了傷,這五年來你才從未停止過你的追逐遊戲。不過怎樣都好,既然我已經把話說開了,我們也該有個了斷了吧。」
畢竟那些都已經是五年前的事了,儘管重提依然會讓內心顫慄疼痛,但在腦海中浮現出來的場景,卻遙遠得像歸屬於另一個時空。
話說完了,阿裕突然覺得其實這也只是一個很簡單的故事。少年情懷中的暗戀故事總是很朦朧很美好很難忘,即使發生在同性之間也一樣。但隨著他們漸漸長大漸漸成熟,看慣了這人世間的陰暗骯髒紛亂放蕩以後,就會發現那故事只是回憶而已,縱然刻骨銘心,縱然黯然銷魂,縱然能映出透明的淚水,也仍只是回憶,什麼都不會剩下。也許他早該如此,洒脫而果決地把話說明白,並把這隻臭蚊子忘記;忘記了,然後就可以活潑絢爛地生活,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作繭自縛。
過了許久,一直低頭不語陷入沉思的文浩然突然抬起頭來:「小裕,我想起那件事是怎麼一回事了,沒錯,我是說了那些話,但你真的是誤會了……」
「小裕!天哪天哪!你真的住院了!?觀音菩薩,耶穌阿拉!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情!」
一個聲音突然插了進來,打斷了文浩然的話。阿裕抬頭一看,只見自己老媽正將病房的門匡地推開,邁著和她那豐碩身形不相符的敏捷步伐走上前來,一把用力地抓住他的手。
「中午接到一個自稱是小然秘書的女孩子的電話,說你因為營養不良住院了,我還不相信,你會營養不良?這種事怎麼可能發生嘛!沒想到居然是真的,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會照顧自己呢!」
「老婆……你輕點兒!別抓著小裕這樣晃來晃去的!」
緊隨而至的裕爸提醒裕媽別這麼激動,但裕媽哪裡聽得進去,自顧自地又說下去。
「念書的時候你去西北農村社會實習,你們全班都因為營養不良瘦了一大圈,就你一個人反而還胖了兩公斤,我還笑話你是餓不死的蟑螂,怎麼現在好吃好睡的去變成這樣了呢?難道是體質改變了嗎?天哪……上次你回來我就覺得你瘦了,這才過了一個月,你怎麼又瘦了一大圈?小然他在虐待你嗎?」
看著老媽著急得滿頭大汗的樣子,阿裕的心頭湧起一股暖意:「媽媽,我好感動哦,原來你還是很愛我的。」
裕媽一愣,隨即哭笑不得地摸摸他的頭:「廢話。雖然你這孩子有時候盡惹我生氣,可不管什麼樣的兒子,都是你老娘我十月懷胎忍痛生下來的,是我十指連心的骨肉,我怎麼可能不愛你呢?」
阿裕噘起嘴:「可是,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覺得你更愛小然。」
「誰說的!」裕媽皺起了眉,「家長不都喜歡嘴巴上說說別人家的孩子如何如何好嗎?你這孩子怎麼就當真了呢?」
「真的?」
「還有假嗎!話說到這裡,我還真是得罵罵小然了,我讓兒子進他的公司幫忙,可不是讓他拿去虐待的。小然,這一次你可做得有些……
咦,小然呢?他剛剛不是還在這裡嗎?」
阿裕和裕媽敘完了天倫抬起頭來,這才發現文浩然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你們說話的時候小然就走了。老婆,我想小然一定不是故意的,你明明知道他比誰都更疼愛小裕的。」
「話雖如此,可是現在這個樣子,他讓我怎麼放心把自己的兒子交給他嘛!」
「我看小然走的時候臉色好蒼白,小裕,你罵了他對不對?這又是何必呢?你們這麼多年的友誼,他又不是存心要害你……」
阿裕看著不知內情的父母,真不知自己該哭還是該笑,別家的孩子要是出櫃,只怕會天下大亂,可自家的父母卻似乎認為撮合他與文浩然是一種愛的表現。也許只能說,是那隻蚊子的演技太好,騙過了世人吧。
反正不管怎麼說,事情發展到這個份上,自己和文浩然已經連朋友都沒得做了吧?如果裝做像以前那樣哈拉絆嘴,那該多累多尷尬呀。想到這裡,阿裕覺得自己已經聞到了一種結局的氣息。雖然早知這是一種必然,可他還是無可抑制的感到了難過。
「不說這個了。」收拾好自己的心情,阿裕故作愉快地問媽媽:「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
「醫生說兩天以後。」
「哇,要那麼久嗎?醫院的東西好難吃哦!老媽,我不管啦,你要每天給我做吃的才行。」
裕媽看著兒子故作開朗的表情,那樣強裝出來的笑容,實在是比掛滿悲傷的臉還讓人覺得心疼。她的嘴巴開合了好幾次,想問問阿裕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最終她還是什麼也沒問,只是緩緩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