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白雲飛去夕煙寒,金風瀟洒雁影歸。在夕陽秋光之下,夏玉言將輪椅停在井邊打水,幾名在附近守著的漢子跑過來,自告奮勇要幫助他,卻都被他婉拒了。
將木桶扔下井后絞動轆轆,沉重的水桶將輪椅墜得傾前,夏玉言的上身微微地貼在井邊,像快要掉進井中似的。
拓跋虎魂遠遠看見了,大步跑過來,伸手將他扯回來,按著他的肩頭,將他壓在輪椅上,同時,蹙著眉頭問:「你在幹什麼?」
「打水。」一目了然的事,為什麼要問?左肩被他粗暴的動作按得生痛,夏玉言皺起眉頭,盡量用柔和的語氣說。
「你的手按得我很痛,請放開吧!我還要打水沐浴。」
「為什麼不叫人幫?」拓跋虎魂將手放開了,看著他,眉宇間滿是不滿。
「我自己可以。」彎長的柳眉輕輕蹙著,夏玉言想:這種慣常做的活兒,哪用別人幫忙?拓跋虎魂不以為然地歪一歪唇角,冷聲說:「連走也走不了的廢人,做得了什麼?」
話未說完,他就知道自己的語氣太惡劣了,果然,夏玉言的臉色立時刷白如雪,攥著拳頭,深深吸一口氣,用顫抖的聲音對他說:「我不是廢人,雖然不便於行,但是我還有雙手,可以料理自己的生活!」
料理生活?該不是指做那些難以下咽的食物,還有用快要掉下井去的姿勢打水吧?拓跋虎魂在心中惡意地想,當然,他沒有將話直接說出口,這幾天來,在他刻意經營下,他與夏玉言的關係較之前好多了,他不想在此時功虧一簣。
「總之,你給我坐著別動。」冷言命令之際,手提著麻繩,臂膀一抖一收,滿滿的一桶水便從井中飛出,落到他的手上,提著滿滿的一桶水,拓跋虎魂回頭,問:「水已經打了,你要幹什麼?」
夏玉言有點遲疑,半晌后,才答:「我想……沐浴。」
自從拓跋虎魂等人霸佔他的房子后,一直都是由杜南或步子棠將熱水捧到寢室里供他沐浴凈身的,不過,自從他打昏杜南后,杜南一見到他就遠遠避開,而步子棠今天一早就不見人影,一直沒有出現,所以,他才出來打水。
「啊!原來是打水沐浴……」拓跋虎魂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抬起頭,左右張望片刻,接著,揮揮手將在遠處樹下與人聊天的杜南叫了過來。
將水桶遞給杜南,低聲吩咐幾句后,拓跋虎魂推著夏玉言向屋裡走去,邊走邊說:「小杜把水燒好后,就會叫我們。還有,下次有什麼事都叫別人做!別自己做得滿頭大汗。」
聽到他的話,夏玉言只得點頭。自從在溪邊騎馬回來后,拓跋虎魂變得更奇怪了,不時關心他,找借口親近他。夏玉言不是笨蛋,早已發覺事情不尋常,卻沒有辦法阻止。
面對野獸,固然要掙扎反抗,但當野獸披上人皮,他反而無措起來……顰眉,滿腦紊亂地想著的時候,拓跋虎魂已將他推到寢室里去。
「在想什麼?」
「沒有。」夏玉言心不在焉地回答,抬頭,正好看見桌上放著的青花白底瓷杯。
小小的杯中裝著半滿的水,一枝花浮在杯中。
是那天拓跋虎魂硬塞到他手上的小雛菊,已經枯了大半,花瓣都變得褐黃,夏玉言卻沒有把它丟掉。那麼美麗的小花,被摘下來不到幾天就枯萎了,他看在眼中不由得升起淡淡愁思。
愁思難掩,拓跋虎魂順著他的眼神看去,也看見那朵枯萎的雛菊。
「已經謝了,明天,我再采一朵給你。」
「不!請不要。」夏玉言連忙搖頭,聽到他的拒絕,拓跋虎魂不悅,拉長聲音長長地「哦……」了一聲。
夏玉言知道他不高興,輕輕地嘆一口氣。
「花好好地長在泥里,何必把它摘下來,要它的命?」探長手,把花從杯里拿起來,用衣袖把上面沾著的水珠小心翼翼地抹乾,之後,拿起放在旁邊的一本書,將花夾在書中。
「一朵花而已。」拓跋虎魂聽見他的話,勾起嘴角,笑問,「是不是讀書人都有傷春悲秋的毛病?」
「我不是傷春悲秋,只不過……」夏玉言意欲辯解,中途卻遲疑起來,聲音漸漸隱沒下去。
「只不過什麼?」拓跋虎魂理所當然地追問起來。
「只不過……」夏玉言猶疑半晌,咬一咬牙,把話接下去,「只不過覺得花兒死得冤枉。拓跋虎魂,我是男人,花兒再美也動搖不了我的心,我只想你帶著你的人儘快離開,別再擾亂我的生活。」
他的性子溫和淳厚,這幾句話於他面言,語氣已是極重,說出口后,他的心不停地跳著,眼角悄悄抬起,用不安的目光悄悄打量拓跋虎魂的臉色。
只見拓跋虎魂那張鋒利挺拔的臉孔,表情僵硬,臉上鐵青一片。手在身側緊緊攥成拳頭,提起,放下,提起,再放下,最後,斗大的拳頭重重落下。
喀啦啦!巨大的聲音在室內響起,拓跋虎魂怒極拂袖而去。
看著在眼前四分五裂的木桌,夏玉言自然膽顫心驚,與此同時亦鬆一口氣。這樣拓跋虎魂應該會死心吧?暗暗想著,杜南正好走進來,看見裂成幾份的木桌,不由得「嘩!」了一聲。
明明沒有做錯事的夏玉言尷尬地垂下頭去,幸好,杜南也沒有多問,指揮兩名漢子把碎裂的木桌搬走,之後,將一個大澡盆抬到寢室里。
「這是……?」看著他們將一個可供人坐在其中泡澡的大澡盆抬進來,夏玉言一愣。農家生活其實很樸實,往日,他沐浴,不過用兩個小木盆,哪用得到這麼大的澡盆。
「是大哥吩咐的。大哥呢?為什麼不在?」杜南疑惑,左右張望起來。
「他出去了。」夏玉言輕描淡寫地回答。
「啊!那我也不待了!」
「杜南。」眼見杜南轉身便走,夏玉言連忙把他叫住,「那天,我把你打昏了……對不起。」
「啊!不要緊,反正我皮粗肉厚,被你輕輕打一下頭,死不了的!」杜南笑著搔搔頭,看似毫不介懷。
「對不起!」搖搖頭,夏玉言再次道歉,神色誠懇。雖說是逼不得已,但是將杜南打得頭破血流,到底是他理虧了。
他一再道歉,杜南反而慚愧起來,「夏公子,我一點也沒有生氣,老實說,若我是你,我也會這樣做……聽說,那天大哥和三哥找到你時,你差不多已經爬到村子去了,這裡離村子較遠,即使是我,快步走,至少也要半炷香時間,想不到你竟然用兩手爬去了,我實在佩服!」
說罷,還抱拳作揖,以示敬意。夏玉言也不知該用什麼話回他,只得苦笑。人,當被逼到絕境,又有什麼干不出來?
默默無語,直至杜南退到外面去。夏玉言靜坐片刻,開始脫下身上的衣物,直至衣物盡去,他伸手摸著澡盆,心中升起新的煩惱。
該怎麼進去?澡盆約至腰高,若是尋常人只消雙腿一跨便是,但是他身負殘疾,只能看著澡盆空著急。
若用手撐著盆邊進去,只怕身子未撐起來,澡盆已先翻倒了,若要叫人進來幫忙,他又不願。進退兩難之際,寢室的布簾再次被用力揭開。拓跋虎魂臉無表情地提著一個小布包走進來。
看見去而復返的拓跋虎魂,夏玉言心頭一顫,手忙腳亂地將衣服抓起,遮掩赤裸的身軀。正將布包放在柜子上的拓跋虎魂見著,呶呶唇說:「遮什麼遮?你全身上下,哪裡我沒有看過?」
夏玉言哪敢應他?頭垂得低低的,雙手抓緊衣服,唯恐露出肌膚,勾起拓跋虎魂的妄念。
懼怕的表現看在拓跋虎魂眼裡,換來一抹冷笑,他走上前,拉開夏玉言抓著衣服的手指,邊說:「你想沐浴吧?我幫你!」
「不!」夏玉言驚叫起來,手抓得更緊,拓跋虎魂扳著他的指頭幾次,也拉不開他的手,也不想真的把他弄傷,想一想后,改為伸手扯他抓著的衣物。布料受不了他一抓之力,清脆的布帛撕裂聲立時響起。碎裂的布料像蝴蝶在半空飛舞,眼花繚亂。
夏玉言怔忡,直至拓跋虎魂將手放到他赤裸的肌膚上,他才回過神來。拓跋虎魂的手掌溫熱而粗糙,夏玉言渾身一顫,曾有過的受辱回憶浮現腦海,霎時,無法抑制的懼怕與憤怒同時躍上心頭。
「放開我!」伴隨大叫響起的是清脆的耳光聲,被摑中的與出手的人都不約而同地呆下來。
手舉在半空,夏玉言瞪眼看著,不敢相信自己竟真的出手打了拓跋虎魂。
顫顫抖抖,抬眼窺看,拓跋虎魂的左邊臉被他打紅了,怒髮衝冠,兩個斗大的拳頭緊緊攥著,手背上青筋凸現。
夏玉言心中害怕,白皙的喉頭不安地上下滑動,指尖也在顫抖,一直僵硬地佇立著的拓跋虎魂忽然不吭一聲地將他攔腰抱起來,粗暴地丟進澡盆里。
撲通一聲,水花四濺,跌在水中,夏玉言連眼都睜不開了,雙手慌亂地抓著盆邊,勉強將頭浮出水面。
「咳咳……咳!」將頭伏在盆邊,夏玉言被水嗆得連連咳嗽,拓跋虎魂冷眼看著他狼狽的樣子,伸手打開放在旁邊柜子上的小布包,抓了一把。
緊握的拳頭舉在夏玉言頭頂,五指張開,立時,花落如雨,盡撒在夏玉言頭上、身上。瞪圓眸子,夏玉言呆看金黃的花雨落下,耳邊是拓跋虎魂充滿惡意的聲音。
「你要不要數一數,這裡添了多少條冤枉的花魂?」
「你……」夏玉言看著他英挺鋒利的臉孔,霎時啞然。他斷想不到,一個成年男人,竟如此孩子氣,為了他一句話,跑到外面做這種傻事。
夏玉言愕然的同時,亦感好笑,輕輕搖頭,揚起眼帘,驚見拓跋虎魂正在寬衣解帶。
「你想做什麼?」夏玉言不由得惶惑起來,緊張地抓著盆邊,將身子盡藏在水中。
勾起一抹冷笑,拓跋虎魂將衣物脫盡,露出一身橫練肌肉,兩肩上一道又一道漆黑虎紋,在古銅色的肌膚上展現野性的魅力。『
沿著塊狀的腹肌往下看去,是一片濃密黑影,夏玉言不敢直視,把頭別過一旁。
拓跋虎魂卻毫不羞赧,大剌剌地跨進澡盆,雙腿盡頭的巨物搖晃著,就在夏玉言的鼻尖擦過。
雙頰刷白,夏玉言拚命地往盆邊靠去,將身子縮成一團。
「躲什麼?」拓跋虎魂一手把他捉住,扯到懷中。夏玉言自然不肯,手一揚便向拓跋虎魂打去,這次,拓跋虎魂早有準備,利落地把他的手腕抓住,扭到身後。
「不……放開我!放開我!」夏玉言猶自掙扎不休,又叫又扭,拓跋虎魂煩躁起來,拾起丟在地上的衣帶,一分為二,一段用來將他的雙手綁在身後。另一段則捏成一團,塞入他口中。
「唔唔……唔唔……」口被塞滿了,夏玉言只能發出含糊不清的單音,拓跋虎魂將他的臉扳過來一看,只見雙腮脹滿,臉頰上浮起氣怒的紅潮,煞是動人!
「這種狼狽的樣子真適合你!或者,下次我應該用我的寶貝塞滿你的小口。」拓跋虎魂在他臉頰上狠狠地親了一口,接著,壓著嗓子在他的耳邊說:「你最好別再動了,除非你想我再把你吊起來一次,不過,這次我說不定會將你吊在屋外,讓大家也來欣賞你赤裸的身體。」
他的語氣並不特別森寒,卻足以令夏玉言的臉色發青,只消想像到拓跋虎魂所說的情景,他就連再扭一下身子的勇氣也消失了。
看著他倏忽血色盡退的臉孔,拓跋虎魂心中不無憐惜,伸出指頭,輕輕撫過他顫抖的唇瓣,把聲音柔下來,說:「別怕!玉言,我只是想幫你清洗身體。我答應過你,除非你心甘情願,否則,我什麼也不會做。只要你安靜地乖乖聽話,我就把塞在你嘴裡的布團拿出來,好嗎?」
說罷,他把嘴巴合上,只以炯炯虎目看著夏玉言,等待他的回答。
安靜地乖乖聽話?夏玉言心中一陣悲哀,只覺自己在他眼中無異豬狗畜生,屈辱難受得渾身顫抖。
「乖!點點頭,我就讓你舒服一點。」拓跋虎魂不知道他心中所想,細聲細氣地哄著他,哄貓哄狗的語氣,完完全全地把夏玉言心底里藏著的倔脾氣勾起來,緊緊闔著眼,死活也不肯點下頭去。
久久得不到回應,拓跋虎魂冷哼一聲,正想讓夏玉言看一看他的厲害手段,揚眉,卻見那雙細長的鳳眼中,盈盈悲哀難過,甚至隱隱約約有淚光閃爍。
拓跋虎魂沉默下來,半晌后,伸手將布從他口中拉出來,「抱歉!」
想不到拓跋虎魂竟然會向他道歉,夏玉言霎時一怔。
「抱歉!我太粗暴了!」拓跋虎魂見他沒有反應,便放柔聲音,將話再說一遍,夏玉言本來就是個心腸軟、脾氣好的人,聽他軟著嗓子向自己道歉,心中的怒火不由得熄了七分,咬一咬唇,看向盆邊,幽幽地說:「請放開我。」
拓跋虎魂對他的性子早已了如指掌,這時,單聽他的語氣已知他心軟了,登時便志得意滿起來。
「等我幫你洗乾淨,就放你。」湊前,咬著夏玉言的耳朵呵氣,夏玉言的耳朵立時紅透,熾熱的氣息由耳朵吹進體內,渾身隨之發燙。
「你放開我……現在……」夏玉言只覺渾身酥軟,連聲音也沒氣沒力,拓跋虎魂在他額前親一口,嬉皮笑臉地說:「不行,我一定要幫你洗乾淨。」
說罷,便將夏玉言面對面地抱坐腿上,讓他背靠澡盆,兩腿分開掛在盆邊。
拓跋虎魂一愣,手不由得僵硬了。
「我倆無仇無怨,我甚至在你身受重傷時救你一命,你為什麼要恩將仇報,如此折辱我?」渾身抖著,看著拓跋虎魂,夏玉言將話說得更清楚了。
「我……」迎著那雙溢滿哀怨不平的鳳眼,拓跋虎魂倏忽心虛起來,只說了一個字,便再也說不出話來。
「為什麼要是我?就當我求你,你去找別人,找比我英俊的,比我俏麗的,請求你放過我!」夏玉言不惜苦苦乞求。他受夠了!只要能夠擺脫這種屈辱的日子,即使要他趴在地上向拓跋虎魂叩頭,他也願意!
看著他可憐兮兮的樣子,拓跋虎魂咬緊牙關,回以兩個字:「不行!」
語氣鏗鏘決絕,一下子將夏玉言最後的希望打碎,臉上的血色倏然盡去,他不自覺地晃著頭。用一種輕細而歇斯底里的聲音自言自語。
「我明明是男人,你偏偏要逼我和你做那種苟且的事情。我不要,我……寧願死……」
拓跋虎魂聽見了,冷酷地牽起唇角,說:「那我就把那個女人殺了,為你陪葬!」
可以威脅夏玉言的方法,他早就想出來了,只不過一直忍耐著沒有說出。
那個女人?哪個女人?滿腦紊亂的夏玉言茫然地思索著,半晌后,才明白過來,抬頭,不可置信地瞪圓眸子,高叫:「不——!」
不可以,不可以傷害翠姬,她已經是他在世上唯一親近的像家人一樣重要的人。
「別傷害她!不要傷害她!請不要,請不要!」
夏玉言拚命哀求,清秀的眉目都畏懼得扭曲了,看著他的樣子,拓跋虎魂心中翻起萬丈怒濤,一手扯起夏玉言的長發,用充滿嘲弄的話發泄內心的怒火。
「幹嘛這樣關心她?像你這樣的身體也想抱女人嗎?一個瘸子!你想怎樣和那個女人行房?叫她騎在你身上扭腰擺臀嗎?」
被粗暴地扯起的頭皮痛得像要被撕裂,刻意屈辱挖苦的話,更叫夏玉言心如刀削,單薄的眼皮一闔一張,眼角滲出一滴淚珠。生平第一次,他瘋狂地嘶叫起來。
「讓我死吧!殺了我……殺了我!讓我死吧!」
看著夏玉言狼狽凄慘的樣子,拓跋虎魂心中的怒火竟漸漸冷卻下來,虎目炯炯地凝視他片刻,拓跋虎魂用冷靜的嗓音說:「我喜歡你!」
渾身一震,夏玉言連身心的痛楚都忘記了,像聽不明白他的話一樣,獃獃地看著他。
「我喜歡你!」話既然說出口了,一切都變得很輕易,拓跋虎魂連眉角也沒有挑起一下,冷靜地將話再次重複。
夏玉言不安地眨著眼睛,身子顫抖著,霎時間竟不懂得該說什麼。多天來,拓跋虎魂對他抱持的心思,夏玉言多少猜到了,卻在親耳聽到時感到迷惑怔忡,半晌后,才顫顫抖抖地說一句。
「我……我不是女人,我不要……」
拓跋虎魂也沒有期待他會說出令自己滿意的回答,聽罷,猛然伸手將他的頭髮用力往下扯。逼他從下向上地仰視自己,瞼無表情地說。
「你要不要,根本不重要!你要乖乖地從了我,被我捧在手掌心疼愛憐惜,或者被脫光衣服,永遠鎖在床上做性奴都隨便你!反正我要定你了!」
鋒利的臉孔,此刻更冷酷得堪比刀鋒,話中的霸道威嚇令夏玉言驚駭地瞪圓鳳眼,渾身震顫,就似落在虎口的小動物一樣。
柳眉蹙緊,鳳眸渾圓,透明的淚滴沾在臉頰,長發披散如瀑,赤裸玉白的身子冒出冷汗,渾身簌簌抖動,有如秋風中的一片落葉,軟弱無助的樣子,看在拓跋虎魂眼中是那麼的惹人心憐,他也不想將夏玉言迫得太緊,想一想后,便把嗓子柔下來。
「傻子!我有什麼不好?外貌、身材、財富、力量,我全都擁有,多少女人恨不得有我這樣的夫婿。而且,你別看我這個樣子,對情人,我可是很多情體貼的。」夏玉言僵硬著身子,沒有回應,拓跋虎魂不以為忤,接著說:「在窮村子里做個窮夫子,根本不足以糊口。看你!瘦得像支竹竿!而且,那個女人已經不會再來了,你要每天吃自己做的那些難吃得要命的食物,花幾個時辰做普通人可以輕易完成的家務,然後,孤零零地住在這間破屋裡,直至老死?玉言,只要從了我,你以後過的就是錦衣玉食,僕役成群的好日子!」
他的話坦蕩直接,話中儘是赤裸裸的現實,夏玉言屏息地抿著唇,只有雙肩不由自主地震顫著。
拓跋虎魂所說,正是他心中最害怕發生的事,拖著一雙殘腿渡過餘生,無論生病、衰老,都要孤獨面對。目光如炬地察視片刻,拓跋虎魂知道自己已經抓住他的弱點了,當下語氣更溫柔多情起來。
「玉言,讓我照顧你。我可以,我願意。」
比起強硬的威逼,更令夏玉言無法應對的其實是別人的溫柔體貼,這時候聽到拓跋虎魂的話,一時滿腦紊亂。
無措地咬緊唇,他的眸光茫然,六神無主,拓跋虎魂知道他一時間大受刺激,必定心亂如麻,也不願他太過傷神,便把綁著他雙腕的衣帶解開,為他穿上衣物,扶著他,讓他重新在床上躺好,用棉被把他赤裸的身軀密密實實地裹好,接著,把嘴附在他的耳邊說:「我二弟的人馬明天晚上就會到來會合,我們會立刻離開,明天早上,你看看有什麼要帶走的,自己乖乖地收拾好,別要我用強,知道嗎?」
語末,嗓音嚴厲起來,夏玉言身子一顫,在被下縮成一團,拓跋虎魂知道自己又把他嚇怕了,憐惜地湊近,在他的耳畔、額角、唇邊落下雨點似的輕吻。
輕吻多時,感到夏玉言的身子實在顫抖得太過厲害,他才不情願地將夏玉言放開,坐起身來說:「子棠應該回來了,我叫他進來陪你!今晚,你好好地睡一覺,別胡思亂想。」
他心知自己的手段用得重了,怕夏玉言會做出什麼傻事,非得叫人進來守著,才能放心。與剛強霸道的外表毫不相同,自幼在刀口過活的拓跋虎魂內在縝密深沉,幾句話軟硬兼施,道盡厲害之處。
夏玉言渾身僵硬地躺在床上,胡思亂想,就連拓跋虎魂出去了也不知道,心裡,腦里,像絲線一樣,亂成一團。半晌後走來的的步子棠見他眉頭深鎖,神色憔悴,也沒有浪費唇舌安慰他,只是默默地從藥箱拿出一瓶香料,倒在油燈內點燃起來。
熱力令薰香四散,在濃濃的香氣中,夏玉言的腦海漸漸空白,不一會,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