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開門後,政申直接拖辰鋒進浴室:「得罪了。」
說著便按住他的後頸,擰開水龍頭,溫水兜頭兜腦地衝下來,辰鋒忍不住打了個寒噤,本能地甩脫政申,掙扎著跌進浴缸。
政申更年輕時也試過這個,他還記得那個感覺──身與心的決裂,尚未迷失的意識肆意觀賞自己已癱成爛泥般的肉體。醉酒的感覺並不如想像的好。
「啊──」辰鋒發出難耐的呻吟,「見鬼,這酒有問題!」
一直以為只有女人可以從事顛倒眾生的行業,不論有心無心,辰鋒的舉動時常伴著某種程度的誘惑,散發出令人吃驚的男性原味,攻勢有點兇猛,卻讓人感受不到威脅後的恐懼,而是飛蛾撲火般想去一探究竟。
「張辰鋒,你冷靜點。」
這是政申第一次叫他的名字,無論是不是真名,都讓他有種開始貼近這個人的錯覺,不想叫他「阿鋒」,可能是因為太多人這樣叫他的緣故。
幫辰鋒丟開浸濕的鞋子,毛衣已經被脫下,在解他的襯衫領口時,政申的手指稍稍遲疑了一下。
那漂亮健美的胸膛在布料下若隱若現,一般只可能在電影或健身房裡看到這樣的場景。
政申眼前頓時明晃晃的一片,他別開眼,站了起來,背對著浴缸里的人深呼吸,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他已經很久沒有對男人動念,至少今晚不行!
而此時的辰鋒,看起來連腦子都在嗡嗡叫,眼前飛花走石,渾身冷一陣熱一陣,喉頭有點噁心。
像兩年前那個夏天,他也這麽醉過,甚至更醉。那是最深的一次體會到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是種什麽樣的感覺。
紛亂的痛苦記憶隨著酒精紛至沓來,到底是怎麽了,就這樣把自己的弱點暴露在一個幾乎陌生的人面前?難道是出於對方身上的某種特質,能令他產生出短暫安全的錯覺。
上一次給自己這般不妥的放鬆,便釀了苦果,那這一次呢,這一次對方是男人,即使那人令他足夠適應和舒服,也不會遭遇以往的感情糾葛。很好,他至少這一分鐘不用提防什麽。
以往一貫是吃過虧便會變得警覺,不再縱容自己沉溺於某項嗜好,比如女人和酒精。
雖然已從高危險職業的火線上退下,可防禦機制一旦開啟,就一直保持著自衛的本能。可不知為什麽,跟這個洪政申在一起,就好像會故意卸下防備,似乎只有那樣,自己才能回歸正常,或是極自然地還原那些失態和頹廢。
甚至現在,意識越糊塗卻越能從對方看似冷漠的外表下,觀測到他眼底深埋的那份柔和的關切。
或許這個洪政申是值得他完全拋開面具休息半日的對象吧。這麽想著,也不顧肢體的撒野,隨遇而安了。
政申轉身將辰鋒用力拉出來,架著與自己同樣高大的男人艱難地進入卧室:「好了,擦乾凈去床上躺著。」
辰鋒像有些難受地將臉埋入手心,視線模糊起來……床頭燈折射出的光暈,令他頭痛欲裂,原本試圖擋開那些不安分浮遊物的右手,卻猛地被一股強悍的外力狠狠壓制住,他貌似兇猛的四肢再無用武之地,手腕發緊發熱,忍不住低聲輕呼。
政申也慌了神,連忙鬆手,誰料對方一個翻身將他壓到身下,只兩秒鐘工夫,政申便發現自己動彈不了了。看來聶風說得沒錯,他不是只軟腳蝦,力氣跟自己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就這樣,最近距離的四目相交,複雜的目光緩緩聚焦在對方的瞳仁里,兩人的動作乍然而止。
如果辰鋒清醒的話,一定能從貼合的皮膚感應另一個男人失律的心跳,就當政申以為要在這樣虛幻而專註的視線下溺斃時,辰鋒卻慵懶地一笑,接著像個惡作劇成功的孩子般低笑出聲。
「用不著綁住我,我會注意不破壞你傢俱的……」
剛剛還曖昧至極的氛圍被破壞殆盡,政申幾乎是反射性地用渾身力氣將身上的男人推開到一邊,自己呼呼喘了幾口,也不知道是生對方的氣還是自己的氣。
「瘋了。」低咒自己一聲,政申體內湧起一股痛苦的快感,好像是長期處於暗室的犯人重見光明時,那瞬間的不適。
他不喜歡熱戀這檔子事,因為像他這樣有過複雜前科的人是很難被命運重新認同的,所以近年來都會及時切斷任何有可能發生狂熱痴迷的元素。
眼下,政申覺得自己唯一該做的,就是得將弄濕他床單、現在還神智半昏半醒、口裡念念有辭的男人給搞定,可就在幫他褪下衣褲時,政申才知道自己真不是當聖人的料。
或許某一部分的不安情慾被壓抑太久,身旁現成的絕色便自動成為一道不可抗拒的風景,伴隨著巨大的考驗耗損著他的毅力,令政申無法否定男人有時候真是跟禽獸差不多。
更要命的是,張辰鋒根本沒有完全失去意識,他還在同義務看護他的人做無謂的「搏鬥」,你來我往之間免不了肢體接觸,惱人得很。
政申將這一切歸結為辰鋒的職業本能,即使在這樣失常的局面下,還是不忘表現他的狂放,大概看別人為他意亂情迷是他的專長。
待辰鋒的聲音越來越小,身體越來越放低,政申才起身去找來一塊乾浴巾,擦拭的動作溫柔而俐落,甚至怕隔著毛巾的手在那具肉體上多停留片刻,都可能造成什麽不太理想的後果。說實話,從小到大沒照顧過人。
在不經意間,辰鋒像個孩子似地將手臂搭上了政申的腰,還往他懷裡縮了縮,偶爾低喃囈語,政申大氣都不敢出,胸口微微起伏著,怕驚動了懷裡的生物,他的體溫有些過高,政申幾乎要被灼傷。
就這樣折騰了一刻鐘,直到辰鋒在床上不安穩地睡去,政申才無力地在他身邊倒下,時間彷佛靜止了一般,等緩過勁來,傾過腦袋看向辰鋒,大概是覺得自己太可笑,反倒失聲笑了。
輕吐一口氣,無意識地抬起左手,在離辰鋒的臉只有一厘米的地方凝住,大約半分鐘後,那手指才開始貼著皮膚游移至辰鋒蓋住額頭的濡濕黑髮。
此刻的辰鋒看來異常稚氣俊美,那種頹廢的性感、落魄的柔和,混合著年輕的、脆弱的、豔麗的、清新的誘惑,髮絲中隱隱飄來熟悉的洗髮精清香,讓人不禁眩暈。
像一浪狂潮,頃刻滅頂,也就是那一瞬間的事,那記憶中明亮狡黠的眼睛掀起一場驚心動魄的海嘯,有什麽東西,在猝不及防間就發生了。
政申豁地一下坐起身,在昏暗的燈光下,他的目光閃動著危險而迷惑的鋒芒。
我怎麽了?我怎麽了!長久平靜的心境又起了波瀾,到底哪裡出錯!不是結識了林妙這樣完美的女人了嗎,還不滿足?不是已經提前否定了以往種種荒謬而錯亂的關係?還想怎樣!
當年,就算是安東尼奧這樣出色的玩伴,要不是出於對方主動而積極的引誘,令貪圖刺激的他防不勝防,政申自認是不會去主動追逐男人的,但此時,他清楚地意識到內心深處某些東西破繭而出,掩不住的激動與戰慄。
政申泄氣地推開了那結實修長攬著自己腰部的手臂,從抽屜搜出了一包煙,有的癮想戒卻發現並不是那麽容易的事。由於某種不切實際的慾念猛地竄升,在當時會不知道是該阻止還是該任由它爆發。
轉移到了床邊的單人沙發上,身上沾染的水氣還未被室內的暖氣機吸乾,隔著幽暗的燈光和適當的距離,看著那個熟睡中的男子,打火機靜靜燃起的光亮映紅了政申剛毅的臉龐……
等辰鋒撐開眼帘,便知道自己身處於一個陌生的房間,他按著腦袋坐起來,眼神卻已恢復清亮。
一整晚,居然難得的沒有做夢,睡眠品質出奇的好,掀開身上的薄被,雖然不是頭一次宿醉,不過這樣渾身赤裸的在一個男人的床上過夜,還真的沒嘗試過。
辰鋒還沒有到失憶的地步,他知道這是在誰的地盤。
即使閉上眼,還是可以感覺到那道巡視過全身的熾烈視線,以及那高熱的手掌摩擦他頭皮時發生的輕微電流。居然也會被別人當作流浪動物般輕柔對待,這個洪政申真是讓人費解的傢伙。
不過怎麽說,人家也算是君子,不但替他善後,還大方出讓卧室大床,要是自己,一定不肯伺候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男人更衣。
黑白兩色的傢俱和半閉的灰色窗帘突顯了主人的氣勢,辰鋒打量了一下房間擺設,覺得跟他之前預估的性情相差無幾。
那人自律嚴謹,冷淡而霸氣,不喜歡繁文縟節,也討厭不必要的交際。自己昨晚醜態畢露,希望沒惹毛他。
很感謝對方讓他「自生自滅」,沒有擺出施恩者的姿態留下來看他笑話,餘光掃向牆上的鐘,下午一點四十分,這一覺可真夠久的。
想了想,自己有多久沒有在一張床上這樣安穩地睡過了?從這一點上來看,是不是還要感激一下洪政申的大方款待。
床後放著整套乾凈的衣物,辰鋒拾起擺放在床頭柜上的行動電話查看留言,有十四通未接來電,十通來自廣宇前台。
下床後一邊往浴室走,一邊撥通安娜的專線。當他懶洋洋的一聲「喂」傳到對面,立即被耳提面命的恐嚇聲打斷:「我們以為你被聖誕老人綁架!」
「抱歉,他老人家可沒那閒工夫。」辰鋒試了試水溫,「琴姐找我?」
「對,你等著遭炮轟吧。」
「我只不過早上肚子疼沒報到而已,不至於這麽緊張吧?」
「可你錯過了上午約見約翰.史密夫的時間!他可是廣宇現在實力最雄厚的合作夥伴。你最好給蔣小姐打個電話。」
好像是有這麽回事,冰琴在上周就囑咐過,讓他出席福沃特地產集團在香港的聖誕招待午宴,不過辰鋒認為自己只是蔣小姐的陪襯男伴,就算缺了他也無足輕重。
不以為然地丟開電話,開始享受熱水澡。公寓雖然不大,但看卧室外獨立的那套全系列德國進口衛浴設施,就知道洪政申是個頗懂得品味和享受的人。
辰鋒暗自想:這手筆可遠遠超出周刊記者的消費力,加上他與蔣冰琴的神秘淵源,想必是家族背景尊榮的幸運兒,氣質這種東西是裝不來的,洪政申不是尋常人家出來的友愛青年,他渾身上下都沉鬱而堅定,被反覆磨練過,沒有半絲浮誇。
不過昨晚自己已經夠丟人,也沒興趣揭對方的秘了。
等洗過澡走回卧室,手機又開始唱起來,辰鋒一看來電就投降了:「你說過不干涉我行蹤的,琴姐。」
「安娜說你打過電話回公司,你不知道我在找你嗎?」
女人心海底針,特別是像蔣冰琴這樣的女人,一般人甚至不能從她的聲音里聽出她的情緒。
「Sorry,我承認我錯過了大投資客的酒會,不過我不認為你會拿這件事為難我。」
「梁女士確認你昨晚十點前就已經同她分開,你去哪兒瘋了?」
還不是你的朋友主動相邀,不過這一刻,辰鋒沒打算多作交代,他討厭冰琴對他日益強盛的支配欲。
「我陪金髮妞狂歡一夜,還嗑了葯,睡了個昏天暗地,現在在她公寓洗澡,然後準備衣冠楚楚地趕赴中環的上流之家,參與下午茶活動。OK?」
電話那頭驀地沉默,過了一會兒才傳來冰琴平靜的聲音:「我說過今天的招待會很重要,還答應向史密夫先生引見你,你讓我食言了。」
「堂堂福沃特總裁,怎麽會有興趣認識一個男公關?」辰鋒開始慢條斯理地單手穿衣。
「不管你在哪裡,半小時後到太平山頂的別墅,三點前酒會還在繼續。」說完這句,冰琴便掛斷電話。
也許在別人家裡不該太放肆,不過老闆下了最後通牒,辰鋒也沒時間回去換裝了,一打開政申的衣櫃,不禁吹了聲口哨。
原本取衣應該跟主人家報備一下,但當時才想起來,他們倆居然沒有互留過行動電話號碼。
暫且不管冒昧不冒昧了,從角落裡挑出一件簡潔別緻又有些復古味的深灰禮服應急,兩人的身高體態屬同一級別,居然也挺合身。
在氣質非凡的辰鋒邁出這棟高級公寓時,該大樓的保安人員忍不住向他行起注目禮。
一上車,辰鋒就從車座底下摸出一支像火柴盒般大小的無線電話,打開機蓋時,發現提示訊息,於是皺起了眉頭,往車庫四周圍看了一眼,手指快速輸入語音信箱密碼,聽完後不情不願地撥通了一個紐約長途,「找我?」
「格雷,現今莫斯利安家恢復了表面的秩序,新聞上正在播老加百利跟義國總理握手的動人場景,真可惜你看不到。」對方平靜地敘述近況。
「多謝你特地將這個歡欣鼓舞的消息轉告我。」聽到這個,辰鋒真是哭笑不得,不過因為對方好歹也是名中尉,他就給點面子不發作,「加百利一定是找到了好的替死鬼。」
「今天找你是想舊事重提,我們一直未放棄尋找那名神通廣大的﹃泄密者﹄,你是跟他唯一有過正面接觸的人,所以──」
辰鋒立刻打斷他:「那是兩年前的事了,當年CIA︵註:中央情報局︶的保護網形同虛設,我既然已經申請退出FBI︵註:聯邦調查局︶的臨時職務,你們就要保證我日後的生活不受騷擾。」
「格雷,我們只想要你再提供一份﹃泄密者﹄的側寫報告,他最近又在邊境活動,你也知道卡米塔組織藏有大規模的殺傷性武器。希望你可以為日後接手此案的同僚提供些線索。」
「我已經把知道的都說了。」辰鋒不耐煩地皺眉,臉上劃過一絲暴戾。
對方似乎對這種級別的抱怨習以為常,只是平板地說:「我讓普萊姆上校同你通話。」
哈,一個有頭有臉的白宮官員要同他通話了。
五秒鐘後,一個沉穩的女中音響起:「嗨,格雷,看起來異地的氣候不適合你。」
「真是別緻的問候,長官。」
「聽說你已經推掉不少中情局的大案邀請,真不像你以往的風格。當年曾由於你的判斷失誤,我們錯失了一次將卡米塔組織一舉殲滅的機會,但考慮到對方因為你的突入行動而元氣大傷,所以上面也獎懲分明。」
太陽穴的神經因為對方的半褒半貶突突地跳著:「我現在只是一名閒置得快要發霉的顧問,而且完全不想惹上麻煩,我看我最需要的是聯邦政府能批准我辦理移民手續。」
天曉得他為此避世了整整兩年,看來還不夠抵銷當年犯下的「低級錯誤」──跟卡米塔組織二號頭目的女兒談戀愛。最後,他得到了報應,對方出賣了他,就在他打算帶她一同私奔的時候。
就是所謂的「愛情」,讓他失去了看人一貫的精準度和判斷力,使自己陷入絕境,四處混跡。因此,已經清醒的張辰鋒決心從此遠離那些讓人毛骨悚然的虛妄感覺。
而重新進入職業競技狀態的辰鋒可以透過他人的肢體、衣著、習慣、舉止、語言,摸出其癖好與性格,將人性還原得纖毫畢現。可就是因為他的這種能力,使他更加難以接受別人。
「你有頭腦,又有很好的社交技巧,已經過了要冒險的階段,你一直是隊伍里最優秀的。」
對於這種程度的恭維,辰鋒已經無感,他不冷不熱地答:「今年的這次新年問候算是一場預熱嗎?如果是勸我歸隊,對不起,我真的沒有考慮過。」
「我不勉強你,有什麽需要隨時聯絡我。」
久違的對話就在貌似輕鬆的氛圍中草草了結,但上司的體貼可都是些能令人傷心的陷阱。
辰鋒曾經也對維護國家安全抱有絕對的熱情,但最終,這些熱情被陰謀家反覆利用和消磨,現在,他只想保護自己。
當一些事迫在眉睫,人總是會特別注意培養時間觀念,但不包括赴投資客的約。
就在辰鋒抵達太平山頂後,他才發現自己的鬱悶沒有機會得到徹底緩解了,出席這個無聊招待酒會的決定看來是錯誤的。
先是需要接受眾時尚界女性露骨且驚豔的表情,然後要像往常一樣保持親切有風度且淡雅的微笑。
辰鋒一向對自己的出場有十足把握,可這次詭異的回頭率還是讓他心頭一陣發毛,下意識地低頭看了下,真懷疑是不是忘了拉長褲拉鍊。
接著他看到了蔣冰琴,而對方也正一臉錯愕地盯著他,弄得辰鋒釘在原地不敢再往前走,直到冰琴走近,他才攤開手迎接他萬能的女老闆,然後提出疑問。
「我──有什麽不妥?」
「你這身……禮服哪兒來的?」
「偷來的。」這算是實話吧,「可我臉上可沒寫﹃小偷﹄二字,不應該受到如此普遍的關注。」
冰琴盯著辰鋒五秒鐘,才像是要揮退雜念似地擺了下手轉移話題:「算了,史密夫在等我們,來吧。」
維持以往應付名流的一套儀態手段,對那位歐洲地產界奇才約翰.史密夫先生表示十足的尊敬和仰慕,為廣宇拔得頭籌是必要之舉。
這位富豪榜上響噹噹的福沃特領軍人物,其實才不過是四十齣頭的翩翩才俊,因為母系家族是英國某古老貴族的後裔,舉止言談仍保留著英式派頭,不過可能在美國東部紮根太久,不免有些傲慢專制的世俗氣。
辰鋒對大人物的脾氣並不挑剔,要裝作一見如故相處融洽也並不太困難,只是當那種大人物時不時用一種饒有深意的毒蛇般的目光打量他,就令他想要迴避。自然,這樣的念頭很容易辦到,他順利藉故脫離了重要客人的視線。
「范思哲上世紀末的傳世之作,這款絕版西服全香港大概只得這一件,你就是它的擁有者?」一位有著濃郁中東風情的混血美人,穿著露脊禮服大方挨到辰鋒身邊,微弱的陽光透過茶點區露台旁的落地窗,敷上那巧克力色的迷人皮膚,引來辰鋒驚豔的回眸。
「如果你沒有男朋友,我願意把它脫下來交給你,不過要先得到這套衣服主人的許可。」
「它不是你的?」美人不算純熟的咬唇中文使辰鋒覺得格外怪趣,「那你的朋友很大方。」
辰鋒終於明白自己進場時為什麽會有這麽多人關注了,原來問題出在這套復古西服上。
該死的,他當時該在衣櫃里選件低調點的!
即使辰鋒自認勉強算作時尚達人,加上廣宇形象師的循循善誘,已經很不容易在場合上穿錯衣服,不過他對時尚的嗅覺沒有靈敏到會去沉迷某個年分的高級服飾和特區香檳。
今天真不湊巧,在場人士有一半是具備時尚頭腦和職業眼光的行家。
史密夫先生欲在當地投資,於是傾情贊助本土藝術家和設計師,邀請他們前往歐美地區舉辦展會,藉此聯絡和討好風雅人士以及輿論媒體,得到更多的聲援,以此推動經濟合作。而廣宇承攬其在香港的廣告推廣及宣傳事宜,因此不遺餘力地發下英雄帖。
辰鋒一下子覺得洪政申這人深不可測,這樣一個頭面低調的男人,不但能讓蔣冰琴如此慷慨忌憚,連衣櫃里都隨時收著時尚界的寶物。
等再次與大老闆碰頭是第二天在廣宇公關部布置豪華的職員休息室內,辰鋒有專門的衣帽間。冰琴在門前截住正要外出的辰鋒。
「羅陳雯倩女士讓你去教她跳華爾滋。」
「任務艱巨,我的舞步也只得及格。」這還是在美國基地受訓時的成果,當然,這種事只是辰鋒的秘密之一。
「我想同你談談,五分鐘。」
「你不是已經在談了?」
辰鋒的預感不怎麽好,冰琴很少會有這樣欲言又止的時候。
「有人──有意邀你作巡迴藝術展的形象大使。」
稍微吃一驚,辰鋒知道這個可悲建議肯定不是出自眼前這位精明護短的女老闆,可有人的實力首次獲得壓倒性勝利,權衡利弊凶多吉少,冰琴終於要把這名得力幹將推上前線獻主。
辰鋒臉上浮現冷峻的笑容,是劍在出鞘時鋒芒畢現的剎那:
「不只這麽簡單吧?這頂高帽子可輪不到我戴,廣宇的公關可以出席總督晚宴,但不會做形象代言,這方面你比我更謹慎。香港不缺明星,每個都在等錢用,不必找我,投資人應該懂這規矩。」
「沒有人比我更不想把你的頭印在門票上。」冰琴嘆了口氣。
辰鋒見慣她張牙舞爪的姿態,一時還真不習慣。
「你目前還是廣宇的金字招牌,升值潛力無限,我自然不能讓人把你從眼皮底下擄走。」
「只是這樣而已?」
冰琴的目光有半秒的遊離,隨即又恢復清明,聚焦在辰鋒完美到無可挑剔的臉上:「我知道你不會答應。」
「那你還問我?」
「你不是經常會有些意外之舉嗎?」冰琴像是有些無奈地揚起手,又輕輕按在他的左手臂上,給出一個僵硬的笑容,「行了,我知道了……我想辦法推了。」
「我趕時間,回來再談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