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太子殿下您身體不好,微臣不放心,還是留下來……」接下來的話,被那雙赤紅的雙眼給嚇吞回去了,就一瞬間的事,太子怎麼會?眼睛怎麼會那麼紅?
「滾出去,聽到了沒?你這個奴才聽不懂本宮的話嗎!?還是說本宮不值得人尊敬了!?」
「嚴兒!不許對凌愛卿無禮!」還停留在屋子裡的冷睿皺著眉呵斥著冷嚴,這是太子該有的舉動嗎?太不像話了!只不過是個奴才斷指而已,又沒要他去死。這也算是最輕的懲罰了,要不是看在嚴兒的份上,凌晨那奴才……哼!
待心情稍微平復些后,太子說道,「本宮昨晚運動量過大,需要休息了,請父皇和凌御醫離開吧。還有,本宮的身體好多了,以後凌御醫就不用來照顧本宮了。本宮想換個聽話的大夫。既然凌御醫那麼不甘願,本宮怎麼能勉強別人呢,本宮可不想被人說成是冷麵暴君。」太冷靜,這不是個感情受創后該有的反應。
凌晨有些不安,有些不知所措。到底該留,還是該走?
他清楚,若是他能伸出手去擁抱他,去說幾句中聽的。太子就不會那麼生氣了,會聽自己的話的。停——這能想嗎?這關係能長久嗎?這是種欺騙,所以還是早早了結吧。
默然地看著疲憊的太子,無力地倚靠著床沿,還是讓他靜靜好了,讓他看清他們是沒有結果的,讓他知道自己並不愛他。「微臣告退。」
凌晨退出去了,那皇上自然也不再逗留,目的總是達到了,嚴兒只是一時的興起,過些時日等興趣散了,自然會又回到以前那個……惹人憐的乖孩子的呵。得意地笑了起來,皇帝就要舉步離開。
「父皇,請您以後沒事不要來我的寢宮,我不希望有任何人來打攪我,任何人!」用著陰鷙地嗓音對著冷睿說道。
身子震了震,嚴兒討厭自己不是一天兩天的事,看來還是不能接受啊。「我明白了。」
兩個人都走了,就只剩一個人了。孤寂的黑洞要把他吞沒了。娘,我好空虛,誰來救救我……
曲著腰,把頭埋在雙腿里,像是回到母體里的嬰兒,淚止不住地沿著腿間的空隙滴落到地面。娘,沒人愛我,為什麼您要把我生下來……
空無的房間里沒人來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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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直很內疚,一向很洒脫的他,居然為了那日太子崩潰的身影,而耿耿於懷。託了其他御醫問了太子的近況,都說太子很聽話沒什麼大礙,多虧了凌御醫先前把太子的身子調好了,如此云云。
還是放心不下,他不是那麼容易放棄的人,怎麼就沒行動了呢?凌晨不相信太子就能就此放手的。
可是又幾日過去了,還是沒聽到太子的任何傳喚。真……放手了?心裡怪怪的,看著那斷了一指的左手,凌晨五味雜陣。這樣也好,這樣也好,反正他也不需要自己了。哼,明天就離開這該死的皇宮!
耳邊突然冒出個聲音:你好自私!
凌晨嚇了一跳,立刻反駁:不是,沒有,我哪裡自私了?!我離開我那逍遙快活的華山來這個討人厭的皇宮,我哪裡自私了?
那聲音又響了起來:就是!你就是自私!那可憐的太子需要你的時候,你一副施恩的模樣,好像你有多偉大。逼你做那種事的時候,你口口聲聲說要他放開你,可是你自己那緊緊抱住他的身體算什麼?現下他不要你了,你就找借口要離開,不肯正視你被拋棄的現實!
不是不是!沒有,你說謊,沒有沒有。我做御醫是為了師父的命令。我擁抱他也是因為他小人手段讓我吃了春藥。我離開是因為他好了!我還待在這裡做什麼!你滾開!
哈!真的是這樣嗎?命令?你會是那種接受命令的人嗎?說是命令,你可以用你忘記師父說的話而拒絕啊,你可以裝傻啊,你不是有健忘症嗎?春藥?那玩意兒能困住你?太子那病懨懨的身體,根本沒你的力氣大,你真要推開他,離去也是很容易的,別說什麼不想傷害他的傻話,做那檔子事,比起用力甩開他的傷害更加的大。他好了?你確定他真正的根除病原了嗎?不會再來個四年又病發?切!
不是不是不是,沒有沒有沒有!!!我沒有——
虛偽的傢伙。說完這句話,那個聲音也就消失了。
他虛偽?他哪裡虛偽了!?他明天就去請辭,這見鬼的鬼地方真是晦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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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來到了御書房的門口了,只要再參拜下皇上就能走了呵。
只是還沒等皇上露面,就看到一太監匆匆忙忙地跑了進去,一瞬間皇上和太監一起走了出來。皇上的臉上是那種恨不得身上長翅膀飛過去的神情。能讓皇上這麼著急的人,世上只有一個——太子!而且他肯定出事了。
凌晨也不由自主地急了起來,也跟著皇帝他們向太子殿走去。皇上只是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跟上,他也是御醫有用的著的地方。
一路上,那太監還在皇帝耳邊不斷地說著,「皇上,今晨小的進太子殿下的寢宮要為太子殿下梳洗的時候,本來一切都好好的,可是太子一下子吐了好大一口血在臉盆里。小的一下子懵了,所以才來找皇上想辦法的。小的從來沒見過太子殿下吐過血,就算身體再微弱都沒……」之後又拉拉雜雜地說了一大堆,但是都進不了凌晨的耳朵了。他的意識里只有「吐血、吐血、吐血」這幾個字。
不會的,他不會的!前些天還從其他大夫那裡打聽他的消息,明明是說身體轉好的,為什麼會這樣。那麼柔弱的人,為什麼會吐血?吐血只有在情緒攻心或者身體極度敗壞的情況下才會有的啊,無論哪種情況都不樂觀……怎麼會……
此時的凌晨不能思考,慌亂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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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你如何了?皇上來了——」一進門,凌晨就看到一大群宮女和太監在太子的床榻上圍著他,問東問西,老御醫也是束手無策的坐在太子旁邊。
「你們倒是給我好好解釋下,太子怎麼了?」冷睿凝著一張臉對著在場的每個人問道。
老御醫「撲通」一下跪了下來,顫抖著聲音說道:「皇上,太子殿下自從吐過血后,就一直陷入昏迷中,而且時不時地喊什麼『他要晨曦的光芒,把晨曦的光芒給他』什麼的。老臣怎麼叫也叫不醒,試過喂太子殿下喝葯,可是太子殿下像是抗拒什麼,把葯都吐了出來。而且不管喂什麼都吐什麼,皇上,老臣也無能為力……」
不僅皇帝的臉一下子刷白了,連凌晨的臉也白無血色。晨曦的光芒?晨曦的光芒?記憶中他是不是說過類似的話語?可惡!那該死的健忘症,他從沒像此刻一樣恨過自己記性不好的病。抱著頭,凌晨知道這句話很重要,剛聽到老御醫說的時候,自己窒息了下。到底他曾對那太子說過什麼?
「不論用什麼辦法,你們一定要把太子給弄醒!不然你們就等著陪葬吧!」皇帝的這句話驚醒了凌晨,對啊,太子還在危險期,要先把他喚醒才是。
走到皇帝跟前,凌晨用著前所未有的認真眼神望著冷睿,「皇上,請讓微臣為太子治療,微臣會用盡所學來喚醒太子,若是太子不幸……那就是微臣的失職,那時請皇上也賜微臣死罪吧!」不管他說這話的動機,是不是為了贖罪,最起碼……他現在想救太子的心情是騙不了人的。這是他欠他的。
皇帝回視凌晨,「好,我把太子交給你,你可千萬不能讓他有閃失。太子若有……你就等著陪葬吧!」
凌晨接著道:「微臣還有個不情之請,能否請屋子裡的人都離開?微臣治療的時候,不喜歡有人在旁觀看。」
「可以。來人!都退下。凌愛卿,如果需要什麼的話儘管使喚,下人們會在外面守著的。」最後一句是對凌晨說的,然後攜著剩下的人出了寢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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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奈地看著床榻上那面色蒼白的男子,你這又是何苦?束縛著每個人,你這是要讓宮裡的人,都跟著你受累嗎?為什麼你早不吐血,晚不吐血,偏要在我決心離開的這天吐血?你綁著我,綁著這顆不為你跳動的心又能如何?
坐了下來,握住太子的手,「冷嚴,你可以醒醒了,我不走了。你也不要這麼糟蹋自己,苦了別人也痛著自己。你為什麼要這麼任性?」
突地,冷嚴睜開了眼睛,凌晨以為自己終於說動了他,只是沒多久他就發現不對勁了。那雙眸子里無任何神采,空洞的……讓人不寒而慄。
他激動地對著冷嚴喊道:「太子殿下?冷嚴?你聽到我說話了嗎!?」自從與太子接觸后,凌晨變得很情緒化,真是害人。
那雙無靈魂的眸子對上他,直直地望進他心底。為什麼明明是他在無理取鬧,卻反而感覺是自己不對?太過分了!
為什麼要這麼糾纏著他?他這個太子想要多少女人都不是問題,為什麼要纏著也是男兒身的自己?不覺得噁心嗎?他都覺得噁心的吐出來了!儘管他心裡也愛慕著冷睿,可是沒想過要擁抱他。他,只感動於心悸,但是抱一個男人?別開玩笑了!
「晨曦的光芒……溫暖……晨曦……」空洞的人兒繼續喃喃著老御醫說過的話,凌晨的腦子好疼,聽一個字就疼一個字,見鬼了,自己到底說過什麼?
心不由地揪緊,尤其看到淚順著那蒼白的臉頰流下來后,更痛地無以復加。好想大吼幾聲來抒發內心的苦悶,他憑什麼要受他牽引?他是他的誰啊!?
太子閉上了眼睛,凌晨揪著胸口,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好可怕,他對自己的影響力遠遠超過自己所想象的,太可怕了。現在首要之極先把他治好吧。
平復內心的騷動,深吸一口氣。好了,沒事了,取出隨身的醫療包袱。拿出幾顆藥丸放進太子的嘴裡,只不過凌晨忘了老御醫說過的,太子吃什麼吐什麼。而那些葯也毫無疑問地被吐了出來。
捏緊拳頭,難道只有那個辦法才能逼他吞下藥丸嗎?花了好些時候在猶豫上,以前都是他強迫自己與他唇舌交纏,萬沒想過自己會有主動的一天。罷了,那蒼白的臉讓自己的憐惜給冒了出來,救人嘛,想那麼多做啥?
很乾脆地含住藥丸慢慢傾向太子,其實近看……這小子還真標緻,睫毛長長的臉型很像他老爹,他老爹都很俊了,可想兒子也不會差到哪兒去。就是……一個是健健康康的,一個卻是面無血色的。漸漸逼近那紅唇了,太子的唇不是很性感,兩片薄唇也是慘淡的。聽說嘴唇薄的人很無情,可是凌晨怎麼看,怎麼都覺得太子這人太多情了。不然也不會讓自己傷害成這樣……
唉,不要想了,貼上那唇用舌頭把藥丸送進太子的口裡,嘴裡充斥著苦澀的味道。離開那唇后,那味道也逗留在他的嘴裡,遲遲不散。看到太子要吐的動作,趕緊回神壓住他,嘴又欺了上去,狠狠地吻住逼他把藥丸吞下去。
沒多久太子就平靜了下來,而凌晨的唇還停在他的唇上。太子祥和的面孔讓凌晨有些動容,他不想離開太子的唇,很軟,很聽話。
太子的臉色好多了,紅潮也涌了上來,看來自己平時也不是不學無術嘛,總是有些成就的。小小的鼾聲傳進了凌晨的耳里,他現在是睡著了吧……凌晨自己也沒發現他的嘴角泛起了朵笑花。
熟睡的太子不會吐出讓人火大的語言,熟睡的太子不會讓自己不知所措,熟睡的太子不會尖銳得讓人招架不住,熟睡的太子讓他覺得……安寧與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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碗摔碎的聲音震醒了沉醉在冷嚴柔軟唇瓣上的凌晨,抬頭望向門邊打算送葯膳進來的宮女,凌晨的表情有些尷尬。她準是看到剛才自己吻了太子那一幕了。
而,不巧的是,太子也在這時候睜開了眼睛。有些疑惑凌晨怎麼會在自己的床榻上,再看看門口宮女那見到鬼一樣驚嚇的臉龐。身體的不適感更讓他眉頭皺起,「出去,沒你的事。」這句話是對門口的宮女說的,得到主子的允許宮女飛快地跑走了,像是後面被鬼追著一樣。
莫不是把他當鬼了?他這些日子過得似行屍走肉,不去想,不去思考,不去害怕,不想回想那段寂寞的時光。然後今晨自己好像吐血了?之後……就記不得了。
怎麼會那麼不舒服,不想看到那個人,只是也想了解前因後果,以詢問的眼光瞄向凌晨,相信他的智慧,應該會懂得自己的意思,實在不想對他說什麼。
「太子殿下今日吐血之後一直陷入昏迷中,是微臣用藥救醒太子殿下的。」虧得凌晨很聰明,也明白太子的意思,不急不緩地回答著。
點點頭,表示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冷嚴順了口氣閉上了眼,用身體表示他可以滾了。
凌晨也看懂了,就是有些不是滋味。什麼啊!當自己是招之即來、揮之則去的奴才嗎?!以前看他怎麼沒那麼乾脆的?現在是要斷絕關係?無所謂!稀罕啊!氣悶地站起來,「既然太子殿下需要休息,那微臣就不打擾了,若是有需要,太子殿下就吩咐外面的宮女好了。太子殿下應該沒什麼大礙了,也不用微臣操心了!」說完,等著冷嚴留住自己,命令不準自己離開。可是等了半天,他的眼睛還是閉著的。
甩甩衣袖,凌晨恨恨地大步離開。他自己都沒注意到,他有多希望太子把自己留下……
就這樣吧,弄得像個娘們一樣,為他痴狂為他流淚。現在發現,原來心被傷到一定的程度,就不會再痛了。寂寞那東西算什麼?早已滲入自己的血液里,晨曦的光芒不會照到他那陰暗的角落,本想抓住不經意照進來的一抹陽光,可是那陽光不屬於他,想想盡辦法留下,卻反倒本那陽光灼傷。打開門、打開窗。放走那抹陽光。然後再把門和窗緊緊關閉好,緊緊保護好。不讓任何東西進來,也……不讓他走出去。那裡,很安全。
最後一次流淚了,冷嚴告訴自己,最後一次,不管怎麼說他都得成熟些。給人白白看皇室笑話么?呵,當然不,他也有皇族的尊嚴。
從眼裡排泄出來的水分讓眼睛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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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考慮了一晚上,覺得自己不能就這麼把太子仍下,要是被師父知道了,肯定要被他扒了一層皮的,他這麼告訴自己,這是義務!義務!不是有句話叫「幫人幫到底」嗎?
自己真偉大,凌晨有些自戀地想著。
對了,要去探病了,若是他心情還是不好的話,勸勸就可以了,他很喜歡自己的不是嗎?這段日子就哄哄他好了,自己也對他好些,留個美好回憶也算是有良心的吧?呵呵。
得意還不到一刻鐘,凌晨的神色就立刻崩毀。
「你說什麼!?太子殿下不見我?我是他的御醫,他沒理由不見我的!」才要進太子寢宮,就被攔在外面,凌晨簡直不敢相信,對著宮女大吼著。
「很抱歉,凌御醫,太子殿下是這麼說的,除了凌御醫外的御醫都可以給他看病,他不想見您,不然他就不看病。」宮女一五一十地交代冷嚴的話。
「不可能的,太子殿下不可能拒絕我的,你再去問問,你是不是搞錯了?或者說是御醫里也有姓氏和我一樣的?其他的凌?」決不可能!太子那麼喜歡自己的,怎麼可能不見自己?他還記得當他斷指的時候,太子那悲痛欲裂的表情,他乞求著自己不要走的表情,他流著淚接受自己的表情。
那宮女同情地望著凌晨,無奈地搖搖頭道:「凌御醫,就是您沒錯的,整個皇宮裡姓凌的就您一個。而且太子殿下也很明確的指定那個和他年紀差不多大的御醫。所以,凌御醫請回吧……」
怒焰一下子竄上胸口,不顧宮女的阻攔執意創進寢居。而看到坐在椅子上一邊喝茶,一邊和其他御醫聊天的冷嚴后,一腔怒火終於忍不住地噴了出來。
「太子殿下,你把我攔在門外算什麼意思?難道其他御醫的醫術有我高明嗎?你難道不要你的命了嗎?」話說的很重他知道,但是也他顧不得了,看到他一派輕鬆地和別人調笑他,就咽不下這口氣!
而太子旁邊那個御醫受不住凌晨的蔑視,先太子一步開口道:「凌御醫,不是只有你一個人的醫術是高超的,請你別看不起人。皇宮裡的御醫每個人都是有一手的,不然能配上『御醫』這名號嗎?」特地加重「御醫」兩個字。
「哼!你們醫術高的話,皇上還會在國內到處張貼告示請有『能力』的人來為太子殿下診治嗎?而且醫術高不高明看皇上把太子殿下派給誰就一目了然了。這些日子太子殿下還不是我在照顧的?」越說越不爽,那個人就放心把生命交到能力平平的那些白爛大夫上?
看到那御醫激動到臉紅耳赤又要辯駁的時候,太子舉起了手阻止了他。轉而淡然地對著凌晨說道:「凌御醫,本宮說過不准你進來的吧,本宮認為這位御醫的醫術很好,而且待人親切本宮和這位御醫很談的來。至於你,凌御醫,現在本宮不需要你了,隨便你高興去哪都可以,本宮放心把命交到這位御醫的身上。如何?凌御醫還滿意本宮的回答吧?」
一派話說得冷淡無感情,白痴也聽得出太子是說真的。他是真的不要他了……像被雷擊中一樣,凌晨動彈不得,自己這麼闖進來,還真是自取其辱呵。
咽下那澀澀的感覺,凌晨艱難地開口:「太子殿下,微臣無論如何都得留在太子殿下的身邊,這既是皇上的命令,也是……微臣的心愿……微臣希望,微臣希望能夠讓太子健康起來……能夠出門看看這個國家……」
「夠了!閉嘴!假惺惺,看了就噁心,什麼希望本宮健康起來,什麼希望留在本宮身邊,什麼希望本宮能看看這個國家!你說出來都不會被口水噎著嗎?這種違背你心意的話也說的出口?本宮一直很敬佩你的,凌御醫。請不要再說出讓本宮為之鄙視你的話來。」疲憊地閉了閉眼,太子平復下激烈的情緒。隨後,手指向門外——
「請你出去吧,凌御醫你不要再來騷擾本宮了。」撇過臉,不想再見那抹讓他眷戀的陽光,不然他怕,他怕他又會放下自尊求他。
「好!既然太子殿下都說的那麼白了,微臣還留著那真是貽笑大方了。微臣現在就走,請太子殿下放心,微臣不會再來『騷擾』太子殿下了!」咬牙把這句話吐了出來,挺直了脊樑轉身要走——
「對了,凌御醫不要忘了治療你手指上的傷,本宮不想凌御醫為了本宮而殘害到你身上任何一處。」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說到底,冷嚴還是很關心那斷指,那麼硬生生地扯斷一定很痛很痛吧,呵,這種痛為了換取他的自由,冷嚴自嘲地想,還真用對方法了,很值啊。
僵著身,凌晨沒有回頭,頓了下,說道:「謝謝太子殿下的關心,凌某很是安慰。等凌某回華山後,凌某相信凌某的手指很快會好起來的。」連自稱的微臣也省去了,是啊,既然他不要自己了那還當什麼御醫?恢複本來的身份不是挺好?
決然地踏出步伐,只是這時——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太子殿下——大事不好了啊!!」一個太監氣喘吁吁地跑進了太子的寢居,臉上布滿了慌亂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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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不好了啊——」那太監跌跌撞撞地跑到太子跟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對於太監亂沒分寸的行為感到不悅,冷嚴皺著眉訓斥道:「誰不好了?本宮還好好地站在這裡!說話有點分寸!」
太監刷白了臉,趕緊又磕頭又討饒,「太子殿下,恕小的不會說話,太子殿下請先別動怒,小的希望太子殿下聽后不要激動,太子殿下的身體要緊……」
「啰嗦,快說,什麼事不好了?瞧你有哪點像皇室里的奴才了?莽莽撞撞的給別人看笑話。」最後一句意有所指。
凌晨本想離開,不過聽了那話之後,反叛心理似的就這麼抱胸停了下來,準備聽聽到底出什麼所謂的「大事」了。
太監稍微喘了口氣,面色慘白地宣布,「皇上駕崩了!」
晴天霹靂!不,怎麼回事?為什麼一點預兆都沒?冷嚴呆住了。
倒是凌晨先反應過來,走近那太監抓住他的肩膀,一字一句地問:「你給我們好好地說,皇上是怎麼駕崩的?昨天還好好的啊!這種事亂不能開玩笑的,是要殺頭的!」
太監看看在場的三位大人那凝重的表情,顫抖著身子又跪了下去,「小的也不知道,小的今晨給皇上打水準備梳洗上早朝的時候,連叫了好幾聲皇上都沒見回應,小的嚇壞了忙叫了御醫。後來……後來御醫一看皇上就暈過去了,醒過來的時候說皇上已駕崩,嗚,太子殿下饒命,小的……小的什麼都不知道啊……」
太子一句話也不說,旋風似的推開擋在前面的兩個人向御龍殿跑去。雖然那個人是自己討厭的父皇,雖然自己一直恨著那人,雖然他對自己很好,而自己從未給他過好臉色看,雖然如此,雖然如此……可為什麼當他真的消失了之後會那麼難過?
可能是他一直把自己保護的好好的,皇室里的帝位相爭,從沒發生在自己的身上;可能是他讓自己任性從不發火,縱容著自己的孩子氣;也可能是……每當自己寂寞的時候,他都會來看看自己;更可能是……他是自己的父皇,這份濃稠的血緣關係是切不斷的……
他為什麼要死!?在自己失去了,那個自己最愛的人之後,難道他也要丟下自己不管了嗎?他們都不要自己了?該死該死,為什麼死的不是自己?明明有病的是自己啊!父皇,父皇他身子一向都很好的啊!對子民好,對自己好。儘管不想承認,可是他是好君王,若冷凝國少了他會變什麼樣子!?為什麼啊,老天你好狠。是懲罰我的心口不一嗎?是懲罰我曾偷偷詛咒過父皇去死嗎?是嗎?是嗎?若是如此,若是如此,您可以把我的命給拿去啊,為什麼要這麼殘忍地對我,我情願死情願死啊……
一個人活著,沒了關心自己的人,沒了包容自己的人,還活著做什麼?為什麼不讓自己死了。
這麼想著,一個踉蹌太子跌倒了。呵,難道連跑步也不行了嗎?這殘破的身體,還要用來做什麼?趴在地上,冷嚴自暴自棄了,就這樣吧,讓他多嘗嘗痛苦的滋味,這是他應得的。臉上被地上的石子滑破了,膝蓋上也疼疼的,大概也擦出了個口子。
他這一生就跌倒過兩次:一次是小時候學步,還記得那時候父皇和母后陪著自己,好想衝到母后懷裡但是太心急,跌痛了一跤哇哇大哭著,父皇……父皇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抱起他拍著他的肩哄啊哄啊,好溫暖……好溫暖……呵呵,沒想到自己還笑得出來,現在周圍都沒人,也不會有人把他扶起來罷,不哭,都這麼大的人了,再沒人會幫你拭淚,再沒人會下功夫哄你,爭皇位還來不及了。
對了,皇位!父皇走了后,那位置……打了個顫,自古換帝都躲不過血腥。不要,他不要讓父皇辛苦開創的國家染上血腥。振作起來!原諒父皇了,因為遲了,因為沒親口在他有生之年說出口,因為有遺憾。所以現在更不能讓自己後悔了,這個國家還需要自己去保護。
努力使勁撐起自己,可是已經沒好好保養的身體再加上受到這麼一摔,什麼力道都使不出來了,汗流了下來。一雙腳出現在了他的視線里,緩緩地往上看,是他!?還沒走嗎?還是準備看自己笑話來的?可惡!為什麼要讓他看到那麼悲慘狼狽的自己?不服輸地再撐一次,快成功了!還差一點點……加油……
眼神複雜地看著太子,為什麼不肯把手伸向他,讓他扶他起來呢?那麼拚命、那麼費力,不覺得是徒勞無功么?看不下去了,把手伸給太子,卻被他一手拍開,「啪!」這聲音彷彿是打在他的心裡,痛覺一下子,集中在心口上。直到現在,凌晨才真正意識到太子是徹底地拒絕他了。
訕訕地放下手,「你……起的來嗎?還是我扶你起來吧。」
不甘心加怒氣在心上翻湧,一用力!反倒是起來了,給誰看好戲都行,就是不能讓那人看戲,他不是菟絲花,沒必要攀著那人生長。拍拍身上的灰塵,隨後看也不看他一眼,繼續跑向御龍殿,希望還沒出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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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太子無視地留在原地的凌晨漸漸感到失落……
當聽到太監說冷睿逝世的時候,他沒感覺任何的揪心,愛慕的人死亡了,他這反應是屬不正常的吧?或許皇上本身就很高高在上,他從來沒有什麼非分之想,所以才在皇帝回歸藍天的時候,還冷靜如常?因為藍天不是凡人能玷污的嗎?自嘲一笑。
反倒是,他為了太子那麼急得跑出去而有些擔心,擔心他會接受不了現實,擔心他能否在皇帝逝世后,在宮廷鬥爭中生存下來。他……不能再激動了。
然後他跟了出來,沒有趁機掉頭離開皇宮,而是尋著御龍殿的路去找太子。那想為他做些什麼的心情,是那麼強烈,不容忽視呵。不想理清那意味著什麼,隨它去吧,忠於自己的心情,這是自願的。
苦笑一聲,不管太子還會不會接受他的幫助,他是執意輔佐他坐上帝位的。
而且,他發誓,他要保護太子,不讓任何人傷到他一根毫毛,他不要太子成為宮廷爭位的犧牲品。決不容許!眯起虎眸,凌晨在心裡暗暗下定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