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冬寧的心撲通撲通狂跳,粉臉紼紅,哇、哇、哇……色狼?她遇見色狼?救命啊——
使盡吃奶的力氣推開他,冬寧起身想逃,他一把抓住她,她尖叫著用裝著麵包的袋子捶打他,可惜對方不但身材高,腳長手也長,一下子便將她兩隻手都緊緊抓住制伏了,她只剩下嘴巴尖叫……
「你到底在搞什麼飛機?」
曾耀人又火大了,下一秒,他俯下頭準確地印上冬寧張開的紅唇。
她瞪大雙眼,腦袋轟然乍響,身體作業系統當機,手裡緊抓的麵包袋子掉在地上,而他似乎感覺到她不再強烈掙扎,雙臂轉而環抱住她……
一開始他的唇壓得她好痛,霸道而粗魯,帶著憤怒的意味。慢慢地有種熟悉又溫暖的感覺涓涓滴滴地透入她心裡,形成一股教她懷念不已的溫柔漩渦,渾身無法自抑地微微顫抖……
貼合的身軀,膠著的雙唇,他的炙熱氣息融入她的呼息,恍若成為一體般的自在熟悉。
這是什麼樣的奇異感受?
她是怎麼了?
為什麼她會對一個陌生男人有這種感覺?
他不滿足的火舌滑溜地竄入她齒內,引誘她的丁香舌隨之舞動……
好怪,這個男人到底想對她做什麼,如果她曾經有過戀人,舅舅應該會告訴她才對……隨著腦袋一點一滴的清醒,喚醒所有的感官神經,她猛然用雙手朝他胸膛一推,轉身要逃跑,偏偏她的腳還沒辦法跑,一下子又被抓住手臂。
「救命啊……不要抓我!你走開!走開——」她只有扯開喉嚨大叫。
「該死的!你到底怎麼了……」
「放開我——放開我——色狼!有色狼——」
「賴冬寧,你再亂吼亂叫試試看!」一股惱火自胸臆間急促竄起。
「色狼……」
他捂住她的嘴,惹得她不斷捶打、掙扎,驚嚇的眼淚從眼眶裡流出。
「請你放開她,曾耀人!」
一名帥氣的年輕男子按住曾耀人的肩膀,威脅的意味很濃。
「孔少軍!」曾耀人瞪住他,「是你嗎?」是你帶走了我的娃娃。
放開桎梏住冬寧的有力雙手,等著看她投入孔少軍的懷抱,曾耀人不確定自己會做出什麼舉動。一拳擊倒孔少軍,直接將冬寧扛回家?
「冬寧,你沒事吧?我當兵回來后一直找不到你……」
「不要碰我!我不認識你……」冬寧拍開孔少軍的手,腦海里一片混亂。怎麼又來了一個?他是誰?他們到底跟她有什麼關係?
「冬寧!」
「我不認得你們……我根本不認得你們……」為什麼他們都一副和她很熟的樣子?為什麼、為什麼……
「你竟然敢說你不認得我,你的腦袋壞掉了嗎?」曾耀人火冒三丈。
「冬寧,你怎麼會……」孔少軍大吃一驚。如果她怕曾耀人生氣,故意裝作不認識他,他還可以理解,但她怎麼敢說不認識曾耀人。
「我不認得你們……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她六神無主,心靈大恐慌,本能的想先躲進安全的堡壘,好好哭一場。
「冬寧!你在這裡做什麼?迷路了嗎?」朱星海徒步要去看一看正在裝潢的新診所,離家近,以後想散步去上班都很方便。
「醫生!」幾近哭喊的聲音一下子攫住他的心。
像看到救星一樣,冬寧一下子躲到他背後。
「發生了什麼事?」朱星海半轉過身,見她梨花帶淚的小臉充滿慌亂,看見他像看見救命浮木一樣,好不可憐,他不由自主想保護她。「不要怕,冬寧,不要怕,告訴我怎麼了?」
朱星海輕拍她的背安撫,努力讓她的心情平靜些。
曾耀人看在眼裡,幾欲抓狂,但是等等,冬寧的情況大不尋常……
冬寧眨著含淚眼眸,一瞬也不瞬地望著朱星海,「醫生,我不認得他們,我真的想不起來……我沒有辦法,我分不清是真是假,我好害怕……」聲音里多了令人憐惜的哽咽。
「我知道、我知道。」朱星海用最溫柔的聲音安撫她,雖然不了解她的過去,但她曾是他的病人,又是他的鄰居,他知道她部分失憶,無法袖手旁觀。
「醫生,我想回家,我要回家。」她怕又被那個可怕的男人抓住,央求他。
「好,我送你回家。」朱星海伸出右掌牽住她冰涼的小手,抬眼看了看擋在面前的兩名男子,尤其右邊這位眼神冷凝,彷彿要將他拆解入腹,氣勢逼人。「不管你們是誰,冬寧是尚未痊癒的病人,她說不認得你們就是不認得你們,不要再逼她了。」
朱星海握牢冬寧的手,走過他們身旁,揚長而去。
曾耀人面無表情,一顆心突然間沒了溫度,沉入冰湖裡。
已經第七天了,曾家的人覺得吃晚餐是一件痛苦的事,面對山珍海味卻食不下咽,看不到一張輕鬆愉快的臉,連傭人都感覺氣氛不對,儘可能閃遠一點。
其中大概只有曾耀人沒感覺,因為他正是問題的來源。
敢問他大爺做了什麼好事?
不,正因為他什麼事都沒做,反而令全家人神經緊繃。每天下班準時上餐桌,不言不語、不聞不問,彷彿只有他獨自一個人在吃飯,連曾奶奶跟他說話都沒反應,曾泰吉火起來罵他,他只是冷冷地看著、看著、看著,將老爸的一顆心看涼了。
曾詠詠好想逃之夭夭,她感到「風雨欲來」的前兆。
曾耀人如果直接發飆動怒,嚇人歸嚇人,恐怖指數反而是最低的。最可怕的是所有人都看得出他心情不好,他偏偏沒有任何反應。
她記得當他知道賴冬寧消失不見后,冬寧留在曾家的東西,他一樣一樣的砸爛、撕毀,那冷酷冰寒的神情,沒人敢上前勸說一句。接下來,是長達三個月一回家就不言不語、不聞不問的日子。
如今他又怎麼了?曾詠詠好想哭喔!
「耀人啊,奶奶想跟你談一談。」
沒反應。
「曾耀人,你奶奶在跟你說話你沒聽到嗎?」
「好啦,你不要對他那麼凶。」馬上護孫。
「媽,您不能縱容他這種態度,他這是目中無人、目無尊長,都是因為從小被寵壞……」
「臭小子,你是在教訓我?」忤逆!不孝!
「媽,我哪敢教訓您?只是耀人的態度……」
「你的態度又好到哪裡去了?唯一的兒子都不敢找你談心!」一箭穿心。
「媽……」明明他才是老太后親生的,為何地位遠遠不及自己的兒子?
老太后忙著教訓兒子,完全忘了要跟孫子說什麼,直到曾耀人放下碗筷,離席走出飯廳,當然,他不會留在客廳看電視,一定直接回三樓他的小天地。
曾奶奶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明明她那麼寵愛寶貝孫子,為何還是有距離呢?
「詠詠,你和耀人年紀差不多,你一定比較了解他的想法,你去問看看他到底在生氣什麼?」奶奶直接下令。搞不定孫子,搞定孫女容易多了。
「我去?」曾詠詠的表情像吞了一匙黃連。
為什麼是她去當炮灰,沒看到她很努力要閃遠一點嗎?
「當然是你去,難不成要奶奶爬三樓?人老了膝關節不好,可禁不起折騰,還是你想當個不孝孫女?」隨便扣一頂大帽子給子孫戴,是老太后才有的特權。
拜託,您老人家意圖逼退賴冬寧時,御駕親征直奔三樓,爬得比年輕人更快哩!曾詠詠在心裡猛吐槽。
不過,眼見老太后的臉拉得又臭又長,準備教訓她「孝順」的大道理,她趕緊識時務的「遵旨」,飛快的衝出餐廳。
可是兩條腿一踏上樓梯,卻變得似鉛一般重。
哦……她……她的胃好痛喔!這樣可以逃過一劫嗎?很難,除非抬去送醫院,否則奶奶不會放她一馬的。
她真是史上最不幸的富家女呀!
事情不是她做出來的,孽更不是她造的,為何偏偏指派她去善後?下去送死。就算她爹早逝娘改嫁,也不該每次教她犧牲打!
曾詠詠好悲情的嘆了一口氣,眼見三樓再望,她的心情更加沉重。
曾奶奶在一樓有自己的專屬套房,她和叔叔、嬸嬸住二樓,非不得已,沒人會主動上三樓,因為三樓是專屬於曾耀人的,即使是親如父母、愛他若命的奶奶,他也極端厭惡太過親近,更別提有肢體上的碰觸,親愛的奶奶想得到孫子的早安吻或擁抱,等下輩子吧!
唯一例外中的例外,是他的寵物娃娃賴冬寧。
一想到這兒,曾詠詠簡直沒有勇氣登上三樓。全家人都有志一同的選擇當縮頭烏龜,沒人敢開口問,他是不是找到賴冬寧了?
若非為了賴冬寧,他哪會這樣折磨家人?頂多不理不睬罷了!
可是,沒人有勇氣主動提及賴冬寧,因為……
唉唉唉!早死早超生,曾詠詠你就上吧!
曾詠詠一鼓作氣跑上三樓,寬敞的小客廳兼視聽室,曾耀人就坐在黑色皮沙發上,腿上攤開一本相簿……原來他什麼都撕毀了,只有相本留下來。
曾耀人討厭拍照,尤其是與人合照,可是,他卻與賴冬寧留下許多從小到大的照片,後來習慣使用電腦,他還將照片全存進電腦里。
現代的美女型男,絕大多數酷愛自拍,為自己留下青春的見證。以曾耀人的美色,居然討厭拍照,太暴殄天物了,幸好這世上有一位賴冬寧,他喜歡幫她拍照,她卻沒自信的看著地面,他只好陪她一塊入鏡,拍下她凝望他時的美麗合照。
一直到今天她仍不明白,冬寧憑哪一點得到堂哥的青睞?
沒人懂。
「哥,」曾詠詠終於出聲了,「奶奶要我來問你,你在生氣嗎?」
每次,當她榮任「炮灰」之職時,心裡就埋怨一次母親要改嫁也不帶她一起走。雖然明白當年祖父母不可能讓孫女流落在外,而且母親改嫁的那位名醫家裡也不單純,搞不好日子更難過。但總要找個人來埋怨,心裡才平衡嘛!
感覺上像是等了好久,曾耀人終於合上相本,抬眼看她,嘴角泛著一抹輕蔑而扭曲的冷笑。
「你為什麼不趕快嫁出去?」他譏誚的發出一聲冷哼,「現在你想嫁可沒那麼容易,必須由我『指婚』。」
「為、為什麼?」她微愕地揚揚秀眉。他真當自己是皇帝老子?
「別忘了你去年向我發誓,冬寧的失蹤若跟你們有關,你的結婚對象由我指派。」她臉上的血色逐漸褪去,讓他——滿意。
曾詠詠的心弦沒來由的顫抖了一下。「冬寧回來找你了?不,不可能。」以堂哥高傲的性情,又是冬寧主動消失的,他說不找就是不找。但是,那樣子的冬寧,怎麼可能回頭找堂哥?
「你果然什麼都知道,包括冬寧失去記憶之事。」
「哥……」紅唇僵硬地啟闔著。
曾耀人拿身旁一個紙袋擲到她面前,她慌亂的想接卻沒接住,紙袋掉在地板上,幾張紙露出外面,她蹲下身撿起來,等看清楚上面的資料,卻嚇得跌坐在地板上。「哥……這是……」驚慌失措地瞪大了眼睛。
「你嚇到了?看到冬寧出車禍當時的慘狀,你嚇到了?」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下來,撿起他派人調查的一疊資料,抽出其中兩張放大的照片,幾乎要貼到曾詠詠臉上去。「看清楚——冬寧被撞成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