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米白色層迭設計感的上衣，印骷髏骨的短褲，還有超級美的劉青褲襪，今夏最流行的元素全在呂富娜身上了。

夢眉眼楮一亮。「哇，你們部門的員工都這麼前衛嗎？」

「你少土了，我這麼穿才叫流行。」呂富娜眯著眼說：「七夕情人節快到了，穿得愈美愈辣愈能收到大獎，我已經放話了，不送我名牌包別想約我出去吃情人節大餐，意思你懂嗎？」

夢眉想了想。「窮小子不要靠過來？」

「賓果！情人節正是淘汰窮小子的最準時機，有點羞恥的男人都該知難而退，把機會留給貴公子。呂富娜說得臉不紅氣不喘。

「可是有錢人也怕人家是愛他的錢。」

「我當然是愛他的人，錢是附帶的。」

「如果你敢在男生面前也這麼講，我就服了你。」

「別逗了，姚夢眉，對男人，我只說他們愛聽的話。」

果然是呂富娜會講的話，夢眉也不意外，兩人各自打了飯，找空位坐下來吃，同桌的還有會計部的兩位同仁和小汪。

小汪天生適合跑業務，能言善道又機伶世故，早已遊走各部門宣揚呂富娜是他的女友，害呂富娜無法對黃金單身漢的程經理和沉經理行使句魂術，枉費辛苦打工一場，所以才提出要名牌包加法式大餐，否則她要閃人了。

小汪因此要向會計部經理紀天虹預支薪水，正在拜託她，一見到呂富娜和姚夢眉現身，馬上轉移話題，忙著和女友討論情人節的事。

紀天虹一看呂富娜便知她是個花蝴蝶，但男人甘心當火山孝子，旁人只管看戲瞧熱鬧就好。

當然也有很多女孩子美慕呂富娜被男友捧在掌心，肯為她花錢、討她歡心——包括夢眉在內，她也好想有情人一起過節日。

乾脆主動出擊好了！夢眉突然異想天開。

如果殷尚武的媽媽介紹給他的對象是一位善解人意、懂得尊重人的好女人，她會告訴自己。

「只要他幸福就好。」靜靜的在一旁祝福他，待開學后便無交集了。

可是現今她很清楚的認知到李冰清是多麼驕變無禮、不尊重人的任性女人，外表美得像仙女也沒用啦：男人娶了這種老婆會倒大媚的。

她暗戀了那麼多年的男人，怎麼可以毀在這種女人手中呢？

若是殷尚武甘心接受倒也罷了，但明顯不是。

夢眉為他感到心痛，如果他的結婚對象是李冰清，連她都忍不住要替他尖聲抗議：他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何要娶一個回中無人的女人！

她是一朵溫室中的百合，但不介意為了愛而變成帶刺的薔薇。

前提是，他要嗎？

夢眉幽幽嘆息，水眸迷離萬一他不要呢？萬一他嫌她幼稚無用，對他的事業沒有幫助，她又該如何自處？

一直到下班，她都還拿不定主意，想要勇敢的愛一回，又怕殷尚武兜頭淋她一大盆冰水，那位花崗若男子絕對有可能做這種事。

但如果她不主動路出一步，她一輩子都是朋友的妹妹，她要帶著遺憾的心情與另一個男人談戀愛、結婚生子嗎？

不，不要！

即使會很痛很痛，她寧願試一試然後被他拒絕，也不要有遺憾。

決定了！不要再猶豫，她要趕快行動。

夢眉決定到百貨公司挑一個禮物送給殷尚武，附上一張告白卡片，邀請他情人節當天到餐廳吃飯，如果他來了，表示不是她自作多情；如果他沒來，她也好死心，不再對他有所眷戀。

只是挑什麼禮物好。手錶？太貴重了；領帶？太親昵了；皮帶？感覺上是媽媽或老婆會買的。衣服更別提了，不清楚尺寸。

在男士專賣區的樓層逛了一圈，始終拿不定主意，夢眉不得不承認自己很遜，沒談過戀愛，不了解男生的喜惡，像只無頭蒼蠅一樣瞎摸索。

「小眉！」溫柔的嗓昏喚住她。

「仁哥——」看見宋硯仁，夢眉像遇到救星一般，揚起很清甜又帶點羞澀的笑。「遇見你真是太好了，你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當然可以。」宋硯仁的心跳了一拍。夢眉不曾對他提出要求過。

「我想買一個禮物送給男生，不知該挑什麼好？」

「小眉有男朋友了？」

「不是啦，是我自己偷偷喜歡他，想買一個禮物在情人節向他表白。」她靦腆的微笑。不敢對哥哥說的，卻可以對宋硯仁說，因為宋硯仁不知道她在暗戀誰。

「他是什麼樣的男人？」他怪異的揚眉。

啊？，她愣往。

"你說要挑禮物，總要知道他是哪種類型的人。」

「哦，他很嚴肅、不愛笑，有人說他冷得像一塊冰，其實正確的說法應該是花崗若男子。」

她沒發現自己說得太多、形容得太正確，讓曾與殷尚武同班過的宋硯仁，輕易便猜出她在暗戀誰，心中不免一陣抽痛。

「小眉為什麼喜歡那種人？」

為什麼？」她茫然。為什麼不行？

「小眉甜得像一塊軟糖，怎麼會喜歡冰塊或石頭？」

「就是喜歡啊：好喜歡、好喜歡。」她柔聲低語，輕輕地，卻重千斥地壓在宋硯仁的心上。

「小眉！」他心痛，但不能表現出來，她是他母條的繼女、他的繼妹。

「仁哥，你也是男生，給我一點建議嘛！」

「好。」他澀澀地說：「既然要告白，送一盒巧克力如何？」

「他感覺不是個愛吃甜食的人。」她微歪著腦袋的樣子好可愛。

「一個人光看外表是不準的。」

「嗯，那你還有其他意見嗎？」

「領帶爽或袖扣，不算貴重的小禮物，收到的人比較沒有壓力。」

「對，我怎麼沒想到？」

夢眉興匆匆的拉著宋硯仁一起去挑選，相同年紀的男生會喜歡的應該差不多，同樣處於菁英階層，品味也不會差太遠，很快挑中成對的領帶爽與袖扣，夢眉示自盯著店員用心包裝得美美的。

她刷了卡，等待店員結賬。

「好開心！仁哥，謝謝你。我會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

「不會，我請你吃飯吧！」

「不好啦！」

「我媽如果知道我遇見你卻不請妹妹吃飯，肯定會修理我」哀兵政策。

夢眉噗嗤一聲笑了。「那去美食街吃。」

「小眉在幫我省錢啊，真乖。」

兩人去吃了拉麵，閑聊兩家的近況，宋硯仁照例開車送她回住處，一直到她安全上樓才離去。

在暗夜裡，留下男人的嘆息。

殷尚武一大早就去開會，唐筠撲了個空也不在意，在兒子的辦公室里自在得宛如自己的家，以往兒子在總公司殷總裁身邊工作，她根本不敢大刺刺的過去，即使殷總裁沒明著告誡，她也知道分寸。

她是沒名沒分的小老婆，嘴裡對殷總裁喊「老公」，但在法律上她什麼也不是，自己往一個家，獨立一個戶籍，有一群姊妹淘吃喝玩樂、打打小牌消磨時光，不要去想太多的話，她是好命的！

年輕時當交際花，一心只想趁著年輕貌美時找張長期飯票從良，一懷上殷皓雲的孩子，沒有一哭二鬧便被金屋藏嬌了，因為殷皓雲的元配無法生育，認養了殷皓雲和一位女明星所生的孩子殷枚城為長子，而那位女明星也爽快的拿了分手費閃人，孩子由殷夫人撫養。

唐筠探知內情后，跟姊妹淘私下聊起都取笑那女明星好傻，把親生的兒子拱手讓人，殷夫人坐穩大老婆的位置，真笨，不會挾天子以令諸候，一腳踢開不會生育的元配，將自己變成合法妻子。

另一方面她也慶幸那女明星夠笨，自動滾開，給了她無窮的希望，只要她一舉得男，未來還怕不能被扶正嗎？

唐筠心裡的算盤打得精，怎麼算自己都不會是輸家。

然而時光飛逝，那位女明星依然在影劇圈發光發熱，升格當製作人，捧紅了後來和另一位情人所生的女兒，活得光彩耀眼。

反觀自己，一心指望男人給她光明燦爛的未來，生下兒子便吵著要辦百日宴、周歲宴，她要正式的名分，抱著兒子步上「總裁夫人」的寶座。

殷皓雲反過來罵她蠢，他如果能離婚的話，早娶了那位女明星，哪輪得到她？又罵她不知足，交際花出身的女人能被包養一輩子就該偷笑了，若非生下次子殷尚武，他最多包養她兩年便膩了，要不是怕兒子日後埋怨他拋棄母親，他根本無意養小老婆。

唐筠大驚失色，哭泣吵鬧、尋死覓活，稿得殷皓雲不耐煩了，直接撂話道：「再鬧下去，我就把尚武帶回去給我老婆養，反正養一個跟養二個沒差多少，兄弟也能夠在一起上學，至於你另嫁他人吧！」

唐筠這才認清有錢男人狠心的一面，哪來的真情真愛？男人搞外遇要的只是短時間的新鮮感與偷情的刺激，才不要天長地久。

她從此不敢再提結婚的事，更怕兒子被帶走後她會一無所有，殷皓雲只缺兒子不缺女人，因她防範甚嚴，絕不讓殷皓雲將兒子帶回家玩，與大老婆那邊幾乎老死不相往來，直到殷尚武被送出國念書，才被殷皓雲帶回家一起吃飯。

她不知道的是，在殷尚武留學的期間，殷皓雲帶著妻子去探訪大兒子之後，也會去探視殷尚武，看他需要什麼就給什麼。

她不曉得殷尚武曾想過不要回台灣！想一輩子留在國外生活，是殷皓雲保證替兩個兒子各買一間豪宅，讓他可以獨立生活，工作方面也一定讓他有所發揮，殷尚武才照自己的計劃迅速拿到學位回國。

她對於兒子不跟她同往這件事，一度不能諒解，但殷尚武的態度強硬，即使她賈氣得在兒子家裡砸碎所有的鍋碗杯盤，讓他連喝水都沒杯子用，逗他跟她回去住，殷尚武依舊不為所動，冷冷的看著她發楓搞破壞，再冷靜的收拾善後，開車出去買新的餐具回來。

如此反覆鬧了三次，唐筠也累了，低頭先認輸。

「那孩子是不是還在記恨我拆散他和他的初戀清人？唐筠曾悄悄問殷皓雲。

「你在他面前割腕自殘，逼他不得不拋棄那個女孩，然後立刻將他送出國換成是我媽以死威脅我，我也會一輩子心裡有疙瘩吧！」殷皓雲真同情兒子。

「我我那時候真的是為他好啊！

「這才是最可怕的理由。」教兒子傷心入骨，又說是為他好，誰能接受？

「我只有這一個兒子，將來全指望他，所以才會……」

「你也真奇怪，人活著應該指望自己才對，怎麼全想著指望別人？」

唐筠在殷皓雲的眼裡瞧見輕蔑，他是在苛貴她從不成長、一事無成嗎？可是他的大老婆也當了一輩子的貴婦，根本沒有工作過啊！

唐筠知道殷皓雲始終偏向他出身名門的妻子，分明是勢利眼，瞧不起她出身寒微，又當過酒國名花。

但誰都可以看不起她，唯獨她的兒子不行，所以她更想掌控什麼，尤其是未來的媳婦人選，在任何萬面都不能輸給大老婆的媳婦！她輸了一輩子，至少這一項非贏不可。

人的執念很奇怪，有時候連自己都不曉得在堅持什麼，但又彷彿不堅持下去就會全盤皆輸，只好繼續執著下去。

唐筠對李冰清的好條件挑不出毛病來，連殷皓雲都沒話說，只等殷尚武頑石點頭，答應聯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