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凄涼東行
龍騰三百六十三年一月二十日,修整了將近二十天的西大6大軍再次動了猛烈的攻城戰。
此戰用查理的話來說,是關乎整個神聖大軍命運的一戰,許勝不許敗。在那日華清風與科斯決鬥時,達科無意間將尉遲德所說西軍糧草即將耗盡的消息翻譯給觀戰的大小軍官之後,查理知道這件事情絕對再也隱瞞不下去了,索性召開緊急會議,將這個情況公之於眾。
一向崇尚個人自由和生命至上的西方人大小軍官乍一聽到這個消息,頓時炸開了鍋,痛哭流涕者有之,慌亂咆哮者有之,主張撤退者有之,甚至還有主張投降的……
便在此時,早已由查理安排好的幾名高級將領,諸如巴頓,湯姆,瓊斯等人,先後站出來表態願意死戰到底,攻下南川奪取糧食。查理趁機大肆鼓動人心,宣揚攻下南川后的好處,並許諾了不少賞賜——不外乎是金錢美女之流的東西;接著,又警告眾人,倘若不能在糧盡之前將南川攻下,三軍將士將陷入絕境——到時飢餓疲憊的數十萬大軍一旦失去戰力,別說攻下南川了,就是能在北方各路義軍的阻擊下和南川守軍的追擊下傷亡慘重地退到摩爾草原,恐怕也是不可能的事,東方人一向有仇必報,我們殺了人家那麼多人,他們是絕對不會任憑我們活著離開這片大6的。所以,總之一句話,攻下南川就可以活命,攻不下則死。
求生的**和利益的誘惑使大部分軍官們頓時渾身充滿了鬥志,齊聲喊著要拚死拿下南川,之前緊張慌亂的氣氛一掃而空,只有一部分同東方人真正戰鬥過的基層軍官,心中卻是蒙上了一層更深的陰霾。
一月二十日天剛蒙蒙亮,數十萬西軍便已在城外擺開陣勢,突然動了攻擊。選在這個時候攻擊是瓊斯的主意,黎明時候正是人們熟睡最酣,身心最放鬆的時刻,在這個時段攻擊,以西軍的蓄勢已久對守軍的倉皇應戰,的確是佔了不少便宜。
但這種便宜並沒有延續多長時間,就在西軍以損失上萬人的代價終於攻上城頭的那一刻,突變生了。一支綉著金龍的黃底大旗緩緩出現在城頭,本來已經略處下風的守軍們看到大旗之後,忽然如同瘋了一般反撲回來,一個個變得悍不畏死,完全是抱著同西軍同歸於盡的打法,直將衝上城頭的敵軍全部殲滅。隨後整個城內出一陣號炮響聲,鼓樂齊鳴下,尉遲德率同大小將官簇擁著一名妙齡女子緩緩登上城頭。
突如其來的號炮聲和鼓樂聲將城上城下的喊殺聲掩蓋了下去,所有的西軍將領一時間都懵了,甚至忘記了指揮軍隊,親自督戰的查理站在臨時搭建的指揮塔上,先想到的是莫非中了東方人的埋伏,他們的援兵到了?直至四下觀望了許久,不見城外有何動靜,這才放下心來,帶著疑惑的眼神望向達科。達科也是一臉震驚,察覺到查理的目光后,方才轉身稟道:「陛下,那黃底金龍的旗幟是東方人的皇旗,守軍之所以能變得如此犀利,可能與此有關,看那登上城頭的女子,想來是東方人的雪公主,據說此女冰雪聰明,深通統馭之道,那辛爾善便是被她設伏擊敗,驅出皇城的,現在她親臨此地指揮,敵軍士氣大盛,這仗是越來越難打了。」
查理冷哼一聲,舉目向城頭望去。
那被眾將擁簇登上城頭的女子正是雷雪,出於對南川局勢的多方面考慮,她於一月十日帶著三千禁衛軍趕到了南川城。表面上是代表皇室增援守軍,鼓舞士氣,實際上卻是為了掌控南川的指揮權。尉遲德不疑有它,雖對雷雪不聽從華清風的晉諫,親臨南川有所思慮,但既然人已經來了,再勸說已是無用,何況公主親臨,可以大大提高守軍士氣,這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華清風對這些勾心鬥角的瑣事完全不清楚,達琳的死成為他心中永遠的痛楚。那日他帶著傷重之軀將達琳遺體帶回,不管尉遲德等人驚異的眼神,把自己關在房裡整整七天七夜沒有出來,雷雪的到來他並不知情。期間大家彷彿都有默契似的,除了送飯的親兵,沒有任何人去打擾他。直到第八日日上三竿,一直不放心守在院中的薛暉才看到他滿臉滄桑邁著蹣跚的腳步從房中出來,懷中橫抱著達琳遺體徑自走向院門。薛暉曾同他和達琳一同出海,對他們的感情可說是一清二楚,這幾日見他一直閉門不出,整日里也是提心弔膽,深恐他一時想不開,做出什麼事來。此時見他終於肯出來了,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正要出言安慰幾句,但當目光掃到他面容時,卻突然現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薛暉猛然震驚在當地,嘴唇張了張,很艱難的吐出幾個字:「你……你的頭……」
七個晝夜的傷痛完全可以將一個鐵人擊倒。華清風整個人瘦了兩圈不止,顴骨突起,眼眶深陷,一雙布滿血絲,無神的眼睛顯得異常碩大,最令人震驚的便是他原來那滿頭烏此時竟已全白!薛暉心中一陣戰慄:「他今年只有二十二歲啊!」(世人皆以為一夜白頭只是虛誇而已,其實不然。華清風之境況在下個文明也曾得到驗證,吳國丞相伍子胥本是楚國人,因父親得罪某些權臣,舉家被抄,父兄相繼被抓后,伍子胥單獨脫逃。在城牆上掛滿通緝自己的圖像后無法出城,只得躲在朋友家中,是夜因傷痛父兄之死和憂愁無法逃走報仇,輾轉反側了一夜,第二日起來頭鬍子竟已全白,仗著面容的大變,伍子胥終於逃出楚國,最後在孫武的幫助下滅了楚國報了仇,可見一夜白頭並不是虛幻。)
華清風聞聲停住了腳步,對自己的變化恍如未覺,回過頭來目注薛暉懇色道:「這幾日讓你費心了。去和我將琳兒安葬了吧,人已經走了,我們活著的人還有很多事要做。」
薛暉突然感到鼻子一陣酸楚,這本是應該由他說出來安慰華清風的話,現在卻由華清風嘴裡說了出來……看來他已經想通了。
凜冽的寒風中,華清風戀戀不捨地看了達琳最後一眼,狠了狠心蓋上了棺木,在四周兵士的鐵鍬揮舞下,很快在原地立起了一座新墳,華清風默立良久,毅然轉身。尉遲德和畢遼左右擁簇下的雷雪驀然映入眼帘,華清風怔了怔,實在想不出雷雪何以不聽自己勸說,一意孤行趕到南川,一時無言以對。
雷雪臉色蒼白,看著他那滿頭白,眼神一陣迷離,而後頗有深意地望了望那座新墳,心頭忽然湧起一陣不忿,眼下東西大軍正在交戰,他華清風卻只顧著兒女私情,而且對方更是敵軍中人,越想越氣下,冷哼一聲當先離去。尉遲德嘆了口氣,拍了拍華清風肩膀以示安慰,跟著去了。只留下畢遼卻是滿臉沉重,湊近華清風身旁,一副欲語還休的神色。華清風何許人也,立時明白了他的用意,當下朝著雷雪背影喊道:「公主殿下請留步!」
雷雪停住腳步,卻不轉身,肩頭輕顫中冷聲道:「不知燕王有何吩咐?」華清風見她語氣冷淡,話中更是充滿譏諷之意,與那日在燕山所見的那個大方得體,款款而談的公主判若倆人,實在想不出自己究竟如何得罪了她,只得出言試探道:「殿下親臨南川坐鎮,將士們定會全力以赴拚死守城,南川可保無恙了,只是不知殿下打算如何對付帝都的柳無心叛軍?」
雷雪顏色稍緩:「昆城現下有各郡聚集起來的勤王軍守護,料那柳無心也無力去攻打,只是此時南川城正處於關鍵時刻,我只擔心他報仇心切,知曉我在此處后,率軍前來拖我們後腿,不知你怎麼看?」
華清風苦笑道:「殿下既然已經來到南川,這件事就由臣來辦吧,臣願意孤身前往帝都,勸說柳無心舉兵北上牽制辛爾善。」
雷雪嬌軀微微震動,思索了半天,語氣轉和:「那就辛苦你了,請……多加小心。」說罷邁步離去,至始至終卻是不曾迴轉頭來再看他一眼。
一月十七日清晨,華清風在達琳墳頭靜立良久后,終於同薛暉踏上了東去的行程。這日漫天大雪紛飛,寒風呼嘯,彷彿要襯托華清風冰涼的心境一般。華清風知道,將來再來南川時,恐怕已是物是人非了。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