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只要聽聽腳步聲,就可以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如果只是一個人,輕快而伴隨著隨口哼唱的曲調,那一定安然無恙。

如果是好幾個人,步伐凌亂而慌張,細細碎碎地從遠處奔走而來,那一定是出事了。

今夜,沁玉知道敏玲一定出事了,因為門外傳來的腳步聲屬於第二種。

果然,還未待她上前開門,便有幾名太監抬著擔架闖了進來,將渾身血淋淋的敏玲放到床上。

「皇上又沒有喝葯嗎?」沁玉看著同屋姊妹遭遇如此下場,忍不住問。

太監們默默無語,只魚貫而出,垂眉關上門。

看上去奄奄一息的敏玲這時發出一絲呻吟,似乎想證明自己還活著。

沁玉聽到這虛弱的聲音,連忙走向床側,掬一把熱水沾濕毛巾,敷到傷者的額上。

「敏玲姊,你怎麼樣?」她急切地問。

「還好……」敏玲吁出一口氣,「太醫已經幫我上藥了,暫時死不了。」

可惜那一身花樣新鮮的宮衣,被鞭子抽得迸裂,像破棉絮一般,一條又一條掛在身上,並且染了猙獰的血色。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昏君!」沁玉不由氣憤的大罵,「自己想死也就罷了,還要連累別人!」

「噓──」敏玲連忙支起身子提醒她,「小聲點兒,別讓人聽見了,說皇上的壞話,這可是死罪啊……」

「天下說他壞話的人可多了!」她行走江湖這麼多年,每到一處,老百姓們提起當今皇上,都用昏君這個詞來形容。

「沁玉妹妹,你進宮的日子還短,不知道這裡面的原由……」敏玲揉了揉酸疼的腰,「其實,皇上也是一個很可憐的人……」

「他可憐?」沁玉瞪大眼睛,只覺得難以置信。

天下可憐的只有老百姓而已,高坐朝堂、快樂享福的狗皇帝,哪裡會可憐?

「皇上不喝葯,只是因為太痴情了。」敏玲解釋。

「痴情?」不喝葯跟痴情有什麼關係?沁玉聽得越發一頭霧水。

「你可聽說過靜妃?」

靜妃?「似乎聽過,她是皇上從前最寵愛的妃子,是嗎?」

「對,」敏玲點點頭,「靜妃在兩年前的一天晚上……忽然去世了,聽說是上吊自殺的。」

「什麼?」沁玉一驚。

「這靜妃生前脾氣不太好,雖然與皇上十分恩愛,可有時候又常常鬧彆扭。聽說出事之前,靜妃才與皇上大吵過一架,那天晚上,她叫太監傳話,說要皇上去陪她,可皇上因為公務繁忙一直待在御書房裡,靜妃一氣之下就尋了短見。」

「所以皇上很內疚?」此時此刻,她漸漸明白了那個古怪男子不肯喝葯的原因了。

「靜妃本可以不死,卻因為皇上的失約而身亡,所以自從她去世后,皇上就鬱鬱寡歡,積鬱成疾,身體一天差過一天……大伙兒都說,這是他在默默懲罰自己。」

的確,這個故事與「痴情」二字有一些關係,而女孩子都是心疼痴情男子的,就連號稱鐵石心腸的她,在這一刻也稍稍有些動容,也難怪敏玲挨了這麼多次毒打,卻仍然在為害她挨打的人說好話。

「同情歸同情,可姊姊你是不能再去送葯了,如果再挨兩次打,我看你這身子是要廢掉了!」沁玉保持冷靜的勸告。

「我需要錢。」敏玲苦笑,「給皇上送葯的宮女,每日能領一兩銀子。你知道的,年底我就夠年紀出宮了,總該為自己的將來攢一些銀子吧?」

「是給自己攢嫁妝吧?」沁玉打趣道。

敏玲頓時臉紅了,微微低下頭去。

「這樣吧,」沁玉仗義地道:「從明兒開始,我替你去送葯。」

「什麼?」敏玲呆了好半晌,才連連擺手,「不不不,這麼危險的活兒,怎麼能煩勞妹妹你……」

「放心吧,那一兩銀子我分文不要,全歸姊姊你。」沁玉甜甜地笑。

「那就更不可以了!」她倉皇地反對。

「你幫過我,現在也該是妹妹我回報的時候了,」沁玉坐到床側,細聲道:「還記得嗎?我剛進宮的時候,有一次砸了花瓶,差點兒被管事太監趕出去,幸虧姊姊你幫我求情。」

「那一點小事怎麼值得妹妹如此回報?」敏玲更是詫異。

「當然值得。」沁玉握住同屋姊妹的手,感激的目光映入對方眸中,顯得十分可信。

然而,惟有她自己知道──她在說謊。

***

給皇上送葯是宮裡人人都不願乾的差事,所以送葯的人每天可以得到一兩銀子,這是管事太監給的獎賞。

但就算在這樣的重賞之下,也未必有勇夫,只因皇上從來不肯喝葯,這是宮裡人人都知曉的事情,而且送葯的人有一個責任──必須讓皇上喝下湯藥,否則杖責二十。

換句話說,得到那一兩銀子的人,每天都會被杖責二十下。試問,誰會這樣要錢不要命?

偌大的皇宮,恐怕只有貪財的敏玲才會接這個燙手山芋似的差事,而她之所以貪財,是因為想在出宮之後風風光光地榮歸故里,嫁一個好人家。

可沁玉與敏玲並不同,她既不希罕那一兩銀子,也不急著嫁人。

當然,她也並不像自己所說,接下這檔子差事是為了報恩。

她送葯的真正原因是一個秘密,是不可對任何人提起、而且可能會送掉她性命的天大秘密。

端著葯碗步入紫陽宮,她的目光暗中四處梭巡。

這裡跟她想像中的完全不同,不似一個帝王寢殿該有的富麗堂皇,這兒幽僻清冷,淡淡的藍色屋瓦配上灰暗的壁垣,像一座囚禁失寵嬪妃的冷宮。

聽說,春天下雨的時候,這兒會開滿幽藍的紫陽花,故名紫陽宮。她見過雨中的紫陽花,不知為何,給她一種憂傷的感覺。

「你是新來的?」她步上台階,只見一名宮人肅然地問。

「是,我是來給皇上送葯的。」沁玉點頭。

「把碗擱在這兒就行了。」宮人隨手指了指近門的一張桌子。

「放在這兒?」沁玉一怔。這麼隨便的地方?

「以前送葯的人都放在這兒的。」宮人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哦……」那好,就入境隨俗吧,「請問姊姊,我該在哪兒候著?」

「候著?」宮人側眸瞟她,「你要等什麼?」

「當然是等著伺候皇上喝葯啊。」

「皇上喝葯不必伺候,」宮人一哼,似乎在嘲笑她,「你擱好碗后大可回去。」

「可是……」她提出疑問,「我不親眼看著皇上喝葯,回去怎麼交代啊?」

「皇上喝不喝葯,是由他高興的事情,輪不到你盯著。」

「我連勸一勸都不可以?」

「皇上用得著你勸?」宮人冷笑聲更明顯了,「你當自己是誰?作什麼白日夢!」

所以她只能回去等著挨打,連一次拯救自己的機會也沒有?

她終於明白為什麼前來送葯的人都無一倖免會挨打,因為一切的生殺大權,都掌握在那個喜怒無常的昏君手中。

心有不甘地退出正殿,她在紫陽宮的花園裡沮喪地徐行。

這地方真的很大,稍微不留心就會迷路,原以為至少可以見到那個昏君,打探到一點兒線索,誰料竟一無所獲,這下她到底該去哪兒尋找自己所要的東西?

「這是哪兒?」等沁玉從紛亂的思緒中回過神來,竟發現自己站在一個湖邊。

湖水清碧,樹木合蔭,是個極幽靜的所在。四周惟一明亮的,是湖中的粼粼波光,彷彿就是這微泛的亮光在不知不覺中把失神的她牽引到這兒。

她決定放寬心,暫且深吸一口湖水帶來的清新氣息,忘卻煩惱。

忽然,一陣禽鳥的叫聲把她嚇了一跳,那聲音哀怨宛轉,恍若月落的烏啼。

她循聲望去,不覺一怔。

只見就在不遠處,湖岸邊的綠茵草叢裡佇立著一個男子,男子有一襲長如瀑布的烏髮,披肩一般垂散在身後。他穿著灰色的衣,淺灰的布料里織入些許銀色絲線,與湖水的波光隱隱相映,有一種深沉的美感。

沁玉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模樣的男子,目光忍不住在他身上縈繞。

他是誰?宮廷里的樂師嗎?

看他俊朗出塵的模樣,很像那些被宮女私下議論的樂師,他們或撫琴,或吹笛,或擊鼓,瀟洒的身姿映入嬪妃們的曖昧眼眸中,從而換取在宮中的某種特殊地位。

她步伐輕移,轉到他的左側,終於看清了他的臉。

她從來不知道,一個男子的臉居然可以如此……美,但美麗之中又不失陽剛之氣,眉宇之間仍舊凝聚著英武。

他此刻似乎遇到了什麼傷心事,只見他劍眉深鎖,目光深邃,比這湖水還要深,凝望著地上的什麼,一動也不動。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她終於知道,剛才哀怨的鳴叫是從哪裡發出的──是一隻垂死的孔雀。

孔雀正躺在男子的面前,奄奄一息地蹬著雙腿,虛弱而痛苦。

「這雀兒怎麼了?」沁玉忍不住輕聲問。

男子一驚,警惕地抬眸,與沁玉四目相接。

「它好像快要死了。」驚愕只是一瞬,他很快便恢復了鎮靜,低低地答。

「它病了嗎?」沁玉緩步上前,蹲到那孔雀身邊。

「就算真的病了,也沒人知道它生的是什麼病,宮裡的太醫只懂救人,不懂救鳥獸。」

「不是不懂,而是不願意管,對他們來說人命多值錢啊,鳥獸不過是供人取樂的玩意罷了。」沁玉掰開那孔雀的喙,只見像炭燒一般的灼黑,不由微微一笑,「不過,說不定我可以治好它。」

「你?」男子難以置信地盯著她。

「對啊,我小時候養過不少雀兒鳥兒的,它們也經常生病。」她回眸綻笑,輕快地答。

「它……中毒了嗎?」男子半信半疑,高大的身軀也隨著她一同蹲到孔雀身邊。

「你以為它嘴角發黑,就是中毒了?」

「不然呢?」

「它是染上風寒,發燒了。」沁玉自信滿滿地說。

「發燒?」男子只覺得不可思議,「我以為只有人才會發燒。」

「雀兒有時候生的病跟人一樣。」她從隨身的香囊中取出一粒藥丸,塞進那孔雀嘴裡。

「你給它吃了什麼?」男子眸中滿是好奇。

「治發燒的葯。」她行走江湖,難免有個頭疼腦熱的,所以特地制了這方便攜帶的丸藥,不舒服的時候就吞一粒。

「人吃的,雀兒也能吃嗎?」男子提出質疑。

「死馬當活馬醫吧,」沁玉聳聳肩,「反正它快要死了,不是嗎?」

「那倒是。」男子頷首,「如果沒有遇到你,我或許早就親手送它走了……」

「看得出你很愛惜它,否則也不會因為不忍它受苦,而想親手結束它的性命。」她無心的一句,竟引得他眸中一震,久久凝視她的容顏。

「你很聰明。」他淡淡地笑了,「以前怎麼沒見過你,剛進宮的?」

「嗯,我是來給皇上送葯的。」她坦言回答。

「送葯?」他又是一怔,「我記得給皇上送葯的宮女……叫敏玲吧?」

「她被打得遍體鱗傷,這會兒動不了了,所以暫時由我代替。」

「他們又打她了?」男子臉色微青,「我記得……皇上吩咐過,不許懲罰送葯的宮人,這些太監居然陽奉陰違!」

「宮裡人都聽太后的,皇上的吩咐有什麼用?」沁玉輕哼。

高大的身軀一顫,半晌無語。

她詫異地抬眸望他,不解自己到底說了什麼,讓他忽然如此沉默。

「你說得對……」良久之後,他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苦笑道:「當今天下太后獨攬大權,皇帝只是一個懦弱無能的昏君罷了。」

不知為何,聽到他說這句話,她突然感到有一種攝人的苦澀滋味,傳遞到她的心裡。

「你叫什麼名字?」頓了一頓,他恢復笑顏,潭水一般的深眸打量著她。

「沁玉。」本來,她不該這樣隨隨便便告訴男人自己的名字,但他的目光就是有一種勾人魂魄的力量,引得她全數招供。

***

沁玉已經做好了挨打的準備,反正有一身武功護體,那幾下杖責傷不了她,所以聽到門外響起管事太監的腳步聲,她一點兒也不驚慌。

「你就是沁玉?」管事太監踱了進來,精明的雙眼掃視著她。

「奴婢正是。」她跪在地上,假裝乖巧地回答。

「昨天是你給皇上送葯的?我記得這差事是敏玲負責的吧?她怎麼不通知咱家,就私自跟你調換?」

「請公公不要責怪敏玲姊姊,是奴婢看見她傷得下不了床,所以才越俎代庖,公公如要責罰,請懲治奴婢一人!」沁玉連忙道。

「沁玉姑娘說笑了,咱家哪敢懲罰你啊,這會兒你已被封為專門伺候皇上的葯膳官,咱家是來給你道喜的。」管事太監忽然換上了笑臉,速度比川劇的變臉還快。

「葯膳官?」沁玉瞪大眼睛,一時間不知所措。

「對啊,皇上欽點你當葯膳官,那可是天大的榮耀啊!從今往後,就算咱家見了你,也得尊稱一聲『姑姑』了。」

姑姑?天啊,這是有頭有臉的大宮女才擁有的稱號,而她才進宮幾天啊!

「可是……皇上為什麼這樣做?」沁玉獃獃地問。

「因為他喝了你昨天送去的葯──這兩年來,你是惟一一個能讓皇上喝葯的宮人。」

什麼?那碗葯……那碗擱在門邊,她原以為無人理會,難逃倒掉命運的湯藥,居然有如此好運?

皇上這是哪兒來的興緻?實在是嚇人一大跳!

「時間不早了,今天的葯也該送往紫陽宮了,你順便向皇上謝恩吧!」管事太監不再多說什麼,拂了拂袖,前呼後擁而去。

立在原處的沁玉,發了好一陣子的呆,直到太醫院的小廝將葯碗遞到她手裡,她才如夢初醒。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太詭異了,總覺得這天上掉下來的好運很有問題。

端著葯碗,她第二次踏進紫陽宮的大門,心裡打定了一個主意──今天,無論如何,她都要見到那個昏君不可!她要問問他為什麼平白無故要欽點自己,蒼天作證,他們可是素昧平生。

沁玉放慢了步伐,棄筆直的大路不走,偏偏往小徑上繞道而行。

她打探過了,這時間那昏君習慣到花園裡散步,不在大殿。她可不能再像昨天一樣,任由湯藥放在門邊不管,連對方的面都沒見著。

今天,她一定要親手把葯遞到他的手裡,再當面弄清楚心中的疑惑。

忽然,無數片葉子像羽毛一般,紛紛從空中落下,翩然美麗,卻美得令她觸目驚心。

沒有風,葉子為何會落?

她站定,只四下瞄了一會兒,便弄清了原由。

只見落葉紛飛中有一個人影,如鶴一般舒展著身形,她看出那是一種內力極深的武功,只稍略一施展,便可震傷樹心。

真要命,她居然意外撞上了別人練功的時候……這可是江湖大忌啊!

「誰?!」林中之人發現了沁玉在偷窺,猛然喝道。

「我是給皇上送葯的宮女,恰巧路過,無意冒犯!」沁玉急忙開口。遇上這樣的武林高手,必須馬上解釋清楚,否則招來懷疑,會有殺身之禍。

林中之人一怔,先前高揚的聲音瞬間柔和了許多。「原來是你。」

沁玉定晴一看那道人影,不由僵了身子。

怎麼會是他?那名昨天在水邊遇到的灰衣男子……他居然會武功?而且是如此厲害的大內高手!

難道她對他的猜測全是錯的?那副斯文的外表下並非柔弱樂師的身份,而是保護皇上的武將?

「原來你這麼厲害!」沁玉笑著迎上前去。

「你知道我在練功?」他挑眉問,眉宇之間有一種奪人的魄力。

「難道不是嗎?」她不解的反問。

「你真是個有見識的丫頭,一般宮女遇見剛才的情形,都以為樹上的葉子是被風吹落的。」他和緩地笑了,緊張的氣氛在泉水一般的笑容里融化。

「我小時候見過類似的……功夫。」她暗中吐吐舌頭,生怕再被他多問一句,自己真正的身份就要曝光,趕快轉移話題,「對了,那隻孔雀的病怎麼樣了?」

他滿含笑意的眸子凝望著她。「好像死不了,因為它今天早上居然起來走動了,而且嘴角也不再像昨天那樣焦黑。」

「那就證明它退燒了!」沁玉不由對自己的醫術有幾分得意。

「聽說皇上封你為葯膳官了?」他冷不防地問。

「啊,你也知道了?消息居然傳得這麼快!」沁玉聳聳肩,「這個葯膳官當得莫名其妙的,我正想去找皇帝老兒問個明白呢!幹麼平白無故這樣重用我?感覺像是有陰謀!」

「陰謀?」男子聞言竟哈哈大笑,「你想太多了!皇上封你這個五品女官,只是因為你昨兒救了那隻孔雀。」

「那隻雀兒?」沁玉吃驚萬分。

「對啊,那隻雀兒一直是皇上心愛的寵物,本以為救不活了,沒想到你居然可以妙手回春,皇上當然要獎勵你一二。」

「怪不得我昨兒送來的葯,皇上居然喝了!」

男子不置一詞──他這麼做只不過是為了表示對她的感謝,不讓她受杖責而已。

「這位大哥……」沁玉忍不住想解開心中疑問,「你……到底是這宮裡的什麼人呢?」

又幫皇上照顧寵物,又懂武功,消息還這麼靈通,十有八九是皇上身邊的侍衛吧?

「你猜呢?」男子故意不答。

「反正不可能是皇上!」沁玉笑道。

「為什麼?」她笑言的同時,他卻眉心一斂。

「大哥你如此好身手,豈是嬌生慣養的皇家子弟能比的?」她藉機誇他。

然而,這樣的誇讚並沒有讓他展露歡顏,相反的,深眸泛起微微的澀意。

「是啊……」他輕聲的自言自語,「在世人的傳言里,當今皇帝就是一個懦弱的窩囊廢,你沒真正見過他,當然也會這樣看他……」

呢喃中似有一聲低嘆,他的拳緊緊地握了握,伸手往一旁的樹榦上一撐,只這麼看似無力的一撐,樹上便有花籽墜了下來。

沒有人知道,他隱忍的內力在拳中蓄積,雖然沒有爆發,卻藉由此輕微的一個動作,抒發了些許心底的鬱悶。

「啊──」沁玉卻在此刻發出一聲驚叫,引得他驟然回頭。

「怎麼了?」他看到她臉上異樣恐慌的表情。

只見她正垂目盯著手中的托盤,托盤上是那碗預備端給皇上的湯藥,或許因為剛才行走時不小心,碗蓋滑到了一邊,露出半碗湯藥。

「這……這湯藥里有毒!」她結結巴巴的回答中,夾雜著難以置信的語氣,「怎麼可能?送給皇上喝的葯里,怎麼會有毒?」

「你怎麼知道有毒?」男子似乎並不意外,只是凝眸問她這問題。

「因為這些花籽……」

剛才從樹梢上被震落的花籽?他順著她的視線望去,果然看見一顆微小的花籽,不知何時從碗蓋的縫隙鑽入了湯藥中。

「這是銀簪花,花形如銀簪,花質也如銀簪──遇到毒物,便會變成黑色。」沁玉囁嚅著解釋,抬起一雙迷惑的大眼睛,求助似地望著眼前的男子,「怎麼辦?湯藥里有毒,我這個送葯之人就算長了十張嘴也說不清了……」

「這一點兒也不奇怪。」男子十分鎮定,淡然一笑,「這些湯藥里一直有毒。」

「什麼?」沁玉聞言更是迷惑,「什麼意思?」

「這兩年來送去給皇上的湯藥一直都是毒藥,皇上就是因為發現了這一點,所以才不肯喝。」

沁玉不敢置信的捂住了嘴。天啊!誰那麼大膽子,敢毒害皇上

「皇上既然知道了,為什麼不派人去查?」她脫口問。

「皇上當然知道想毒害他的人是誰,可這個人,皇上又不能動。」

此話一出,沁玉便明白了。當今天下,還有誰讓皇帝如此畏懼?除了太后,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人。

「沁玉姑娘,我勸你今後送葯的時候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反正這葯皇上也不會喝,會偷偷倒掉。」

這麼說來,她這個葯膳官只是掩人耳目的虛設職位?

沁玉愛打抱不平的俠女心腸,容不得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一股義憤之情突的湧上胸口。

只見她搖了搖頭,義正詞嚴地道:「多謝大哥的提議,不過既然我做了這葯膳官,有些事情就不會坐視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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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到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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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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