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一個星期來,張之璽早出晚歸。在這間屋裡,他只在書房和客房之間活動,周穎青彷佛是一個人生活,整個家空空蕩蕩的。

陽台上的香草盆景蕭瑟許多,已經春天了,該是生意盎然的時候……坐在搖椅上,凝望著另一個空位,她的胸口又微微發疼。

放她一個人在他的屋子裡生活……需要冷靜思考這麼多天嗎?

其實,她只是想知道,張之璽的心裡有沒有她?還有,他還愛著譚莉嗎?

她愛他,希望他是快樂的,如果譚莉回台灣之後,讓他明白其實自己還愛著譚莉,那她願意退讓離開,讓他愛其所愛,至少日子會舒坦些,也不會有遺憾和怨懟。

可是慢慢地思考之後,她覺得自己錯了。

她還記得那晚張之璽壓抑著怒意的神色——她不該這樣質問他、懷疑他,即使他真的有一點點動搖,她也應該盡最大的努力守護他們的婚姻才對。

看看現在是什麼局面?兩個人的關係全被她搞砸了,想想那位算命大師也算得不太准,不是說只要被橫刀奪愛三次,就能解了上輩子的冤孽嗎?為什麼她還是守不住張之璽呢?

她的胸口鬱悶,鼻頭酸酸澀澀,忽然想起,原本每個月準時的月事,至今遲遲不見蹤影。

會不會是懷孕了呢?

隔天下午,周穎青終於休了半天假,到醫院做檢查。

結果正如同她的猜想,醫師笑咪咪地告訴她:「恭喜你,張太太,你懷孕嘍!」

「我們來看看寶寶吧。」醫師在她平坦的小腹抹上凝膠,冰冷的觸感讓她清醒不少。

「你看,這是寶寶的心跳喔。」

她盯著屏幕上小小的跳動點,感動得想哭。

「嗯,一切都很好。」醫師遞了一張黑白照片給她,親切的笑容安定她混亂的心。「這張給你。這是你和寶寶第一次見面,帶回去和先生分享吧!」

走出醫院,春天暖暖的陽光映得天地透亮,她幾乎難以相信,自己的身體里已經有另一個生命。最近總覺得莫名疲憊和不適,原來是這個小傢伙害的。

懷孕將近兩個月了,根據醫生推算的時間……是在墾丁的那一夜嗎?

周穎青撫著平坦的小腹。這是她和張之璽共同創造的,但是,他願意和她繼續擁有這個小生命嗎?

無論他是怎麼想,她都要留下這個孩子。

已經這麼多天過去,他們是該再好好談談了。後天就是張之璽的生日,她要把握這個機會,這一回,她一定要好好地道歉,清楚地表達自己的想法。

為了張之璽的生日,周穎青特地提早下班,在廚房忙著洗洗切切。

豬腳麵線、胡椒蝦、蔥爆牛肉、清蒸石斑、涼拌苦瓜、蘿蔔、排骨湯等等滿滿地擺了一整桌,冰箱里還冰著一個提拉米蘇蛋糕。

周穎青也刻意妝扮了自己,心底不斷地為自己加油打氣。她找了一個小木盒,把寶寶的超音波照片和張之璽的戒指放在一起。這是她送給張之璽的第一份生日禮物,只要他願意,她想要回到剛結婚時的甜蜜和快樂,她要和他分享新生命的喜悅。

布穀鐘的音樂聲驚醒了她,抬頭一看,已經八點了,他應該快回來了。

周穎青站起身,把桌上的菜全熱過一遍,然後靠在玄關前,仔細聽著門外的動靜,滿懷希望地等著他的歸來。

九點,十點,十點,布谷鳥快樂地唱歌,她的心情卻隨著滿桌的菜,越來越冷。

終於,她忍不住撥了張之璽的手機。

「是我……」她的聲音有些緊張。

「嗯。」

「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準備了晚餐,想問看看……你大約幾點回來?」

「下星期。」低沉的聲音,回答得非常簡潔。

「下星期?」

「我在香港,明天到上海,下星期三才回台灣。」

周穎青倒抽一口氣,怔然地望著窗外,說不出話來。

他答應要趁著出差時,帶她一起去上海,還計劃著要一起重遊香港,現在,他卻獨自去了?

「配合總公司幾個主管的行程,所以出差時間提前了,我中午回去整理行李,留了紙條在你的梳妝台上,你沒看見嗎?」

「我……」她急著奔回卧室,果然在梳妝台上看見紙條。

出差行程臨時提前了,我去上海,下周回來,記得吃飯。

她回來后一直忙著做菜,沒注意到……

「可是,今天是你的生日……」

「沒關係,這不重要。」

怎麼不重要?這是認識他之後的第一個生日,她想要陪他,而且,還有一個很重要的消息要告訴他……

她說不出話來,眼淚緩緩落下。

「還有事嗎?」靜默許久,張之璽終於開口。「回去再說吧,我要掛電話了。」

「那個……那、祝你生日快樂。」她急急地說。

「嗯。」

掛上電話,周穎青無力地癱坐在沙發上,她想擦去眼淚,卻是越擦越多。

婚姻不應該只是一個人的努力,她不要演獨角戲,可是他卻讓她一個人演著……

想要堅強的心念頓然虛軟。也許,他是真的想回到譚莉身邊,只是難以對她開口?

怎麼辦?她該怎麼做才好?握著精心準備的生日禮物,她感覺自己的一顆心,已經裂成千萬碎片了。

張之璽從上海轉機回到台北,已經是半夜時分,他不想吵醒周穎青,於是先到公司,天亮后才回家。

溫煦的陽光盈滿了客廳,整個房子里安安靜靜。她……不在嗎?張之璽把從香港帶回來的幾款乾貨放在桌上。這是記憶中周穎青提過的夢幻食材,他特地詢問旅館人員,按著地圖跑了好幾家知名老店,好不容易才買齊全。

他走進卧房,想找幾件衣服換洗,但打開房門,一陣奇怪的聲音從浴室傳來,他大步走進,推開透明玻璃門。

周穎青跪在馬桶前,纖弱的身子不住地顫抖。

「怎生了?」他蹲在周穎青面前,詫異地問。

周穎青抬起猶然梨花帶雨的小臉,蒼白的面容讓他心頭一驚。

「我……我懷孕了……很不舒服。」才剛發現懷孕,她已經開始害喜了。

懷孕?!這個詞就像是個炸彈般爆開來,張之璽訝然怔住。

之前的親密歡愉,他從來不曾想過要採取防範措施,事情就這麼自然地發生了?

「怎麼沒告訴我?」他伸手扶著她站起來,到床邊的貴妃椅坐下。

「我想告訴你,但是你去上海了。」她接過張之璽遞來的面紙,胡亂地在臉上抹著。

他按住她的小手,抽出面紙,輕柔地替她擦臉。「那是臨時接到通知,我想你也得臨時請假不方便,所以就自己去了。」

「嗯……」很久不曾這樣靠近了,周穎青蒼白的瞼頰浮上一抹紅雲。

「我準備了一份生日禮物,放在客房的床上,你要不要先去看看?」

張之璽起身走進客房,一個綁著紅色緞帶的小木盒放在床上,他輕輕掀開盒蓋,裡面是那天被他扔下的結婚戒指,和一張黑白圖片。

「這是什麼?」他揚了揚手中的圖片。

「是醫生給我的,寶寶的第一張照片。」

他要當爸爸了?張之璽盯著黑鴉鴉的圖片,胸口是滿滿的感動與不可思議,他不知道此時該說什麼才好。

周穎青看著他,幾日不見,他看起來依然是這麼有魅力,尤其是那修長的手指輕撫著寶寶的照片,唇角微微地上揚——

「是他害你這麼不舒服?這小傢伙真該打。」靜默許久,他輕輕地說。

「沒關係,我很高興擁有他。」周穎青的聲音很平靜,她已經做好準備,想要和他談談。「之璽,我想生下他。」

「當然!」張之璽笑了。「不過,我的心情很……怎麼說呢,該說是很複雜吧!」

很複雜?周穎青訝然地看他。也對,多了個孩子,他們之間的問題確實更複雜了。

「之璽,我想了很久,當時我真的不應該答應結婚的。」她低頭咬著唇,一字一字地說:「我覺得很抱歉。」

「我們之間,沒有什麼抱歉。」他以為有了孩子,所有的不愉快都會煙消雲散——孩子是婚姻最好的潤滑劑,電視劇不是都這麼演嗎?

「你,愛我嗎?」她決心開口討愛。

「愛嗎?我不確定……」愛她嗎?他不知道這樣時時為她揪緊的心,是否就是她口中的「愛」。

「不確定?」周穎青別過頭,心口茫茫然,好半晌,才輕聲地說:「我們,離婚吧。」

如果他愛她,她會強逼自己收起嫉妒的心,堅守他們的婚姻,努力經營現在和未來,只要他開口說愛——

但是,一切都很蒲楚了,這段婚姻關係中唯一欠缺的就是愛,而沒有愛的關係,要怎樣故做無所謂地維持下去?她做不到啊……

我們,離婚吧。這句話說得輕輕淡淡,卻狠狠刮痛了張之璽的心口。

為什麼總要提「愛」這個字呢?譚莉口口聲聲說愛他,結果投入威廉的懷抱,周穎青和他結婚了,還懷著他的孩子,現在卻要離開他。

誰愛誰,又如何?

張之璽盯著她纖細的身影,沉默許久,才開口。「你懷孕了,爸媽應有紀姨,他們都不會同意的。」

先把家裡的長輩抬出來,應該多少有用吧!他很確定自己不想失去周穎青,尤其是現在他們還有了孩子,怎麼能讓她說走就走!

「那麼,等我把寶寶生下來,再來談離婚的事?」話一說完,她的眼眶便泛起水氣。

他不懂,為什麼這麼堅持要離開?他到底做錯了什麼?

張之璽只是看著她,沒有開口回答。

為什麼總是沉默?為什麼不說你已經不愛譚莉,現在愛的是我……她索性抬頭,迎向他的目光。

就這樣,兩人在靄靄晨光中相對許久。

張之璽深吸了一口氣,沉沉地說:「事情不是你說了就算,寶寶生下來再說吧!」

高大的身影退後,轉身走出卧房。

周穎青握緊貴妃椅的手把,再也壓抑不住狂奔而下的眼淚,掩面痛哭了起來。

張之璽走出卧房,打開落地窗,清晨的曦光灑在陽台上,他黯然地躺進搖椅。

他愛她嗎?是不是只要開口說愛她,一切就可以回到以前的甜蜜生活?

可是愛……到底是什麼東西?

他從未想過會有另一個小生命加入自己的生活,以前在美國時,譚莉喜歡自由的生活,堅持要當個頂客族,他也沒有意見。

而今,結婚、懷孕,甚至……離婚,這一切都來得太快,快得讓他無法思考,事情總是背離計劃,無法掌控。

他按住略微發疼的太陽穴,掏出手機,打拾谷東川。

「是我,晚上出來陪我喝一杯吧!」

總是,越夜越寂寞。

「OZ」酒吧,號稱是這個寂室城市裡最溫暖的地方。

「這是送給谷媽媽的乾貝,在香港買的。」張之璽落坐之後,先從公文包里拿出包裝精緻的禮盒,遞給谷東川。

「謝了!咦,你們去上海度蜜月了?」

「我自己去而已。配合總公司那些大主管,臨時提前出差了,我在香港停留一個晚上,所以帶了點伴手禮。」

「我媽會很高興的。」谷東川問:「不過,你應該不是只為了送這盒乾貝而來吧?」

「嗯。」他淡淡回答,便沉默了。

谷東川從酒杯里撈起綠橄欖,一口塞進嘴裡,瞄了眼悶頭把玩酒杯很久的張之璽,忍不住出聲。「喂,那就說話呀,難道是找我來這裡演啞劇啊?」

張之璽大口吞下杯中蜜色的汁液,一股熱辣從喉底燒起,他暗啞地問:「我只是在想,大家總是說愛,「愛」到底是什麼?」

「這個問題好,今天算你好運,讓我這個愛憎專家來替你開釋——」谷東川收起嘻皮笑臉,認真地說:「愛就是……沒有理由、沒有原因,看到她就莫名開心,離開時就傷心,想和她一輩子在起,永遠都不要別離。」

「你在唱歌嗎?還真流利!」講得好幼稚,張之璽覺得他故意搞笑。

「聽起來很簡單,可是道理非常深奧。」谷東川繼續發表高論。「你愛周穎青,不是嗎?」

「何以見得?」他沉沉一笑。

「例如婚禮、墾丁度假等等,櫻櫻跟我提過不少,這些都是證據。我認識你這麼久了,倒是頭一回看到你對女人這麼溫柔體貼、處處關心。」谷東川雙手抱胸,笑得有點詭異。「怎麼樣,要不要跟我坦白一下啊?」

「我以為,結婚就應該這樣。我儘力照顧她,這是婚姻的責任和意義,不是嗎?」張之璽晃著酒杯,心情很沉。「可是,她好像不是這麼認為。」

「喔,聽起來事情很嚴重,張先生和張太太吵架了?」谷東川想讓氣氛輕鬆一些。

「她問我,是不是還愛著譚莉——」

「哇!那你當然要說,我早就不愛了,親愛的,我愛的是你啊!」谷東川索性表演起來。「然後一把拉過她,用力地啵啵兩下,事情就解決了!」

「你怎麼不去演戲算了?」表情動作一流。

「呵呵。」谷東川再次強調。「這招真的很有效,女人本來就是要用哄的,哄一哄就沒事了呀!難道你以前不哄譚莉嗎?」

「我從來沒哄過女人。」張之璽苦笑。「甚至,我從來沒對譚莉說過「我愛你」或「Iloveyou」這幾個字。」

譚莉不用他哄,反倒是譚莉哄著他,成天逗他開心。

「好樣的!」谷東川難以置信,停頓半晌才說:「可是,兄弟啊,談戀愛不能這樣啊,你沒把自己的心意表達出來,這不算是談戀愛啊!」

「我結婚了,和談戀愛有關係嗎?」

「當然有關係!」谷東川往他肩上巴了一掌。「周穎青若不愛你,會跟你結婚嗎?你以為人家跟你一樣白痴或白目嗎?」光會念書有什麼用?遇到女人還不是什麼都搞不清楚?

「那麼短的時間,就可以愛上一個人嗎?」

「你沒聽過一見鍾情嗎?你可以為了你老爸,馬上決定和一個不熟的人結婚,可是憑什麼要周穎青也陪你一起玩這種遊戲?」

「我不是玩遊戲,從來不是!」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正人君子,可以了吧?」谷東川一臉嚴肅地看著他。「我的意思是,對周穎青來說,若不是因為愛上你,這個婚姻根本就是一整個犧牲,而且還拿她當祭品!」

「你——」

「很感謝她是吧?拜託,女人不會想聽到這句話!你只要告訴她,你愛她,那就夠了。更何況……」谷東川喝了口酒。「你是真的愛上她了,否則,何必在這裡苦惱呢?」

「……」張之璽吁嘆一口氣。

谷東川繼續說:「婚姻有其應負擔的責任與意義,但這些都是因為愛,如果不是因為愛,這些責任將會變成枷鎖與痛苦,沒有愛的婚姻,也沒有任何意義。」

張之璽聽著,沉默了許久,終於開口。「這一陣子我和潁青鬧得不愉快,她問我,是不是還愛著譚莉之類的,我不清楚她到底是怎麼回事,可是,我很清楚,我和譚莉一點關係也沒有。」

「然後?」

「因為臨時改行程,香港轉上海的機位全滿,我只好在香港停留一晚,等著搭隔天最早的班機去上海。穎青曾經住過香港,我們還計劃要一起去品嘗地道美食,要去逛乾貨老街,買許多她喜歡的食材。」他頓了頓,繼續說:「在香港的那個晚上,我竟然跑去上環老街,什麼乾貝蚝干無花果,憑著記憶把她提過的食材全買了下來,然後拎著大包小包,坐著天星渡輪過海回飯店,我覺得自己是不是瘋了,從來沒有這麼、這幺——」

「我知道,從來沒有這麼「娘」過!」谷東川只要一想到他在歐巴桑堆里買乾貝秤蚝干,就忍不住狂笑。

「並不好笑。」張之璽悶悶地喝了一口酒。「我一整晚這麼誇張奇怪的行為,只為了讓她高興。」

「恭喜你,我現在百分之百確定你已經愛上她了!」谷東川笑著拍拍他的肩膀。「無論是愛人或是被愛,都是「愛」,都很幸福,兄弟,繼續愛下去吧!」[熱!書%吧&獨#家*制^作]

「就這樣?」

「這樣還不夠嗎?先不用去在意什麼叫做「愛」,認真對待她,自然會有相同甚至更多的響應,我的眼光很準確的,別擔心啦!」

「最好是。」但張之璽的心情微微放鬆了。

雖然他還是不懂什麼是「愛」,可是他會認真對待她的,這一點,他一定可以做得到!

隔天起,他恢復接送周穎青上下班。

她害喜的狀況越來越嚴重,除了早晨的孕吐,連聞到一絲絲的油煙味,也會讓她乾嘔不停。眼看她被折騰得難受不堪,張之璽決定打電話給紀姨。

「紀姨,穎青孕吐得很厲害,有沒有什麼方法可以讓她不那麼難受?」他有些尷尬,硬著頭皮問。

「懷孕初期難免有這種情形,我聽穎青的媽媽說了,她已經跟公司辭職,準備在家休息待產,我和你爸商量過了,不如讓她暫時回娘家住一段時間,畢竟娘家最親,而且穎青的媽媽有經驗,可以比較妥善地照顧她,你覺得如何?」紀姨把周穎青當成自己的女兒看待,怎麼忍心見她受苦?

「她辭職了?」他竟然一無所知。

「你不知道嗎?」紀姨詫異。

「我……」他無奈一笑。「晚上我問她看看,是不是回娘家休養或是做其它打算。」

「嗯。」紀姨笑笑說。「孕婦的情緒不穩,脾氣通常不太好,讓著她些,嗯?」

「我知道。」

晚上接她回家,在等待紅燈的空檔,張之璽開口問了。

「聽說你辭職了?」

「嗯……最近實在很不舒服,我沒辦法專心工作,怕耽誤大家的進度,所以想乾脆在家體息。」她想了想,問道:「這樣不好嗎?」

「很好啊,我也希望你多休息,只是……」他轉頭看她,微微一笑。「像這種事情,下次可以先告訴我嗎?」

他們還是夫妻,他希望彼此的關係是很緊密的,沒有秘密。

「嗯……好。」他想知道關於她的事嗎?周穎青的心情忽然放鬆了,於是輕柔地說了起來。

「總經理要我先留職停薪,等寶寶生下來再說。不過,我想大概不會回去上班了。我自己還有一些積蓄,可以維持幾年生活,而且我會計算機繪圖,這段待產的時間,我想試著做些產品設計的工作,不會麻煩你的。」

「我叢來沒有嫌你煩過,別再這麼想了,嗯?」

那晚和谷東川談過之後,他決心放下一切的疑惑,不要去管什麼愛或不愛,他要竭盡所能地對她好,讓她對他有信心,不要讓她有任何離開的念頭。

不管過去如何,總之,未來的日子,他要和她一起欣賞人生的風景,攜手相件。

「真的嗎?」好久好久沒有這麼溫柔地說話了,她有些羞怯。「媽媽要我暫時回去住一段時間,你……覺得呢?」

其實,她一點都不想離開他,她想要每天看到他。

「可以留在家裡嗎?寶寶是我們兩個人的,我們應該要一起度過這段時間。」他的聲音還是那麼好聽。「給我一些時間,我會努力把你照顧好,我會讓你對我有信心。」

寶寶是我們兩個人的。

我會努力把你照顧好,我會讓你對我有信心。

簡單的幾句話,讓她的心口泛起甜意。

他的意思是,要和她一起守護這個婚姻嗎?

她決定了——暫且忘記譚莉吧,至少在懷孕這段期間,她不該讓腦袋裡只有不愉快的過去。

「嗯,那、那我就跟媽媽說,要待在家裡了。」

「好。晚上吃清粥小菜,好嗎?」最近她怕油煙,於是他堅持不讓她做飯,晚餐改在外面解決。

「好啊,我想吃熱熱的地瓜粥配蔥蛋!」她忽然有了食慾。

「沒問題!」張之璽笑了,輕鬆地轉了方向盤,去吃清粥小菜。

回家后,張之璽端了一杯咖啡,走到陽台。眺望遠方,一片萬家燈火,台北街頭依然是人來人往,車水馬龍。

他想起第一次和周穎青站在這裡,她雀躍不已的天真模樣,像個孩子。結婚後的第一頓早餐,也是在這裡,還有那一回,在這張搖椅上,她難抑的嬌喘和他的迫不及待,他全部都記得。

他從落地窗望進客廳,藤編立燈泛看溫暖柔和的光,是她挑的,柜子上兩個人甜蜜的結婚照,也是她選定的。

喝掉最後一口咖啡,他走到廚房,撫著冷冷的大理石流理台,想起她忙碌的背影。他在這裡嘗過她的好手藝,柜子里的鍋碗盆瓢盆,全都是周穎青細細挑選的,這個房子里,四處都有她的影子。

他嘆了口氣。短短几個月,他的人生從一,變成二,再變成三,寶寶很快就要出生,他即將擁有一個完整的家庭。

谷東川說得沒錯,婚姻不應該只有責任……他絕對有扛起責任的能力,但是他希望那是個甜蜜而深具意義的責任。

隔天中午,他立即到銀行另外開了個戶頭,先把自己一半的存款轉到這個新戶頭。領了金融卡,他連同提款密碼一起裝入信封內,信封上寫著周穎青的名字。

晚上回家后,他把信封交給她。

「為什麼要給我這個?」一打開,發現是金融卡,她錯愕地問。

結婚這些日子以來,他們從來沒有為誰該支付家用而爭執過,因為水費、電費、瓦斯費等等,都是從張之璽的賬戶自動扣繳,如果是一起外出購物,也都是由張之璽一手攬下,直接付帳。

現在給她銀行金融卡,是什麼意思?

「裡面有些錢,你留著用。」他解釋。「我可以照顧你,儘管安心在家休息。」

「我不需要啊!」她把整個信封塞給他,低囔:「我不要你養我,我不要變成你的負擔——」

「你怎麼會這麼想?」他摟住她,把她圈進自己的胸膛前,另一隻手繞過腰際,撫著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溫柔地笑著。「你不會是我的負擔,我甘願養你。」

他自信有能力可以照顧好妻子,至少能讓她衣食無缺、生活無虞,這是為人丈夫最基本的,他這麼想。

你不會是我的負擔,我甘願養你。

周穎青的臉頰瞬時熱了,忘了上次在他懷裡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不用養我,只要你愛的是我。她想這麼說,可是……

被他抱著的感覺太溫暖,聽見他鏗鏘有力的心跳聲,她的心情好安定,舒服得不想推開他,舒服得忘記回話了。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實習夫妻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實習夫妻
上一章下一章

第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