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事實上,他不是預謀演這場戲的,是陶靖芬突然親他,對他示愛,剛好被她看到,他將錯就錯地演下去,故意想讓她誤會死心。
只是他沒想到,後來會演變成她出了嚴重車禍……
「項澤恩,你真差勁!」丁永琪聽完后瞠大怒目罵道。
「對不起……」項澤恩只頹喪自責地吐露出這句話。他們沒發現,有人踏出唐森愛的病房,聽進了他們的對話。
唐父沖向項澤恩,兩手揪起他的領子,怒不可遏地吼道:「項澤恩,你真可惡!我女兒不是生來被你糟蹋的,你可以拒絕她,就是不能質疑她對你的心!」
唐母和丁永琪臉上一樣都有著責備之意。
面對這三人的責難,項澤恩無話可說,更沒掙開唐父勒緊他領子的力道,似乎是被重重打死也無所謂了。
唐父真的很想狠狠地揍他,所有的狂囂怒氣在看到他臉上有擦傷,身上穿的襯衫破裂沾有血絲,他的女兒卻毫髮無傷時,都消了大半。
「爸,在醫院裡不要打人。」唐森愛拖著點滴架站在病房門邊,柔聲勸道。
「可惡!」唐父瞥了眼女兒,象是給自己台階下地乘機鬆開了他。
「嗯,我沒事了,把點滴吊完就可以出院了吧?」唐森愛問著母親,精神看起來很不錯。
項澤恩一看到她,快步跑來她面前,握著她肩膀激動道:「森森,你聽我說,我跟靖芬沒什麼,那是誤會,她忽然親了我……」
「混小子,你做什麼?」唐父想把他拉離女兒。
「爸,沒關係的。」唐森愛柔聲對父親說,看到父親哼了聲往後一退,她才轉向項澤恩道:「我知道,我都有聽到。」
但她回答得太平靜了,眸里沒一點慍怒或失意,那樣子就好像……他做了什麼,她都沒感覺了。
項澤恩感到害怕了,「森森,你詭,你都想起來了,也想起我了是不是?」
他握住她肩膀的力氣過大,唐森愛卻只是平靜地點點頭,幾乎看不出她的情緒起伏。
項澤恩卻無法像她那麼平靜,焦躁惶恐讓他的胸口破了個大洞,唯一能做的只有懺悔。「森森,對不起,我欠你一個道歉,當年我不該說那些話傷害你,我一直很後悔,可是我追在你後面想留住你,也已經來不及了……請你原諒我,給我彌補你的機會!」
唐森愛幽幽嘆道:「已經沒有原不原諒了,我也有錯。」
「森森……」項澤恩心吊得高高的,這是什麼意思?
在場的另外三人,當然是你看我、我看你地面面相顱,不知唐森愛的打算。
唐森愛接著竟是笑著對項澤恩說:「我徑自喜歡你,徑自追著你跑,做著……讓自己開心的事,卻忽略了你的感受,你也是人,有討厭跟難以忍耐的事,你會想演場戲來讓我死心,也是人之常情;所以,你沒有欠我什麼,自私的是喜歡上你的我,你不用因為害我出車禍就內疚地想彌補我,你就放你自己自由吧!」
當她在病床上醒來,看到爸媽擔心她的臉孔時,才忽然驚覺到她有多不孝,尤其是爸爸,一個在商場上叱吒風雲、意氣風發的男人,如今看起來竟像個蒼老了好幾歲、萎靡不振的老人,讓她差點哭出聲。
而在她踏出病房,聽到項澤恩的自白后,她更震撼地清醒了,才知陶靖芬從來都不是他們之間的問題,是她太執著強索不屬於她的愛情,那不是他應當給她的,她不該擺出被他傷害的姿態,被強迫的是他,他是受害者才對。
而他之所以會為了她和父親做約定,從一個酒保成為一家Loungebar老闆,又化身為溫柔完美的管家說愛她,也是因為他害她出了車禍,內疚地想彌補她吧?
他並不愛她。她不要這種彌補的愛,乾脆就放他自由吧!項澤恩在聽完她說的話后,大受打擊。她說要放他自由?現在的他,心都被她拴住了,哪有自由可著口?他胸口上焦躁惶恐的破洞更大了,疼得他發出了沙啞的嗓音。「森森,我不是因為內疚才說要彌補你的,我是真的愛你……」愛?她分辮不出他說的愛,裡面放了多少內疚?她不敢再渴求他的愛了。
唐森愛笑笑地說:「阿澤,我也累了,想放自己自由,不想再對你執著下去了,我們就好聚好散吧!」然後,她試著推開他握住她肩膀的手。
項澤恩看著她那麼急著掙脫他,一時怔忡地失了力氣,被她輕易地掰開,整個人似被無邊際的黑暗給籠罩住,看不到一絲光明。
她說要放自己自由,不再對他執著了……
她不相信他對她的愛,不愛他了……
「森森,我們好好談談……」他試圖揮開眼前的黑暗,再戰。他還沒有對她說出他十分之一的心意,他必須說出來讓她知道……
唐森愛卻毫不留情面地撇過臉,不看他一眼,朝病房內走去。
唐母朝他搖搖頭,幫女兒推起點滴架進病房。
丁永琪憫憐地看著項澤恩,知道他的心意絕不只有內疚,卻什麼都沒做,只無奈道:「如果這是森森最後的選擇,我只能尊重她……」
「你回去吧!」唐父面色複雜,只說了這句話,便踏入病房,合上房門。這一刻,項澤恩完全被唐森愛隔絕在她的世界之外了。他一句話都沒機會說,被拒絕的絕望表情也沒人看到。門內,唐森愛低著頭不動,掌心淌著滴下的眼淚。她綻放了、又枯萎的單戀,終於真正結束了。明天會更好吧?他也會過得更好吧?
「森森,這樣好嗎?」唐母不放心地問,丁永琪也難過地看著唐森愛。
「媽,我沒事。」唐森愛笑著回應母親,也對丁永琪點了頭,再對著父親充滿決心地說:「爸,幫我介紹你那位朋友的兒子吧!我想認識他。」
唐父震住了,這件事女兒對他抗爭了好久,打死不從,這還是女兒第一次主動要求,但,對她的順從,他並沒有想象中高興:心頭好像沉甸甸的。
這樣,真的好嗎?
不!他是怎麼了?怎麼問了跟老婆一樣的話,女兒肯死心,不是最好的嗎?
大概是,他真的沒想到項澤恩會完成他故意刁難的要求吧?
據他調查所知,項澤恩的父親是個亡命流氓,年輕時就橫死街頭,母親是個酒家女,不想辛苦帶孩子,就把孩子丟給婆婆跟人跑了,項澤恩從小就和祖母相依為命,沒有錢、沒有家世,房子是租的,大學學歷是靠著半工半讀才完成的,這樣平凡渺小的他,要賺到人生的第一桶金何其困難,何況是在五年內賺足五百萬,還擁有了房子、車子。
而且,都五年了,項澤恩還是很執意要得到森森,沒有忘了她。
以男人的眼光來看,他是欽佩項澤恩的:但以一個父親的心情來看,他不甘心。
他辛辛苦苦從小呵護長大的寶貝女兒,追著這男人跑,這男人還不領情,把她傷得傷痕纍纍,他永遠忘不了她頭部流血、陷入昏迷被急救的樣子。
所以就算知道項澤恩或許對森森是真心的,有能耐證明他可以讓森森一輩子不愁吃穿,他還是不甘心把女兒交給他。
他這個當父親的總是認為,女兒值得更好的男人,一個不會傷她的心的男人……
他那個好朋友的兒子他見過幾次,長得一表人材,文質彬彬的,品德又好,他相信他的眼光,他可以很放心把森森嫁給那個年輕人……
唐父篤定道:「好,等你身體養好一點,爸就幫你安排。」
唐森愛聽從父親的安排和世伯的兒子吃飯,也就是俗稱的相親。
世伯的兒子名叫歐陽澈,是個三十多歲的年輕人,戴著金框眼鏡,看起來很清俊斯文,又很精明能幹。
第一次見面他就表明他並不排斥企業聯姻,但也不強迫她,要她壓力別太大,把他當成朋友,輕鬆地跟他吃飯聊天就好了。
所以唐森愛對他印象還不錯,加上他在國外留過學,見識很多,有著泱泱氣度,她跟他很談得來,就更積極地約出來吃飯或看電影。
只是,她正處於失戀中,心情總是不甚開朗,在聊天時還不會被察覺到,但一旦彼此都安靜下來用餐時,她就容易出神了……
項澤恩做的料理比較美味……她吃了一口后,放下了刀叉。
她更分心地想拿起手機,看看項澤恩有沒有打來。
自從在醫院與他分手后,半個月了,他仍不死心,頻頻到公司和家裡找她,更常打電話給她。她把他的來電設定為拒接,杜絕他的一切消息……可為什麼她還會想知道他有沒有打來呢?
「森愛小姐,牛排不好吃嗎?」歐陽澈關心地問道,對於一個很有可能會成為他未來妻子的女人,他不能怠慢。
「不,我是忽然想到工作上的事,有點煩。」唐森愛笑笑地找了借口,趕緊切了塊牛排入口。
這家餐廳好像他也有投資,可不能讓他認為牛排難吃。
這可不是她第一次說她因為工作上的事心煩,她明顯對他分心。歐陽澈略帶深意地看著她,「森愛小妲,你有喜歡的人是嗎?」
他開門見山的問題讓唐森愛錯愕,握著刀叉的力道忽地加大,重重劃過盤子,響起清晰的聲音。
她略微尷尬地回道:「我、我沒有……」
歐陽澈可把她心虛的神情盡收眼底,只是坦率道:「有喜歡的人也是很正常的,何況你那麼漂亮,一定有很多人追。」
記得幾年前他曾返台一次,他仍的父親積極安排他們見面,她卻突然身體不適沒赴約,現在想來恐怕是她不樂意見他。
唐森愛也不扭扭捏捏地否認,反問他:「你呢?應該也有喜歡的人吧!」
「我?」歐陽澈笑了笑,「我都三十四了,年輕人的浪漫激情不適合我了,我只想找個合適的妻子,彼此建立穩定的感情。我看過你的照片,認為我們的條件相當,各方面應該可以配合得很好,所以才會想跟你見面。」
「穩定的感情啊?好像很不錯……」唐森愛一副欣羨地說,而且,可以輕輕鬆鬆的,不會累,也不會讓爸媽再擔心她了。
「我們一起來努力吧!」歐陽澈聽出她話語間有著認同,乘勝追擊道。
「努力?」唐森愛愣了愣。
「我們以結婚為前提交往看看吧!」
聽到他提出交往的請求,唐森愛顯然有點不知所措,但,想要遺忘,想要重新開始,獲得一段平穩的關係,這是一個關鍵。
她把手交給他,笑著說:「叫我森森吧!我的家人朋友都是這麼叫我的。」
「那你也叫我阿澈就好了。」歐陽澈也握住她的手。
他們雙方都很明白,他們不是在戀愛,而是在尋找適合、穩定的結婚對象。
他們在吃完飯後,在餐廳外的羊腸小道上散步了會兒,待唐森愛打了幾個噴嚏后,歐陽澈怕她感冒,提議要早點送她回家。
當他們往停車的方向走去時,站在前方處的身影,讓唐森愛震撼得停下腳步。項澤恩怎麼會來這裡?還剛好在這家餐廳過上她?她的心掀起了驚濤般的思念,想壓下,又忍不住冒出來,反覆折騰著……
「你認識?」歐陽澈看她停下腳步,朝她的眼光望去,好奇問道。被歐陽澈這麼一問,唐森愛的胃都緊張得發疼了,不知道該怎麼介紹項澤因i.
「朋友?」
「嗯,一個不怎麼熟的朋友。」唐森愛低著頭應和。
歐陽澈挑眉,「不怎麼熟」四個字,反而透露他們是很熟的關係。
「要繞道嗎?」他完全沒有剛升格為她男友對其他男人該有的防備心,只是看她有點困擾,便紳士地問道。
繞道似乎太慎重其事了……唐森愛咬咬唇邁:「不,走過去就好,你的車不是停在那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