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我們談過了，我不能丟下工作。」

他不滿的微蹙著眉。「正想把你拴在身邊，不讓你做什麼工作。」

他是開玩笑的……應該是吧？喬亞薰無法從他的表情分辨出真偽，不過她理所當然這麼想。

眼見不能說服她，厲擎天無奈的嘆了口氣。「這幾天不能送你上班了，你怎麼辦？」

喬亞薰聞言失笑。「我自己有車啊！」說起來，車子放在車庫，好像很久沒開了，她也好久沒回自己的家。

「不行，我不在的期間，就讓小李接送吧，這樣我比較放心。」小李是厲擎天的司機，這陣子喬亞薰已經跟他混熟了。

「你太誇張了，我一直都自己開車也沒怎樣。」

「上次半夜在山上落難的不知道是誰。」

她臉紅起來。「那是、那是例外！我開車那麼多年，也才發生過一次！」

「我不在台灣，不能照顧你，我不希望有什麼例外或者意外發生在你身上。」

他認真的表情讓她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好……吧。」她終於妥協。

他微笑。「還有，你這幾天還是住我那裡吧，我派幾個傭人去照顧你。」

「什麼？不用吧！」

「沒人盯著你吃飯，你晚餐恐怕都隨便吃吧？」

「呃……」說得真准。

「就這麼決定了，你什麼都不用想，只要想著我，等我回來。」

「你擔心太多了，我沒那麼嬌弱。」

「我喜歡寵我的女人。」

「我的」——這兩個字曾經讓她覺得很反感，可是現在卻讓她心裡泛起一絲絲的甜意。

「我會很想你的。」她伸手眷戀的撫摸他的臉頰。

他吻住她，熱切的讓她差點下不了車，然而她畢竟還是得走。一下車，看著他遠去，她寂寞的幾乎要追上去。

那很愚蠢，她知道，但最近她真的不太正常。

今天上班她無法像以往那樣專心，光是想到今晚看不到他，就讓她的心好像空了一大塊。

「經理，厲氏的合約送到了。」

Teresa將一份文件送進她的辦公室，翻開合約的最後一頁，厲擎天蒼勁有力的簽名讓她發愣了許久。

「這個案子我們要跟厲氏合作嗎？」

Teresa的話讓她抬起頭。「怎麼？有哪裡不好？」

Teresa連忙搖手。「不、不、不！很好啊！只不過有點不太習慣。呃，經理以前都會跟厲氏搶案子，有時候還不惜賠錢也要勉強接下一些大案子，像這樣由厲氏接案，再把部分工程轉包給我們，對我們公司而言比較有保障，所以很好。」

喬亞薰怔愣住了。

Teresa沒說她還沒發覺，她的轉變真的好大，才幾個月的時間，她整個人都變了。

那個立志要打到厲擎天的人不知道哪去了，現在她成了他的情人，接受他的工作安排，住在他家，上下班由他的司機接送……她隱隱覺得有哪裡不對，可是又說不上來。

她只是擔心這麼下去，她似乎有一天會忘了自己是誰……

「經理，你的電話。」

Teresa的提醒讓她回過神。手機顯示的是厲擎天打來的，她隨即剛剛在思考的事情拋諸腦後，連忙接起電話。

「喂？」

「小薰。」

磁性的嗓音讓她心神一盪。「你到了？」

「嗯。」

「一切都還順利吧？」

「都很好，只是已經開始想你了。」

她突然覺得喉嚨一陣緊縮。

「我也是。」她小小聲的說。「我也是。」

掛上電話，她落寞的看著沉寂的手機，很想立刻再回撥給他，聽聽他的聲音，但理智又告訴她這種行為太無聊了，他們都有工作要做，她不應該打擾他。

她只能強壓住想他的心情，看著桌曆，開始倒數著他回來的那一天……

喬亞薰一整天都在外面開會，接近下班時間才回到公司，Teresa就跟她說有人在辦公室里等她。

「那位小姐說是你的堂姐，她等你很久了。」

亞曦？喬亞薰有些驚訝。她這堂姐一向很少出門，雖然他們偶爾會通電話，但見面的集會少之又少，不是因為她太忙，而是亞曦姐幾乎被囚禁在厲家，那個不准她到處亂跑的人，正是厲家二少爺。

她對這點很不服氣，也從用亞曦姐反抗厲擎宇的專制高壓統治，可是成果不彰，原因出在亞曦姐本身根本就沒有對抗暴政的醫院。

厲擎宇那傢伙從小就對亞曦姐洗腦，再加上大伯父、大伯母一直灌輸她喬家人要對厲家人感恩服從的觀念，所以亞曦姐覺得自己就是得乖乖待在厲家，待在厲擎宇的身邊，就算厲擎宇對她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她都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想起來就讓人火大。

但亞曦姐今天來找她有什麼事呢？

喬亞薰雖然疑惑，但既然人都已經到了，最快解開謎底的方法，就是直接去問本人，於是她快步走進辦公室。

「亞曦姐！」

只見辦公室的沙發上縮著一個人，會說縮著，是因為她把臉埋在手掌里，身子彎著，就像一隻受了傷的小動物一樣。

聽到堂妹的聲音，喬亞曦抖了一下，慢慢抬起頭，對上喬亞薰的，是一張紅腫著雙眼的臉。

「亞曦姐？你怎麼了？」

喬亞薰快步走到她身邊。不尋常，她的樣子太不尋常了。

總是紅潤得像粉紅色棉花糖一樣，讓人忍不住想捏捏看的粉嫩雙頰。現在卻蒼白無比，像是小鹿斑比那樣圓滾滾的黑眼珠，現在也茫然空洞得令人心疼。

「我……我沒有地方去，只好來找你……」喬亞曦的聲音還帶著顫抖。

「什麼？怎麼會？厲擎宇會讓你出來？」

聽到那個名字，喬亞曦震了一下。

「我想……他不會在乎我在不在了。」說著，她那雙大眼裡又盈滿了淚水。

「什麼意思？他不是管你管得很緊？喬亞薰皺眉。」

喬亞曦搖頭，微卷的柔軟頭髮因而晃動起來。

「不會了……他不會再管我了……他……他要結婚了。」

大大的淚珠終於滾落，喬亞薰看著哭成淚人兒的堂姐，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

「我帶你回家。」她決定。「你就先住在我那裡。」

她只能這麼說。

她才剛帶堂姐回到自己的住處，手機就響了起來。

「小薰。」電話那頭傳來厲擎天的聲音，雖然每天都聽，喬亞薰還是不免一陣心跳加速。

「嗨。」她自己都沒察覺她的聲音有多麼溫柔。

「你今天沒回家？」他說的「家」當然指他的家。顯然小李已經把她的行程跟他報告了，雖然早在預料之內，但效率之快還是令人有點不舒服。

「堂姐來找我，我帶她回我家，這幾天可能都會這邊陪她。」

反正他八成也知道了，她乾脆跟他說清楚。

「原來如此，我了解了，有沒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

「暫時沒有。」

「嗯。」

最後互相交換了一句「我想你」，兩人才依依不捨地掛斷電話。堂姐在身邊，喬亞薰也不方便和他情話綿綿太久。

她轉身對喬亞曦說：「我帶你看看環境，這幾天你就先住在這裡，需要什麼東西我們待會兒去買。」

喬亞曦溫順的點點頭，沒發表什麼意見，整個人就像失了魂一般，喬亞薰甚至不確定她有沒有聽到她說的話。

「亞曦，我們先吃去吃飯吧？好嗎？」

「吃飯時間到了嗎？」

「是啊！都快七點了，你也餓了吧？」

喬亞曦瞪大雙眼。「七點？這麼晚了？！我什麼都沒準備，二少爺快回來了，我得回去——」她緊張得跳起來，突然間又愣住。

看到喬亞薰擔憂的望著她，她才猛然回神，對噢……現在已經不用回去轉杯晚餐了……她已經離開厲家、離開那個人了。

習慣真是一件可怕的事啊！

她咽了口口水，尷尬的看著喬亞薰，「對不起，我一時間還沒辦法習慣。」

「你會撐過來的。」喬亞薰安慰她。「你只是被關太久了，根本不知道自由有多美好，你做的很對，也很勇敢，我們女人本來就不用靠男人過活，從現在開始，你可以學著為自己而活。」

喬亞曦用力點頭。

「亞薰你說得很有道理，其實我從以前就很羨慕你，你漂亮又果決，總是知道自己要什麼，你的堅持是對的——別跟厲家人牽扯不清，要自己獨立。」

喬亞薰一愣，然後有些心虛的別開眼，她似乎沒立場說這種話，因為她現在也跟厲家人「牽扯不清」。

「呃，我的意思也不是說完全不和厲家人來往，只要你先能夠獨立，站穩腳步，不要讓對方把你看扁了，以為你沒有他就活不下去。」

「嗯。」喬亞曦一想到傷心事，忍不住又掉下眼淚。「他真的是把我看扁了。他認定我不管怎樣都不會離開他，還說就算他結婚了，還是會養我……我不要他養我，我不要再厲家看他跟他的新婚妻子甜甜蜜蜜……我是人，不是他養的寵物，我也會有怎樣都無法忍耐的事情……」

喬亞薰聽到堂姐這麼說時，簡直快氣炸了。

她本來以為厲擎宇只是拋棄了堂姐，想不到他這麼過分，腦子裡盡想著要坐齊人之福。可惡！他把堂姐當成什麼樣的女人？他就這麼確定堂姐會默默承受一切？

哼！堂姐這回做得很好，跟那個男人斷得一乾二淨，讓他知道做人不能欺人太甚。

「堂姐，你是對的，我支持你！你可以安心在我這裡住下來，多久都沒關係——」

喬亞薰話還沒講完，大門就傳來砰砰砰的急切敲門聲。

她皺起細眉，走去看看到底是誰這麼沒禮貌。

透過鷹眼，她看到厲擎宇高大的身材跟怒氣衝天的表情。

「開門！我知道你在裡面。」

威嚴的聲音透露著濃濃的不悅，喬亞曦聽到以後瑟瑟發起抖來。她咬著下唇，抱著自己的身子，剋制著習慣性遵從他的命令的衝動。

喬亞薰就沒在怕，她對著門外大吼。

「回去！我們不會開門的！」

「喬、亞、曦、開門。」厲擎宇根本就不把喬亞薰放在眼裡，他咬牙切齒的低吼。

「亞曦姐，你別管他，你到房間去，我來打法他。」

喬亞曦的臉上全無血色，看起來就是一副看要暈倒的樣子。

「不，你讓他進來。」

喬亞薰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難道她又要回到那個男人身邊，這麼簡單的就投降了？

喬亞曦搖搖頭。「躲不掉的。」她顫抖著嗓音說。「他真的要找我的話，我不管躲到哪裡都沒用，所以讓我跟他談談。」

喬亞薰知道她說得有道理，厲家人的能耐她不是不清楚。

「好吧，你放心，我會在旁邊幫你撐腰。」

「謝謝。」喬亞曦虛弱的朝堂妹一笑。

喬亞薰開了，厲擎宇毫不客氣地走了進來，連看也不看她一眼，直接走到喬亞曦面前。

「回去了。」他伸手要抓住喬亞曦，她卻退了一步。

「不要。」

「你說什麼？」他面露不悅，似乎不習慣被拒絕，尤其是被他認為一向很瓜很聽話的喬亞曦拒絕。在他的想法里，他已經夠遷就她了，他都來接她了不是？她還敢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