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她討厭這樣的自己。夏星用力用雙掌拍拍自己的臉頰,要自己振作。
「好香喔。」桐平在夏星身後出聲地說。
佯裝鎮定,夏星故意用嚴肅的口吻說:「洗手了沒?」
「洗了。」桐平似乎不太高興,抗議地說:「不要把我當小孩子。」
「你本來就是小孩子。」夏星認真地說,忽然想到什麼,刻意調侃,「功課寫好了嗎?」
「你……」桐平氣得捧住夏星的頭,「不要給你幾顆糖,就給我開糖果店。」
「哪有這種說法?」夏星笑了笑。
「我說了算。」桐平霸道地說,在夏星的額頭吻了一下,「一切我說了算。」
「才不是。」夏星強硬地說。「哼!」
裝得毫不在乎,裝得討厭,應該就沒問題了吧?她沉下心來,默默做事,邊盛飯邊淋上咖哩,眼角的餘光,都是一副很開心的桐平。
開學時就在教授面前蹺課,被列入黑名單后,桐平現在每天都老實地去上課。
鐘聲響起,學生魚貫走出教室,走廊一下子就聚集了不少人,高個子的桐平,鶴立其中,格外顯眼。他不會與人交談,不去在意別人的目光,孤傲得像匹狼,行走在人群中。沒有刻意卻自然而然形成的距離,顯赫的家世、出眾的外表,他是充滿光環的王子,只能遠觀,卻無法靠近。
誰能有幸受青睞呢?
桐平總是覺得他的周圍圍繞著很獨特的氛圍,他對此不予置評,盡量以平常心看待。就在他要離開教學大樓前,在樓梯口,看見似乎在等待他的溫柔。
「我還以為你不會發現到我。」溫柔說,語氣有些酸楚。
桐平莞爾。
「不想我嗎?」溫柔問,不想聽到回答,又接著說:「還有課嗎?」
「沒了。」
「可以一起走嗎?」溫柔明知故問。
「幹嘛這樣可憐兮兮?」桐平笑說。
「上次你給我多大的難堪,你知道嗎?」溫柔埋怨地說。
溫柔和桐平一起並肩行走。
「所以覺得丟臉,就不來陪上課?」桐平淡然一笑地問。
「怕你真的不來上課。」溫柔笑說。
「謝謝你。」桐平突然地說。
「什麼嘛!」溫柔反而不領情,有些失落地說:「這一點都不像你。」
「覺得有很多事都應該跟你道謝,但我都沒有說。」桐平說,難得露出溫柔的笑容。
「你真是殘忍。」溫柔望著桐平的笑容,心知肚明地說:「這是要跟我說,我們真的分手的意思吧?」
「分手可是你先提的。」
「但你並沒有承認不是嗎?」溫柔說,卻也有自知之明,自嘲地苦笑,「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你值得更好的人。」桐平由衷地說。
「我知道。」溫柔坦然地說。
像終於拔了扎在心上的刺似的,將心底話說開后,反而覺得輕鬆,桐平的表情,如釋重負。
「喂,屈桐平,這算是愛嗎?因為愛而改變。」溫柔意味深長地問。她從沒有見過如此神采奕奕的桐平,因此感到百感交集。
「是愛嗎?」桐平裝傻地笑說。
如果承認的話,好像等於是否認了溫柔過去對他的付出。
「我早就知道了,當初會分手,是因為我明白你並不愛我。」溫柔見狀,承認地說。「不過,她愛你嗎?愛情只有單方面的認為是行不通的。」
「我還沒說這是愛情呀!」桐平打趣地說。
「不然是什麼?」溫柔反問。
「我不知道。」桐平坦言地說。
「你這個笨蛋。」溫柔忍不住地說。她難以置信地看著桐平,兩人四目相對時,突然就爆笑起來。
由於是俊男與美女的組合,輕易就抓取了旁人的目光。
這個笑容的背後,桐平此刻想,沒有想到他們會有談論到這種話題的一天。時間真是不可思議,過去溫柔守護在自己身邊的樣子,永遠成為記憶了。
對她而言呢?時間可否幫助她逐漸雲淡風清?
他感到心疼地摸著溫柔的頭,卻被她悄悄揮開。
這算是愛嗎?
溫柔的話言猶在耳,但他能明白,夏星跟過去他所遇到的女人都不一樣,只是玩玩的女人,他並不會記在心上。桐平想。如今,想到夏星,他的心就會覺得溫暖,似曾相識的感覺,他一直很想見她。說來很奇怪,明明天天都可以在家碰見——她會督促他要記得上學,幫他做三餐,分開的時候,還是想見面。
所以,偶爾到動物診所已經是他的習慣,很可惜不能是常常。
「阿美姊,我來了,這是孝敬你的咖啡。」桐平笑臉迎人地說。
「謝啦!」被稱作阿美姊的女人開心地說。
夏星看診結束出來,見狀,不以為然。
桐平在診所驚天動地出場后,由於學姊十分好奇,她便介紹他們認識,兩人一下子就熟稔了,簡直一拍即合。有時,好像還特別炫耀似的,他們很自然地就以姊弟相稱。
夏星冷淡地看著他們,表現得不感興趣。她覺得桐平在家與在外頭的態度,反差太大了。
「吃醋了吧?」被桐平喚為阿美姊的美佳在一旁加油添醋。
「是嗎?」桐平一副樂不可支的模樣,又拿起另一手的飮品討好,「也有買你的抹茶那堤喔。」
夏星不領情,她想,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忙,她在工作,正在救治一隻狗!
燃燒起鬥志后,剛好診所來了只拉不拉多犬病患,她和身形瘦弱的狗主人一同用特製推車,將看起來很虛弱的拉不拉多犬,小心地推送進診療室。
人高馬大的桐平當然想幫忙,便也跟著進去。
「謝謝,你可以出去了。」夏星對桐平說。
「我想留在這裡幫忙。」桐平信心十足地說:「打雜也沒有關係。」
「你確定嗎?」夏星不禁露出擔憂的表情。
桐平還一副傻呼呼地裝笑。
「手不會痛嗎?」夏星終於忍不住問。
不知桐平做了什麼,躺在診療台上的拉不拉多犬,張著嘴咬住他的手掌。
「我什麼都沒做。」桐平無辜地說。
在夏星的幫助下,桐平順利伸回他的手,幸好沒有受傷。
「沒事了。」夏星親切地安撫拉不拉多犬。
就算狗狗身體虛弱,仍不忘跟夏星撒嬌。
「我們只是鬧著玩的,對不對?」桐平一臉笑意地向拉不拉多犬說。
拉不拉多犬卻無情地不甩桐平。
桐平頓時啞口無言。
「好啦,別妨礙我。」夏星便毫不留情地把桐平轟出診療室。
美佳見狀,笑了笑,「被趕出來啦?」
因為習以為常,她也見怪不怪。
「阿美姊,咖啡錢啦!」桐平不平地說。
「不是賄賂我的嗎?」
「那也要達到目的才行,現在這樣,我不是白賄賂了?」
美佳攤手,無奈地說:「我怎麼知道你如此不受動物歡迎,要留你打雜也沒辦法,你快回去吧!好吵。」
說完后,美佳也領著帶貓來的女人進診療室,不甩桐平。
這就是桐平只能偶爾來動物診所的緣故,似乎他的出現,會加重動物的病情,因為動物看見他,就會不斷狂吠狂叫。
被相繼驅離的桐平,因為丟臉,全身羞怒得發熱。這就算了,他的身邊一直傳來明顯是針對他的狗吠聲,讓他更為煩躁。
阿美姊說的沒錯,實在是吵死了。他惡狠狠地往腳邊一瞪,噪音的來源不但沒有消失,反而越來越大聲。
原來是來打疫苗的小博美犬,不停向他狂吠。
動物診所打烊后,夏星和美佳坐在櫃檯里,整理病歷。
「我沒想到原來他是這樣的人耶。」美佳邊整理邊發笑,不得不說:「他跟報紙上所寫的差好多喔。」
「誰?」
「屈桐平。」
「喔。」夏星瞭然地應聲,但還是問:「哪裡差很多?」
「他是這麼粘人的人嗎?」
「黏?」夏星想了一下,沒有否認。
「他為什麼這麼粘你?」美佳索性直問。「他不是孤傲的一匹狼嗎?不受任何人的控制。」
「我沒有控制他呀!」夏星玩笑似地說。
見夏星避重就輕,似乎刻意不談,美佳才說出心底話,「不會再像那個人一樣吧?」
縱使只是提到「那個人」,沒有名字,那一瞬間,夏星收起笑,臉色立即黯淡,但隨後她強打起歡笑說:「不會啦!他可是屈桐平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