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她咬著牙,好不容易拖著他走到小木屋前,推開半掩的大門,裡頭的擺設極為簡陋,除了一張木桌,三把椅子,還有一張木床外,幾乎沒有其它的東西,原本她還以為會有其它收穫,看樣子是她想得太美好了。
「唔……」一陣低吟自她耳畔傳來,她驚跳了下,這才想起她還扛著一名傷員,而那名傷員此時似乎有轉醒的跡象。
「別離,你醒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讓他坐在木床上,她柳眉輕攢,一臉擔憂的望著他。
他緩緩睜開雙眼,映入眼帘的,是她的絕色麗容,漂亮的柳眉輕顰著,澄澈如星子般的瞳眸里,有著明顯的關心。
他俊眸微眯,對於眼前的一切還有些渾沌,驀然間,一幕幕的畫面自他腦海里逐漸浮現,他想起她不要命的咬他的手,逼他放開她,而他只能眼睜睜的見她跌落山谷……
一雙大掌牢牢的握住她纖細的臂膀,嫣然還來不及反應,只見他寒著臉,黑眸里迸發出濃烈的怒火,那強烈的情緒波動,竟教她噤若寒蟬,連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你這該死的女人,你究竟在做什麼?」他的咆哮,讓她不禁瑟縮了雙肩。
「我……我只是把你扛進來呀,這樣也不對嗎?」她是怕他凍著了,又怕他被猛獸攻擊,才會好心拖他進來,誰知道他會因此大動肝火?
「我不是指這件事!」她不是相當聰明伶俐,怎麼會不懂他在說什麼?
他的手勁極大,抓得她好疼!小臉忍不住皺成一團,她想掙脫他的箝制,無奈正在盛怒下的他,根本沒留意到她的表情,光是想起她不要命的舉動,就足以令他火冒三丈。
「你抓得我好疼。」她苦著臉,忍不住開口道。
聞言,他猛然回神,雙手一松,迅速放開她的臂膀,只見她糾著眉頭,小心搓揉著他方才抓握的地方,彷彿承受了強大的痛楚,教他心頭升起一股罪惡感。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他坦然道歉。
「沒關係,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只是你為什麼會跟著我掉下山崖?」
他不想提起這件事,她倒是自己先問了,他俊臉微沉,冷然的瞳眸,犀利地怒視著她,即便沒有任何言語漫罵,她也能感受到他眼神里的斥責。
「如果不是有個笨蛋以為自己的犧牲可以換來別人的感激,或許此時此刻,咱們都不會在這裡。」
他說她笨?!
她的犧牲奉獻,在他眼中居然只落得「笨蛋」二個字?早知如此,那她何必成全他而害得自己差點沒命?現在想來還真是愚蠢,他和她的裴哥哥簡直差太多了,根本不值得她用自己的性命來保全他。
「別離,你別太過分了,我好心想救你,卻被你說得這般不堪,早知如此,我應該放任你在溪里溺死,也好過你在這裡奚落我!」她惱火的轉身離去,顧不得自己身上還濕淋淋的,就是不想和他共處在同一個屋檐下。
「你要去哪裡?」外頭漆黑如墨,他不認為此時離開是個好主意。
「去哪裡都好,只要不用再見到你!」她重哼了聲,一打開門,一道冷風吹來,凍得她牙齒咯吱作響。
被他氣得忘了渾身還濕漉漉的,偏偏話都說出口了,豈有反悔的道理,即使她在外頭凍死,她也不想再看他的臉色。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的欺近她,在她還沒反應過來時,原本被她打開的大門,此時早已關上。她驚訝的睜大眼,卻感覺到頸窩處有股溫熱的氣息輕輕吹拂著,教她身子一陣酥麻,一顆心有如擂鼓般的跳動著。
「嫣然,不要給自己找麻煩,眼下你最需要做的,就是把自己弄乾。」他低啞的嗓音,聽來有幾分危險。
「用不著你多事。」她不要他的貓哭耗子假慈悲。
「聰明的女人就不該跟自己嘔氣,我先去弄些乾柴來升火,你先把濕衣服換下來,如果在我回來時你還沒把自己弄好,就別怪我親自替你服務了。」他恫嚇的口吻,讓她俏臉飄上兩朵紅雲,一雙美目忿忿不平的瞪著他。
「我沒有乾淨的衣服,你要我怎麼脫?」孤男寡女的,她才不想讓他佔盡便宜。
聞言,他從一旁的角落裡拿了根竹竿架在屋裡,將屋裡分成兩邊,脫下自己身上的藏青色外袍,隨手披掛在竹竿上,成了現成的遮蔽物。
「你就待在這裡,等等把濕衣服全掛在竹竿上,聽到了嗎?」話落,他邁開步伐,推開大門往屋外走去。
聽見他的命令,嫣然忍不住跺著腳,平時的端莊賢淑、溫柔婉約的形象,怎麼在他面前全破了功?她看著竹竿上的外袍,雙頰上的紅暈漸深,小手顫巍巍的褪去身上的濕衣裳,她純粹是不想害自己著涼,才不是因為他的恫嚇才乖乖配合的。
將身上的濕衣裳全數掛在竹竿上后,她身上只剩下一件粉色肚兜和褻褲,一陣疲憊感瞬間襲來,她打了個呵欠,蜷曲著身子,窩在木床的角落裡打盹,不知不覺間陷入深沉的夢境之中。
當他撿拾乾柴回到小屋裡時,屋內靜悄悄的,沒有半點聲響,若不是看到竹竿上掛上了她的衣裳,他還以為她趁他不在時溜了出去,屆時他還得摸黑在這山林間找尋她的蹤跡,幸好她不是個蠢蛋,沒替他製造更多的麻煩。
在屋內找尋到火摺子,他找了塊空地將柴薪擱置在地上,不消半刻便起好了火,原本還略帶冷意的屋內,頓時變得溫暖起來,他脫去身上剩餘的衣裳,只留下一條長褲,坐在火堆旁閉目養神。
須臾,一道細微的聲音驚擾了他,他隨即睜開雙眼,望著竹竿另一頭,儘管被層層的衣服給擋住,一向耳力過人的他,絕不會錯認那道呻吟,是從她的嘴裡發出來的。
「……不……不要過來……危險……」她的話伴隨著濃濃的哭腔,讓他忍不住蹙起了眉頭。
「嫣然,你還好嗎?」他輕喚。
像是沒聽到他的話,她兀自哽咽,那一聲又一聲的呼喚,讓人聽了為之鼻酸,就連他的心也跟著揪緊。
「……為何你要丟下我一個人……」低低悲鳴,聲聲呼喚,他不知道外表看似隨和的她,內心居然隱藏著如此巨大的傷痛。
再也聽不下去,他顧不得男女之別,直接掀開掛在竹竿上的衣服,看她捲曲著身子,小臉深埋在雙膝間,膚如凝脂,那雙藕臂看來白晰無暇,只是在她的肩膀上,有一條明顯的傷疤。
他輕推著她,發現她陷入惡夢中,全身布滿冷汗,嘴裡不停的夢囈著,她聽不見他的呼喚,只能在夢境中一再經歷她最不想面對的現實。
「嫣然,醒醒啊!」他惱火的用力搖晃著她的身子,逼她從惡夢中醒來。
感覺有人在搖晃她的身子,她隨即睜開雙眼,眨著布滿水霧的黑眸,看著眼前一臉肅穆的男人,蒼白的小臉上,布滿了淚痕,頃刻間,她對於自己身在何處還有些茫然,現實和夢境來回交錯,讓她獃滯的望著他。
她空洞的眼神,就像是尊沒有靈魂的搪瓷娃娃,情急之下,他忍不住揚手拍著她的臉頰,試圖喚醒她。
「嫣然,你醒醒,看著我!」她的毫無反應,讓他感到莫名的驚慌。
「別……離?」她原本毫無焦距的眼神,漸漸在他的臉上定焦,看著那張似曾相識的俊美臉盤,她再也控制不住,用力抱住他壯碩的身子。
她知道他不是裴軒,可是現在的她,根本無法思考,她只想找個人宣洩她心中積壓多年的思念,為何隨著時間流逝,她始終無法忘記那天的情景?
她突如其來的舉動,讓他身形一震,看她將小臉埋在他的頸窩痛哭失聲,原本想將她推開,卻怎麼也無法動手,他只能輕撫著她披散在身後的烏黑青絲,還有她身上傳來的微涼體溫。
屬於她的軟馥馨香,再度侵入他的鼻腔,即便他心如止水,卻也難以抗拒她的誘惑,再說他們兩人此時幾乎是衣不蔽體,若是再這麼下去,他怕他會把持不住,做出傷害她的事。
「嫣然,你先冷靜點。」他輕推開她的身子,看著她楚楚可憐的模樣,一時之間卻說不出任何抗住她的話來。
「求求你,先別拒絕我,讓我再待一下,好嗎?」她近乎哀求的凝視著他,若不是依賴著他的體溫,她怕自己會崩潰。
「你把我當成了裴軒是吧?」不知為何,他居然開始憎恨起她口中的那個男人。
聞言,她微微一楞,絕美的臉蛋上布滿淚痕,他輕嘆一口氣,伸手拭去她臉上殘留的淚,他厭惡當任何人的替代品,即便他長得和她口中的裴軒一模一樣,他終究不會是她心中的那個人。
「那個裴軒在你心中真的那麼重要?」他一回頭主動在她面前問起這個人。
嫣然眨了眨水眸,先前她提起裴軒,他都只是極力否認,不會多管閑事的問起裴軒的事情,怎麼今日他會心血來潮,對裴軒有興趣?
「我以為你對裴哥哥的事一點興趣也沒有。」她扯唇,從他懷中推開,這才發現他身上未著寸縷,只穿著一條長褲,而她身上也只穿這貼身衣物,這代表她方才是不知羞恥的和他「肌膚相親」!
天啊!她是腦子壞了不成?不過一覺醒來,居然會做出如此離經叛道的事情來,若是傳了出去,她還要不要做人哪?
她俏臉微赧,屈膝環抱著身子,轉身背對著他,原本應該是白晰無暇的美背上,有著許多深淺不一的傷痕,別離俊眉微蹙,伸手輕觸著她背上的傷痕,這些傷看來似乎有段時日,究竟她是受過多大的創傷?
「這傷是怎麼來的?」他輕喃,不忍她完美無瑕的肌膚上,留下醜陋的疤痕。
他的觸碰,引來她的輕顫,她險些忘了自己背上那些深淺不一的傷痕,只見她隨即轉過身而對他,神情複雜的不知該如何啟齒。
「和裴軒有關?」她的遲疑,更加深了他的臆測。
即便他們兩人相識不久,但她多少也明白他固執的一面,倘若不給他一個理由,他絕對不會打退堂鼓,既然他想知道裴軒的事,她索性一鼓作氣和他說了吧!或許說出口之後,她也會好過一些。
「我和裴哥哥都是漠北草原上的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從小兩人一塊長大,時常一同外出比騎術,有一次,我們遇到了惡名昭彰的大漠之狼。」回憶起往事,她的眸光徒地變得深沉。
「大漠之狼?」這名詞他不陌生,那是一群專做奸淫擄掠之事的惡徒所組成的一支隊伍,時常在大漠間突襲各個游牧民族。
「因為他們人數眾多,為了保命,裴哥哥帶著我衝進禁地。卻沒想到前方等著我們的,是一大片湍急的瀑布,當時馬兒失蹄,我們就這樣墜了下去……」
他濃眉緊蹙,看著她淚盈於睫,身子不停的顫抖,他大手一張,環住她冰冷的嬌軀,試圖用自己熱燙的體溫,溫暖她的身子。
「是闕嬋心救了你嗎?」幸虧她大難不死,否則他又怎會遇見她?
驀然,他低頭望著她白晰的臉龐,發覺自己對她產生不該有的情愫,身子徒然一僵,明知道她對他的依賴,只因為他的裴軒長得想象,但為何他的心思卻不受控制的被她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