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一輪響過又一輪,打電話的人非常頑強,葉染被吵得心煩,看顯示不是柯以勛的號碼,當然,他是沒有這樣的耐心一遍遍打電話給她的。她接起來,只想告訴那人別再堅持了。
「怎麼才接電話?!」胡盈煩躁得完全顧不得禮貌,尖聲喝問。
葉染不回答,雖然沒想到是胡盈,真的聽出是她,又似乎知道她要說什麼。
「葉染,在聽嗎?!」她又尖銳地問了一聲。
「嗯,在聽。」
「現在我表哥和費歐娜在一起。」她開門見山地說,「我故意走開,讓他倆單獨約會。」
葉染抿起嘴角,她不知道該對胡盈說什麼,終於她只是再次「嗯」了一聲,表示她聽見了。
「費歐娜的爸爸是著名的房地產商,我表哥要是娶了她,美佳就算徹底倒閉人家也能再起死回生。她是我的同學,是我們大學的校花,她學過舞蹈,是學校的明星。她非常喜歡我表哥。我表哥也正好喜歡她這類型的女孩,剩下的話我還用明說嗎?」
「不用了,我都聽明白了。」葉染微笑,胡盈說的再清楚不過了。那個漂亮的姑娘有學歷,有家世,有專長,走到哪兒都光彩照人,和她相比,她就好像一塊石子而費歐娜是鑽石。「只要柯以勛肯和我離婚,我絕對沒有任何異議,更不會破壞他們的好姻緣。」
「你記得你自己說過的話!說實在的,那天我哥帶費歐娜參加美佳的晚宴,誰看了都羨慕,都說是金童玉女。我當時心想幸虧不是帶葉染來,不然我哥都丟不起那人。」
葉染掛斷電話,不用再聽她描述,她已經能真切的想象出當時的場景。豪華的會場里,柯以勛和費歐娜穿著漂亮又有品味的晚禮服,她陪著他到處招呼來客,儀態萬方,對付什麼樣的客人都遊刃有餘,或者來的那些有錢人根本就和費歐娜很熟悉。
她在床沿坐下來,如果是她……肯定是緊張得臉色發白,吊在柯以勛的胳膊上,只會傻笑,說不出一句得體的話。
她又有那種距離感了,就是在報紙上看見柯以勛的照片,說他是美佳小開的那種感覺。
也不知道是她當初傻人有傻福,還是老天爺乾脆在開玩笑,居然讓她的異想天開成功了。或許,她只是出現得很是時候,在柯以勛內心最空虛的時候。
她輕而長地吐了一口氣,人生就是這樣的。她想對柯以勛好的時候,他不稀罕;柯以勛想對她好的時候,她覺得是負擔。該費歐娜出現的時候,偏偏跳出來的是她。
柯以勛回來后馬上就到她房間來,衣服都沒來得及換,於是她就在他身上聞見了酒味和在費歐娜身上聞過的香水味。
她縮在被子里,竟然不自覺地皺了皺眉。
他又假裝忘記不愉快的交談,自然而然地躺到她身邊,她的眉頭就皺得更緊了。
「怎麼了?」他打量著她的表情。
她搖搖頭。
「不高興?」他笑了,眼睛在微弱的檯燈光里熠熠發亮。
她沒反應。
他等了一會兒,終於沒等到她的回答,笑容全化為憤怒,他坐起身,掐住她的雙肩把她拖起來,「說話!好好和我說話!」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喝多了點兒,他失去一貫的冷靜,他搖她,「你到底是誰?把原來的葉染還給我!」
她的長發被他搖得有些凌亂,他停下手,緊緊地皺起眉,似乎也知道自己失態了,試著穩定自己的情緒。
「柯以勛,和以前的葉染生活,你幸福嗎?」她看著他,很認真地問。
他的眼睛倏地一閃,掐她雙肩的手同時收緊。
她笑了,他無法回答吧。
被她的笑容激怒,他雙眉一軒,執拗地說:「幸福!」
她微微歪著頭,靜靜看他。
「當時不覺得,現在回頭想想,那樣的生活就可以了,很好。」他壓抑著怒氣說。
「柯以勛……」她垂下眼,盯著沒焦點的一處,「你不欠我的。孩子的事不怪你,真的,我現在無比慶幸孩子沒來到這個世界上。在我沒弄懂現實情況的時候冒然生下孩子,對誰都不公平。」
他直直地瞪她,「你在胡說八道什麼東西!」
「柯以勛,你想過沒?你現在把我困在這裡,就算是如你所說的,想把欠我的都還我,那還清了以後呢?柯以勛,你還想讓另一個喜歡你的女人再為你傷心嗎?」
「這是我的事,你不用管!」他發橫。
「嗯。」她笑著點了下頭,「我當然不用管,我能對你說的,想對你說的,只有這麼多。」
翁媛媛坐在葉染房間的椅子里,一本本拆開時尚雜誌的塑料包裝。葉染坐在與她對面的床沿上,隨手拿一本翻。
「還想看什麼書,我去買給你。」幾天下來,翁媛媛已經和葉染相處的很熟,說話也不似剛來時疏遠生澀。
葉染搖了搖頭,「可以了,這些都夠我看一陣子的。」她抬頭細看對面的翁媛媛,交談中她已經知道她二十三歲,名牌大學畢業。
「怎麼了?」翁媛媛發現了她的注視,笑著問她。
「為什麼來這裡工作?」葉染終於問出口,其實憑翁媛媛的條件,她可以找到更有前途的工作。
「在這裡工作很好啊。」翁媛媛笑起來,明朗的笑容讓葉染的心情也似乎輕鬆起來。「我剛畢業,社會經驗少,柯總給我的薪水又豐厚,我攢點兒錢,有機會就出國學習歷練一下。」
葉染垂下眼,心裡湧起一陣說不清的滋味,即使與翁媛媛相比,她的目標都卑微的好笑。
翁媛媛猶豫了一下,意味深長地輕聲說:「其實我一開始是去美佳應聘助理秘書的,但柯總讓我來這裡工作,主要是覺得我年紀和你差不多大。」她又微微一笑,「你來了以後,柯總還給我加了工資。」
葉染的心輕淺地一跳,眼睛始終再沒抬起來看她。
翁媛媛也不想說的太多,借故離開了房間。
葉染慢慢抬頭看窗外,他說的那個噴泉正在氣勢磅礴地噴涌著,水柱高高低低,讓她的心也不平靜。
他對她的用心,其實讓她更疼。以前是她不明白,現在是他不明白,她和他是最不適合的兩個人。以前他總笑她是個小保姆,她還忿忿不平,現在她看見了,她的確只能當一個他的小保姆。
她能為他做什麼?做飯,洗衣,收拾房子?
當他想過簡單一點的生活時,她還顯得有些價值,現在呢,現在她還能為他做什麼?
她不該和他僵持,她應該讓他儘快明白這一點。像他那麼聰明的人,不過是被拒絕的挫敗感以及自己的內疚迷惑住了,鑽進死胡同還不回頭。
她聽見有人推門進來,走過來坐在她身邊,他也隨著她的眼光看了一會兒噴泉,「在想什麼?」
她緩慢地回過頭,她看他的時候,柯以勛覺得自己的手竟然不自覺地攥成拳。
「把身份證還給我,讓我走。」她說,用了商量的口氣。其實她知道他想要的是什麼,他想讓她笑著對他,好像自己從未受過傷,這樣他就不用內疚了。
「身份證可以給你。」他的眼神變深,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但你還不能走。」
她不和他爭辯,事情已經比她想得好很多,至少他答應還她證件。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但要等到晚上。」
他不等她回答,走出房間片刻又回來,把她的證件都拿來遞在她的手裡。她緊緊握住,生怕被他搶回去似的。
他也不理她,倒在床上假裝睡覺。
葉染看了眼時間,才下午三點多,最近他總是在家,看來以前的忙碌躲她的成分居多。
「不必等到天黑了,現在就去吧。」她不想就這麼耗著。
「有記者。」他背對她,不怎麼耐煩地說。
她一笑,這是他抓她回來后她第一次笑,柯以勛聽見了,轉頭看她。葉染沒轉開眼光,淡淡地回看他。
「記者?圍著餛飩店的那些記者都是你雇來的吧。」
他坐起身,用眼睛瞟著她,被揭穿陰謀也不尷尬,反而自己也覺得可笑似的,嘴角慢慢上挑。
「我在這裡待得很悶,今天,你帶我出去玩吧,就去你平時常去的地方,我突然想知道,你喜歡去的地方是什麼樣子的。」
他皺起眉,沉吟了一會兒說:「好!」
「用打扮一下嗎?」她瞪大眼詢問地看他,那有了神採的眼睛讓他心情頓時很好,他笑著點頭,管她有什麼把戲,他就是一個主意,休想從他身邊溜走!
葉染叫翁媛媛來幫她打扮,柯以勛也沒有走開的意思,就歪在床上看著。
她笑了,還挑出一套漂亮的裙子穿上,讓翁媛媛幫她梳了頭,戴了一朵由水鑽鑲成的玫瑰頭飾。他卻笑不出,總覺得她笑容的背後隱藏著什麼他無法挽回的決心。
他帶她去平常他消遣的會所,時間正好,吃完晚飯,他就帶她去看神秘禮物。
葉染和柯以勛面對面坐在豪華的西餐廳里,她環視著裝飾得頗有外國宮廷意境的大廳,果然有很多外國人,與他們餐聚的中國人也滔滔不絕地說著她根本聽不懂的外語。
「肚子餓了嗎?」他笑著問,心情格外好。
「不餓,再等等。」她看了眼門口。
柯以勛看了她一眼,笑容斂去,「在等人?」
她沒回答,卻雙眉一挑,向門口招手。他回頭,看見胡盈和費歐娜笑著走向他們。
「你叫她們來的?」他冷聲問。
「嗯。」葉染點頭,她們來的可真快,她是到了這裡才發的簡訊,還不過二十分鐘。
「哇,你今天真漂亮。」費歐娜坐在柯以勛身邊,很得體很熱情地讚美葉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