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忙碌的工作開始展開了，失戀后的李美黛將所有心力都放在工作上，就連曾燕玲偶爾的邀約都拒絕了，她刻意要切斷和蔣奕升有關的一切消息，她想讓那個在她生命中擦身而過的人，只留在她的心裡。

這一年真是孤獨的一年，所有的過往似乎都煙飛滅散了。想記得的人，想忘記的入，似乎都已消失在生命的刻意安排中了。

一年半后，李美黛已是公司里頗受倚重的設計師了。

今天下午，主任宣布公司將加入臨時設計群。

「臨時設計群？」同事之間噓聲四起。

「老闆要求新市鎮要在明年底完工，如果依照他要求的進度，以現在我們的人力一定不夠，所以我們請到了洪憲德事務所的設計師來幫忙。」

洪憲德事務所的設計師？一年多了，奕升應該回來了吧！他還在洪憲德那裡工作嗎？李美黛陷入一陣沉思。

就在大家一陣討論聲中，臨時設計群們進門了。

「動作這麼快？才剛公布消息，人就進門了！」同事們議論紛紛。

「待會兒大家一起吃個飯，認識認識。」主任對著大伙兒說著。

李美黛急著在掌聲中找尋熟悉的身影。

「怎麼會是她？」李美黛心底一陣涼。

梁可珊甜美的笑容閃過李美黛的眼底。

她也到洪憲德事務所工作了，那她和奕升……李美黛心中閃過千百個猜想。

「美黛，妳怎麼在這裡？」親切可人的梁可珊一看到李美黛出現在人群里，急忙走到她面前和她打招呼。

「可珊妳好！」青白著臉的李美黛，勉強擠出一句問候的話。

「好高興見到妳，我們好有緣唷，又見面了！妳最近好不好？」

梁可珊的熱情讓李美黛顯得很不安。

「我很好，謝謝！」李美黛微微牽動嘴角，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就在李美黛的怔仲中，粱可珊又拉了幾個曾在洪憲德共事過的同事過來，舊同事相見，氣氛格外熱絡起來。

「燕玲呢？燕玲怎麼沒和你們一起來？」李美黛想起一年多來刻意不聯絡的好友。

「妳不知道嗎？燕玲出國了。」

「出國？」

「她被派到中東，見習回教建築。」

「哦！那……那那個……那個……」李美黛不知如何啟齒詢問自己渴望探知的問題。

「誰？妳要問誰？」梁可珊圓滾滾的大眼，真誠的望著李美黛。

「沒有，沒有。」李美黛害怕梁可珊知道她和蔣奕升曾有的過去，急忙閉上嘴巴，不再開口。

看著梁可珊中指上閃閃發亮的鑽石戒指，李美黛刻意的別過頭去，可那一道道閃亮的光芒仍好象在提醒著她，她怎樣傷了一個好男人的心，也傷了自己的。

李美黛的心像有千斤重般，讓她在熱鬧的餐會中悄悄退席。

＊＊＊獨家製作＊＊＊＊＊＊

「一年的時光，怎麼過的這麼快啊！燕玲出國了，奕升也結婚了！我呢？也算有點長進吧！小公司里的頂尖設計師。」李美黛走出餐廳，繞著人行道自言自語，走走路，透透氣。

黃昏的陽光從兩旁的樹縫中灑了滿地，李美黛毫無察覺人行道上的影子，一前一後，一男一女。

影子的腳步跟隨著她坐上公車。

毫無目的地坐上公車的李美黛，只想讓自己舒緩一下，調適未來如何和梁可珊共事的心情。

李美黛看著窗外的風景，意外的發現了玻璃窗中出現了一個熟悉的面孔。

窗里的人正對著她笑呢！

李美黛往左一看。「奕升！」她驚訝得說不出隻字片語。

「李大設計師好！」蔣奕升坐到李美黛身旁，朗聲向她問好。「怎麼沒參加餐會呢？」看著驚訝得說不出的李美黛，蔣奕升繼續發問。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已經跟了妳好長一段路了，我看到妳從荷花飯店走出來，就一路跟妳到現在。」

昏黃的夕陽灑了滿窗，陽光照了兩人滿臉的金黃，空氣中欲語還休的氣氛繞了兩人一身。

「妳好嗎？」蔣奕升打破沉默。

「還好！」李美黛低頭望著蔣奕升中指上的戒指。

「還好就好！」蔣奕升爽朗的笑著：「我也還好。」

「好久不見！」這樣重逢的場景讓李美黛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開始有點語無倫次。

「嗯，真的好久，一年多了！」蔣奕升點頭附和著李美黛。

李美黛鼓起勇氣，抬頭看著蔣奕升。他變了，變得有自信、沉穩、開朗。是梁可珊改變了他吧！他們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咦，銀色眼影不見了？」蔣奕升盯著她的眼。

李美黛被盯的有些不好意思，她低下眼眸。「很久沒畫了。」其實自從蔣奕升走後，她就再也沒畫過銀色眼影了。她刻意的要切掉過去的一切，給自己一個新生，只是命運實在弄人。

「可是妳這樣更漂亮了！聽說工作上的表現也很出色哦！」蔣奕升響應著李美黛的眼神。

「真的嗎？謝謝！」李美黛被讚美的有些陶陶然的。

蔣奕升的手機聲響了。

「喂！嗯！我知道，我馬上就到了。」

蔣奕升簡潔地回了話。

「走吧，我們下車坐計程車回荷花飯店。」

蔣奕升起身離開座位，按鈴準備下車。

「妳不一起走嗎？」蔣奕升看李美黛一點都沒有下車的動作。

「不了，你去就好了。我，我……我不太想吃。」李美黛害怕看到粱可珊和蔣奕升在一起的甜蜜模樣。

「今天是我們兩家公司合作的餐會，不出席，會不會有點失禮？」蔣奕升對李美黛輕聲的說著。

「我知道了。」李美黛百般不願的從坐椅上站起來。

＊＊＊獨家製作＊＊＊＊＊＊

下了車后的兩人，坐上計程車，直奔荷花飯店。

一路上兩人總是欲言又止，任由車上的音樂響滿車內。

「請進。」蔣奕升溫文有禮的幫李美黛打開包廂的門。

一進到門內，只見梁可珊滿臉笑意的走了過來。

「你們怎麼現在才來？大家等你們好久了。」梁可珊安排好李美黛的坐位后，輕挽著蔣奕升的手臂，走向正在用餐的主管，準備一一為他介紹。

李美黛看著這郎才女貌的一對穿梭在包廂內，心中真是五味雜陳。

一一敬過酒後，梁可珊坐到李美黛身旁，蔣奕升繼續和各個主管天南地北的聊個不停。

李美黛輕巧的為梁可珊夾了些菜放到盤子里。「趕快吃點菜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美黛妳真好，好體貼哦！我一定要跟妳多學學，免得我老公常說我不夠體貼。」

「真的嗎？」

「不信妳問奕升就知道了。」梁可珊纖細的手輕輕指向蔣奕升站的方向。

他們真的結婚了？

李美黛看著梁可珊手上閃亮的戒指，開始有了逃離這個職場的念頭。

老天爺真是殘忍，要我以後每天面對他們恩恩愛愛的畫面？

這場飯局，就在食不知味的情況下，安靜的結束了。除了在車上說的那些話，蔣奕升沒再到她身旁對她說任何一句話。

看著他穿梭在人群中，她懷疑，這個人是否真的曾經那麼在乎過她？

往事如煙吧！過去的一切，也許只是年少輕狂。

＊＊＊獨家製作＊＊＊＊＊＊

隨著散場人潮，李美黛拿著風衣，漫步走出飯店大門。她對天空輕吐了口長氣。「終於吃完了！」

可滿腦子儘是蔣奕升成熟穩健的身影。

「他真的變了，變得很有風采。」李美黛低頭看著自己無力的腳丫子，踢踏踢的走在人行道上。

「美黛！」人行道旁傳來一個嬌媚的女聲。

李美黛轉身一看，是梁可珊和蔣奕升。

「我們載妳回家。」梁可珊下車，直拉著李美黛的手，要送她回家。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了。」李美黛看了蔣奕升一眼，婉轉地拒絕了梁可珊的好意。

「沒關係，我要去載孩子，剛好和妳順路。」梁可珊熱情地拉住李美黛的手，執意要送她回家。

孩子？他們有孩子了？李美黛的腦袋瓜兒一下子無法思考了，任憑梁可珊拉她上車。

「妳的baby多大了？」李美黛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問了這個令她心碎的問題。

「一歲多了，有空妳可以到我家看看他，他超可愛的哦。」粱可珊一臉幸福的說著孩子經。

李美黛一路上凈聽著梁可珊的軟軟笑語，腦中卻是一片空白，窗外熟悉的街景也變得模糊不清，有的只是偶爾和蔣奕升在後視鏡里的四目交接。

他微笑地看著她，她卻讀不出他眼裡的那抹微笑代表了什麼？

車子停了下來，而且剛好停在她家大樓樓下。

他還記得我家？

「到家嘍！」蔣奕升溫柔的說著。接著，他竟下車幫李美黛打開車門。

蔣奕升甚至輕聲的在她耳後說了聲：

「晚安，明天見！」

話語中的溫柔，讓李美黛幾乎無法舉步前行。

他護著她走到大樓門口，她在大樓門口看著他開車載著梁可珊離去。

她像一隻泄了氣的皮球，舉著千斤重的腳步回到家中。

曾經在夢裡期待了千百次的重逢，竟是這樣脫稿的演出。

今天相遇的情節，在她腦海里轉了干百回。她拚命地想給自己找個理由、找個方法，讓自己可以心無漣漪的和他再度共事。

「他已經結婚，又有小孩了，我根本沒希望了。好想離職，又很想每天看到他。」

「唉！他如果還沒有結婚那有多好！」

「還是，我們可以談一段地下戀情？」話一出口，李美黛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瓜。「怎麼凈想些有的沒有的？」

過去兩人相處的歡樂畫面不斷地浮上腦際，直到畫面停格在蔣奕升潑倒米粉湯的那幕才嘎然停止。

她想起一個叫王亮傑的人，那個遺忘了許久許久的人。

「如果有一種可以擦掉記憶的橡皮擦，我一定會把和王亮傑的回憶全部擦掉。」李美黛望著窗外車水馬龍的街道，內心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

＊＊＊獨家製作＊＊＊＊＊＊

李美黛一大早到公司，便期待著看到蔣奕升的身影。可是從早上到了中午，沒看到蔣奕升也沒看到梁可珊。李美黛走到專為臨時設計群所準備的辦公桌旁，她問了其中一位年輕的設計師。

「怎麼沒看到可珊和奕升他們來上班？」

「他現在是我們公司當紅的紅牌設計師，他現在手上有好幾個Case等他做呢！」

「那他怎麼會來接這個Case？」

「他說他以前參加過這個Case，所以想用特約的方式參加。」

「哦！」李美黛故作若無其事的走開。

李美黛回到設計桌上，攤開設計紙，自言自語的說：「照這樣看來，他應該只有偶爾才會來。這樣也好，我可以專心工作，不會胡思亂想。」

忙碌的工作讓李美黛忘了蔣奕升的事，直到手機聲響起。

「喂！我是美黛！」

「我是奕升。」

奕升！他打電話給我？

「什……什麼事？」

「晚餐吃了沒？」

「還沒，我還在公司。」

「晚上有沒有空？我想請妳吃個飯。」蔣奕升的直接讓李美黛措手不及。

「我……我……」

李美黛想到公司正在趕圖，又想到蔣奕升已是個有婦之夫了，他這個飯局，為的又是什麼？難道他真的忘不了我？還是他想腳踏兩條船？

「可是……可珊怎麼辦？」百般的煎熬下，李美黛決定說出心中的疑慮。

「她今天可能沒空去，她要照顧小孩。」

男人婚前婚後真的差這麼多？他竟然把可珊一個人丟在家裡看孩子？

「吃妳最喜歡的義大利面好不好？」話語中的溫柔讓李美黛毫無招架之力，連拒絕的力氣都沒有了。

「好。」

「二十分鐘后見。」

答應這場飯局后的罪惡感讓李美黛起身踱步了許久，直到手機聲再度響起。

「我在門口嘍！」

「好，我馬上來。」李美黛匆匆拿起手提包往門外奔去。

李美黛遠遠就看到蔣奕升正對著她招手，李美黛打開車門，鑽進車內。

「你的車好新，是新車嗎？」

「算吧。回國后買的，快半年了。」

蔣奕升發動引擎，準備上路。

「我帶妳到一間很棒的義大利餐廳，可珊帶我去吃過，超好吃的，還可以看到高雄港，夜色頂不錯的。」蔣奕升興高采烈地說著。

李美黛聽到蔣奕升話里提到梁可珊，吃飯的好心情在一剎那跌到谷底。

「你們常去嗎？」

「不常，通常是我哥有空才一起去。」

「你哥？你什麼時候有哥哥，我怎麼不知道？」

「喔，在日本認識的，和我同一寢室，比我早半年到日本進修。他是台南李均伊事務所的頂尖設計師，在日本時他很照顧我，我們又很合得來，所以就結拜成兄弟。他老婆還是我幫他找的呢！」

「喔！」李美黛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想到命運的不可思議。一年多前，以為兩人就這麼各分東西，再沒了見面的可能。沒想到，今天還能在車上聊聊彼此的近況。

李美黛的眼神捨不得離開眼前的這個男人，頻頻找話題和他聊聊，好名正言順的看著他。

「還記得這個東西嗎？」蔣奕升用手輕碰綁在後視鏡上的永保安康香包。

「那……」李美黛想起這是自己在大過年時特地坐了趟火車，希望他一切平安約香包。

「我一直帶在身上。」蔣奕升轉頭微笑地對她說。

「真的？」李美黛不敢相信蔣奕升如此重視這個香包。

「那天……妳怎麼不到機場親自把香包送給我？」蔣奕升突然說出的一句話，讓車內陷入一陣沉靜。

李美黛疑惑著自己是不是聽錯了蔣奕升說出的話。「你說什麼？」她再問了一次。

「我要到日本的那一天，妳怎麼沒到機場送我？」蔣奕升故作若無其事的再問了一次。

李美黛搓揉著雙手，緩緩的說：

「我……我其實有去，我和燕玲一起去的，只是……只是我們到了機場時，我看到你和可珊……好象要一起去日本……我……我……我覺得有點難過……所以……」

「原來如此。」

蔣奕升不停的輕點著頭，似乎很開心聽到這個回答。不過沒多久他又想到了什麼，臉上閃過一絲憂鬱。

「妳……還跟他在一起嗎？」蔣奕升決定問出心中藏了許久的擔心。

「誰？」李美黛聽不懂蔣奕升指的是誰。

「那個百貨公司的經理。」

「喔，原來你說的是他！其實，你那天看到的那一幕，就是我要和他分手的那一幕。」

李美黛望著蔣奕升，希望他相信她話中的真誠，沒有欺騙，沒有隱瞞。

「從那天開始，我就再也沒看過他了，連那家百貨公司我也沒再去過了。」李美黛似乎忙著告解當初的痴傻。「其實，現在想想，自己當初真是被他的外表迷得昏頭轉向的，沒去了解臭皮囊下的靈魂，是不是適合自己。如果現在再遇到他，我想我也不會有感覺了。」李美黛輕聲的笑了笑，似乎在為過往的不成熟找個台階下。

「那……妳現在……妳現在……有……男朋友了嗎？」蔣奕升的車速慢了下來。

「沒有。」李美黛繼續搓揉著自己發冷的手心。

蔣奕升的車緩緩地停到馬路旁。

車上一片靜寂。

蔣奕升認真地看著李美黛。

「那妳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李美黛睜大雙眼看著蔣奕升。「可是……可……是……你已經結婚，又有孩子了……」

「我結婚了？」蔣奕升輕搔耳背。

「我雖然很後悔失去你，可是我不想當個破壞人家家庭的第三者。」李美黛說話的語調略帶哀戚。

「我……我和誰結婚了？」蔣奕升挺直背脊，詢問李美黛。

「你不是和可珊結婚了嗎？」李美黛說話的口氣有些微慍。

「可珊？」蔣奕升頓時明白李美黛小小腦袋瓜里想些什麼東西了，他哈哈大笑起來。「可珊現在是我大嫂。去日本以前，她就已經知道我們的事了。她會和我去日本是因為她有個姑姑在日本，她想去日本玩玩。」

「真的嗎？」

「她到日本以後，認識了和我同寢室的錦福大哥，他們兩個一見鍾情，他半年後回台灣，兩個人就結婚啦！」

「那孩子呢？孩子是誰的？結婚才不到一年，怎麼會有一個一歲多的孩子？」李美黛還是無法相信蔣奕升所說的話。

「那個孩子是錦福大哥前妻的孩子，她難產過世了。還好可珊人很好，也不計較這個，把他當成自己的孩子照顧。」

李美黛聽了啞口無言，看著蔣奕升嘴角溢出的笑意，她簡直快要羞死了。

「我好想妳！謝謝老天爺讓我再遇到你。我回來后，到了妳家樓下幾次，看到了妳，我連假裝和妳碰面的勇氣都沒有。想問燕玲妳工作的地方，她也不知道，直到上個月在公司看到這個案子里有妳的名字，我才……」

李美黛冰冷的手被緊緊握住，頰上的溫度也因著蔣奕升在耳邊的細語而滾燙了起來。

蔣奕升的唇緩緩貼上了她的……【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