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經過李美黛星期日的深情告白之後，王亮傑開始若有似無的追求李美黛。他的追求不算熱烈，卻也談不上冷淡。大概兩三天會打個電話給李美黛，約她一起吃個晚飯，其餘時間，他要李美黛給他一個自由的空間。
沒說為什麼，就說：「給我自由，就是給妳自由，而且男人要以事業為重。」
李美黛對這得來不易的戀情，特別的小心呵護。王亮傑說什麼，她總像只溫馴的小綿羊，咩咩咩的應和主人。
她非常甘於這樣的滋味，因為在李美黛的心裡，可以像現在這樣，偶爾和他一起吃個飯，就已經令她相當雀躍了。
她乖乖地不打電話吵他，靜靜地待在地球的一角，等候他的召喚。
李美黛在辦公室的時間變多了，她不再利用午休時間跑到東芝百貨去了，因為她和王亮傑的點點滴滴，已經夠她午休時間回味了。
原本和李美黛冷戰的曾燕玲，看她不再每天往東芝百貨跑了，以為李美黛已經想通，不再追逐那個陌生人，她和李美黛的友情也漸漸地恢復了。只是，李美黛並沒有告訴曾燕玲，事實的真相是，她已經開始和王亮傑約會了。有了曾燕玲反彈的經驗后，她要王亮傑和她的感情，只屬於兩人，不想節外生枝。
「美黛，明天有沒有空？」曾燕玲想利用星期六下午到YMCA報名日語班。
「什麼事？」李美黛埋頭畫著蔣奕升要她上色的設計圖。
「到YMCA報名日語班啊！妳上次不是說，如果開新班了，妳要和我一起去學？」
李美黛這才想到，以後每個星期六、日都要到東芝百貨上班的事。糟糕！得想個好借口一次拒絕，不然每個禮拜講一種借口，鐵定穿幫。
「妳怎麼不早說，我妹有個家教，要我去上。」李美黛的妹妹在補習班打了，偶爾接家教，有時Case太多，會請姊姊代勞。
「怎麼沒聽妳說過？」曾燕玲失望的說。
「上個禮拜還在談，昨天才確定上課時間，每個禮拜六、日上課。」
「彩葳學姐知道嗎？」
「彩葳學姐？我上課關她什麼事？我做什麼還要向她報備啊！」一提到彩葳學姐，李美黛滿臉的不高興。
「不是，聽彩葳學姐說，老闆最近在談一個大Case，如果這個Case有接到，我們可能要忙到元宵。」
「忙到元宵？現在才十二月初，那不就要忙兩、三個月？」
「彩葳學姐的意思是，如果接到這個Case，可能連每個禮拜六日都要加班，一直到把所有設計圖趕完。事務所的老前輩們還估算，最快最快的進度，也要忙到元有才涅約完。」
「天啊！」李美黛暗自祈禱老闆不要接到這個Case，好讓她和王亮傑能有時間見面。
「所以妳最好有長期加班的心理準備，免得到時候適應不良。」
「那妳為什麼還要去補日語？」李美黛心想，既然要有加班的心理準備，曾燕玲為什麼還要花錢去補習，到時候如果沒時間去，那些錢不就白花了。
「奕升說，事務所每年到東京和紐約工作的名額申請，會把補習的時數列入考核。我還聽奕升說，他今年已經有資格申請了，他有可能會提出申請。」
李美黛聽曾燕玲說了這麼多事務所的事，她突然覺得，這陣子她好象人在事務所，可是心卻不在事務所里，事務所里裡外外的事她完全不知道。這陣子她唯一做的，就是幫蔣奕升上色完稿。
沒想到，奕升要申請到東京工作、燕玲要去補習日語……有朝一日，他們都會飛出這個國度，看看外面的世界。
李美黛想到他們這樣努力的投入未來，她突然感到一陣迷惘。
我是不是錯了，亮傑真的值得我花這麼多時間在他身上嗎？到後來，我會不會一無所有，後悔現在我所做的一切？
李美黛走到曾燕玲桌旁，看看她畫的設計圖。曾燕玲的進步令她心驚，才多久時間，曾燕玲又進步了不少。
李美黛難掩慌亂地走回自己的設計桌前，她告訴自己，要努力做到事業、愛情兩得意，她絕對不能輸給和她同時進來事務所的曾燕玲。她除了希望自己有個令人羨慕的老公之外，也要在工作上有傑出的表現。
＊＊＊獨家製作＊＊＊＊＊＊
很快地，星期六轉眼就到了。
「美黛，今天有沒有空？」一大早，蔣奕升就趁李美黛到茶水間倒茶的時候，約她中午一起吃個飯。
「我下午有事。」李美黛下午還要到東芝百貨上班。
「我有事想跟妳討論一下，不過在辦公室談不太方便，可不可以佔用妳一點時間？」
他要談什麼事？該不會又要跟我說什麼，要我做他女朋友……？
「我保證，不會佔用妳太多時間，一個鐘頭就好。」蔣奕升用少見的祈求眼神要李美黛答應他。
李美黛想起蔣奕升畢竟曾救過她一次，不好太過份地拒絕救命恩人的請求，只好答應他。「好吧！可是說好，只有一小時喔！」
「好！那我們到東芝百貨吃鐵板燒。」蔣奕升為了討李美黛歡心，特意選了她最喜歡的鐵板燒。
只可惜，今非昔比。李美黛怎麼可能帶個男的到東芝百貨吃東西，萬一被王亮傑看到了，產生誤會怎麼辦？
「我今天不想吃鐵板燒，我們去吃義大利面好了。」李美黛刻意避開王亮傑可能出現的場合。
「好！」
午餐的約會就這麼敲定了。
＊＊＊獨家製作＊＊＊＊＊＊
下班打完卡，兩人工則一后的到李美黛和曾燕玲常去的那家義式餐廳。
兩人一點完餐，李美黛就開門見山的問他：「什麼事要和我討論？」
「妳想不想到東京工作？」蔣奕升大口喝下一整杯的白開水。
「到東京工作？」奕升怎麼會問她這個問題？
「事務所最近已經開始接受申請了，我問了一下同事，今年可能只有五、六個人想去。」
「才五六個？怎麼那麼少？」初進事務所的李美黛以為，像這種到國外的合作公司工作一年，薪水雖然不高，不過事務所資助二分之一的生活費，這樣的好機會，怎麼可能只有五、六個人報名？
「東京跟台灣今年景氣都不好，很多同事還要養家糊口，所以恐怕沒有辦法去。以前少說有十幾個人報名，不過今年很多人都派去大陸了，所以今年的名額應該很好申請，機會很大。」
李美黛聽同事說過，前幾年事務所全盛時期，員工曾高達五十多人，後來因為景氣下滑，老闆減薪，所以有些員工離職了，有些員工則自願到大陸幫事務所開疆辟上，薪水反而還比在台灣好。
「你就是要告訴我這個？」李美黛把話題導入重點。
「我是想問妳，三年後想不想到東京深造？」蔣奕升整個身子往前傾，似乎很心急李美黛的答案。
「我？」李美黛沒想到蔣奕升竟然問她這個問題。
「嗯！三年後妳會不會申請到東京深造？」蔣奕升再問了一次。
「三年？」李美黛聳聳肩，撥撥頭髮，想了一下之後說：「三年後的事誰知道？到時候，我都不知道還在不在事務所？現在問這個，會不會太早了？」
李美黛的回答讓蔣奕升陷入沉思，因為事務所年年都有考核，當年度沒什麼特別表現的員工，可是會被請出事務所的。而依李美黛這幾個月的表現，下算頂差，可是也還沒什麼特別的表現。雖說她是新進人員，可是再過個半年，她如果還是無法獨立作業的話，可能很快就被淘汰了。
「那假設，三年後妳還在事務所，那妳會不會考慮出國深造？」
李美黛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話，她直視他的眼：「你到底想問什麼？」
「我想問妳，如果妳有意思到東京深造，那我就等妳一起去。」
蔣奕升的話讓李美黛一陣錯愕。「你要和我一起去東京深造？那你不就要三年後再出國？」
「沒關係，我可以等，等妳一起去。」
「可是東京只有兩個名額？」
「我可以自費，我這三年好好存錢，三年後應該不成問題。」
轟！轟！轟！蔣奕升的回答實在讓人意外，她看著眼前這個大男人認真的眼神，她實在很感動。他為了我，連生涯規畫都可以改變，我在他心裡真有這麼重要嗎？
服務生送來兩人的餐點，蔣奕升卻一點開動的意思都沒有。
他在等我回答。
先拖點時間吧！我得好好想想該怎麼回答。
李美黛不發一語的拿起叉子，埋頭吃起她那百吃不厭的鮭魚海鮮面，腦子裡卻全是蔣奕升剛剛說的話。
我雖然不討厭他，可是也沒有到非他不嫁的地步啊！我現在答應他了，不就表示我要做他女朋友？那亮傑怎麼辦？我要不要告訴他，我現在正和亮傑交往？要他不要為了我耽誤大好前程？
鮭魚海鮮面吃了半盤，李美黛終於想清楚要怎麼跟他說了。她決定坦白相告，告訴他，她喜歡上一個叫王亮傑的男人，要蔣奕升不要再多費心思在她身上。
李美黛放下叉子，抬起頭來。「我最近認識……」話才剛出口，李美黛發現蔣奕升盤裡的東西連動都沒動，看她的眼神，全是希望的亮光。
我真要傷他？李美黛剛下好的決定，慢慢被推翻。「我最近認識……認識一個朋友……」
「嗯……」蔣奕升認真地傾聽。
「他說……他說，給我自由，就是給你自由，而且男人要以事業為重。」
「給我自由，就是給你自由，而且男人要以事業為重？」個性大條的蔣奕升，蹙著眉想著這句話的意思。「妳的意思是說……」
「我是說……我是說……我們現在這樣很好，不要因為我，影響到你的工作。」
「妳覺得妳影響了我的工作？」
「不是！不是！」事情的真相，李美黛實在說不出口。「我的意思是，我剛畢業，不想這麼快談感情，我想多花一點時間在工作上。」
「我知道，我不會妨礙妳工作，而且，我還可以幫妳很多。」
蔣奕升在事務所對李美黛的照顧，早已是人盡皆知了，這點不需要他提醒，她很有自知之明。
所以蔣奕升這麼一說，李美黛不知道她還能說什麼。
李美黛的沉默讓蔣奕升以為她默許了。蔣奕升開心地拿起叉子，開始用餐。「那我今年就決定不申請了！」
李美黛一聽——「不行！你今年一定要申請！」
「為什麼？」
「因為我根本不想去！」
「為什麼不想去？」蔣奕升緊張地把叉子掉到地上了，鏗鏘的聲音引來了服務生的注意。
服務生送來了新的叉子，剛好也給了她一點時間想想借口。
「我只想去那裡玩，不想去那裡工作。」
李美黛找了個很符合她本性的借口，心想，這下子他可拿她沒轍了吧。沒想到，蔣奕升馬上回答——
「好，那三年後，等我存夠錢，我去工作一年，妳玩一年，生活費我出。」直率的眸子里，有著藏不住的歡喜。
「你去東京工作一年？我去東京玩一年？」李美黛從沒想過，寵一個人，可以寵到這步田地，沒有任何條件地為她做牛做馬，而且甘之如飴。李美黛感覺，蔣奕升彷彿連生命都可以交給她。
她在他的眼神里看到愛慕、看到寵愛。
這些，在王亮傑眼裡她從沒看過。
她不再言語了，因為再傻的女人都知道，這種感情得來不易，一生可能只有那麼一回。
為什麼寵我的，偏偏是他，而不是亮傑？
命運為什麼這樣安排？老天爺好像見不得我幸福快樂似的，把俊俏的外表賜給王亮傑，卻把真心賜給蔣奕升。
這教我怎麼選擇？外表和真心，我兩樣都要啊！
李美黛埋頭吃著盤裡的食物，內心的情緒，百轉千回。
＊＊＊獨家製作＊＊＊＊＊＊
和蔣奕升吃過中飯以後，李美黛心事重重的來到東芝百貨上班。
蘭馨姐一看到李美黛，高興地對她說：「妳終於出現了，我還以為妳不會來了。」
「為什麼？」
「我聽隔壁櫃的說，上次活動部王經理來找過妳，我還以為他要把妳挖到活動部。」
挖到活動部？這樣不就可以和亮傑一起工作了？
「活動部缺人嗎？」李美黛開心地問。
「不知道現在缺不缺？不過我聽說啊，那個活動部王經理，有時候會從不同專櫃里挖人過去他的活動部工作。」
「活動部都做些什麼啊？」
「活動部人不多，有活動辦活動，沒活動賣禮券，或是辦東芝卡。」
「好象還滿輕鬆的嘛！」
「輕鬆是妳在說的咧，我聽說那裡業績壓力很大。」
「業績壓力很大？」
「妳別看那個王經理對人好象很隨和，他其實要求很高哪！沒達到業績標準的，他就會請他們回到原來的專櫃。」
真的？沒想到亮傑做事是這樣的強勢，跟事務所的老闆一模一樣。
「妳還是留在這裡賣菜刀比較輕鬆。對了，妳那個話術背好了沒有？」蘭馨姐要她上場開始表演賣菜刀。
李美黛磨蹭了好久，才硬著頭皮，就著專櫃旁的表演桌，開始學著吆喝客人、賣菜刀。
＊＊＊獨家製作＊＊＊＊＊＊
累了一下午，半組菜刀都沒賣出去，而且李美黛使用菜刀的技巧太過生疏，把蘭馨姐今天準備的蔬菜、水果全切完了。蘭馨姐交代她，要她先去吃晚餐，順便再去超級市場買些材料上來，否則晚上就要開天窗了。
李美黛站上電扶梯，準備到樓下美食街用餐。
「天啊！真沒想到，賣個菜刀，竟然這麼累！」站了一下午的疲累，讓李美黛考慮辭掉這個工作。「我已經認識亮傑了，還要在東芝百貨賣菜刀嗎？」
手機響了。一定是亮傑！
沒錯！屏幕顯示是王亮傑打來的。
「美黛嗎？」
「嗯！」李美黛的聲音聽起來又嬌弱、又溫柔。
「累不累？」
王亮傑的體貼，讓李美黛一下午的疲勞全跑光了。不過，李美黛還是想抓住機會向他撒撒嬌。「好累哦！腳站的好酸！」
「休息了沒？」
「剛休息！蘭馨姐要我先去吃飯，順便到超市買點東西。」
「妳現在在哪？」
「我已經到二樓了。」
「到正門口等我，我五分鐘到。」說完，王亮傑便掛上電話。
李美黛走到東芝百貨正門口，入夜後的冷風開始颳起。
「好冷哦！」李美黛站在門口猛打哆嗦，雙眼不停地看著正門口出入的人潮。「哇！門口什麼時候多了一棵三、四層樓高的聖誕樹，我怎麼沒注意到？」李美黛想起中午和蔣奕升吃過午餐后，便匆匆忙忙從側門進到公司上班，所以沒看到公司已經全部換上聖誕味濃厚的布置了。
聖誕樹上亮眼的閃爍燈泡，讓李美黛看的目不暇給。「好快哦！聖誕節又快到了。」
李美黛想起以往當學生時，聖誕節時總是一大票人一起狂歡，今年呢？是不是可以和心儀的人，一起過聖誕夜呢？
「先去吃個燭光晚餐，再去看場電影。」李美黛計畫著聖誕夜該如何度過，嘴角的微笑，輝映著聖誕樹上的燈泡，看起來燦爛極了。
李美黛的手機再度響起。
「美黛，上車嘍！」
上車？車在哪裡？李美黛東張西望的看著暫停在門口附近的車輛。
「妳的右前方有一台銀色TOYOTA休旅車，KT-6898。」
「看到了！」李美黛小跑步地跑到那台車旁。
「上車，李美黛才剛關好車門，王亮傑便拿下太陽眼鏡，熟練地轉動方向盤，讓車子駛進擁擠的下班車潮里。
「現在是晚上，你為什麼還戴太陽眼鏡？」王亮傑這個舉動讓李美黛覺得奇怪。
「怕員工認出我，看到我載美女，這樣會害到妳。」
「為什麼會害到我？」李美黛不解王亮傑話中的含意。
只見王亮傑眼視前方，雙眉微蹙，猶豫了一會兒，緩緩說出：「我有未婚妻了。」
「未婚妻？」坐在駕駛座旁的李美黛，整個人轉身看著王亮傑。「你訂婚了？」
「妳覺得意外嗎？」王亮傑反問她，眼裡帶著一抹憂鬱。
意外嗎？王亮傑的話讓李美黛啞口無言。的確，像他這樣翩翩風采的男人，怎麼可能沒有女朋友，這不早就是預料中的事。
只是，只是，你既然有未婚妻了，又何苦招惹我？
可李美黛發白的臉色，說不出半句話來。她在王亮傑眼裡，搜尋著她希望聽到的答案。
李美黛一時無法理解，怎麼她的愛情突然變得複雜？不像以前學生時期的戀愛，她總是唯一的參賽者，也是唯一的勝利者。
＊＊＊獨家製作＊＊＊＊＊＊
就在李美黛還陷在無以自拔的混亂情緒時，王亮傑已經下車到附近的麥當勞買東西了。不一會兒，王亮傑便拿著熱騰騰的麥當勞餐點上車。
「妳先吃。」上車后的王亮傑要李美黛先吃，他把車開到文化中心的停車場。
李美黛接過王亮傑買的晚餐，卻是一動也不動地看著前方。
相對於李美黛的無語，王亮傑也只能讓沉默放肆地塞滿整輛車，兩人誰也沒說話，直到王亮傑把車開到文化中心的停車場停好。
車子一停好，王亮傑轉過身來，仔細端詳李美黛的情緒。他看著呆坐在一旁的李美黛，他輕喚著她：
「美黛，我的故事很長，短時間說不完。只是，我不想傷害妳，不想做感情的騙子。可是我又不能控制自己，強迫放棄我想要的感情。」
王亮傑轉過身子，整個人攤在椅上，閉上雙眸，語氣激動地說：
「妳知道嗎？其實，從妳在台下看我的那一眼開始，我就知道，我今生今世都沒有辦法躲開妳了。」
多麼讓人痛苦的表白，沒有任何預警地說了出來。
要繼續嗎？要繼續喜歡他嗎？他想腳踏兩條船？我是別人的第三者？我搶了別人的未婚夫？我正做著我最不屑做的事！
世俗的道德標準，全在第一時間衝上李美黛的腦際。
李美黛的小腦袋瓜兒，無法運轉的當機了。她聽著彷彿來自天際的告白：
「我掙扎了很多天，我決定告訴妳……告訴妳……我們……我們……」
「不要說了！」王亮傑話還沒說完，李美黛打開車門，跳下車對他大喊。「不要再說了！」李美黛哀怨地看著他。「我知道你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要我別再自作多情，別再糾纏你。」
李美黛的自尊心，正被一寸寸的撕裂。
「難怪你會說，給我自由，就是給你自由，男人要以事業為重。」她雙拳緊握，對他咆哮：「你為什麼不早一點說？為什麼不早一點告訴我？為什麼要給我希望？再給我失望？」
王亮傑以為他才剛認識李美黛兩個禮拜，兩人也沒什麼逾矩的交往，她的反應為何如此激烈。
他不知道李美黛從人行道的偶遇開始，就已經戀上了他，戀了他三個多月了。這一天天累積起來的相思，好不容易找到主人，怎能說放就放？
王亮傑被李美黛失控的舉動驚嚇到了，他跳下車，走近李美黛身旁，委婉的說：「我們才認識兩個禮拜，現在說，不算早嗎？」
李美黛抿著嘴，說不出半句話，淚珠兒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跑吧！跑到他看不到的地方！被拒絕的羞愧讓李美黛難以忍受，她轉身往停車場旁的草地跑去。
「美黛！美黛！」王亮傑沒想到李美黛的反應如此激烈，事情的發展完全超乎他的想象，他鎖上車門，追了上去。
李美黛拚命地往前跑，她多希望自己就這麼消失在這裡，不讓任何人看到她挫敗的樣子。
文化中心的夜色，迷迷濛蒙地，草地里高聳搖曳的樹叢，剛好躲過了昏黃的夜燈照射，這裡，常是情侶們互訴相思的好地方。
李美黛跑進草地里的樹叢，王亮傑的叫聲讓她像只受驚的鳥兒，在草地上亂竄，急著找尋一處安全的落角處。
李美黛穿著高跟馬靴，跑步的速度自然慢了許多，王亮傑在一塊大石旁追上了她。
「美黛！」王亮傑什麼話都沒說，從背後抱住李美黛。
李美黛拚命地掙扎著離開。
王亮傑從李美黛背後抓住她握拳的雙手，像警察抓逃犯一般，使盡全力把她壓在大石上。慌亂中，李美黛彷彿聽到王亮傑在她耳邊說：「別離開我！求妳別離開我！美黛！」
李美黛握拳的手鬆開了，身軀不再扭動掙扎了。
是不是我聽錯了？李美黛豎起耳朵，確定是不是自己的幻覺。
「別離開我！求妳別離開我！美黛！」王亮傑的話，穿過李美黛凌亂的髮絲，清清楚楚傳到她耳里。
李美黛轉過身來。
四目相對，兩人喘息的呼吸聲，慢慢平息。
王亮傑的唇印上了她的，身體也是。壓在他身子底下的，是見不得陽光的戀情，是註定三人行里錯綜複雜的情債。
矛盾的抉擇，讓李美黛在吻里，欲迎還拒。
他的唇步步進逼，肆無己i憚地落在她細緻的五官，每一落，都是一道致命的掙扎。她退的愈深，他進的愈急。直到她的唇，迎上他的，翩翩飛舞，渾沌的心，才彷彿化了開來。
所有的掙扎，在他的吻里，幻化為一把利劍，斬斷所有矛盾的想法。她陷在錯誤里，泥泥淖淖地無以自拔，甘願淪落在愛的欲河裡，魂飛魄散也——在、所、不、惜。
行動說明了內心的決定，彷徨掙扎的心彷彿已石沉大海，看不見矛盾與愧疚的蹤跡。
「天冷了，穿上吧！」王亮傑把身上的外套脫下，披在李美黛身上。
王亮傑緊摟李美黛的肩，慢步走回停車場。李美黛任憑王亮傑扶摟著她，她沉溺在這樣溫暖的臂膀里。
＊＊＊獨家製作＊＊＊＊＊＊
兩人上了車，關上車門，沒人再繞著掃興的話題打轉。
車上依舊靜寂，誰也不想先開口，無語的兩人，像是陌生人。
許久，王亮傑轉頭問李美黛。「今天賣的怎樣？」他關心李美黛今天的業績表現。
「一組都沒賣出去！」李美黛心虛的回答，並用眼角注意王亮傑的反應。
王亮傑沒說什麼，不過眼角閃過一絲絲的不屑，卻被李美黛抓個正著。
「你一定覺得我很遜，是不是？」李美黛口氣不頂好的問他。
王亮傑輕笑一聲，淡淡的說了句：「上帝是公平的，祂已經賜給妳一張美麗的臉蛋了，怎麼可能再給妳一個聰明的腦袋瓜兒？」
話里淡淡的嘲諷，讓李美黛心裡不大是滋味。她在心裡暗暗告訴自己——我會證明給你看，我李美黛不只有漂亮的臉蛋，還有聰明的腦袋。我會讓你覺得我才是你的最佳伴侶。
最佳伴侶？這幾個字突然讓李美黛想了解他的未婚妻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那老天給你的未婚妻是漂亮的臉蛋？還是聰明的腦袋瓜兒？」李美黛嬌柔的握住王亮傑的手，要他一個回答，好讓她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王亮傑雙眼正視前方，面無表情地說：「聰明的腦袋瓜兒。」
王亮傑面無表情的表情，讓李美黛充滿驚喜。他講到她時，為何沒有喜悅或是痛苦的神情？這不像是未婚夫應有的反應。
他的反應讓李美黛大膽的繼續追問：「你是不是不愛她？」
王亮傑驚異地轉頭看著李美黛，心裡訝異這年輕小妮子，觀察力還滿敏銳的。
「是不是不愛她？」李美黛要一個明確的回答，好斟酌要放下多少感情。
「我愛不愛她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我的未婚妻。這點，現在、未來都不可能改變。」王亮傑的話，再度把李美黛打下十八層地獄。
她轉頭看著窗外閃爍的星空，因著痛苦而扭曲的臉部線條，清清楚楚地映在窗戶上。
王亮傑看到窗戶上李美黛痛苦的表情，他心疼的伸出手，想安慰她。
只是，這手停頓在半空中，猶豫著落地的方向，是否該是李美黛瘦弱的肩膀。
最後，王亮傑選擇把手放回方向盤。
「現在走還來的及。」王亮傑的話，穿透車內靜寂的空氣，直達李美黛耳里。
李美黛沒有回話，也沒有任何悲傷的反應，因為王亮傑剛剛的一舉一動，全透過窗戶，讓她看的一清二楚。他的手，雖然最後沒有放在她肩上，可是他曾有的心意，李美黛全收到了。
「我可以看看你的未婚妻嗎？」李美黛轉頭對王亮傑提出這個請求。
「妳早看過了。」王亮傑從紙袋裡拿出早已冷掉的漢堡。
「我看過了？」李美黛意外這個答案，她的腦子開始搜尋可能的人物。「是誰？」
「賀芳芳。」這三個字，從王亮傑填滿漢堡的嘴裡蹦了出來，活像個威力十足的炸彈，炸得李美黛人仰馬翻。
賀芳芳剽悍的外型，立刻出現在李美黛的腦海。
深黑色的褲裝打扮，高挑的身材，還剪了個短得像個小男生般的短髮！怎麼可能？王亮傑怎麼可能看上那麼沒有女人味的女人？
「你們怎麼會在一起？」李美黛難以想象兩個人湊成一對愛侶的模樣。
「沒為什麼。」王亮傑聳聳肩，打開涼了一半的熱咖啡。
王亮傑的回答讓李美黛覺得他在敷衍她。「怎麼可能沒為什麼就和她訂婚？」
「如果有，可能是因為她能力很好吧！」他把咖啡一飲而盡。
能力很好？賀芳芳是這家百貨公司的總經理，能力當然下差。只是，亮傑為什麼甘願娶一個職位比他高的女人，這不像一般男人的心態呀！
就在李美黛想不出原因時，王亮傑說話了：「她給我很多自由。」
「很多自由？什麼叫做很多自由？」
「我有很多紅粉知己，她都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很多紅粉知己？」這個回答，比王亮傑已有未婚妻，更讓李美黛難受。自初遇他以來，心中的他，一直被自己塑造成完美而專情的男人。怎麼在現實中的他，早有未婚妻了，卻還有一大堆的紅粉知己？
他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李美黛覺得車裡的空氣，少得快讓她窒息了。她打開窗戶，讓冷風呼呼呼的吹進來。
李美黛的舉動，讓王亮傑有些不高興。他搓揉著雙臂，眼裡注視著李美黛身上的外套，那件屬於他的外套。
李美黛氣得拉下身上的外套，丟還給他，十足孩子氣，惹得王亮傑哈哈大笑。
李美黛斜瞪了他一眼，心裡掙扎著該不該馬上跳下車，從此不見這個人。
王亮傑把手肘撐在窗架上，笑看李美黛的掙扎。
「妳真的相信我是這樣的人？」王亮傑的話，聽起來似真似假，讓人無從分辨。「我很忙，沒那麼多時間周旋在女人堆里，這也就是我會選芳芳做我的未婚妻最大的原因。我們在同一家公司，她很能體諒我的忙碌，不會一天到晚黏著我，要我陪她花前月下，說些虛無縹緲的夢話。」王亮傑說這些話時，臉上的表情，認真得讓李美黛覺得很受傷。
「我們都很實際，所以合得來。」他下了個結論。
「那我？我……」李美黛想問他，為什麼他要讓她覺得，她被默默的追求著。
「妳真的讓我很心動。」幾千瓦伏特的超強電流，就這麼透過王亮傑的雙眼，傳到李美黛的心裡。「妳的痴情，讓我忍不住想把妳佔為己有。」他的手卷握著李美黛的髮絲，眼裡掩不住的眷戀，呼應著他脫口而出的話。「我知道，沒人會像妳這樣，用盡一切來愛我。」他是懂得她的心、她的情的。「我不想失去妳！卻又不想受到良心的苛責。我的感情要我留下妳，我的理智要我離開妳。」王亮傑仰頭嘆息：「我早就沒有資格愛人了，卻還是忍不住想和妳在一起。」
他真摯而落寞的神情，讓李美黛看了十分的不舍。
李美黛纖細的手，輕撫著他明明朗朗的五宮。
「明明知道，中年男子的心動，常是一發不可收拾的災難。粉身碎骨是……」
「別說了！」她攬著他的頸，獻上她的吻。
沒辦法改變事實，就改變現在吧！愛一天，是一天！雖是短暫，卻也永恆。李美黛在他深情的吻里，洗滌自己的思緒，要自己相信他，相信他是愛她的。
知道被愛著，被他深深的愛著。這樣，也就夠了！
從開始到現在，她要的，不也就是這個？
其它的，不用知道，也不想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