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向來都是旁人伺候她,幾時她須這般紆尊降貴地伺候起人來了,可是望著樊衣甫那幾乎攏成了一線的濃眉,宇文丹花的心頭驀地起了一陣衝動,只見她倏地伸手,輕輕推開那聚攏的眉心,希望它們別糾在一起,瞧了直教人難受。
瞧著他痛苦的表情和額際不斷冒出的豆大汗珠,她端了一盆水,擰濕了自己的巾帕,將一抹清涼拂上了他的額。
原本緊皺的眉頭鬆了松,顯然這樣的清涼會讓他覺得舒服些。
所以她不斷地換著,換到了日暮低垂,換至了明月高懸,禁不住疲累的她,終於不支的趴在床榻旁,睡著了。
一個橫躺在榻上,一人趴睡榻旁,那畫面任誰瞧了都會以為他們是一對相愛甚深的愛情鳥兒。
「你是誰?」
突然間,暗夜裡傳來了一記低喝,將宇文丹花自昏睡中驚醒。
她驀地睜眼,看到的是一個身著異族服飾的美麗姑娘,正一臉怒氣、居高臨下的橫瞪著她與樊衣甫。
「你又是誰?」透著還有些惺忪的睡眼,宇文丹花原本四散的三魂七魄倏地歸了位。
雙眸帶著濃濃的警戒,她不著痕迹地瞪著眼前的姑娘,這深更半夜的闖入樊衣甫的寢房,還帶著一臉殺氣,怕是要對他不利。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裡?」壓下乍見時的驚詫,段劍箏滿臉殺氣,怒問。
宇文丹花可以確定那種憤怒是沖著她來的,可她不解的是為什麽?
「樊大夫人不舒服,我不放心……」
她的話才說了一半,一把筆直的劍芒已經沖著她襲來。
被人這麽不由分說的出劍攻擊,宇文丹花初時有些不解的怔愣,但好在立時回過神來,警醒地微步一挪移,纖細的身軀在緊要關頭偏了偏,除了衣袖被劍芒給劃出一道破痕之外,並沒有受傷。
「為什麽要殺我?」
她不懂,這女子夜闖樊衣甫的寢房,要殺的人理應是樊衣甫,可那劍尖卻是毫不猶豫地沖著她來。
「他是我的男人,你不該靠近他,企圖想要染指於他,在苗疆,我們對付情敵唯一的方式就是--殺。」段劍箏冷眼瞪著宇文丹花,語似冰霜地說道,一雙水靈的大眼眯成了一條縫,狠勁畢露。
原來那種殺意是這麽來的?
莫名其妙被人這樣誤會,宇文丹花急著想要開口解釋,「我對樊大夫沒有其他意思,你誤會了。」
「誤會?」段劍箏冷哼一聲,看來壓根不相信。
若是對樊衣甫沒有好感,怎會深更半夜不顧名節待在這兒,照顧深受毒苦的樊衣甫,進而壞了她的計畫!
「廢話少說,納命來!」森冷的劍身再次朝宇文丹花刺去,意欲直取她的胸口,不讓她留下一點生機。
面對這樣的情況,自覺無辜萬分的宇文丹花也被逼得不得不出手。
情況莫名其妙演變成兩女為一男相爭,可天地良心啊,她對樊衣甫這個男人可是半點兒想要染指的念頭都沒有。
他對她的厭惡總是那麽明顯而不遮掩,那種厭惡與當初儲仲泉那個男人對她的厭惡有過之而無不及。
傻過一次的她,才不會再笨笨地往懸崖跳,尤其是樊衣甫這個男人心性怪異,總讓人摸不著頭緒,她怎會傻傻地陷入。
只不過是一時的不忍心,卻讓她陷入如此荒謬的情境之中,還被人拿劍相對,這樣的結果簡直讓她哭笑不得。
如果可以,她著實很想一走了之,可偏偏這女人來意不明,再加上樊衣甫未醒,她這一走,誰知道這女人會對他做出什麽事兒來。
救人救到底,送佛也得送上天啊!
「有什麽話,難不成不能等樊大夫醒來,再好好的解釋清楚嗎?」宇文丹花一邊抵擋著對方凌厲的攻勢,一邊軟言相勸。
「廢話少說!今日我必定要取你的性命。」完全被妒恨主宰的段劍箏,哪裡聽得進這番話,只見她招招下重手,舞弄冷劍的攻勢更是飽含濃濃的殺氣。
「你……」好在以往在寨里,她爹總是堅持要她練上一些拳腳功夫,否則只怕今天她就得去見閻王了。
眼見勸不聽,已經鮮少動怒的宇文丹花也被這沒來由的痴纏給弄煩了,只見她纖纖蔥指快速的舞動,似是無懼那冷芒似的直往段劍箏所舞出的那片劍光之中鑽去。
那劍銳利得只怕要是被碰上一下,五指就要被削齊了似的,可宇文丹花卻無畏無懼,就在段劍箏還弄不清楚她葫蘆里賣什麽葯時,宇文丹花的纖指已經覷著了機會,將那劍身夾於兩指之問,阻止了它的攻勢。
不等訝然的段劍箏回過神來,她將渾身的內力集中於兩指之間,看似輕巧的一折,劍身頓時斷成兩截。
「這樣你可以先熄熄怒氣了吧!」
宇文丹花語似嘆氣,望著段劍箏,她總覺得就像看著以往的自己,那是一種為了不該愛的男人而痴狂的傻勁。
「既然你口口聲聲說對他沒有意思,那麽你這麽堅持留在這兒,究竟有什麽企圖?」
論功夫,段劍箏或許不是她的對手,但她怎麽也不肯示弱,依然一身勃發的怒氣,就是不肯離去。
「我沒有什麽企圖,只不過樊大夫於我有恩,他現在毒發,我不想放任他一個
人。」宇文丹花有些無奈地解釋。
那夜他在萬般不樂意的情況下,依然出手救了小山,光是這一點,就足以教她銘記在心了。
「少在哪裡滿口仁義道德,我只問你,是否真要與我為敵?」
「我沒有要與你為敵,我只是……」
不讓她把話說完,段劍箏朝她扔去了被折斷的劍,然後化拳為掌,再化掌為爪,那一招招、一式式都歹毒得像是嗜血的猛獸,毫不留情的想要取人性命……
瞧著宇文丹花一次又一次避過了段劍箏那稱得上是沒了章法且胡擾蠻纏的招式。
他以為脾性向來不好的字文丹花應該會被激怒,進而使出全力,可偏偏她卻只是閃躲,有時還差點兒被劍給刺中,萬分狼狽。
真的變了個性子嗎?
早已被她們吵醒的樊衣甫原是好整以暇的瞧著兩人纏鬥,不急著阻止,可每每見宇文丹花因為心軟而屈於下風,他終於忍不住開口說道:「你這女人沒事幹麽為難我的女人,又憑什麽對她這樣兇巴巴的?」
突然響起的溫潤嗓音驀地竄過兩人的耳際,兩個女人原本膠著在彼此身上的視線,隨即看向榻上。
只見原本應該還在昏迷的樊衣甫,正好整以暇地將雙手枕於腦後,不知在一旁看戲看多久了。
「樊大夫,你終於醒了,你還是快向這位姑娘解釋解釋,我與你之間並無一絲情愫,免得她誤會深種。」壓根沒心思探究樊衣甫是否存心看戲,宇文丹花在對上他那滿含興味的眸子時,連忙說道。
「何須解釋,我方才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她這個女人沒事幹麽為難我的女人?」
那個疏離的「她」字,氣煞了一心痴戀的段劍箏,而「她的女人」這幾個字,卻讓宇文丹花的心驀地漏跳了一拍,整個人傻傻地望著他,腦袋一片空白。
昏睡了這幾個時辰,體內聚攏的毒性早已慢慢褪去,樊衣甫再次像個無事人似的,只見他俐落地下了榻,然後伸手一扯,便將還在發愣的宇文丹花拉到自己身後,護衛的意思十分明顯。
「哼,你這個賤女人,口口聲聲說沒有姦情,是想要騙三歲娃兒嗎?」見到樊衣甫那護衛的舉動,段劍箏更是氣壞了。
她從不曾見過向來冷情的樊衣甫會這樣為一個女人挺身而出,若說他們之間什麽都沒有,誰會相信?
「我……」
這個誤會真是冤枉,宇文丹花的櫻唇才開,著急地正要解釋,樊衣甫卻出其不意地突然伸手將她纖細的身子旋進了懷裡。
「我想,這樣應該能解釋我與她之間的關係了吧?」
護衛的姿態這樣明顯,就連那雙向來冰冷的眸子在瞧著宇文丹花時,也泛著幾許的溫柔,而她若是還相信宇文丹花的鬼話,那她就真的是白痴了。
「這輩子,我最痛恨旁人騙我,你竟然敢騙我?」
段劍箏向來是個心高氣傲的女人,當她認定宇文丹花是在耍弄她之後,瞪著她的眼神更在轉瞬問變得陰狠幾分。
「我……我……他……」
她完全不能理解樊衣甫怎麽對段劍箏做出這種暗示,他們之間哪有什麽關係,若真要拉上點關係,充其量只能說他是她的債主。
「你還想再撒什麽謊嗎?」
「我沒有撒謊,我與他真的不熟。」
「我倒不知道你們中原女人比我們苗疆的女人還要大方,既然不熟,還能這樣乖順地任人摟在懷中?」
那冷言冷語字字都像是顆冰珠子,重重擊上了宇文丹花的心坎兒里。
斂下了眸子,果真見到樊衣甫的手好大方的擱在她那纖細的腰身上。
天啊!
她在心底忍不住呻吟一聲,這下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花花,何必跟她廢話這麽多呢?你就大大方方的承認咱倆的關係就成了,免得這個女人總是不死心。」
再次,「花花」這個名字又讓她傻了,那種似曾相識的疼寵語氣,竟這麽筆直地竄入她的心房,讓她的心驀地亂了。
「我跟你是真的沒啥……」
抬眼,愣愣地瞧著他好一會兒,好不容易回過神來要繼續喊冤,但是樊衣甫卻低頭用他的薄唇封住了她的話。
該死的,這個男人究竟在做什麽,他這麽做,誤會豈不是更深了嗎?
宇文丹花心中暗暗叫糟,當這一記蜻蜒點水的吻結束,她抬眼望向那個殺氣騰騰的女子,果真見她瞼上的殺氣更重了。
「你……你……你……」
「花花,你不用怕她,無論發生什麽事,我都會保護你的。」
樊衣甫作戲作了十足,不但大方地給段劍箏瞧上一記輕吻,還附送一句寵溺意味十足的甜言蜜語。
「你別胡說八道,我現在可沒那時間陪你玩這遊戲,我……」
她好不容向儲仲泉勒索了一大筆錢,正準備大刀闊斧的用這筆錢重新建立一座黑風寨,誰有那個閑工夫陪這一對男女玩感情遊戲。
如果早知道一時的心軟竟會惹來這樣的麻煩,她當初真該不顧一切留下銀子掉頭走人的。
彷佛察覺了面紅耳赤的宇文丹花開口想要再說些什麽,樊衣甫不著痕迹地靠到她耳際,輕聲說道:「只要你答應幫我這回,那麽從今往後,只要你開口,我就無償救任何一個你要我救的人。」向來小氣成性、視銀兩如命的樊衣甫,難得大方利誘。
他早已受不了段劍箏這個苗疆姑娘的痴纏,更何況他體內的毒就是她下的,意欲逼他與她成親。
因為段劍箏愛他,所以下的藥量不會置人於死地,只是每隔一段時間,毒發之際就會痛苦萬分。
她以為對她無意的他會因為想要免去這樣的痛苦,就答應與她成親,可她不知道的是,他這輩子最厭惡的就是這種不擇手段,對感情巧取豪奪之人,所以就算得時時忍受蝕心之苦,他也從來沒有想過「屈服」兩字。
好幾次,他幾乎就要失手殺了段劍箏,可偏偏他卻因為一個承諾而無法下手。
不理會她已經是他最大的容忍,要他與這樣刁蠻的段劍箏成親,那是萬萬不可能。
「這……」聽聞她的利誘,原本急著要解釋的宇文丹花驀地頓住。
他開的條件好誘人!
抬眼望向樊衣甫,他向來冷淡的眼神之中,竟然還帶著一絲的乞求,想來真是受夠了眼前這個女人的糾纏。
可她真要去瞠這渾水嗎?或許……
宇文丹花的心中百轉千回,都還沒個定數,氣怒至極的段劍箏又再次開口嬌斥道:「你別以為他現在疼你,那不過是因為你長得很像……」
很像什麽?
宇文丹花的心中才閃過這樣的疑問,段劍箏的叫囂突然止住。
她不解的抬頭,便見臉上原本還染著几絲戲譫笑意的樊衣甫,突然鐵青著一張臉,虎目炯炯地瞪著段劍箏。
那眼神似是要把人給吃了似的。
「你……瞪我做啥……我只不過、只不過……」原本還張牙舞爪的段劍箏因為他這一瞪.高漲的氣焰全消了。
有那麽一時半刻,宇文丹花幾乎要以為樊衣甫會不顧一切殺了段劍箏,因為他的眼神太過嗜血、充滿殺氣。
「彆氣了,何必與這一廂情願的女人計較呢?」見他鐵輕著臉,宇文丹花的柔荑輕輕拍撫著樊衣甫偉岸的胸膛,似是要他消氣,也將她是他女人的橋段演得活靈活現的。
「我不准你這個賤女人碰他!」雖然氣焰不再似方才那般囂張,可是段劍箏依然覺得宇文丹花的動作很刺眼,忍不住冷喝出聲。
可宇文丹花卻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沒收回自己置於樊衣甫胸膛上的手,挑釁意味十足。
「你……這是什麽意思?」
「我在安撫我的男人,與你何干?」
就算有了銀兩,但是單憑她一人之力,想要重建黑風寨也不是那麽容易,所以她當下決定接受樊衣甫的條件,認命地演起了他的女人。
「你當真想要與我為敵?」
「我沒想要與你為敵,但我與樊衣甫兩情相悅,沒道理不能廝守在一起。」那戲演來入木三分,宇文丹花就連眉目都飽含情意。
段劍箏見兩人眉來眼去的深情模樣,衝動的又要殺來,宇文丹花想也沒想就要閃到樊衣甫身前,心中總想著他不過是個文弱的大夫,又方毒發恢復,無法抵擋這樣的攻勢,可出乎她意料的,樊衣甫竟隨手抽去了她的發簪,然後手腕勁力巧用,玉簪宛若利劍一般疾飛而去,段劍箏閃避不及,只能眼睜睜看著玉簪沒入她的手臂。
「嗯!」吃痛悶哼一聲,段劍箏卻一點也不服輸,抬頭,怒瞪著樊衣甫,咬牙切齒地說道:「難道你就不怕我真的把手中僅有的解藥毀去嗎?你該知道一旦我將解藥毀去,那麽你在有生之年,便要時時承受極大的苦痛。」
緊抿的薄唇冷冷勾笑,樊衣甫顯然一點也不在乎她的威脅,只是閑閑涼涼地說道:「請便!」
他若真怕她,早就乖乖同她拜堂成親了,就是因為無懼,才惹得她時不時就要來鬧上一番。
這個愚蠢的女人竟然看不透,真正惹人心煩。
眼見威脅樊衣甫不成,段劍箏便將矛頭指向宇文丹花。「難道你就由著他任性不要命嗎?」
「我……」
完全弄不清兩人糾葛的宇文丹花正要開口,但耳際已經響起了樊衣甫的暴喝。
「滾!再不滾,就別怨我捏斷你的脖子!」
那威喝甚是嚇人,只見原本還張瓜舞爪的段劍箏,俏臉閃過一絲驚懼,然後狠聲說道:「你別得意,你以為這個無心的男人究竟為什麽對你另眼相待,不是因為你,而是因為你這張臉。」
「什麽意思?」
對於她那沒頭沒腦的話,宇文丹花完全不懂,正想再開口問個清楚,段劍箏已經在樊衣甫再起殺機之前,一溜煙地溜了。
夜風輕拂,驀地將幾許涼意送進了屋裡。
宇文丹花見他不發一語地坐回榻上,整個人更是舒適地倚在床頭,顯然並無多言的打算。
他不想說話,她也沒開口。
因為她此時腦海中一片亂烘烘的,想著的竟是方才那突如其來的一吻和他許下的承諾。
原本,她想找他問清楚這一切是什麽意思,但又覺得自己沒有立場。
他應該是個重然諾的人吧!
宇文丹花心中這樣臆度著,江湖兒女本不拘小節,再說她對名節這種事向來也不太放在心上。
如果一個吻就能換來以後樊神醫無止盡的幫助,倒也挺划算的。
覺得自己做了個好交易的宇文丹花嘴角不自禁微微上揚,這是寨毀人亡後,頭一回她打從心底感到開心。
有了儲仲泉資助的十萬兩,再加上樊衣甫這個神醫的相助,她相信自己可以好好安頓寨里那些孤兒寡母,讓他們過上一段好日子。
不急著再次向他確認他的承諾,宇文丹花只是靜靜地起身,打算回那破舊大宅和他們分享這份喜訊。
「你要去哪?」瞧她毫不猶豫的起身,還踩著貓兒似的輕巧步伐離去,原本好整以暇靠在床頭養神的人,倏地睜開了炯炯有神的銳眸,問道。
「我要回家啊!」宇文丹花理所當然的說道,她已經迫不及待要去和那些嬸嬸嫂子們分享今兒個發生的好事。
「你今天究竟為何而來?」眼見她這般船過水無痕的模樣,像是沒讓方才那吻亂了心緒,樊衣甫的心中頓生不悅,忍不住沖著她那纖細的背影開口吼道。
「我來……」是啊,這一連串的意外害她都忘了自己原本的目的,她連忙從懷裡掏出銀子,然後轉身走向他,將銀子遞給了他。「這是上回小山生病時,我欠的診金,還給你了。」
「你怎麽有銀子?」望著那閃著白光的銀子,樊衣甫並不接過,反而追究起銀子的來處。
那時她還困窘得拿不出銀兩付診金,現在才不過幾日,她怎麽可能就有這些銀兩?
「我……」宇文丹花望著她,抿唇不語。
那些錢的來路並不光明磊落,可她也不想說謊,所以她選擇什麽都不說。
白花花的銀子,不拿白不拿,他拾眸掃了宇文丹花一眼,也不逼問,只是默默地收下那錠銀子。
銀子嘛,有人嫌多的嗎?
「好了,這會兒我不欠你,倒換成你欠我了。」見他收下銀子,宇文丹花心中懸著的大石驀地落下,甚至有了心情打趣。
「瞧起來,你倒是很開心啊!」
那抹笑讓她原本沉凝的臉龐整個亮了起來,少了驕蠻的她,看起來順眼多了。
「當然開心啊!」
以前不論那些叔伯搶回多少珍稀財富,她都不覺得開心,甚至認為那些東西都是可有可無的。
可現在,她卻覺得雖然只是區區的十萬兩,可未來的生活卻有著無限的希望,她自然覺得很開心。
那種打從心中泛出的喜悅恁扎眼,瞧著宇文丹花只差沒有手舞足蹈的開心模樣,樊衣甫心中一抹惡意驟起,忍不住想要開口戳破她的開心。
「你知道你自己方才惹上了什麽麻煩嗎?」
「我……惹麻煩?」
宇文丹花初時不懂,但當她了解他所指為何時,倏地愣住。
方才她只想著有銀兩、有免費大夫可以使喚,人生多美好。
可當他一提,她才想到方才段劍箏落荒而逃時,那種讓人打從心底發毛的憎恨眼神。
那女人瞧起來就是一個不會輕易放棄的人,所以可以預期從今以後,她絕對會把她當成眼中釘、肉中刺。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朝樊衣甫的方向瞧過去。
但見他那深邃幽黯的眸中閃爍的是一抹還來不及收起的幸災樂禍,讓她知道他絕對是故意的。
並非是在情急之下的迫不得已,他是故意將無辜的她扯入這場紊亂里的。
為什麽?
怔愣之餘,她完全沒有發現自己將滿腹的疑惑脫口而出,只是沉浸在那震驚的情緒之中,久久不能回神,直到他開口回答,她這才知道自己將心中的疑惑問出口。
「因為段劍箏很像你!」
但她卻完全聽不懂他的話,那答案對她來說活像是天外飛來一筆,八竿子打不著一塊。
彷佛知道她不懂,樊衣甫薄抿的唇辦勾笑,痞子似的。
「曾經你也做過這種蠢事,害得許多人因為你的蠢事而痛苦,所以理所當然應該讓你嚐嚐那種滋味兒。」
樊衣甫向來自認為不是什麽光明磊落的君子,每當想起那陣子他為了儲仲泉的生命疲於奔命的勞累,他就忍不住想將這筆帳算在宇文丹花的頭上。
「你……」她只是斂了性子,可不是沒有性子,當樊衣甫這樣理所當然的說出他的惡意時,她很難不起怒氣。「你這是在為誰討公道來著?」
人家正主兒都沒說什麽了,他這個局外人又憑什麽多言?
「我自然是在為自己討公道,你不知道那陣子我為了仲泉他們這對苦命鴛鴦花費了多少的力氣,這筆帳難道不該找你討嗎?」
「……」瞪著他那一臉的理所當然,宇文丹花的唇張了又張、闔了又闔,卻始終吐不出一個宇兒來。
明明就是惡劣至極的行徑,可為什麽從他口中說出來就好像天經地義一般,找不著一丁點兒破綻,惹得她想要大發脾氣卻又不能,只能硬是咽下這口氣兒。
「既然你看我這麽不順眼,又嗜錢如命,干麽要拿自己的醫術做餌,莫不是你打算出爾反爾吧?」宇文丹花的丹鳳眼兒微微眯了眯,一抹厲光驀地激射而出。
她可不真是沒脾氣的娃兒,被人這樣要著玩也總有極限,可樊衣甫偏偏就要這麽一而再、再而三的招惹她。
「我自然不會做這種事,我說得出口必然做得到。」
「喔,那就好!」得到了他的保證,雖然覺得被耍,但也沒那麽氣了,怒氣來得快倒也去得快。「沒事的話,那我走了。」
還了銀子,又得到了他再次親口的保證,宇文丹花好不愉悅的腳跟兒一旋,便要踩著輕快的步伐離去。
至於段劍箏是不是會沖著她來,那可是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你……去哪?」
再見她那纖細且婀娜多姿的背影,樊衣甫的眼兒又眯了起來。
從那背影著實可以感受到她內心的愉悅,而且是非常的愉悅,讓人忍不住想要……使壞。
「不想聽聽我和段劍箏的糾葛是怎麽來的嗎?」
「不想!」宇文丹花想也不想就往後頭揮了揮手。
有些事不知道真的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