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好好好，沒事最好。」秦亦聳聳肩，尾隨進去，「對了，你吃過晚飯沒？我叫了外送，要不要一起吃？」

王玲一進來就看見擺在桌上的餐盒，秦亦看樣子是個不肯委屈自己的人，叫個外送還叫了五六道菜，熱氣騰騰的，令人胃口大開。

王玲這時候才感覺到餓，她幾天沒吃飯了，一醒來后又忙著傷心、忙著去醫院，把自己的肚子忽略了，然而一旦意識到餓，她連一秒鐘都難以忍耐。

「謝謝。」王玲在餐桌邊坐了下來。

秦亦反客為主地從廚房拿筷子遞給她，「吃吧。」

王玲極力想控制自己的儀態，但她真的餓太久了，聞到食物的香氣就跟聞到肉香味的狼一樣，越吃姿態越豪放，喝起湯來稀里嘩啦，等她以風捲殘雲般的速度把桌上的菜解決的時候，她才意識到自己又在秦亦面前出糗了。

「那個……對不起，我把你的菜都吃完了，我再幫你叫外送。」

王玲故作鎮定地站起來，要回房間找手機，卻被秦亦叫住，「你這邊有泡麵嗎？我煮個泡麵就好。」

「有，我這邊什麼口味都有，你想要哪一種？我幫你煮。」王玲難得的殷勤充分體現了她內心的愧疚。

秦亦笑著過去摸了摸她的腦袋，她竟然也不掙紮，「都可以，謝謝。」

現在的女人沒幾個會下廚的，會煮泡麵已經算不錯了，秦亦對王玲煮的泡麵並沒有抱太大的期望，所以最後王玲端上桌的那一碗，熱氣騰騰、色香味俱全，跟包裝示意圖有得拼的泡麵著實讓他吃了一驚。

「謝謝，這一定會是我吃過最好吃的泡麵。」秦亦從王玲手中接過筷子，給面子地大口吃了起來，剛出鍋的面還很燙，他時不時被燙得直吐舌頭，像一隻可愛的小狗。

「慢慢吃啦，沒人跟你搶。」

「趁熱才好吃。」秦亦給了她一個笑臉，轉而又埋頭苦吃起來，那急不可待的模樣彷佛眼前這一碗泡麵是多麼難得的美味。

王玲被惹得發笑，她支著下巴，默默地望著秦亦的側臉，或許是吃了熱食，或許是受了感動，五臟六腑都彷佛被陽光照透一樣，暖洋洋的。

秦亦很快就解決了泡麵，他抽了張衛生紙抹嘴，「謝謝你的泡麵，我去工作了。」

王玲默默地站起來，低著頭若有所思地跟在他背後，當秦亦走到窗邊停下腳步的時候，王玲整個人就「啪」的撞了上去，「啊……」

秦亦連忙回過身，「撞到你了？」

王玲搖頭，「只是被嚇了一大跳。」

秦亦笑說：「你幹嘛一聲不響地跟在我背後，有事嗎？」

王玲又把腦袋垂了下去，眼睛盯著腳尖，「閑著沒事，就想找你隨便聊聊打發時間，會影響你工作嗎？」

「沒事，我一直用攝影機錄著，恍神了還可以看重播。」

「喔。」

秦亦可是有顆七竅玲瓏心，看王玲這別彆扭扭、渾身不對勁的樣子，就知道她大概要跟自己聊一些對她來說難以啟齒的話題了，不過王玲一開始有點說不出口，腦袋低垂，只留給他一個漆黑的腦袋。

秦亦先起了一個隨意的話頭，來緩和她糾結的心情，「這次的任務其實再輕鬆不過了，這個男人是個職業作家，又是個標準宅男，一整天都窩在床上，不是看影片就是對著筆記型電腦打字，一日三餐不是泡麵餅乾就是外送，我只需要守在這裡，不需要到處跑還怕跟丟。」

「喔。」秦亦這一招顯然用對了，王玲擡起了頭，隔著窗戶望著對面住戶的亮光，「但是他一整天都不出去，怎麼能夠抓到他出軌或者其他證據呢？」

「不用擔心，有時候證據會自己跑到眼皮底下的。」

「好吧，不過這個男人也夠無聊的，除了寫東西沒有其他活動，你的僱主當時怎麼會看上他，願意跟他過一輩子呢？」王玲十分不解。

秦亦回答她，「女人愛詩人，年輕的時候遇上那個男人，他可能還是那個不食人間煙火的詩歌王子，後來為了婚姻、為了生計、為了五穀雜糧漸漸變得世俗，必須捨棄所有興趣，沒日沒夜地寫作，才能給心愛的她一個豐足的生活，但也因此在對方眼裡，他成了徹頭徹尾無趣的人，很多事情沒辦法兩全。」

「怪不得他得知被背叛的時候會那麼難過，他實際上是個理想主義者吧，一定很難接受這樣的背叛。」

王玲聽得兩眼淚汪汪，擡眼卻發現秦亦照樣掛著招牌笑容，她十分生氣，「這有什麼好笑的！他可是在用生命愛她耶。」這比什麼腦殘的偶像劇感人一百倍。

「原來你這麼天真。」秦亦伸出手想摸摸她的腦袋，卻被一巴掌重重地拍掉了，他笑得更加開心，「好了，不逗你了，剛才說的都是我瞎編的，誰知道他們怎麼會在一起，可能當時腦袋秀逗了吧。」

「你說什麼！」王玲突然覺得腦袋暈眩。

秦亦溫柔地看著她，「還要我再重複一遍？好吧，那些詩人、為生活所迫什麼的，都是我隨口說的，你不必當真。」

王玲忽然覺得胃也開始不舒服，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氣到了，她咬了咬牙，兇巴巴地瞪著秦亦，「你告訴我關於這個案子的故事，不會也是你編的吧？」

秦亦故作吃驚地瞪大了眼，「原來你比我想像的聰明多了，這你都猜到了。」

王玲的腦袋炸了、胃也炸了，她痛苦地蹲下身體，眉毛擰得都可以擠出水來。

秦亦被嚇到了，連忙蹲下去，「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王玲痛得一張臉都扭曲不成形了，還抽空瞪了秦亦一眼，「都是被你氣的！」

「好好好，對不起。」秦亦看王玲一直用手抵著自己的胃，問：「是不是剛才吃太多了，現在胃不舒服？」

王玲搖頭，認定了秦亦的罪行，「不是，就是被你氣的。」

秦亦又好氣又好笑，他不顧王玲的反對，將她公主抱抱回了她的卧室，「好好好，是我不好，你家有胃藥嗎？沒有我出去買。」

王玲實在痛得難受，她也不想為難自己，「在左邊床頭櫃的抽屜里。」

秦亦做事很體貼，倒了熱水吹涼后，才把杯子和葯一起遞給王玲，王玲痛得視線都有些模糊了，模糊的視線里，秦亦的頭上出現了屬於天使的光暈。

「乖，你好好休息，我出去了。」

秦亦細心地替王玲掖好被角，轉身之際卻感覺到衣角處傳來一陣拉力，他回眸正好對上王玲蒼白的臉，「嗯？」

王玲搖頭，慢慢地鬆開抓住他衣角的手，拿過一個抱枕蓋住自己的臉。

秦亦嘆了一口氣，拿開抱枕，彎下身體近距離地與王玲對視，「我出去收拾一下碗筷，待會就進來陪你，好不好？」

「隨便你。」強烈的欣喜從王玲精緻的臉蛋上一閃而過，她顯然也意識到自己的表情太過外露，有點不自然地別開腦袋，故意做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秦亦低笑著退出了房間，留下懊惱的王玲一直揉抱枕，不知道是葯的作用或者是心理作用，胃好像也沒有那麼難過了。

等秦亦再次進卧室的時候，王玲已經坐了起來，她倚著床頭，心不在焉地切換著電視頻道，聽見動靜偏了下頭，就看見了秦亦。

「現在好一點了嗎？」

王玲點頭，一本正經地回他，「只要你不騙我、不氣我，我就不會不舒服。」

秦亦啞然失笑，拉過一把椅子坐在她身邊，「好吧，我全部告訴你，那個男人懷疑自己有人格分裂，要我觀察他半個月，看看他有沒有什麼特別的舉動。」

「啊？」王玲皺起眉頭，「你不會又在騙我吧？哪有人好好的，竟然懷疑自己人格分裂，啊，我的胃又不舒服了。」

秦亦屈指在王玲額頭上彈了一下，「沒有騙你，他生日聚會的時候喝多了，跟一個他認為絕對不會喜歡的朋友上了床，而且沒有記憶，雖然喝酒喝多了失去記憶很常見，但他不能接受這個事實，一口咬定自己有人格障礙。」

王玲搖頭，「好奇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