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華山藝文特區正在舉行三十五間高中職的畢業聯展舞台秀。

十八歲的季若紫無疑是最耀眼奪目的畢業生，她穿著一襲自己設計縫製的白紗禮服，笑容燦爛的走在伸展台上，像極了翩然來到人間的出塵仙子。

有兩三家設計品牌的廠商特地來這裡檢視季若紫的成果，她還在就讀服裝設計科時便頻頻獲獎，名氣早就遠播業界。

「哼！憑她一個小小私立高職畢業生，也能吸引這麼多人來看？」被弟弟硬拖來的程怡如十分不甘願。

她跟季若紫是隔壁鄰居，季家經營紡織工廠，私下也幫明星、貴婦和千金設計製作專屬的各式服裝，而程家的爸媽則是長年在國外經營餐飲，兩家的家境相當，但程怡如就是氣不過自己什麼都要被拿來跟季若紫比較。

明明季若紫比較任性！

當初季家父母希望她可以考大學，但季若紫等不及要趕快學習服裝設計，任性而為填了高職的志願，並自己完成入學手續。

讓程怡如更氣的是，如此衝動任性的舉動並沒有讓季若紫感到後悔，她的服裝設計反而常常得獎，成為父母的驕傲。

而她呢？照著父母的期望乖乖念書，考上國立大學國貿系，卻年年都得祈禱千萬別被雙二一，她都快被親戚和爸媽念到臭頭了，就連弟弟也看不起她，看著被媒體包圍採訪的季若紫，程怡如心中很不是滋味。

「我目前考慮參加HARUKO的留學計劃。」季若紫大方回答媒體的提問。「打算先到日本取得四年的藝術學院服裝設計系學歷，學習期間同時在東京擔任該公司的設計助理，HARUKO除了補助一半的學費之外，也有支付薪水。」

「但是在東京物價這麼高……」記者提問。

「這個嘛，從小我爸媽就替我存了一筆教育基金，而我比賽無數次的獎金也都原封不動地存起來，夠我在日本的花費了。」她非常有自信的說道。

看著她自信飛揚，侃侃而談未來計劃的樣子，記者們無不佩服。

「我的願望是推出自己的品牌，在全球設櫃，讓我的作品出現在各大影展和頒獎典禮上……」才十八歲的季若紫對未來有著無限展望。

「若紫姊、若紫姊！」前一秒才掛斷電話的程立廷神情急切的小聲呼喚她，不斷的對她做手勢要她過來。

他雖是程怡如的弟弟，但卻是季若紫的死忠擁護者。

發現程立廷神情驚慌，季若紫匆匆結束話題，從採訪的記者群中脫身。

「怎麼了？」她跟程立廷來到後台。

「若紫姊，妳、妳聽我說，但是妳千萬要冷靜。」

「到底什麼事？」

「我剛才接到電話，說妳們家的紡織工廠發生火災，雖然消防隊第一時間趕到，但是火勢蔓延得相當快，只有部分倉庫未受波及，但東西在搶救時也都被淋濕了。」

什麼？季若紫屏住呼吸，不敢相信。

「季叔叔因為要救會計阿姨待在辦公室里的小孩，被火灼傷，已經送去醫院急救，季媽媽好險平安無事，她現在在手術室外面等季叔叔……等一下！」程立廷急忙抓住等不及他說完就要往外沖的季若紫，「季媽媽叫妳先別去醫院，去那裡也沒用，季叔叔有她顧著就好了，最重要的是妳先去工廠看一下。季媽媽說，工廠就像自己的小孩，沒有人在那裡的話，她會覺得很不安。我有騎車來，我現在載妳過去。」

季媽媽因為聯絡不上正在被媒體採訪的女兒，所以才轉而打電話給他，請他通知若紫姊。

季若紫一時之間無言以對，只能任程立廷拉著她走。

對，就算被火燒得面目全非，也還是努力了幾十年的紡織工廠，現在工廠就像一個受了傷的小孩，沒有人去看顧是不行的！她焦急如焚，恨不得能立刻飛回家。

「喂！程立廷，是你拖我來捧場的，你竟然丟下你姊自己一個人在這邊？」程怡如看到弟弟拉著季若紫離開，氣憤的追了上去，不知道弟弟要載季若紫去哪裡。

「姊，現在事態緊急，季伯伯的工廠發生大火，妳自己回去吧！」

程怡如十分意外，季家的紡織工廠發生大火？

不等她反應過來，程立廷與季若紫已共乘摩托車急急離去。

***

季若紫跳下車，緩緩走向已經焦黑傾頹的工廠，呆望著眼前的廢墟，焦臭和水淋過的潮濕味交錯在空氣里，她完全無法想象自家的工廠會變成這副模樣。

圍觀的民眾突然見到一個穿著華麗白紗的少女兀自站在已經毀壞的黑色廢墟前，無不覺得奇怪，再定睛一看，這不就是四季紡織老闆季文勝的女兒嗎？

「今天是她的畢業典禮耶……」

「這該不會是她自己設計的禮服吧？」

「真可憐喔，好不容易畢業了，卻得穿著禮服來火場……」鄰居們議論紛紛。

前一刻還在華山藝文特區的舞台上接受眾人的道賀，她還在記者面前大談自己想要站上全球舞台的夢想，怎麼這一秒，她就穿著象徵幸福的白紗，來到這焦黑破敗的火場？

季若紫覺得心好痛，爸媽辛苦一輩子的心血就這麼化為烏有，而自己打從出生以來就在裡頭玩到大的記憶也隨之火化了。

一星期前父親才花了一千多萬增建第三廠耶，這些損失該怎麼辦？

***

手術室外，季太太已經等了一天一夜。

為他倆工作多年的員工紛紛帶家眷來探望，資深的劉會計更是從早陪到晚，因為老闆是為了要救她的小孩才會不顧一切沖入火場，受這麼重的傷。

「老闆娘，妳放心吧，把我的定存、保單全解約，還有我老公的退休金全拿出來，再跟我朋友湊一湊，未付清的第三廠擴建金還可以應付的。」劉會計說。

「但是我們要付給盤商、原料商的貨款，還有廠房那些零零碎碎加起來也好幾千萬的貸款還沒付清，本來想說建了第三廠加快運作，這些工廠貸款就可以在今年了結，沒想到……」季太太想到本來計劃好的未來一下子全被打亂了，而且還欠了這麼多債，不禁心亂如麻。「還有文勝他……唉……」

「都怪我不好……」劉會計嘆了口氣。

「不能這樣說，如果妳的小孩出事，我們會更痛苦。」

「妳是季文勝的老婆嗎？」走廊那端突然來了幾個看起來不友善的男子。

「請問你們是？」季太太抬頭。

「妳老公欠我們賭場這麼多錢，還好現在有他的保險給付和工廠火險了，快把錢拿出來吧！」阿財拿出季文勝簽下的借據，粗聲粗氣的要錢。

「你、你說什麼？」

阿財把一張張賭場借據亮出來，上頭還蓋有公司章。

「八百多萬？」季太太從不知丈夫嗜賭。

「要是這個月不還，三分利，下個月會滾到一千多萬。」阿財似乎是有備而來的。「這樣吧，把公司章和你們夫妻倆的印章和身分證交出來，我替你們爭取最高的人壽保險和火險給付，把這些錢拿來還債剛好。」

「不！文勝欠你們錢，那是他的事，保險給付是要付給長年跟我們合作的廠商和員工的，不能給你們！」季太太生氣的道。

「你們跟廠商的狗屁情義，那是你們的事，把證件拿來！」阿財怒道，說完就伸手要搶季太太的皮包。

劉會計拚命幫她求饒，「再給我們一個星期，我們一定給你個交代！」

「要是一星期後我還拿不到該拿的數目—妳還有一個女兒吧？到時候就拿她來抵債！」阿財不懷好意的對季太太撂下話之後，便和其它人邪笑著離去。

等他們走後，劉會計連忙安慰驚魂未定的季太太，心裡為他們感到難過。

「再一個星期也一樣，只是拖延時間而已……萬一他們把若紫帶走賣給酒店，那該怎麼辦？」季太太心急如焚。

「我想到了！或許有機會可以解決這件事。我有個牌友是高盛證券的董事長夫人，她前一陣子跟我們打聽，有誰可以幫她朋友照顧小孩，她朋友就是長期跟我們四季紡織往來的華茂銀行其中持股最多的石女士。」

「華茂銀行？我們欠款最大的融資貸款銀行？」

「是啊，石女士正急著想找能夠照顧她家小孩下半生的女人，並且跟這個有缺陷的孩子結婚，做為照顧他終老的保障，而她也會付出相當優渥的代價，好補償這個女人的犧牲。」

季太太聽到這裡心一驚，已多少了解劉會計所謂的機會是什麼。

「聽說她之前已經幫不少女孩子還債，條件就是要照顧那個孩子，現在石女士直接要求結婚，相信代價會更高……」

「妳是說，要用金錢交易的方式，讓若紫嫁給一個……有問題的丈夫？」

「但總比被賣到酒店好，是不是？只要在華茂銀行這邊的缺口可以獲得紓解，以後什麼事都好辦呀。」

「不行，若紫還這麼年輕……」

「說不定對方也不要這種小丫頭嫁進她家呀，總之我先去打聽看看。」

***

雨絲落得愈來愈密了，季若紫厭煩的在雨中快速奔跑。

她被追來學校的媒體記者纏得好煩，前三天他們才爭相訪問她對於被國際知名品牌網羅，成為培植留學計劃中的一員有什麼想法，現在，他們季家的老牌紡織廠被燒得精光，又被挖出父親欠下大筆賭債的事，記者們竟毫無同情心的追到學校來，問她一堆白痴問題。

「家裡發生這種事，妳還是想去日本留學嗎？」

「眼看就要踏上國際舞台了，卻因為工廠發生大火和父親欠債而阻斷妳的計劃，妳有沒有怨過爸爸呢？」

這些殘酷又沒有建設性的問題，惹得季若紫一陣心煩，她厭惡地推開他們，跑了出去。

她經過一家五星級飯店時，瞥見一名身穿黃色洋裝的嬌艷女子，正優雅的在男伴的撐傘呵護下坐進車子里。

她認得那女人是賈彩妮，賈彩妮常常去四季紡織附設的工作室，請季家的師傅替她設計衣服，也穿過季若紫的作品，而賈彩妮現在穿的黃色洋裝正是出自季若紫之手。

她怔怔的看著他們，忽然，季若紫感覺到有一道視線注視著自己，幫賈彩妮撐傘開車門的男人正望著被雨淋濕的自己，季若紫看著看著，突然覺得那個人很眼熟。

「他不就是黑慕雲？」她一驚。

才三十五歲就準備問鼎議長寶座的新銳議員黑慕雲是最近最受歡迎的政壇明星，他生了一張俊朗非凡的臉，尤其是那雙會放電的深邃黑眸，更是擄獲不少婦女心。

黑慕雲進車子之前，突然輕輕朝她一瞥，季若紫的心因而狂跳—

「又在隨便放電了，連路邊破破爛爛的女人你也要？」賈彩妮不滿的嬌嗔。

「只是不小心看了她一眼而已。」黑慕雲坐在她身旁，關上車門。「妳說的對，一見到我就流口水的白痴粉絲真的到處都有呢！」

「你的選票有不少都是靠這些白痴粉絲得來的，好吧，再對她們多笑一點，就算是那個淋雨的破爛女人也有投票權呢！」賈彩妮回頭瞄了那個少女一眼，覺得好像在哪裡看過，但是算了，不重要！

「妳真壞……」他勾起她的下巴，緩緩靠近她。

「有你壞嗎」賈彩妮嬌呼一聲，很樂意被他用吻懲罰。

***

不知道自己已變成車裡那對男女嘲笑的對象，季若紫依舊站在原地目送車子遠去，心仍在撲通撲通的跳，還沉浸在黑慕雲那一抹充滿魅力的笑容里，卻有人非常不識相的打斷她，從背後用一個軟軟的東西用力揮向她—

「啊？」季若紫驚叫一聲，立即回頭。

只見一個瘋男留著不知道多少年沒剪的亂髮，笑嘻嘻的看著她。

一看就知道這個人不單頭腦有問題，連精神也不正常，而且他的頭髮實在太長太亂了，根本看不清楚他的臉。

季若紫對於最近衰事連連，好不容易能在巧遇黑慕雲的驚喜中暫時忘卻那些鳥事而慶幸，誰知卻又碰到一個瘋子，讓她才剛生出的喜悅立刻消散無蹤。

「嘻嘻，妳比我還傻，下雨了耶！給妳披外套，妳就不會冷。」瘋男笑她。

「最好我比你傻！」不知哪來的傻子？季若紫咕噥著將他披在自己身上的外套扯下，但是定睛一看，她差點抓狂了！

這哪是外套啊？根本是十幾件大小內褲隨意綁起來的「萬國被」啊！而且還男女內褲混搭……

「這什麼東西啊」季若紫覺得很臟，生氣的將那件萬國被丟回瘋男身上。

「妳放心，這、這不是我的……」他好心的打算再次披在她身上。

「管他是誰的，真是倒霉耶！厚—」季若紫氣壞了，將他雞婆的手給推開，但他又硬是披了上來，「喂，你幹麼？」

「不用客氣，會冷，妳會冷……」他嘻嘻笑著，硬是要她接受。

「走開，救命啊，不要追我啦！」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被瘋子纏上了。

季若紫就這樣被一個硬是要她披上內褲被子的瘋男追著跑。

頃刻，兩名穿著整齊體面的高大男子撐傘跑了過來，擋在兩人中間。

「阿羽，我們回家嘍！」唐毅將那瘋男給輕輕拉住。

「小姐，對不起，他沒對妳怎樣吧？」唐坦十分誠懇的向她道歉，然後拾起地上那件用內褲做成的萬國被，忍不住笑了出來。

「這是雲哥……和彩妮小姐的吧？」唐毅瞄了一眼。

一想到在政壇上呼風喚雨、正經八百的黑慕雲，和一向以端莊美麗的形象著稱的賈彩妮，被黑少羽不知是用什麼方法，從他們的房間里三天兩頭就偷一件內褲出來，還當成玩具那樣拿出來張揚，唐毅和唐坦兩兄弟就覺得好笑。

他倆是深受黑慕雲信賴的隨扈，現下雖被派來跟著智力有些問題，又有些瘋癲的黑少羽，但有時卻覺得黑少羽其實很有趣。

「沒怎麼樣，只是嚇到我了。」季若紫瞪了阿羽一眼，轉身走掉。

「她的內衣是黑色的！大媽討厭內衣是黑色的女生！」黑少羽指著她叫道。

本來已走遠幾步的季若紫低頭一看，只見淋濕的白色襯衫透出裡頭隱約的黑色內衣，不由得又驚又羞的用手遮掩著。

一想到這個瘋男不但清楚看見她的內衣，還這麼大聲嚷嚷，心情不好的季若紫頓時怒火上升，忍不住脫口道：「黑色又怎樣？我等一下要去跟我男朋友約會，他就是喜歡我穿黑色的，關你什麼事！」

雖然知道和一個瘋子較勁很傻，但季若紫就是這種個性，她才不會因為被打壓而氣惱，反而會想辦法讓對方好看。

「小姐，真不好意思，他說的話請妳不要在意。」唐坦忙道歉。

「你媽不喜歡是嗎？我看她就別挑了，說什麼討厭穿黑色內衣的女生，她能給你這傻子找一個雌性生物照顧你就不錯了，還挑剔什麼啊？哼！」這些天累積的壓力讓季若紫瞬間爆發，但話一出口她就有些後悔，她並不想這樣人身攻擊。

「不是我媽說的，是大媽說的……」黑少羽委屈的嘟嘴。

她懊惱的瞪了他一眼，隨即頭也不回的飛快離去。

唐坦和唐毅兩兄弟對看一眼，想的不是這女孩真沒禮貌，而是—

「居然會有人跟阿羽認真？」唐坦訝然。

這真的太奇怪了，阿羽平常又痴又傻又瘋，根本沒人想多待在他眼前一秒，更遑論是和他對話這麼久了。

人們通常是對他避之唯恐不及，若真不得已要和他相處，也都是用極有愛心卻虛假的話語小心翼翼地對待他。

但這個女孩卻不掩飾自己的氣憤，還和他吵了那麼久的架，若是那些照顧阿羽的女人能像她一樣，他們的生活一定會過得很多姿多彩。

家裡已經陷入愁雲慘霧，可季若紫真沒想到衰事卻一件接著一件來。

急於尋人的石女士透過劉會計居中聯絡，已取得季太太同意，替季家清償了所有債務，條件便是要季若紫嫁給她家孩子，專責照顧他……

季太太當然很捨不得，但是擔心女兒若是落入壞人手中會過著更慘的日子，只好將心一橫，迅速同意這門婚事。

「我好端端的從一個自給自足的新生代設計師，變成豪宅深邸用金錢交易買來的媳婦？」季若紫大吃一驚。「對方究竟是個怎樣的家庭？」

「其實，石女士就是目前議長熱門人選黑慕雲的母親。」劉會計說。

「所以我是要嫁給他？」季若紫想起黑慕雲那電力十足的眼神便忍不住臉紅。

「怎麼可能，他有手有腳，還有這麼多美女排隊等著跟他吃飯，哪輪得到妳照顧。」季太太苦澀的道，很心疼女兒將要嫁給一個傻子。

「說的也是，那到底是要嫁給誰？」季若紫的白日夢被打斷，瞬間回到現實。

「這件事石女士是希望我不要張揚出去啦，雖然知道的人已經知道了，但總是不光彩。」劉會計小小聲的說：「三年前，石女士把流落在外十多年的二太太孫玉芸母子接回家，但是這個二太太的兒子聽說從七歲發了高燒之後，人就傻了，等他愈長愈大，不僅是傻，還伴隨著很難控制的瘋狂病症。石女士不忍曾經跟自己丈夫有過一段露水姻緣的二太太一個孤母帶著這麼難管教的孩子在身邊，三年前便將他倆接回家。」

「她真好心。」季太太點頭附和。

「這瘋兒子在黑家從此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比從前不知好了多少倍，但是他的痴傻瘋癲實在讓整個黑家都雞飛狗跳，就算讓黑慕雲的隨扈日夜跟著他，偶爾還是會被他溜掉，讓他跑到街上撒野。」劉會計續道。

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才在雨中遇到那個叫阿羽的瘋子不久，當劉會計提到那個瘋兒子的事時，季若紫的腦海里便一直跳出那傢伙又瘋又氣人、還拿著內褲追著她跑的模樣。

「所以石女士就想，與其每次找來的女孩子待不久就跑掉，不如用更多錢買一個女人跟他結婚，照顧他一輩子，等他們上一輩的人老了，也不用擔心這個傻兒子的未來。」

季若紫眨了眨眼，突然感覺很不妙，她要嫁的是一個智力精神都有問題的男人？她不可置信的說道：「我是服裝設計科的，又不是護理系的，怎麼可能知道要怎麼照顧一個傻子？像那種喂飯擦口水、包尿布、洗澡的居家照護，應該要讓專業的人照顧才行啊！」

「妳不要緊張，聽我說。他二十五歲了，起居生活都可以自己打理，只是人傻又瘋，需要有人時時刻刻跟在一旁看著他，別讓他在外頭騷擾別人或是發生危險。」劉會計早就打聽好了，安撫著道。

「劉太太，我看算了……我愈想愈捨不得，我好好一個女兒，未來是想當服裝設計師的，怎麼能在十八歲的時候就嫁給一個弱智的男人呢？」

「可是，石女士都已經幫忙還錢了……」劉會計很為難。

「若紫，反正若平跟我提了很多次，他想要學妳一畢業就去高職讀書，好減輕家裡的負擔，而且他找的是半工半讀的建教合作學校。到時我、妳，還有若平三個人一起賺錢，慢慢把錢還給石女士就是了……」季母說出小兒子的打算，愈想愈覺得這個辦法應該可行。

「他想去建教合作的高職？這怎麼可以？」季若紫驚訝而且擔心，「要是他喜歡就算了，但若平的成績從小到大都是前三名，他明明就很喜歡念書，在國三的關鍵時刻怎麼可以突然轉變方向呢？他不是很想要研究生物嗎？」

季若紫一想到弟弟，幾乎立刻就決定要嫁進黑家照顧那個瘋少爺了。

唉，一文錢真的可以逼死英雄漢，即使那是她完全陌生的世界，即使她一點也不想象這樣被賣掉一樣的嫁給陌生人，但身為大姊的她還是得扛下這個重擔。

「爸爸媽媽辛苦工作了一輩子，給了我和弟弟一個安樂的家，這時家裡出了問題，我一肩攬下重擔也是應該的！」季若紫咬牙。「如果我們反悔，從我們身上拿不回一毛錢的石女士，搞不好就不幫爸爸出醫藥費了，是不是？」

「可是……」季母還是不舍。

「就這麼決定吧！反正我還年輕，想要進修發展也不必急於一時，眼前先把欠石女士的約定履行了，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嘴上說的篤定，其實季若紫也很困惑自己能不能照顧好一個成人憨兒？但為了她最愛的家人，不管遇到任何難關，她都會咬牙挺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