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面對著這麼一個怒火中燒的男人，天不怕、地不怕的言歡竟然膽怯起來，弱弱地辯駁說：「我也不想啊，但如果我不衝出來，你肯見我嗎？」

「對這樣一個不愛惜生命的傢伙，憑什麼讓我見她？」樓客馭深吸兩口氣，也止不住當時眼睜睜望著小員警一頭撞過來時，乍然而生的心悸感。

「我沒有不愛惜生命。」言歡低頭看著自己的腳，「我的功夫很好的，反應能力在警校時也是數一數二！衝過來的時候我也作好了準備，如果你來不及剎車的話，我就著車前蓋翻一個滾，才不會有事呢！」

「你還強辯！」

見到她竟敢辯解，樓客馭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兩指屈起，狠狠地在小員警腦門上敲了個爆栗子；當那清脆的聲音響起，他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小員警白皙光滑的額頭上留下了紅紅的印子，看上去就是非常疼痛的樣子。

「……疼嗎？」他悶聲問；本來打算好好罵一下這個不知死活的傢伙的，但一看到弄疼了她，又有些狠不下心腸教訓她。

「這裡還好，不過你能不能先鬆開我的手？」

樓客馭依言鬆開，只見女人嬌嫩的手腕上被粗魯地抓出了紅紅的痕迹。

言歡甩了甩手，看到他有些欲言又止的表情，搖搖頭說：「我很能耐痛的，這一點也不礙事。」不知怎的，看到樓客馭為了自己，冷靜全失的憤怒模樣，和如今浮上愧疚的俊臉，她竟然浮現了一絲喜悅……他在關心自己呢！

「都紅成這樣了。」樓客馭嘆了口氣，薄薄的誘人的唇瓣抿緊又鬆開，終於說道：「你等我一會，我辦公室有葯，拿下來給你。」

言歡用腳尖畫著圈圈，「你還會下來嗎？」

「……葯一定會送下來。」沉默了一會，終於，他如是道。

葯一定會送下來，那人呢？

言歡喃喃自語，看著他車子也不停，直接進了旋轉大門，俊挺的背影漸漸地消失在視線中。

十分鐘后，一個沉穩可靠的女人走到了面前：「是言歡小姐嗎？」

「嗯？」

「我是樓總的秘書，這是他要我送來的藥膏。」

小小的藥膏被遞了過來，言歡固執地沒有伸手去接，「我能不能上去找他？」

「抱歉，樓總很忙，見他的話要先預約，他同意了才行。」秘書溫靜中規中矩地打著太極拳，眼睛卻饒有興趣地落在言歡身上。

這個小員警不簡單呢，先是轟動地救樓總於危難，而且還得到樓總憐惜派她下樓送膏藥，這種事，她跟了樓客馭這麼多年，也是頭一回呢。

廢話，他能同意才有鬼！她心不甘情不願地接過了藥膏，正打算離開，背後卻傳來漾著笑意的女音，「言小姐等一下，樓總吩咐，讓我看到你都摸葯了才能上去。」

心被輕輕地扯動，有那麼點的疼。

言歡隨著溫靜進了大廳洗手間，清洗了紅腫部位，用棉花棒沾著上藥。

說實在的，這個真的不怎麼疼，之前面對男人的怒火時，她甚至都沒注意到手上的疼痛；但在秘書的監視下，她還是乖乖地在所有紅了的部位都上了葯。

溫靜送了她出來，又把樓少的車子停進了停車場；而眼看今天不會再有什麼進展的言歡也打算回去好好想想，怎樣才能讓樓少不那麼排斥她？

但是她沒走幾步，竟然好運地遇上了樓夫人。

樓夫人剛從隔壁的飯店出來，見著是小歡，連忙地喊住了她：「小歡，你的額頭怎麼了？」目光里透出疑惑來。

言歡怔了怔，才回過神，「不小心磕著了，沒事。」一邊不著痕迹地，把同樣泛著紅痕的左手藏在了身後。

樓夫人注意力放在她臉上，自然沒有察覺，看著額頭上的傷也不厲害，就沒往心裡去；拉著她，又重新回到飯店裡面，找了個隔間坐了下來。

「來找小馭？」

「……嗯。」

「你們最近處得怎麼樣？」

這個可是樓夫人最關心的事情，樓客馭雖然迫於老爸的感嚴，不敢當面跟他們唱反調，但關於兩人進展的問題，嘴巴比蚌還緊；她旁敲側擊半天，都敲不出一個字來。

而她上次也忘了要言歡的聯繫方式，所以這一個多星期以來，見兒子每天都雷打不動地準時回家，以為這個好好的女孩子已經被兒子氣跑，沒戲了。

正扼腕呢，竟然給她撞見了言歡，而且看樣子，還有戲。

「就……這樣啦，呵呵！」言歡有點尷尬。

樓夫人從對面坐到了言歡身邊，拉起她的右手，誠懇地說：「小歡，我只見了你一次就想讓你當小馭的女朋友，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好笑？」

「我……」

「我們絕對不是一時興起，小馭這孩子一肚子鬼主意，又喜歡美人，不肯定下來。我和他老爸早就想找個好女孩子定定他的心；但這個好女孩又不能嬌氣，必須有讓他信服的能力，不然反而會被欺負得很慘！正好，你出現了，剛約你吃飯的時候是真的純粹想感謝你，可恰好發現你似乎對小馭有點好感，雖然我們沒有相處太多的時間，但我能感覺到你是個好女孩，而我也真心喜歡你，所以，我才想著讓你們交往試試看。」樓夫人望著言歡慢慢垂下的小腦袋，嘆息說：「我是不是為難你了，自己的兒子自己清楚，小馭從來不是一個讓人放心的孩子，專跟人作對；跟他相處了之後，你是不是已經不喜歡他了？」

「不、不，他很好。」烏黑的小腦袋猛地抬了起來，「雖然相處不多，但是我好像越來越喜歡他了，很想跟他試試看。」

越說到最後，因為不好意思，聲音漸漸地低了下來，幾近蚊蚋。

樓夫人溫柔地笑了，「小馭那孩子真有福氣，能得到你的喜歡；但那個臭小子不知好歹，一定沒給你好臉色看對不對？」

「他其實沒……」卻再次被打斷。

「小歡，如果你真的喜歡他，真心想跟他好好交往，就跟我說實話，或許，我能幫上什麼忙也不一定。」

言歡有點被說動了。

本來她並不打算把樓少唯恐避她不及的事情告訴樓夫人，這好像有點背後說人的感覺，性格磊落的她實在做不出；但樓夫人的聲音很有安撫人的力量，令她沒了顧忌，盡量語句委婉地表達了她目前遇到的難題。

「你早該跟我說了，下次儘管上辦公室找他，我會搞定。」樓夫人又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對了，小歡，給我你的手機號碼，有時間我們就約出來聊聊，不光光可以談談小馭的事情，隨便說些家常話也好。」

「哦，好。」言歡有些受寵若驚。

交換了號碼，樓夫人買一送一，順便也把兒子的號碼給了言歡。

言歡拿著儲存著樓少手機號碼的手機，有點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

呵呵，這下子，她又多了一個聯繫他的法寶！

從落地窗投過來的陽光，被紗簾擋去了一部分，到達辦公桌時已是強弩之末，又是在一個冷氣十足的空間里，幾乎感覺不到夏日的火熱。

樓客馭就坐在那張缺乏火氣的辦公桌後面，面前是一台液晶電腦，右手抓著滑鼠，眼睛沒有焦距地繞過螢幕投向虛空的某一點。

這個動作已經許久沒有動過了。

不得不說樓客馭先生實在有些走神。

他其實真的沒有想什麼多深奧、複雜的東西，就是無法安靜下來，思緒整個飄空了，偶爾想起小員警沖向車子時的心悸感、偶爾推究小員警為什麼纏上他的原因、偶爾只是很純粹地回憶身邊來來去去的女人……除了小員警，其他的每張臉竟然都模糊成一團，臉上彷佛蒙了一團霧氣，怎麼也看不清楚，想不起來了。

其中，還有兩個女人，也只不過分開一個多星期！

上次被樓老爺子教訓，他收斂了行為，不敢明目張胆地跟樓自喻作對，就先拿錢送走了她們；於是，在她們離開的那一天起，他就再也沒有想起過關於她們的一絲一毫。

和她們在一起，也只有上床、買東西討好她們這樣的行為，似乎也沒有什麼值得需要記憶的東西；所以，想不起也沒什麼大不了。

而那個小員警……